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廖夫人一到京都就直接去了县主府,脸色十分难看,初到京都城时廖夫人就听到了关于廖飘滢的闲言碎语,句句难听不堪入耳。
“飘滢……。”廖夫人瞧着廖飘滢单薄纤细的身姿,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短短几日不见,廖飘滢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远不如十几日前的灵动。
廖夫人心疼至极,上前搂住了廖飘滢。
廖飘滢本就憋里一肚子委屈,现在看见了廖夫人,眼泪一下子就控制不住了。
“母亲!”
廖夫人拍了拍廖飘滢的后背,深吸口气,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你放心,这件事廖家绝不会就此罢了,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我的女儿竟被人如此作贱,岂有此理!”
廖夫人初听这些流言蜚语时,气的火冒三丈,恨不得立即去找明肃太后理论,现如今看见被折腾得没了样的廖飘滢,这股怒火更加遮掩不住。
“走,跟母亲一起回家。”廖夫人扶着廖飘滢就要离开,廖飘滢摇头,“女儿现在回去只会连累廖家,只能真相大白之后,女儿才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府。”
廖飘滢不傻,这会回廖家肯定会惹明肃太后不悦。
廖夫人却是忍无可忍,好好的一个女儿被人这样作践,这口怒气不得不发。
恰好这时,门外进来一名嬷嬷,“廖夫人,飘滢县主,太后娘娘听闻廖夫人回京,想请二位即刻进宫一趟。”
廖夫人冷冷一哼,她还要去找明肃太后要个说法呢,这人倒自己送shàng mén来了。
“也好,许久不见太后娘娘一直惦记着,也不知她老人家身子好不好。”
廖夫人稍稍整理了下仪容,便带着廖飘滢一路跟着嬷嬷进了宫。
慈和宫一如既往的恢弘大气,庄严肃穆,院子里的宫女嬷嬷个个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屋子里摆放精致,件件都是价值不菲的物件。
一走近屋子就能闻见一股檀香气味弥漫,淡淡的十分好闻,有令人静心养神的功效。
廖夫人站在殿门外闻了许久的檀香气味也不见得心情舒畅,更多的依旧是气愤,胸口上下不停的起伏。
良久,廖夫人被请进门,明肃太后就坐在上首,手心里还攥着一串佛珠,面上一如既往的慈眉善目,一袭明huáng sè凤裙华贵端庄,令人忍不住敬仰。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
“飘滢参见太后娘娘。”
明肃太后隔空抬手,目光注视着廖夫人一会,“不必多礼,都起来吧,坐吧。”
明肃太后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廖夫人见状低声道,“臣妾不敢放肆,不知太后娘娘唤臣妾来有何要事?”
这语气显然是责怪明肃太后了,有些不满。
明肃太后挑眉,“听说你回来了,几年不见忍不住瞧瞧,怎么,还跟哀家赌气了?”
廖夫人忙摇头道不敢,可浑身上下散发的怒气是骗不了人的,明肃太后又道,“找你来就是为了飘滢的事,坐下吧。”
廖夫人只好坐在一旁,廖飘滢低着头站在了廖夫人身后,一副娴静端庄的模样,就属她浑身的这一股姿态,做个九王妃绰绰有余。
“娘娘,飘滢是臣妾一直捧在心尖子上的女儿,出了这样的事,受了这么大委屈,臣妾心里宛如刀割。”
廖夫人气不打一处来,不敢对九王爷横加指责地抱怨,又道,“娘娘,臣妾所求不多,还请娘娘做主给飘滢一个身份,飘滢如今处境尴尬,一个人独自住在县主府受尽嘲笑,臣妾真不敢想象若哪一日传来不好的消息,叫臣妾怎么活……”
