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篇
一抹身影静静地站在廊下,目光眺远,似是在思考着什么,脸上的表情令人捉摸不透,空气中一张惊艳绝伦的容颜无可挑剔,眼眸淡淡。
男子身姿修长,白皙的指尖微微合拢,不一会松了手,一只手放在嘴边轻轻地咳嗽起来。
脸色因咳嗽而变得红润,许是听见了声音,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了,一名身穿华服的贵妇人急匆匆赶来,面含担忧。
“曦儿,风寒还未好全么,这可如何是好”妇人嘴里喃喃着,一扭头吩咐丫鬟去请大夫。
赵曦摆摆手阻止了,“除了咳嗽外并无不适,舅母不必去找大夫了,惊动了外祖母就不好了。”
妇人正是陆夫人,当朝九王爷的亲舅母。
陆夫人闻言便让丫鬟回来,看了眼赵曦,“你若身子不适记得告诉舅母,可别憋着,这里的大夫虽不如京都城的太医,却也能信得过。”
赵曦闻言点了点头,冲着陆夫人微微笑,陆夫人今年三十出头,膝下孕有一子一女,长子今年十四岁,和赵曦同龄。
两年前赵曦被明肃太后下旨送来了望城陆家,一住就是两年,望城有一座书院威名远播,那里的夫子大多都是极负才情之辈,还有些是朝廷的几代元老,曾教过宫里的皇子公主。
如今皇上膝下只有两位公主,所以空闲下来的太傅便来了望城,进了德修书院。
能进这里的公子姑娘,个个家里都不是等闲之辈,都盼着将来子女能有出息,光宗耀祖。
从德修出院走出的学子,不论是什么身份,将来入朝为官或是娶亲都比一般人顺畅许多,所以整个大雍国的人都挤破了脑袋想要往里钻。
宫里的皇后娘娘曾也是德修书院出来的,所以也开设了一间女子学堂,只是招收数量的学子少之又少,除非是身世极其显赫,否则连门槛也难沾上。
赵曦点头,陆夫人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自从赵曦来了陆家以后,陆家上上下下全都以清夙院为首,但凡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也得第一时间过来探望,时时刻刻小心谨慎,生怕赵曦有什么事。
这次赵曦得了风寒,陆老夫人勃然大怒,直接发作了几个贴身伺候的小厮,对赵曦入口的东西,全都查了又查,确认无误才敢送到赵曦面前。
不仅如此,陆老夫人更是下令,陆家所有的未婚女子一概不许靠近清夙院半步,之前有一位胆子大心存侥幸的庶女,仗着有几分容貌,偷偷潜入清夙愿。
后来被陆老夫人知晓,当众剃了发送去了家庙做姑子,后来又听说得了一场病不久就撒手人寰了。
自此以后再也没有姑娘敢凑近清夙院半步,更不敢打赵曦的主意,陆老夫人对赵曦看的实在紧,又不愿任何人勉强赵曦,事事以赵曦为先,是以陆家还有不少人没见过赵曦。
不一会墙头处钻出一个脑袋,机灵的四下瞧了瞧,见四周无人,才冲着赵曦吹了吹口哨。
赵曦抬眸。
“还有一年也该学的差不多了,日后再回来可就难了,还有几日祖母过生辰了,你当真不打算出面吗?”
