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女子齐齐跪倒在地,眼含泪,神悲切。

  “既然如此,天色也晚,今夜,你们就且在这里住下吧。”

  宇文曜突然一句话,三名女子一听面上一喜,可算是苦尽苦来啊,住在太子府啊……

  住在太子府就有机会啊。

  南灵沁听着宇文曜这话,却是心神一抖,眉目都冷了下来。

  宇文曜突然这么好说话?

  悄悄抬眸想打量他的表情,却见宇文曜正看着她,那幽冷的凤眸噙着几分似笑非笑,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然后,宇文曜的手指着南灵沁,薄唇轻启,“今夜你们就好好伺候他,明日一早朕会着人送你们回去,你们也大可放心,你们的亲事朕也会做主。”

  宇文曜此话一出,三名女子花容色变。

  南灵沁也差不多变了脸色,这什么跟什么。

  “皇上……”南灵沁作着小厮的声音甚是惶恐,“小民……小民阳虚,这这这……自来多病,不能行……人事的。”

  她这一说,那三名女子顿时松了口气。

  “是吗?”

  宇文曜的视线在她身上来回穿巡一遍,视线幽冷,眉目更端沉重,“倒是遗憾了。”

  “谢谢皇上体恤,那小民这就告退。”

  “那你跟朕来吧。”

  南灵沁作势要退,却被宇文曜一声命令打断。

  南灵沁心下惴惴,抬头悄悄看着宇文曜,他眼神平淡,没有半点波澜起伏,所以她确定他是真的没有认出来她,当然,她也对自己以云术异容万分自信的。

  “皇……皇上,白掌柜的还等着小的回去呢。”

  “跟朕来吧。”

  宇文曜这是不容违逆的命令了。

  听风和听雨当即上前。

  “几位小姐请吧。”

  几位小姐学懵逼呢。

  “几位小姐还想留在这里伺候……”

  听雨话未落,几名小姐立马提着裙子,慌急慌了向前走。

  然后三名女子就这样被请出了太了府。

  “我……我方才没听错吧……皇上,皇上竟然是有着……龙阳之好……”

  “啊啊,我不要听,不要听,皇上这样的陌上人如玉,为什么……”

  “嘘!快别说了,传出去可是要杀头的,不能再说了,赶紧走。”

  “对对对,不要声张,我们当什么也不知道。”

  隐在暗处的听风听着三名女子的对话,眉角抽搐几下,这才一闪身进了太子府邸,直朝太子所住屋子而去,刚要抬手去敲门,便被突然出现的听雨拦住。

  “你做什么?那三位小姐走了,也不会乱说什么,我要向太子禀报,可以把那个小厮放走了。”

  “你以为……太子如果想要赶走几个人,需要利用一个小厮?”

  听雨眼含深雾,轻幽幽道。

  听风一愣,瞅着听雨,面露不解,“你几个意思啊?”

  听雨冷眸一挑,面目多了一分暖色,“见你平日里挺聪明的,今日倒是蠢了,你觉得这普天之下,除了灵沁小姐,还能有谁能入得了皇上的心,还有谁,能近得了皇上的身。”

  听雨一语落,听风顿时福如心至,茅塞顿开,面带惊喜,“所以,那个小厮……对!”

  听风猛然想到方才那小厮下意识的敛眸动作,顿时明白过来,当下远远的对着太子主屋方向看一眼后,立马后退数米远,自个儿喃喃着,“不能打扰不能打扰。”

  “当然不能打扰,上次在邺城灵沁小姐已然知道皇上当初那般对她的真相,只是,一个太过固执,一个太过……”

  听风沉默。

  忽的,听雨看向不远处,低声一喝,“何人?”听雨长剑一挑,定睛一看,“白掌柜……聂庄主……”

  “看你们方才说得那般热闹,那也就是说,南灵沁明明收拾得我和白玉都认不出她来,可是还是被皇上一眼看穿了。”

  听雨不知聂醉儿真正用意,神色几分戒备,却还是道,“自然。”

  “哦,那我们就放心了,总归皇上不会伤她就行。”

  “皇上自是不会伤害灵沁小姐的。”

  “嗯……”

  聂醉儿上下看一眼听雨,然后几分无奈的摇头,“长得倒是不错,可惜缺少了女人味儿。”

  听雨……

  聂醉儿也不多话,轻抚脸颊,摇摆着柳蛇般的身姿,打一个哈欠,看着白玉,“走吧,我们回去睡觉。”

  白玉……

  睡觉?