廖夫人说着忍不住哭诉,眼泪宛如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肚子委屈和气愤,就是在提醒明肃太后,倘若廖飘滢出了什么事,廖家绝不会罢休。
“说什么丧气话呢,飘滢是哀家看着长大的,怎么会不心疼她呢。”明肃太后蹙眉叹息,“这几日哀家一直在劝曦儿,若是可以,哀家恨不得立即八抬大轿把飘滢送进九王府,哎……”
听这话廖夫人的情绪才好转了些,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半信半疑的看着明肃太后。
“飘滢,哀家之前的劝过你,再等两个月,若有了好消息,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进门的正妻可比扶正的侧妃风光百倍,女人一辈子只穿一次嫁衣,是红是粉全看你自己的选择。”
明肃太后苦口婆心的看着廖夫人,“曦儿和飘滢十几年的情分不是说散就散的,再说这次的事曦儿私底下一直在查,怎么会无故传出那些流言蜚语,若不查出幕后之人,即便飘滢进府也是不光彩。”
一番话说的廖夫人怒气消散了一大半,整个人也冷静下来,扭头看了眼廖飘滢。
廖飘滢点头,“曦哥哥之前和飘滢解释过了,许是不想看着飘滢和曦哥哥好,才故意有人捣乱,太后娘娘的一番好意飘滢明白。”
听这话,廖夫人的怒气又消散了不少,几乎所剩不多了。
“那如今飘滢就这么继续住在县主府,同样会惹来外人猜忌,不知道的还以为飘滢是被嫌弃的,娘娘,刚才是臣妾无状,一时气愤才会口不择言,只是飘滢长这么大从未受过这等委屈。”
廖夫人自认为廖飘滢就是做九王妃也绰绰有余,又何必拖延,非要等廖飘滢怀胎才能做正妃,说来说去还是明肃太后对廖家分心了。
明肃太后叹息,“飘滢如此优秀又怎么会招人嫌弃呢,罢了,既然说到这里,哀家也不瞒着了,冥悟大师曾给曦儿占卜过一掛,曦儿十九岁之前不宜娶妻。”
廖飘滢蹙眉,之前从未听赵曦提起过。
“还有此事?”廖夫人惊讶,冥悟大师曾是国师,是个得道高人,经冥悟大师指点过的全都一一应验,从未出现过半点纰漏,只是十几年前忽然消失了。
明肃太后点点头,“曦儿这孩子向来不喜言说,有些话宁可憋着也不解释,哀家还以为飘滢知道,所以才没提,昨儿个恰好他身子不适,多问了几句才知道,真是气死哀家了,差点就酿成了这么大误会。”
廖夫人此刻怒气全无,她相信明肃太后不会欺骗自己,毕竟九王爷还要得到廖家的支持,断然不会做这种自毁前途的事来。
廖飘滢也松了口气,“原来如此,曦哥哥的确从未提起过,是飘滢误会曦哥哥了。”
廖夫人点点头,拍了拍廖飘滢的手背,“九王爷待你一直与旁人不同,你可不能因为这个被人离间,和九王爷生疏了,小人作祟不必理会,只要你们二人齐心旁人无论怎么作祟也没用。”
一旁的明肃太后听了忍不住嘴角抽了下,佯装没听见廖夫人一口一个小人。
“这两日宫里的菊花开了不少,借着赏菊的名头在宫里举办一场赏花宴,哀家记得不错飘滢也该过生辰了,也算是替飘滢庆祝了,让众人都知道哀家对飘滢这个儿媳妇甚是满意。”
明肃太后的这一番话彻底打消了廖夫人的疑虑,借着赏花宴洗脱了廖飘滢不好的名声也算是一举两得。
“多谢娘娘。”廖夫人站起身道谢。
明肃太后摆摆手,“你与哀家之间谈什么谢不谢的,当年若不是你,哪有哀家今日。”
廖夫人这才破涕为笑,对明肃太后放松了警惕,“娘娘严重了,就是要了臣妾的命,只要娘娘无碍臣妾死也心甘情愿。”
如今廖夫人心里的那点疙瘩解开了,对明肃太后的那点不满也烟消云散。
明肃太后望着廖飘滢的目光别说多慈善了,让廖飘滢更加认定了,再多等一年也无妨,赵曦明年就十九岁了。
忽然明肃太后重重的叹息一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引起了廖夫人的注意。
“娘娘这是怎么了?”