说话的正是陆家长子陆旻,只比赵曦生辰小一日,模样同样十分出挑,只是嘴角挂着玩味不恭的笑意,瞧着有几分纨绔。
赵曦的声音有些沙哑,寻了个位置就坐下,“舅母刚才离开了,下来吧。”
陆旻立即摇头,“母亲看的紧若是被抓到,我可不想再抄写长篇大论的家规。”
陆旻本该是天之骄子般长大,只是不巧碰见了赵曦,有了赵曦这样金贵的人在,陆旻不知不觉就被当成了草养,嫡长子也不值钱了。
不过陆旻从来不生气,对这位仅大一岁的表哥很看中,没少撺掇着赵曦做些自己不方便的事,有赵曦扛着,犯了天大的错陆家也不会计较。
赵曦轻笑,刚说两句话又开始捂着拳咳嗽,这会压低了声音,生怕惊动了外面的人。
陆旻撑着下颌,撇撇嘴,“叫你逞能,程世澜和廖旭,江澔还有虞子衍虞子衍倒罢了,余下那三人看着就别扭,你倒不听劝非要与他们掺合,若是祖母知道你下水救人差点淹死了,祖母肯定吓的魂飞魄散。”
这话一点也不夸张,在陆老夫人眼里,赵曦比命根子还重要,损失不得分毫。
陆旻对那四个人并不友好,几次劝了赵曦,赵曦也只是一笑而过,并未当回事。
“对了,这两日学堂新来一个世子,按辈分还要唤你一声表叔呢,是宣王之子赵肆,接触过两次,就是个活脱脱的小霸王,一上来就欺负人。”
说着陆旻掩嘴笑了笑,似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前俯后仰,差点掉下墙头。
赵曦蹙眉。
不一会陆旻脸色微变,门外有了动静,只扔下一句话扭头就走了,隐约是要赵曦离他们几人远一点。
赵曦笑了笑并未放在心上,只当陆旻与他们之间初次见面留下的不愉快而耿耿于怀。
门开了,进来四位翩翩少年,四个人站在一起,容颜出挑,各具特色很是夺目。
夺目的是几个人脸上五彩斑斓的伤痕,虞子衍年纪最脸上的伤最多,一开口立即疼的龇牙咧嘴,倒抽口凉气,脸上却是一幅气鼓鼓的模样,“九王爷,你要替我做主”
赵曦挑眉,“怎么被打成这样?”
这四位都是大家族的贵公子,身份高贵,极少有人故意针对他们,如今被人打成这副模样,倒是令人惊讶。
虞子衍捂着伤口一阵叫唤,听了这话立即一蹦三尺高,不悦的反驳,“哼哼,那位仗着京都来的狗屁世子太过狂妄,一来就要占山为王,我瞧他不顺眼,三言两语就掐起来了,正是恰好我身边没有侍卫,他不要脸的带了一批侍卫,幸亏几位大哥及时赶到,不过也没强到哪去,一张脸肿如猪头!”
说着虞子衍得意大笑,这一笑后立即倒抽口冷气,疼的龇牙咧嘴,眼泪都快出来了。
“赵肆太嚣张了,一看就是被宠坏了,无法无天。”
廖旭也忍不住抱怨,青涩稚嫩的脸庞也带着稍许的青,几个人多多少少身上都有伤。
“书院的夫子也够偏心的,独独偏袒他,我听派人打听才知晓宣王曾给几位夫子送了大礼。”程世澜年纪稍长,在几个人里是最稳重的,所以他并未跟着掺合打架斗殴,望着赵曦,“我瞧这位世子半点不像来学习什么,八成是来捣乱的。”
江澔恍然大悟,“这就是了,这最后一年是杨夫子传授治国之道,赵肆偏偏这个时候来,可不就是捣乱么。”
“他敢!?”虞子衍不乐意了,“他敢胡搅蛮缠,我天天揍他,我就不信没处说理去,京都城的世子数不胜数,又不差他一个,算什么东西!”
“你可别胡来了,今儿赵肆受了伤,指不定宣王妃怎么心疼呢,宣王妃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打坏了可饶不了你。”廖旭拉着虞子衍的衣袖,示意他别冲动。
虞子衍哼了哼,“我呸!不过是个小小世子罢了,能耐我何,论身份贵贱怎么着也排不上他尊贵,姓赵的正主在这呢。”
虞子衍指了指赵曦,一把拂开了廖旭的胳膊,走到赵曦面前,“在书院的这些贵族子弟,多多少少都和皇室沾着关系,只不过没冠上赵姓罢了,我看他就是只纸老虎,越是忍气吞声越是得寸进尺!”
虞子衍挥了挥拳头,气恨的牙根痒痒,“我就不信宣王妃敢去找太后娘娘算账。”
说完这句话虞子衍傲娇的环视一眼余下三人,狗腿的巴结着赵曦。
廖旭无奈摇头,干脆换了个话题,“九王爷身子如何了?飘滢醒来后一直惦记着,特意托我来问问。”
提起飘滢,赵曦目光不自觉柔和了三分,摇头,“哪就这么娇弱了,过几日就上书院,倒是你们几个该想法子把脸上的伤去掉。”
廖旭闻言点点头,“那就好,别为了这个耽误了你才好。”
几人聊了一会才离开了,一路上虞子衍得意的大笑,“等着瞧,九王爷回了学堂,那孙子还不得乖乖上前行礼。”
江澔无奈轻笑,“你也别得意,德修书院有规定无论身份贵贱,一律不许闹事,两年前太后娘娘可是亲自告诫各位夫子的,九王爷身份尊贵,又何必同他一般见识,沾上了不好的名声岂不是正中某些人的意?”