  聂醉儿叫他和她一眼睡觉?

  “……好,好啊。”

  “你脸红什么,你睡你的我睡我的,别想多。”

  聂醉儿摆摆袖子,足尖一点,香气还在空中弥漫残留,人已经没了踪影儿。

  听风和听雨看着还怔在原的的白玉。

  “看着我做什么,是她误会了。”

  白玉有些下不来脸,当下扬头,一脸正气,随后也悄失了。

  “我说什么了吗,我明明什么也没说好吗。”

  听风很无奈。

  听雨白她一眼,“傻!”

  ……

  而此时,太子府那雅致的主屋里。

  早已为皇上的宇文曜正躺在软榻上,看着跟进来的的南灵沁,轻宽袖,容然浅淡,“杵那里那么久不累吗?”

  南灵沁咬了咬唇,“太子,小民……性好女子,不喜男子。”

  “朕不睡你,只是叫你过来一些。”

  宇文曜道,轻敛浓睫,端得是骚情无比。

  南灵沁呼吸一滞。

  室内明亮,被夜明珠照得如白日,明珠光华照在宇文曜那玉白一般的脸上,如同上好的羊脂玉,叫人想要伸手去这精致绝伦的脸上去摸摸看。

  南灵沁站着没有动,心跳却似乎快了些,那种有力的心跳在此时就好像在唤醒着什么,有些被她刻意压制的记己,突然在此时,如电影幻灯片似的,在眼前一点一点闪过。

  的,眼前有风一动,带着她猝不及防的往前扑去。

  轻撞一声,南灵沁就样直直的摔倒在那里,如果不是她反应快,一手按住了宇文曜的胳膊,一手扑在那软榻上,半个身子撑着,那眼下是要摔一个好看。

  “宇文曜!”

  南灵沁这一瞬间终于怒了。

  如果到现在她还看不出来,她就要傻了。

  豁然抬头,对上那双近在咫尺凤睥,怒意狂风,“你觉得这样好玩吗?”

  “看到你吃醋,我恍然间觉得,一切都好像回到了过去。”

  “过去毛线,不要在这里假惺惺,你固执你的,我过我的,两不相干。”

  “那你为何要来太子府?”

  他问,眼神灼灼,一瞬不瞬,是倾水般的温柔,是火焰般的炙热,那里面有浩瀚大海,有无垠天空,而正中,映着一个她。

  “你为什么认出我来?”

  南灵沁声调低了低,她想不通这个问题。

  “因为是你。”

  “你……”

  “启禀太子,方才宫中太上皇传来信,说是找你有急事相说,还说,如果你不去当会后悔。”

  拢人声音总是出现得不合时宜,又让人拒绝不了。

  宇文曜眼睫一动,忽然起身,理了理入衣襟,好似方才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般。走到屋门口时这才回头看着南灵沁,“就在这里,等我回来。”嗓音好像突然暗哑。

  “为什么要等你?”

  南灵沁冷目。

  “你自己送上来的。”

  宇文曜说,似乎有些恶狠的意味,即使尽量处理得不要刻意,可是仍然收进了南灵沁的眼底。

  门关上。

  南灵沁自软榻上站起来,宇文曜,你当你是谁?当我南灵沁又是谁,呼之即来,召之即去?