陈嬷嬷忽然道,“不瞒廖夫人,娘娘这些日子一直很恼火,发作了好几个宫女。”
廖夫人更加疑惑不解,“这是为何,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明肃太后摆手,陈嬷嬷立刻退到了一旁不语,“哀家有一套十六颗南海夜明珠,曾是先帝送给哀家的,想当年哀家十六岁嫁给先帝,一直未得子,后听闻南海夜明珠可以给带来好运,哀家本想着将这十六颗全送给飘滢,可三年前飘滢离开京都后,余下四颗哀家叫人收留起来,如今飘滢回京,又快过生辰了,哀家才想起来还有四颗未赠,以往都是每年一颗直到十六岁笈笄,凑上十六颗也算有个好寓意。”
说着明肃太后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廖飘滢眼皮跳的厉害,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忙道,“太后娘娘不必着急,或许是宫女收在了某个地方一时没找到,慈和宫这么大,一时半会找不到也是正常的。”
廖飘滢每年生辰,明肃太后都会送一颗明珠,南海夜明珠价值不菲,最难得的是十二颗珠子上面有先帝亲手攥刻的梵文,世上独一无二,仅此十二粒。
有这十二粒夜明珠,不知让多少人羡慕不已,廖飘滢的风头更是无人能及,就算是公主也不曾有这份待遇。
明肃太后揉了揉眉头,惋惜道,“飘滢,不必安慰哀家了,昨儿找到了三颗,最后一颗被不懂事的宫女打碎只剩下半粒,这十六颗当初是被放在佛前日日供奉,缺一不可,如今残缺了便是不吉。”
说着明肃太后又看了眼陈嬷嬷,陈嬷嬷立即捧着一只锦盒递了上前。
“这是哀家一直随身携带的佛珠,虽比不得南海夜明珠珍贵,却是陪伴哀家十年如一日日日祷告诵经金丝楠木佛珠。”
明肃太后将锦盒中的佛珠捡起,递给了廖飘滢,“好孩子,拿着吧,这个是哀家的一份心意。”
闻言廖飘滢的眼皮跳的更厉害了,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太后娘娘……”
“既是娘娘的一份心意就收下吧。”廖夫人笑了笑。
廖飘滢张张嘴,只觉得手里的佛珠实在烫手,沉甸甸的。
“飘滢,明儿将那十二颗南海夜明珠还给哀家吧,既损失了一颗,哀家总觉得心里有愧,愧对先帝一番好意,于你也没什么好处,哀家会找大师重新供奉起来。”
明肃太后又出其不意地说了一番话,廖飘滢小脸苍白,果然猜到了不是这样简单的。
那十二颗南海夜明珠根本就不在廖飘滢手上,三年前被廖旭拿走了,私底下给了明丰帝。
廖夫人脸色微变,没想到明肃太后会突如其来的要起了南海夜明珠,后知后觉的背脊发凉。
“娘娘,这怕是不妥吧,飘滢,这串金丝楠木佛珠是娘娘一直随身携带,你未必能镇压得住这份福气,还不快还给娘娘。”
廖夫人反应极快,冲着廖飘滢使了个眼色,廖飘滢立即点点头,“太后娘娘,飘滢带着南海夜明珠已经习惯了,若是贸然换了,怕是不习惯,娘娘放心,飘滢一定会日也祈祷虔诚的赎罪,再找个大师供奉起来,娘娘将福气给了飘滢,如今却又独自承受这份愧歉,飘滢实在于心不忍。”
明肃太后看廖夫人和廖飘滢这幅姿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原本侥幸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明肃太后对廖飘滢一直宠爱有加,甚至比娘家侄女还要宠爱。
这十二颗南海夜明珠是明肃太后的心头宝,谁都没有给,全都给了廖飘滢,结果却是这样令人失望。
“实不相瞒,南海夜明珠是先帝留给太后娘娘的,娘娘心里惦记着先帝,时不时的会拿出来瞧瞧,前些日子曾梦见过先帝,加上宫女打碎了一颗,娘娘很是心疼,所以娘娘想好好保留着。”
陈嬷嬷忍不住开口了,也难怪赵曦对廖家处处提防。
廖飘滢小脸涨红,喃喃着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要她拿出南海夜明珠那是不可能的,她根本就拿不出来一颗。
“娘娘的心情臣妾能理解,只是过去了这么多年,娘娘实在不该再睹物思人了,留着难免伤神。”
廖夫人柔声劝着,才想起来南海夜明珠的事儿,想转移明肃太后的注意力。