虞子衍小脸一下子垮了,摆摆手,“那也无所谓,反正我就瞧不惯他那副得意样,欠揍!”
几人回了书院正好是下午了,书院的气氛有些微妙,路过的学子见了几人,脸色有些古怪。
一路走来皆是如此,虞子衍挑眉瞥了眼江澔,“有没有察觉哪里不对劲?”
江澔点点头,伸手抓过来一位学子,“出什么事了?”
那位学子怔了下,随后压低了声音,“宣王妃来了。”
虞子衍闻言立即看向廖旭,“真叫你猜准了,才这么一会功夫就找shàng mén了。”
几人心里大约有了数,一起进入了大堂,门外有几个丫鬟婆子等候着。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还没等来得及反应,只见一名身穿华服的妇人,头戴金钗脸上保养极好,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年纪,小脸阴沉沉的有些吓人。
“你们几个还不快见过宣王妃!”张夫子一脸怒气的指着四人,似是这四人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张夫子平日里就有些势利眼,阿谀奉承又胆小怕事,平时主要负责学院的琐事,偶尔会教教年纪稍小一些的贵族子弟一些文史,只是在书院呆的时间久了,积攒了些威信。
宣王妃没好气的瞥了眼四人,沉声道,“就是你们四个打伤了肆儿?好大的胆子!”
宣王妃看见赵肆的伤,心疼的不行,恨不得将几人扒皮抽筋解气。
虞子衍直接忽略了张夫子,指了指脸上的伤,撇撇嘴,“宣王妃可要看清楚了,毕竟是我们欺负宣王世子,我们也受了伤”
“放肆!”宣王妃猛的一拍桌子,“你们怎么能与肆儿相提并论,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肆儿可是亲王世子!”
江澔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脸上挂着淡淡地微笑,“宣王妃,我祖父是京都大司马人称江老父。”
江澔手一指虞子衍,虞子衍低头摆了摆衣裳,下巴抬高一脸不屑的看着宣王妃。
“这位是华阳大长公主的嫡长孙,虞子衍。”
随即又指了指廖旭,“这位是京都廖家嫡长子,廖旭。”
廖旭拱手对着宣王妃行了个礼,脸色淡淡。
江澔又指了指程世澜,“这位是程国公嫡长孙,程世澜世子。”
这四位哪一位身份也不低,宣王妃来的急,所以并未仔细打听,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这四个就是九王爷的跟班,四个混世魔王,在京都城都是无法无天的性子。
赵肆本就是个浑性子,一碰见这四人,不掐起来才怪。
宣王妃本来怒不可遏难以释怀,只是看见虞子衍脸上的伤,心里稍稍平衡了些。
“哼,那又如何,你们这么多人欺负肆儿一个,传出去也不怕丢了家族脸面!”
虞子衍笑了,扯了扯嘴角,“丢脸的应该是世子才对,带着那么多侍卫欺负我一个,大家可都瞧见了,王妃若不信尽管去打听打听,男子汉大丈夫受了点小伤就跟着女子似的哭哭啼啼,可笑!”
虞子衍是被华阳大长公主宠惯了,素来天不怕地不怕,更不会惧怕宣王妃了,说出的话像针尖儿似的,刺的宣王妃一阵难堪。
“你说什么?”宣王妃冷着脸不悦,不由得拔高了声音,“大长公主是怎么教养你的,这就是和长辈说话的态度?”
虞子衍也怒了,“笑话,我祖母是宗帝一手教养长大,和先帝感情深厚,宣王妃又是以何身份质疑我祖母,质疑宗帝?”