  南灵沁开门,作势要走,却见听雨出现。

  “你拦不住我。”

  南灵沁身着小厮的衣裳,却已经换回了她本来的脸,看着听雨,周身清寒。

  “灵沁小姐,属下只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听雨微微拱手。

  “我不去。”

  南灵沁拒绝。

  “请灵沁小姐相信属下,只要你去了,就一定会有答案。”

  “答案?我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你家主子的命与皇上系在一处,你家主子也早已经做好了要死的准备,至于我呢,他自以为是的给安排了一条他以为好得不得了的路就可以了。”

  讥笑庙讽刺,南灵沁觉得无比好笑。

  “不是的。”听风摇头,“灵沁小姐,有些事,属下觉得,你需要知道。”

  南灵沁敛眸,神色一收,“那你会死吗?”

  南灵沁看着听雨不不明所已的样子,又道,“上次,河和我说了些我不知道的事,她怕誓言反噬,所以,她自杀了,在我面前。”

  南灵沁看着听雨,“虽然和你交情不是特别好,可是我并不想让你死。”

  听雨心头感动,姿态却更加恭敬,“回灵沁小姐,不会,顶多被皇上处罚幽禁。”

  “那去吧。”

  “小姐这边请。”

  听雨将南灵沁带到了一间上着锁的屋子,不过,听雨以剑一挑,锁落,门动。

  “这屋里有什么?”

  “灵沁小姐,你进去就知道了。”

  南灵沁看一眼听雨,须臾,推门而进。

  顿时风吹宣纸轻作响。

  明珠华光,一幅一画着她脸的画象贴满了整个屋子。

  “属下先退下。”

  听雨退下了。

  南灵沁看着屋内一物一景。

  第一幅画象都有日期,正是从她离开北荣后的每一日,每一日……

  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心间关闭的海洋好像突然打开,南灵沁坐在梳台边上,这梳妆台,竟也和她住在将军府时那全一模一样。

  抬手轻抚着,就好像过往的岁月在眼前一一浮现。

  南灵沁的眼神定在了那个屉子上,忽而抬手拉开,里面东西倒是与以往不一样,只安静的躺着一个然镶金丝的小盒子,看上去分外珍贵,盒子未锁,轻轻一抬就开了。

  而里面竟然只是安安静静的躺着一张纸。

  一张随着时间风月的积演微微发黄却依然保存完好的纸。

  南灵沁眼睫忽而一动,两指拈起了那张纸来。

  一打开,竟是一纸婚书。

  要娶的是宇文曜,要嫁的,是……她南灵沁。

  小小一张纸,篇篇洋洋写得清楚而浓情饱满。

  一介草民宇文曜,求娶南齐公主,南灵注为妻,可愿?

  愿!

  在这个字的后面,正好就落款着南灵沁的署名。

  署名的字迹时间,与其他字迹显然不是同一时间所写。

  而那类似的鬼画符一般的签名……

  南灵沁如此的熟悉!

  如此的熟悉!

  某些被纱遮住的事实,终于在脑中透彻。

  平地惊雷,惊了心。

  泪水忽然自眼眶滑落,轻莹的滴透在那一个“愿”字上。

  宇文曜?

  董老?