“只要太后娘娘不嫌弃,日后飘滢会常常进宫陪绑左右,飘滢之前在福州得了一尊文殊菩萨的佛像,乃是白玉制成,经高人精雕细琢而成,画像自成一派,远远的瞧着就忍不住心生敬意,如今供奉在飘滢屋子里,飘滢每次看见菩萨的慈祥,总能想起太后娘娘,所以任由外人说什么,飘滢心静自然不会惧。”
廖飘滢轻笑着将话题扯远,不肯再往南海夜明珠上面提了。
明肃太后点到为止,本就是试探,现在结果已经很明显了,至于南海夜明珠就是再贵重也不及看清一个人的心最重要。
明肃太后心知肚明便没再提起,顺着话题聊了下去,俨然是将南海夜明珠地事抛之脑后了。
廖飘滢和廖夫人相视一眼,狠狠的松了口气,这一眼恰好被明肃太后捕捉,明肃太后低着头端起茶盏,面上却不显半分。
明肃太后笑着看着廖夫人,“都说女儿是母亲的贴身小棉袄,果真不假,飘滢体贴又懂事,若哀家有个女儿,也不至于膝下寂寞了。”
廖夫人也跟着笑了笑,“娘娘,飘滢是您看着长大的,又何必见外呢,日后都是一家人,将来飘滢还有什么不懂之处,求娘娘多多包含。”
明肃太后笑的欢愉,但笑意却有些凉,“这是自然,哀家不疼她还能疼谁,都是廖家教的好,才让飘滢这般出色。”
“女儿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飘滢打心眼里只有九王爷,这次迫不及待的一路快马加鞭地赶回来,又惦记着娘娘,这不整整比我提前了十日。”
廖夫人一脸无奈和宠溺的看着廖飘滢,不掩眼中的骄傲之色。
“母亲……”廖飘滢娇羞的低着头,小脸坨红。
明肃太后笑了笑,又问,“这些年廖家生意越做越大了,飘滢也是个能干的,将来的少不得还要打理家中庶务,哀家倒觉得屈才了。”
廖夫人脸色僵了下,然后又恢复了正常,低声道,“女子嫁了人就该以夫家为天,在家相夫教子不宜抛头露面,这些年任由她胡闹,也该够了。”
廖夫人并未提及廖家的产业,含含糊糊一概而过。
明肃太后了然,并未再多问什么,又聊了几句家常才放人离开了。
人一走明肃太后的脸色顿时阴沉,抄起桌子上的茶盏直接狠狠的砸在了地面上,砰的声碎成了数。
“您消消气,为这些不值得的人犯不着生这么大的气。”陈嬷嬷立即上前安抚明肃太后,生怕明肃太后气出个好歹。
“曦儿说的不错,还以为其中有什么误会,没想到真叫他说准了,哀家怎么就瞎了眼相信这么一家子白眼狼!”
明肃太后气红了眼,她不明白究竟哪里对不起廖家,竟让廖家反水投向了明丰帝,若是旁人,明肃太后许不会这么生气,可偏偏是廖家,明肃太后三十几年的知己好友。
“去查查后宫中谁有南海夜明珠。”明肃太后一想到那么珍贵的东西落入旁人之手,心里就更堵了。
“是,老奴明白。”
……
廖飘滢和廖夫人坐上马车后,整个人都松懈了,廖飘滢更是惊的一身冷汗。
“太后娘娘怎会无故说这个呢,会不会是发现了什么?”
廖夫人摇了摇头,她对明肃太后很了解,明肃太后对自己绝对十分信任。
“只是凑巧罢了,别多想,娘娘又怎么会知道你身上没有那些珠子,又怎么会每年送你一颗,难道十几年前就猜到你会人?”
廖夫人宁愿相信这是个巧合,“再说你也快生辰了,娘娘才想起来要送你南海夜明珠,只是谁也不知道,这南海夜明珠是十六颗,还被宫女打碎了一颗。”
廖飘滢听着点点头,“也是,或许是咱们多想了,只是日后太后再问起南海夜明珠的事该怎么办?”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万一明肃太后哪一日又想起来了再提,廖飘滢拿什么给明肃太后,她又怎么会猜到送出去的东西,哪还会有再要回去的道理。
廖夫人陷入了沉思,这倒是个麻烦,保不齐明肃太后会再提。
若说是南海夜明珠弄丢了,那可就是对明肃太后的大不敬,必定会惹来明肃太后的不满。
可拿绝对是拿不出来的。
“先别急,回头再想法子让你大哥想想办法吧。”廖夫人低声道,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廖飘滢点点头,很快将此事抛之脑后,回了县主府。
廖夫人回了廖家,廖旭便迎了过来,“母亲脸色不好,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廖夫人环视一圈,瞥了眼丫鬟,丫鬟立即退开了十几步,廖夫人压低了声音,“今儿娘娘提起了南海夜明珠的事,说是十六颗被宫女打碎了一颗,让飘滢还回去放在佛前供奉赎罪,又赐给了飘滢一串金丝楠木手串……。”
廖旭瞳孔猛的一缩,“那母亲怎么说?”