论身份宣王妃见了华阳大长公主还得乖乖行礼呢。
宣王妃冷着脸,瞧着虞子衍态度恶劣,一幅玩世不恭的混账模样,怒气更深,瞥了眼张夫子。
“德修书院是宗帝一手创建,为的是培养国家栋梁之才,瞧瞧这一个个像什么样子,出言不逊,丝毫没有悔改之意,也不怕砸了招牌,有损宗帝威名。”
宣王妃眼眸中闪过一抹凌厉,意思很明显,要处置四人。
张夫子闻言立即点点头,正要说话,却听程世澜不紧不慢地开口。
“宣王妃,是宣王世子挑衅在先,若要罚大家一起受罚,否则深究到底,这错未必会落到我们几个头上,再者,若是家里人掺合进来就能以公谋私,回头我立马给家里送封信。”
一句话掐死了张夫子要说的话,张夫子不得不咽下喉咙里的话,这四个人个个不好惹,他哪一个也得罪不起。
“若宣王妃瞧不上德修书院,大可以带着宣王世子离开,这书院可不是宣王府开设的,宣王妃说了可不算。”江澔也忍不住插嘴一句。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宣王妃挤兑的没了话,脸色铁青着,又气又怒,“你们。”
“母妃。”
忽然门口站着一名男子,男子脸上青青,走路和一瘸一拐的,目光不悦的瞥了眼身边的书童,书童心虚地低着头。
“这都是男子之间的事,母妃不必过问了,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
赵肆换了一身衣裳,除了脸上的伤之外,看上去倒像个翩翩贵公子。
“肆儿,你怎么出来了?”宣王妃忙站起身,赵肆一脸坚定,“母妃趁着天未黑,还是快离开这里吧,我自己的事知道该如何处置。”
“可是肆儿。”宣王妃还要再说什么,却见赵肆表情冷漠了几分,“母妃,儿子不是个怂包,母亲这么做只会让儿子抬不起头来。”
宣王妃闻言又气又心疼,狠狠瞪了两眼几人,只好道,“罢了,本来也是给你送东西的,既然如此,母妃先走了。”
临走前宣王妃特意看了两眼张夫子,张夫子顿时背脊一凉,弓着身子不敢多言。
不一会走进来一位年纪稍大的老者,杨夫子,几个人见了立即恭敬了不少,将玩世不恭的态度收敛了些。
“你们五个每个人都去后山罚跪至明日清晨!”
虞子衍闻言嘴角抽了抽,对上了杨夫子肃穆的神色,立即乖乖闭上嘴,没好气瞥了眼赵肆,要不是惹来宣王妃,何至于惊动了杨夫子。
杨夫子是德修书院的院师,资历最老,曾亲自给当今圣上授课,还和先帝有不错的交情,手里还有一根戒鞭,可以不分身份贵贱的责罚。
曾有一位世家子弟当众触犯众怒,书院里的夫子拿他没辙,后来搬出了杨夫子,杨夫子二话不说直接撵走了那位世家子弟。
三天后那位世家子弟的族主亲自上书院赔礼道歉,硬是当着众rén miàn差点将惹事的世家子弟活活打死,杨夫子才没计较。
纵然如此,那位族长还是落了个教子不善的名声,明丰帝当场怒骂,贬官三等,以儆效尤。
所以这么多年来无人敢在杨夫子面前放肆,只是杨夫子素来很少过问学院的事,隐有休退之意,所以一般的小打小闹是到不了杨夫子跟前的。
五个人跪在石头上,对面就是飞流直下的瀑布,夜色微凉,时不时的小水滴溅入衣裳里,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
几个人咬着牙硬挺着,谁也不愿落人一等。
“哼,告状算什么本事,有本事闯祸还没本事兜着了。”虞子衍脸色冻的发青,牙齿嘎吱嘎吱作响。
赵肆瞥了眼虞子衍,“胡说八道什么,我才不至于手段卑劣去告状,等着瞧,这笔帐没完!”
“怕你不成!”虞子衍险些激动地站起身,被程世澜拦住了,这才没了动静。
“日后再有什么谁也不许闹到杨夫子处,如何?”虞子衍挑衅的看了眼赵肆。
赵肆冷冷一哼,“就怕你哭着要去找帮手替你做主,你都不介意,我又怎会怕了。”
这一夜时间对于这几人来说实在太漫长了,又冷又饿,好不容易熬到了天明,五个人瑟瑟发抖,谁也没比谁强到哪去。
是以这几日书院消停了不少,紧张的气氛在凝聚,几个人的体力恢复的很快。
这日虞子衍倒霉的被泼了一身染料,气的大吼大叫,有一种要shā rén的冲动,找了一圈谁也不承认,偏座位上的赵肆笑的欢愉。
虞子衍紧紧咬着牙,怒瞪着赵肆,“是你?”