  宇文曜,董老……

  火烧之后,在地道里背着她,带她出去人是董老,原来也是宇文曜。

  给当时的他们指点离开北荣之路的,是董老,也是宇文曜。

  落入雪崖底,寻到她,陪她在寂静冰雪夜里待着,给她运气的是董老,也是宇文曜。

  他给她留下治咳疾的药方,让她的咳疾一日一日的好起来……

  原来,他从不曾离去,她的每一个落魄与需要的瞬间,每一个她无能为力的时候,他都在她的身旁。

  可是,他不说。

  他如此固执与倔强啊,一理决定了自己要做的事,便什么也不说。

  她曾经摸过董老的脸,都看不出任何异样的……

  对了,人皮面具。

  那是他还曾给过冥澜一个人皮面具,若不是知道那面具下是冥澜,她都完完全全看不出来。

  南灵沁紧紧的盯着那纸“婚书”,百感交集,滋味复杂,又哭又笑。

  其实她早该想到的不是吗,她不喜的,董老恰恰也不喜,所有以才会有那么巧的帮秦起施针,在自己需要打造自己的实力时,他出现给她建议……

  董老远比太子对她好,且还要早……

  所以说,太子在告白前,就已经爱上她了吗。

  是自己太过蠢呢还是一直没去往这边想。

  南灵沁闭眼,又睁开,一切真相就在眼前,她忽然水深火热。

  眸光一撇,又见另一边一个抽屉,当下也下意识的去拉开。

  入目所及之物也叫她心神震诧。

  这不是那日,她与许怡然逃脱北荣杀时,在一处小城里算命时算命先生要她写的字吗,怎么在这里……

  这不是那日,在中军大帐里里,她扮成小将在他那张画上画的男子五官吗……

  这不是那时,黑暗中,打斗离开时,他撕扯下的属于她的一截衣袖吗。

  这不是……

  都是与她有关的物什,都是她离开北荣后与他相交的每一个瞬间。

  所以,他不爱她吗,他真的心如止水吗。

  还是早就爱得不能自拔!

  冬风寒冷,屋内温暖,忽而,身后多了一道气息。

  “你……来了。”

  如此熟悉的声音,带着某种浓浓深处秘密被撞破的眷恋与不舍,还隐有几分难堪。

  “是啊,我来了,我现在才知道了一切的真相。”

  南灵沁一点点的转身,看着宇文曜,“所以,宇文曜,你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推开我,说出利用我,不爱我的话来。”

  “我……”

  宇文曜终于词穷了,如果说那时在皇上面前被她知道他为何让她离开北荣的原因时,他还能自信的拒绝她,说什么利用,那现在,他无言辩解。

  “沁儿……”

  他唤。

  “对不起。”

  “对不起?”

  南灵沁看着他,忽而放下手中的东西,“那便对不起吧,毕竟,如你所说,这些都过去了不是吗,而我,最多也就是欠你一句感谢而已。”

  她的语声凉凉的,如同一块冰石,强硬的塞进宇文曜心里,叫他一瞬头脑发懵,再抬头时,门已开,而南灵沁站在在门口。

  “不,沁儿……”

  他看着她,忽然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湿润瞬间沾了她的脖子。

  “哭吧,哭完之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不……别走。”

  那种刻至骨血的爱,那种压抑得太久的爱,如今终于在此刻崩塌,且一发不可收拾。

  南灵沁没有动作,只是动不动的任他抱着,声音低低响起。

  “那日我差点被黑布水欺负时,在那一刻,脑中想了许多,而出现在最多的,直至最后我也不想忘记的的身影,是你……”

  “那日我刺你一剑后,陷入昏迷,我做了许多梦,梦里我看到如你一般的少年模样……”

  南灵沁轻笑,苦涩,“知道吗,他和我一起游玩,那是在一处后山里的日子,那是我因为犯错,而被罚关在后山的日子。”

  南灵沁退开一些,抬头看着宇文曜,眸中冷而悲凉,“宇文曜,我一直以为,只是许怡然曾对我使了云术,让我忘记了和他在一起的记忆,却不曾想,竟还有你……你也对我做做过同样的事……你当年既然拿剑指着我,以我失忆而威胁许怡然,后面却又为何靠近我,爱上我,帮助我呢?”

  宇文曜身形一僵,瞳仁紧缩,就好像这一瞬间,所以面纱被人彻底解开。

  而提开那个,还是他最想瞒住的那个。

  “你锁了我的记忆,也锁了你的记忆,从此,形同陌路,是吗?”

  “沁儿……”

  “只是你没想到,你会再次爱上我。”

  黑夜里,屋外寒风呼啸,屋内温暖如春,两个人儿紧紧相拥,悔不已的是宇文曜。

  听见与听雨互相对看一眼,忽而此时那久而悬着的心放下了些。

  不管如何,太子终是说出来了。

  二人正要退下,就看到了宇文安。

  他没有说话,只是往那书房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