“放心吧,暂时是蒙混过关了,只是万一再提起来,没法交代。”廖夫人没见到南海夜明珠心里始终不踏实,日后都不敢见明肃太后了,万一再提起来呢。
廖旭陷入了沉思,良久才道,“母亲放心吧,这件事儿子心里有数了,这件事就交给儿子吧。”
廖夫人这才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这样最好不过了,过几日飘滢生辰太后说在宫里举办一场赏菊宴,如此一来,再也不会有人怀疑飘滢了,等到明年飘滢再名正言顺的嫁入九王府。”
廖旭点点头,“知道了。”
廖夫人这才作罢,连日来赶路辛苦,刚才又马不停蹄的进宫一趟,折腾了一圈整个人都透着疲惫,忽然廖夫人又看了眼廖旭。
“对了,廖家的产业你要小心处理,京都城近来水浑的很,别叫人惦记上了。”
时间越近,京都城混迹的人越多,谁也不知谁在背后究竟支持谁,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招不慎落入陷阱,可就麻烦了。
“母亲放心吧,明面上的产业无处可查,儿子早就做好了随时舍出去的准备了。”
廖家表面是站在九王府这一边,所以必要时一定会向九王府供奉一些财务。
廖夫人对一双儿女很满意,从未操心过,对长子更是十分信任,长这么大还从未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廖家的产业大部分都搬入京都城了,或许经过一次大风大浪后就能稳稳地扎根在京都城了。
“咕咕……”
宋婧抬眸便看见一只白色信鸽落在窗户旁,拍打着翅膀,在窗户旁来回踱步。
画眉见状撵了两回,那只信鸽似并不惧人,蹦蹦跳跳在窗户旁来回踱步没有要走的意思。
“xiǎo jiě,许是迷路了,它脚上还绑着信件呢。”
宋婧闻言放下手中书册,站起身走了过去,果然看见信鸽的腿上绑着一只小竹筒,信鸽两只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直直的看着宋婧。
“没有受伤,许是迷路了,这信上会不会有什么要紧的事?”
说着宋婧伸手解下信件,犹豫了一会刚才将信件打开,许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呢。
“三日后,清凉台,表叔。”
宋婧怔了下然后仔细看了眼字迹,有些眼熟,于是找出一本账册,上头曾有赵曦留下的笔迹,是解释给宋婧看的。
对照了笔迹,宋婧才确定了这信是赵曦亲笔写的,想了想又回了几个字,重新放入小竹筒,信鸽转悠了一个圈似是明白了宋婧的意思,扭头拍打着翅膀直接飞上了空中,很快不见了身影。
“倒是个有灵性的。”宋婧轻笑,就站在窗台旁,似乎在等着什么,时不时的修剪花枝偶尔瞥了眼空中,不一会果然又看见信鸽的身影。
只见信鸽脚下绑着一只耳环,宋婧见状小脸涨红,她说呢,那日清晨无故少了一只耳环,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原来是被赵曦拿走了。
“去跟母亲说,三日后我想去清凉台一趟,许是会住两日。”
宋婧扭头看了眼画眉,画眉点点头,“是,奴婢这就去。”
很快画眉就回来了,掏出一张银票,“郡主答应了,还给了您一千两银子添做香油钱。”
“收起来吧,去收拾收拾。”宋婧吩咐道,将手中的信件放在蜡烛上点燃,很快只剩下一团灰烬。
三日眨眼就过去了,宋婧一早就起来了,梳洗打扮后用了些早膳,方嬷嬷还特意来了一趟。
“好消息啊,渭河那边派人连夜快马加鞭赶来送信,表少爷一直在渭河寸步不离,从未离开过渭河,这下可算是洗清了擅离职守的罪名了,郡主一得到信立即让老奴通知姑娘。”
宋婧闻言笑逐言开,“没事就好,也不知是谁从中作梗没事污蔑,幸好没事,对了,母亲还在忙吗?”