赵肆勾唇,脸上挂着邪魅的微笑,“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有什么证据?”
“你!”虞子衍顶着一身五颜六色的染料气冲冲地回去。
说来也很奇怪,几个人要给赵肆一个教训,偏偏这货像是提前知道似的,总能轻而易举的躲开,在几个夫子面前乖巧的不像话。
虞子衍气的肺都快炸了,紧紧捉住江澔的衣袖,“不行,这口气我咽不下。”
江澔也被折腾的不轻,大晚上的屋子里全都是耗子,个个都有拳头大冒着绿油油的眼睛,将他吓得不轻,一连几日都没睡好了。
反观赵肆在德修书院混的如鱼得水,结识了不少贵家子弟,就连素日里挑剔的夫子对赵肆也赞不绝口,好似赵肆就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外面传的都是不真实的。
虞子衍见状气的龇牙咧嘴,“真能装。”
忽然江澔下颌一抬,眯起眼眸,“那个身影怎么这么眼熟?”
几个人顺着视线看去,不远处一座凉亭里,赵肆随意的找了处位置坐下,翘起二郎腿,对面坐着一名容貌出挑的男子,两个人有说有笑,气氛融洽的很。
“是陆旻。”虞子衍跳起来了,“他怎么会和赵肆那货在一起?”
廖旭轻笑,“那你以为该如何,陆旻一向不与咱们为伍,你倒是拿他当朋友了,自作多情。”
虞子衍闻言一张英俊的脸立即发青,抿了抿唇,奇怪地看了眼廖旭,“可陆家终究是支持九王爷的,而宣王府是站在皇上那边的,撇开咱们之间的矛盾不谈,他这么做,未免太儿戏了。”
廖旭叹息着摇摇头,表示不知情。
“别想了,不过是说几句话罢了,陆旻不是个分不清的里外的人。”程世澜只瞧了一眼就收回了神色,并不以为然,“若真有什么,也不会大张旗鼓的聊了。”
虞子衍闻言眼中疑惑散去,哼道,“那倒是。”
唯有廖旭目光微闪了闪,转瞬即逝。
这日恰好到了陆老夫人生辰,陆家上下都十分热闹,几个人早早就来了陆家准备给陆老夫人贺寿。
“爷,廖姑娘也来了。”卫七将外面的情形打听到了,赶紧来告诉赵曦。
赵曦闻言手一顿,将手中的书册放下很快又拿起,淡淡道,“知道了。”
卫七微怔,见赵曦没了动静便没在说话,站在了一旁不语,心里却在默默算着时辰。
果然不出所料,没一会赵曦再次放下手中书册,瞥了眼卫七,卫七立即捧着锦盒上前。
“爷,这是属下准备的贺礼。”
赵曦没好气地看了眼卫七,“你倒是机灵,走吧。”
卫七汕笑,跟上了赵曦的步伐。
前厅十分热闹,高朋满座,丫鬟婆子忙里忙外,周围挂上了许多红灯笼十分喜庆。
今儿是陆老夫人七十大寿,陆老夫人年纪虽大,但身子却不错,加上保养的极好,看上去也就六十出头,头上戴着一方锦缎绣制祥云的抹额,中间还镶嵌着一块鸽子蛋大的绿宝石,看上去人也精神不少,极富态,眉宇间亦慈祥,令人忍不住亲近几分。
陆夫人陪在左右,或是招待来贺寿的客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赵曦素来不喜欢热闹,这种地方是能少来就少来,每次一出现,身边的人对他都太过热情,大半都是些阿谀奉承的居多,久而久之赵曦都烦了。
“恭喜陆老夫人大寿,愿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一位夫人笑着过来祝贺,眼睛时不时的在搜寻什么,算上今年,已经是第三次来给陆老夫人贺寿了。
这位夫人每一年都精心准备着,还带来了两个妙龄少女,水灵灵的,让人见了就舒服,可一连几次都没瞧见那位爷,难免让人失望了。
不止如此,有许多夫人也是一样的想法,这回人不住凑近了陆老夫人,话里话外的暗示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可真有福气,听闻府上有贵客,怎么从未见他出现过?”
