“五公主?”
言射眸光一缩,余轻逸倒是来了兴致。
他自然知道,五公主早被谢灵沁叫人抓起来了,皇上为了安抚人心,一直着李倾玉暗中寻找,眼下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余轻逸看向言射。
这个言射当然不是谢灵沁,而是冥澜假扮的,而正是他让人一直在看守着五公主,所以……
余轻逸看着言射也是微微诧异的模样,面上倒也坦然,既而看着这位五公主,奇怪得很,“宇文清月,前一阵儿不是听说你失踪了,这,何时就回了宫了?我竟然都不知道。”
五公主一幅无知无谓的娇纵样,“劳逸世子挂心,我之前一时贪玩跑得远了些,早被父皇寻到了,这不,天天罚我不许出殿呢。”
远远的百姓闻言,顿时了悟,原来五公主早就在宫里了。毕竟之前五公主失踪的消息,多少有所耳闻。
五公主听着人群中的私语声,眼底露出一丝满意之色。
余轻逸轻挑着眉,却暗暗打量着这个五公主,宇文清月声音轻俏,一脸粉嫩,倒是与之前的五公主真真儿没有一点差别,连他都一时之间分辨不出来。
可是,既然谢灵沁这般会儿都没有消息传来,那就说明,真正的五公主一定还在她的手里,眼下这个,肯定是有问题的。
而且,他还不能拆穿。
行,见招拆招。
回头,叫他家沁姐姐一定得好好感激感激他。
而五公主此时目光在言射那重伤而虚弱的身上暗暗一扫,粉嫩嫩的面上立马添了带着关切,“言射,你还好吧。”
“劳五公主费心,在下,没事,只是……咳咳……”
“父皇说你辛苦了,特地让我来接你进宫的。”
五公主粉脸含笑,这话看着像是在商量,实际是命令,说话间,已经示意身后跟来的人上去扶言射。
余轻逸见此,不着痕迹上前挡在了言射前面。
“五公主,我与言射交好,他如今重伤,我很不放心,而此时距离我庆王府最近,我接他去我府邸里好生照顾就行了。”
宇文清月紧了紧面色,蓦然愠怒一般,撅着嘴,“逸世子,可是父皇已经下了旨意,让我接他进宫的,不然父皇一定又要罚我了。”
“你放心,皇伯伯一定是不知道言射伤得这般重,回头我进宫和皇伯伯说,没事的。”
“可是……”
“哎,我说,宇文清月,都这个时候了,你别矫情了行不行,不能再耽误时间了,我得好好叫大夫给我这好兄弟看一看。”
余轻逸可也是个浑不吝的,着急起来,立马就扶着言射往马车里走去。
“等下。”
宇文清月上前,她无论如何不得让言射去庆王府。
事迟则生变,她必须要将言射带进宫,让皇上和自己问得第一手的信息。
而庆王府……
“逸世子,言射此次是为皇命办事而受伤,我既然得了父皇旨意,就必须接他宫。”五公主直接摆出了公主架子,一点不妥协。
余轻逸一边叫人扶着言射上马车,一边看着五公主,倒是一点不慌不慌的样子,“我说宇文清月,我都说了,这事儿我担着,放心吧。”
言射也好像听从余轻逸的话……
“言射,本公主喜欢你。”
五公主似乎是豁出去了,立马对着正要钻进马车的言射大声道。
余轻逸一愣,不止是他,四下远远围观的百姓都在震诧之后,窃窃私语而来。
人群中,谢灵沁都不禁笑了。
皇上,果然是皇上啊。
姜,果然是老的辣。
“小姐,奴婢是知道真正的五公主在我们手里才不慌,不然,奴婢当都要以为这五公主是真的,这性子可是真真没变啊。”
一侧,河轻声道。
“当然。”
谢灵沁微微一笑,“如果说这个五公主从出现到方才,一直扮得惟妙惟肖叫人看不出破绽,可是,偏就这句话,就是破绽了。”
河微疑,却听谢灵沁轻声道,“因为,她方才说那句话,分明就没有底气,当不是皇吩咐她所为,显然,她知道拗不过余轻逸了,只能使出这杀手锏,不过,正中我意,就是……”
谢灵沁挺开怀,“如果真正的五公主知道这个消息,会是何表情……你回头一定叫人把这事得告诉五公主。”
“小姐放心。”
“嗯,给冥澜密里传音,就说……公主如此爱我,我受宠若惊,公主如此主动,我更加心如鹿跳,记住,要重点说,公主主动。”
河……
“是。”
小姐太狠了。
就这么一句话,就能把这五公主的名声给毁了。
堂堂公主啊,当街示爱。
而此时,“五公主”一语落,只能破罐破摔了,紧跟着几步上前,“言射,我喜欢你,所以更担心你,不管父皇有没有旨意,我都想带你进宫,让太医给你治伤的。”
女子如此情意绵绵,是个男子都该要动心的吧。
于是呢,言射剑眉一怔之后,一脸复杂又惊喜,“没曾想公主如此爱我,我受宠若惊,公主如此主动,我更加心如鹿跳,公主,怎么能叫你这般主动呢……你不可这般主动,这事儿……唉……”