方嬷嬷点头,“诺大的侯府都指着郡主一人,成日里鸡毛蒜皮的小事数不胜数,郡主实在抽不开身。”
宋婧了然,管家之权对临裳郡主来说就是个束缚,宋婧看了眼方嬷嬷,“回头让母亲找个帮手,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
方嬷嬷点点头,忽然凑近宋婧身边,“姑娘不必担心,郡主已经在安排了,要不了多久新三夫人就该进门了,郡主说让姑娘尽管放宽了心出门,余下的事都不必操心了。”
宋婧颌首,“知道了。”
方嬷嬷这才退下了,宋婧带着书语和画眉两人离开,有她们两个在身边,宋婧心里有底。
上了马车一路赶往清凉台,画眉挑捡着近日里发生的事说给宋婧听,说起了廖家,宋婧忍不住好奇。
“廖家嫡子嫡女个个这么有出息,那为何三年前要离开京都去福州呢?”
画眉摇了摇头,“廖家对外是宣称廖家老夫人想老家了,加上廖老夫人身子骨不好,所以廖大人孝顺,向皇上亲辞回了福州谋了个知府的差事。”
宋婧蹙眉,“这么说来廖大人倒是孝顺,那廖老夫人现在如何?只是一起三年,岂不是耽误了廖家的仕途么?”
就比如廖飘滢吧,明明是太后内定的九王妃,却因为跟着廖家去了福州生生耽搁了,如今却连个侧妃都没做成。
“廖老夫人去了福州后,身子骨反而硬朗了,如今还好好的活着,廖大人便只好带着全家又回京都城了。”画眉解释。
“廖家嫡长子是个经商奇才,短短几年时间就将廖家的生意扩大了数十倍不止,经营甚广几乎没有对手,今年的皇商肯定就是选廖家了。”
宋婧听的津津有味,忍不住点头,“的确厉害,一家独大的局面竟是由一个少年郎撑起来的。”
聊着天呢,忽然马车顿下,宋婧身子一顿紧抓着画眉的胳膊,“怎么了?”
书语挑起帘子,指了指一旁隔壁停靠的马车,宋婧探过脑袋,正好看见了略带微笑的赵曦。
赵曦冲着宋婧招手,“过来。”
宋婧怔了下,大庭广众之下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脚步倒是听话,从自己的马车一跃跳到了赵曦那辆,脚下差点不稳,幸亏一只大手将她扶住了。
“走吧。”
赵曦吩咐一声,马车又开始赶路了,宋婧抬眸不解的看着赵曦,“表叔我们要去何处?”
“去了就知道了,总不会将你卖了就是。”赵曦轻笑,宋婧忍不住撇撇嘴。
这辆马车还算宽敞,并不奢华显眼,里面摆放着一只小桌子,上头摆放着各种糕点和新鲜的瓜果。
“方才画眉跟你说什么呢?”赵曦递上一碟子剥了皮的葡萄,一小碟大约十几粒,个个晶莹剔透饱满多汁,上头插着一支银签。
宋婧也没拒绝,挑起一粒放在嘴里,甘甜可口顿时餍足的眯了眯眼。
“表叔不是有顺风耳么,怎么会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宋婧现在对赵曦的惧早就消失殆尽,不仅如此反而胆子也越来越大了。
赵曦悠闲的翘起腿,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十足的惬意,“廖家的水太深,切莫要淌过去,总之离得越远越好。”
宋婧微微蹙眉,“表叔,我又不是三岁孩童,又从未招惹廖家,走到大街上都未必认识廖家人,除了偶然见过一次飘滢县主以外,再没接触过任何廖家人,他们又为何会针对我?”
赵曦被宋婧的伶牙俐齿噎了下,抿了抿薄唇没说话,眼看着宋婧一股脑直接将一小碟葡萄粒吃了个精光,随即又冲着赵曦笑了笑。
“表叔的话我记住了,日后离姓廖的远一点就是了,可将来表叔若和飘滢县主成婚,表叔就是廖家女婿了,那我是不是也该离表叔……哎哟。”
宋婧捂着脑袋幽怨的看着赵曦,赵曦板着脸,“我还能去做shàng mén女婿不成?”