话落,另一位夫人笑道,“许是不太适应,人家可是从京都城赶来的,望城如何能比得上那等金贵的地方?”
“也是。”
这话里话外似有鄙夷之态,众位夫人脸上的笑意略微收敛了些,连嘴里说出的话也变了味道。
陆夫人佯装没听见酸言酸语,装聋作哑的陪在陆老夫人身旁,陆老夫人脸上的笑有些勉强,眼睛时不时的瞄向一旁不远处的门口。
这是赵曦在陆家的最后一年了,陆老夫人嘴上不提,心里也想着这位金贵的外孙子能过来给自己贺寿。
这会子轮到子孙辈献礼了,一个比一个的别出心裁,陆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将心底的那点遗憾抛之脑后。
“祖母,孙女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长命百岁。”
陆瑕乖巧的跪在地上冲着陆老夫人磕头,身后是两个丫鬟抬着的百寿图,是陆瑕亲手所绣。
陆老夫人笑了笑,“快起来吧,你有这份心意祖母记着了。”
陆瑕站起身,站在了陆老夫人身后,子孙辈行过了礼就该客人了,头一个上前的就是一名娇俏可爱的女子,一双大眼眸水灵灵的,举手优雅大方。
“飘滢祝愿老夫人松鹤长春,后福无疆,富贵安康,初秋不老。”
廖飘滢奉上了一份亲手抄写的金刚经书,上面是用金粉撰写,可以放大了字迹,很是受用。
廖飘滢的大名在一众姑娘里也算是鼎鼎有名,文采斐然不输男子,小小年纪容貌又十分出挑,颇有几分尊贵气质。
陆老夫人点点头,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亲手系在了廖飘滢腰间,陆夫人见状瞳孔微微一缩,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陆瑕抿了抿唇,那块玉佩意义不同,是陆老夫人成婚时陆老爷子亲手所赠,却不想今日竟给了廖飘滢。
难道真如了传言,廖飘滢是未来九王妃么。
正想着,院子里忽然热闹起来,众人视线被转移,纷纷惊叹不已。
“这是。九王爷!”
陆老夫人顺着视线看去,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只见赵曦一袭黑色长衫,衣领处还绣着复杂的图案,胸口处是一只四爪金蟒,盘旋而卧,蓄势待发,似是下一刻就会飞上云霄。
在往上,那一张惊艳绝伦的容颜无可挑剔,精致的不像话,白皙如瓷,黑发束起,一双如星辰般璀璨的眼眸似多看一眼就会被吸入,慵懒的迈着步伐赶来。
不愧是帝王血脉,抬手间的尊贵气息是常人无法比拟的,眸光流转间透出的霸气叫人忍不住臣服。
“恭贺外祖母寿比南山。”赵曦微微屈膝。
陆老夫人见状赶紧上前扶着赵曦,“使不得使不得,快快起来,你能来外祖母就已经很高兴了。”
赵曦顺势站起身,卫七立即奉上一只锦盒,里面装着一只如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这太贵重了”陆老夫人又惊又喜,她还从未见过这么大颗的夜明珠。
“母亲,既是九王爷一片心意,就收下吧。”陆夫人在一旁劝道。
陆老夫人点点头,眼睛里隐隐有些泪花闪烁,许是太高兴了,激动的都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赵曦一出现,整个院子的气氛有些沸腾了,那样矜贵的人此刻就活生生站在那里,旁人站在他面前只显得太逊色。
尤其是小姑娘们见了,个个忍不住涨红了小脸,一直听闻九王爷模样英俊潇洒,却不想是这样的魅惑。
赵曦低眉看了眼一旁沉默的廖飘滢眼,廖飘滢冲着赵曦调皮的眨眨眼,赵曦嘴角染上一抹淡淡的笑意。
陆瑕瞧的清楚,忽然有些羡慕的看着廖飘滢,目光时不时的打量赵曦,她以为陆旻生的就已经足够好看了,没想到这位素未谋面头住在同一屋檐下的赵曦竟比自家兄长还要貌美三分。
赵曦只呆了一会便离开了,陆老夫人已经知足了,吩咐众人不许打搅赵曦,又让人准备寿宴,好些人还未上前和赵曦说话,就见赵曦被一群侍卫包围,一路护送离开,连上前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虞子衍几人拜了寿就要去找赵曦,却被廖旭拦住了,“今日便算了吧,这两日九王爷就该回学院了,聚在这里总有些不方便。”
虞子衍哼了哼,“这有什么,以往又不是没来过。”
程世澜清了清嗓子,没好气瞥了眼虞子衍,“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学院看的紧,如今好不容易能出来一次,能不能别出去搅合?”