“五公主”……
“既然如此,逸世子,我谢谢你的好意,我就先与五公主进宫吧。”
言射三言两语,表示要接受五公主的主动。
余轻逸犹豫再三,终于一脸担忧的放手,“好,你且小心些哈。”
“世子放心。”
二人这对手戏演得,也是没谁了。
不远处,谢灵沁都在想着,要不要考虑给他们二人颁个奥斯卡最佳演员奖。
于是,冥澜所扮的言射,就这样在五公主一阵表白下跟着五公主坦荡荡又愧虚虚的进了宫。
“言射,我扶你吧。”
进得宫门,五公主作势要过来扶,却被言射拒绝。
“五公主,你是千金贵体,且男女有别,万万使不得。”
方才在城门口,在那般多人面前不说男女有别,这会子进了宫,又这般生疏了。
“五公主”这心里硌得慌。
有种用尽全身力气去却打了一陀棉花的感觉。
进得宫后,皇上亲自下旨给言射寻了宫殿,让“他”居住。
可是,宫门外,守卫重重。
但是,天近黑时,还是有人无声无息的进了殿内。
“小姐。”
冥澜当即上前,“从我进得宫来,皇上并没有来见过我,五公主也没有再出现。”
谢灵沁点头,“皇上心思多,必定是多疑的,他当是想着晾晾你,看谁先急而已。”
“属下也这般想,不过,小姐,我看这个五公主武功不低,白日里是被我们激了一把,可并不是个蠢人。”
“我知道。”谢灵沁笑,眼底闪着冰冷的清光,然后,他看向身旁的宇文曜,“这个人的假扮之人,你可知道是谁。”
“应当是雷霆暗卫里的人,李倾玉既然是雷霆暗卫里的副统领,手下不会只是男子的,还有一队女子,据说人数不多,可是个个不简单,善于易容,模仿,下毒。”
谢灵沁点头,倒是不意外,“我想也是,可见皇上是真有心,今日五公主出现我就在想,他是想让我们这些捉住五公主的乱了阵脚,只是,他棋差一招,并不知,我就是言射。”
与冥澜小心的叮嘱几句,谢灵沁这才与宇文曜一同离开。
回到将军府,无声无息的进了清水,宇文曜却站在那里,久久不走,只眸色深沉的看着谢灵沁,好久,方才道,“你,真的决定了。”
谢灵沁点头,“必须,宇文曜,这般多年,我忍得太久了。”
“好。”
宇文曜没有二话,对她,他从来只是一个好字。
“这样的侮辱与挑衅,我想,纵然是皇上也承受不住。”
谢灵沁抬眸,看着宇文曜,轻呼一口气,“这事,你不用插手就行。”
“宁秀才泉下有知,你为他这般报仇,当该死而无憾。”
“死而无憾……”谢灵沁摇头,几分沮丧,“宇文曜,如果能活着,谁愿意死去呢。”
如果能活着,谁愿意死去呢。
是啊。
宇文曜沉默,看着谢灵沁,看她坚毅而清冷的脸,又莫名心疼。
这是他爱的女子啊,却处处险机,不能一朝放松。
“沁儿,这次之事后,一切听我安排好不好。”
少倾,宇文曜微微低头,淡雅气息呼在谢灵沁的耳畔。
“好。”
没有好奇,没有拒绝,没有询问,她对上他时,总是眉眼温柔,语气轻软的。
对他,她也从来只有一个好字。
“我听你的。”
谢灵沁道,轻轻抬手将他的眉宇舒展,“宇文曜,你不必忧心,我计划得当,必不会有破绽,就算有,不过就是让皇上怀疑是我所为而已,可是,他没有证据,而且,你不是说之后就听你的吗,你会保护好我的。”
“这是必须。”
这是他的承诺。
谢灵沁眉眼弯弯,上前拥住宇文曜,“不要用自责,不用愧疚,是我不想让你动手,他毕竟是你父皇,我可以对付他,你却不能,你的手上可以沾尽天下任何人的血,却独不能沾上他的,否则你会被天下人诟语的,而这个,是我最不想看到的。”
“沁儿……”
宇文曜反手将谢灵沁拥入怀里,“我唯望你平安。”
谢灵沁踮起脚尖在宇文曜唇上一吻,“天色太晚了,你快走吧。”
……
而此时,皇宫,御书房。
“五公主”跪在下首,“属下当时情非得已,只能如此做,还请皇上恕罪。”
“但是,纵然你如此做了,言射是带进了宫,关于五公主却还是点消息动静也没有。”
“属下当时和李小姐暗中布置了不少人,可是,人群中没有半点异样。”假扮五公主头垂得越来越低,“皇上,会不会,五公主已经……”
“放肆。”
皇上一声吼,来人立马闭了嘴。
“那是朕的公主,命灯未尽,如何会死。”
来人闻言,恍然明白过来。
对,皇室中人都有一盏命灯放于皇祠,是自出生时就点上的。
皇上一怒,整个御书房一时间静若寒蝉。
皇上双手负后,锐眸里精光浮闪,须臾,面色冷意划过。
“看来,五公主必然是知道了什么,才被对方所关押。”
来人不敢支声。
“知道了什么呢?”