赵曦没好气的看着宋婧,“九王府的大门不是谁想进都能进的,以后外面那些闲言碎语少当回事。”
赵曦一方面希望宋婧能够尽快成长起来,一方面又不希望宋婧接触太多阴暗的东西。
宋婧撇撇嘴,“可不止是丫鬟管不住嘴,那日我和母亲出门,耳朵里尽是谈论飘滢县主的,她一个女子在外面孤零零的,也的确可怜,表叔你都把人家……”
说着宋婧缩了缩脖子,不敢再提了,赵曦脸色一沉,“继续说下去。”
宋婧立即识相的摇摇头,赵曦薄唇微挑,“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表叔绝对看不上,必须要知根知底才行,廖飘滢闹成今天这个局面,全部都是她一手造成的,难不成你想看我被她算计?”
宋婧摇头,“当然不想,飘滢县主太聪慧了,与她相处太不自然,表叔若跟这样一个女子在一起时时刻刻防备着,的确累。”
不知不觉赶了五六个时辰的路,宋婧腰疼胳膊了酸的,无数次的挑起帘子,终于等到了马车停下。
赵曦率先下了马车,宋婧紧跟其后,瞄了眼四周,用一片狼籍来概括足以。
一处宅子残垣断壁,还有些烧焦的痕迹,光秃秃的有些令人不自在。
不远处还有一处农田,隐约能看见耕种过的痕迹,有几颗菜叶冒出了头,四周围上了用木头制成的栏杆,不远处还有三两只小鸡在啼鸣,见有人来四下逃窜,很快没了踪影。
“表叔,这是哪里?”宋婧站在风头上,感受着这股孤零零的寒风,心里头不自觉颤抖了下。
赵曦抬起脚步往前走,宋婧跟了上前。
“啪嗒!”
宋婧闻声扭头看去,忽然看见一个小女孩大约七八岁模样,瘦瘦小小的,躲在一堆废墟中。
“表叔,那里有个人。”宋婧提着裙子走了过去,伸手扒开了废墟,小女孩单薄纤细的身姿似摇摇欲坠,衣不蔽体,身上有多处伤痕,紧张慌乱警惕的看着宋婧。
“小姑娘,你的家是不是住在这里?”
小女孩似是察觉了宋婧并无恶意,才放松了警惕,怀里紧紧的抱着一个破烂的包裹。
“我不是坏人,你是不是饿了?”宋婧尽量语气温柔。
小女孩忽然点点头,似是听懂了,宋婧站起身伸手牵着小女孩,“那边有吃的,走吧,我不会伤害你的。”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然后抓住了宋婧的手,忽然带着宋婧朝着一个方向跑去,宋婧不明所以,只好跟了过去,好几次差点摔倒,不及小女孩身姿灵活。
跑到一处山洞脚下才听住,只见草地上躺着一名女子,女子高高耸起的大肚子最显眼,女子紧闭着眸,痛苦的攥着一把稻草,脸色苍白至极。
“娘……。”小女孩跑了过去,将怀里的破烂打来,是一件破烂的衣裳和一些发了霉的食物。
宋婧立即回头,果然看见了不远处的赵曦,“表叔,快救救她,她快要生了。”
宋婧被惊的语无伦次,接生这种事她实在无能为力,只是看着小女孩楚楚可怜的目光时,宋婧忍不住心软了。
地上的女子容貌不俗,睁眼看了眼宋婧,“姑娘,救救我的孩子。”
宋婧扭头看着赵曦,赵曦下颌一抬,立即有两名侍女迎了上前,赵曦一把将宋婧拉开,“你还未出,这样的场面不该你瞧,随我去前头走走。”
宋婧被赵曦拽走了,忍不住问,“表叔怎么知道这里有人在,四处荒无人烟的。”
赵曦嘴角微抽,忽然不知该如何解释了,只道,“只是途径此地,小白察觉有异样,才停下来瞧瞧。”
赵曦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翱翔的信鸽,将所有的事推给了信鸽,宋婧点点头,表示完全信任赵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