虞子衍一脸无辜的看着程世澜,倒是江澔忍不住小声提醒两句,虞子衍这才低着头不语了,乖乖跟着几人离开了陆家。
赵曦打发走了侍卫,走在清净的院子里,脚步缓慢,似在等着什么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许久听见背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赵曦笑着回眸,笑意又突然消失了。
“九王爷,xiǎo jiě不见了。”
赵曦脸色一紧,“怎么回事?”
“xiǎo jiě刚才贺寿后被陆老夫人拉着说了两句话,后来趁着宴席的功夫离开,半路上又想起手帕落下,便让奴婢去拿,奴婢取来手帕一路走来并未瞧见xiǎo jiě身影。”
茉儿说完,忍不住红了眼眶,“xiǎo jiě对陆家并不熟悉,今儿客人又多,xiǎo jiě的身子还未好全,今儿是硬撑着来的,这可如何是好”
赵曦听着抬脚就朝着外面走去,“去问问门口,可见你家xiǎo jiě出门了?”
茉儿摇头,“不会的,xiǎo jiě是来瞧王爷的,还嘱咐奴婢来清夙院方向来寻,断然不会出府。”
赵曦紧抿着唇,心里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脚步加快,一路往回寻。
搜过来一间又一间院子,始终不见廖飘滢的影子,清夙院附近很清静,一向没有人敢打搅,就是客人也不敢往这边走。
赵曦眼皮跳的厉害,路过一间院子,眼角忽然瞄见了一抹色流苏,弯腰捡起,有几分印象。
“这是陆老夫人刚才送给xiǎo jiě的玉佩。”茉儿一眼就认出了玉佩。
赵曦紧紧攥着玉佩,目光一转紧盯着不远处紧闭的厢房,一步步朝着厢房走去,忽然听见里面传来动静,似是什么东西打碎了。
赵曦站在门口,听见里面有极重的喘息声,直接一脚踹开了房门,房门砰地一声摇摇欲坠。
“xiǎo jiě?”茉儿拔高了声音,飞奔而去。
贵妃榻上廖飘滢娇小玲珑的身子倒在血泊中,额头不停的冒着血,将衣裳渗透,滴滴答答还在往外流淌。
廖飘滢露出了雪白的肩头,衣裳被扯碎,几乎盖不住身子,犹如一块失去气息的破布毫无气息的躺在那里。
一旁的陆旻呆住了,手里还攥着廖飘滢的腰带,同样衣裳不整,赤红了眼眸,嘴角边被咬破了。
“怎么回事?”赵曦的声音淡而空旷,璀璨的眼眸骤然变的灰暗,看似随意的瞥向了陆旻。
陆旻咽了咽喉,张嘴解释不清,摇了摇头,“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真的没有对她做过什么,是她突然跑进来,抓着我的手”
赵曦缓缓抬起脚步,走近陆旻,眼中徒然升起了怒气,以及不可思议,更多的愤怒。
“曦曦哥哥。”廖飘滢费力的半睁着眼,血迹模糊了她半张小脸。
赵曦一个箭步冲上前,弯腰抱起了廖飘滢,廖飘滢的手指紧紧拽着赵曦的衣袖,瑟瑟发抖,整个人恐惧到了极点。
“飘滢,别睡,我带你去找大夫。”赵曦强忍着一身怒气就要往前走,陆旻却拦住了赵曦,一字一顿说的苍白无力,“你相信我。”
赵曦紧抿着唇不语,整个人处于暴怒之中,而陆旻紧张执着的看着赵曦。
赵曦怒上心头直接一脚踹向了陆旻,“滚!”
陆旻猝不及防被踹倒在地,眼睁睁看着赵曦抱着廖飘滢离开,眼眸越发炽热,心里有一股火在燃烧,似是要将他吞噬,陆旻的意识渐渐消失殆尽,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