皇上抚眉思索,须臾,抬头,“莫非,是那个人……”皇上面上闪过各种复杂情绪,看着身旁的倪公公,“你说,会不会是那日在京兆尹府,圣姑施蛊寻源时暗中破坏的人。”
倪公公不敢妄言,忙一拱手,“皇上,不如,唤圣姑问问看。”
“好,传圣姑。”
圣姑很快到得御书房,而假扮五公主的人已经退下。
“皇上,我有一想法。”
“你说。”
“将言射受伤之事,雷霆暗卫,还有御林军全军覆没,天灾之事,全部推至谢灵沁身上。”
……
翌日。
天刚亮,皇上便传了言射上朝。
议事殿里,皇上高座上首,一派帝王威仪,群臣立于两边,皇上锐光一扫,大殿里愣是鸦雀无声。
“言射,你来说说,当日遇到了什么事。”皇上缓缓开口,是容人置疑的庄严。
“启禀皇上。”
言射拖着伤重的身子上前,咳嗽两声,方才开口,娓娓道来,“那日,我与雷霆暗卫他们行至一处密林时,遇到了埋伏,马儿全被地上早买下的毒刺袭击,而后,我们正要迅速反应之时,四面八方已经箭矢如牛毛般涌来,一时间,情势大急,人心微乱,然而,待我们定睛一看时,竟是自己在相残杀,发生什么,我便记不太清楚,醒来时就挂在一处悬崖边上,直到皇上你的人找到了我。”
言射说得心有余悸,一脸后怕,他说得简单,可是却让听者惊心。
地上早埋下毒刺,箭短如牛雨,可是当时所有人都是一箭毙命,并未有箭伤,很显然……
这是中招,还不是普通的中招。
不是入了阵,就是幻术。
大殿里气氛严肃,皇上看着言射,“那,你在当时,可有感觉到其他不对之处。”
言射想了想,当下点头,“有一件事,很是奇怪。”
“你且说来。”
“我听到,女子在唱歌,还在说什么十多年前……”冥澜假扮的言射照着先前谢灵沁的吩咐,一字一字道。
看着皇上微微怔愕的面色,又上前几步,“还说……”
“说什么?”
冥澜正要说什么,众人却只听陡然“轰”的一声,震得整个大殿都颤了颤。
而待人回神时,眼神都要涣散了。
方才,方才……还好好站在那里的言射没了,而他所站之处,竟然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
胳膊,腿……支离破碎。
大殿上一片狼藉。
情势发生得太快太急所有人足足愣了几瞬,方才反应过来。
有人受不住,当下呕吐,昏倒……
“有此刻,保护皇上。”
“来人来人……”
大殿里一时慌乱不已,门外御林军立马涌进来。
雷霆暗卫现身,护在皇上身前。
可是,待一切平静下来后,地上除了一片尸体腐烂,还是那腐烂血腥,哪里有刺客。
而此时此刻,议事殿顶上,谢灵沁隔着屋瓦的缝隙看着殿内一切,唇角漾起丝丝冷笑。
皇上,我虽然不能及时杀了你为宁秀才报仇,可是,我想,这一壶也够你喝很久。
这历经百年的议事殿啊,这样的血腥,怕是开国至今独一遭了。
当然,就让“言射”这般死掉了,谢灵沁多少还是有些遗憾。
本来,刚开始培养自己这个身份,是想得到皇上的信任,重而受到重用,能得到一些信息,对她有利,可是,如今这样,也没必要再进行下去了。
“还,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收拾。”
皇上反应过来一声震喝,骇得整个议事殿好似都颤了一颤。
没多久,太子宇文曜也一副刚收到消息的样子进得殿中,当下挥退众人,且严禁再谈此事。
见状,谢灵沁暗暗看了眼宇文曜,与之目光一个对视之后,悄然出了宫。
一片破旧的院落里。
谢灵沁却被许怡然拦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