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来葵水了?”荀兰问。

  “来葵水会犯恶心吗?”姬婉问。

  荀兰笑了笑,说道:“没,我瞧你脸色差,才这么一问的。”

  姬婉说道:“我前几天刚来过,要不是来过,我怕是以为自己怀孕了呢。”

  荀兰倒了一杯茶给她:“喝点茶。”

  ……

  黎氏走到半路,腹痛去如了厕,出来脸就黑了。

  丫鬟把换下的衣裳收拾好,小声劝慰道:“二奶奶您别担心,您还年轻,又不像世子奶奶是个不能生的,您会再怀上的。”

  “谁说我没怀上?有人怀孕了也是有葵水的!我怀大哥儿的时候,不也见了两日红吗?”黎氏死不相信自己没怀孕。

  丫鬟低下头:“二奶奶说的是。”

  ……

  平春殿的偏殿中,乔薇见到了传说中的皇妃,端坐在主位上,一袭明黄色宫装的中年美妇就是贵妃了,贵妃人如其名,端的是优雅清贵,体态略有些丰腴,但脸蛋儿小,五官小,圆润精致,美丽非常。

  早在太子寿辰时,乔薇便与贵妃有过一面之缘,奈何彼时她被一桩吃出来的小石头“命案”缠身,无暇去留意屏风后女眷,是以,并不认识贵妃,而贵妃却一眼认出了她,原因无它,她一贯自持端庄,风雷不惊,那日却被乔薇刺激得喷了两次茶,可谓形象俱毁,很是懊恼了一阵。

  贵妃上下打量着乔薇,到底新婚的缘故,穿着一身素色束腰罗裙,外衬一件半透明大红色纱衣,朦胧中自有一股别样的美感,纤细的腰肢不堪一握,束着一条红色丝带,丝绦坠如柳,长身玉立,风姿卓越,不像世家千金那般矜持温雅,却明艳大方,英姿动人。

  她招了招手:“走上前来。”

  “是,娘娘。”

  乔薇朝前走了几步,一想到自己眼前这位就是古代的宠妃,乔薇心里一阵激动。

  这样的激动,让贵妃很是受用,贵妃含笑看着她的脸,微微一惊,说道:“长得真像你娘。”

  大家都这么说,乔薇道:“娘娘也见过我娘吗?”

  贵妃点点头:“你娘曾入宫给先皇后瞧过病,本宫有缘与她见了几面。本宫也见过你的。”

  “嗯?”乔薇讶异。

  贵妃道:“那会子你还很小,你娘抱着你入宫,给皇后请安,皇后就是看到你这么漂亮,才给你指了一门好亲事。”

  乔薇微笑。

  贵妃和颜悦色道:“怪道你懂医术,上次竟没认出你就是乔家的姑娘,本宫听闻你父亲回来了,身体可好?”

  乔薇恭敬地说道:“回娘娘的话,父亲一切安好,多谢娘娘记挂。”

  贵妃点点头,乔薇行的礼在贵妃眼里还是挑得出错儿的,但听闻乔薇曾在市井颠沛流离了六年之久,又觉得这样已经难能可贵了,贵妃又看向了乔薇身侧的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情不自禁地眼睛一亮:“丞相的孩子?”

  乔薇拍了拍两个小家伙的肩膀:“快给贵妃娘娘请安。”

  小包子有模有样地抱起了小拳头,一本正经地行了一礼,软软糯糯地说道:“给贵妃娘娘请安。”

  贵妃一听这声就乐了,笑着将二人叫到跟前儿来,看着景云的脸,就是一愣,这孩子,有点儿像胤王,可仔细一想,也不奇怪,皇上与昭明公主本就长得像,胤王的长相随了皇上,冥修的长相随了昭明,这孩子定是随了冥修。况且真论像,无厘头那三只才是如假包换的小胤王。

  贵妃亲热地拉着二人的手,柔声道:“都叫什么名字?”

  景云:“景云。”

  望舒:“望舒。”

  贵妃若有所思道:“虎啸而谷风生,龙举而景云属;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好名字,好名字!”

  望舒巴巴儿地看着贵妃手边的糖果子,贵妃温婉一笑,亲自将盘子递了过去:“吃吧。”

  望舒咽了咽口水,回头看向自家娘亲,见娘亲点了点头,方抓了一把,还不忘道谢:“贵妃娘娘你人这么好,难怪长得这么漂亮啊!”

  贵妃一个没忍住,笑了,捏了捏她小脸道:“小嘴儿这么甜,是不是吃了很多糖?”

  望舒诚实地说道:“是呀是呀!我每天都吃糖的!”

  一屋子人全都笑了。

  两个孩子都得了些果子。

  贵妃又指了指一旁的宝蓝色华宫装的中年妇人,与一位身着紫色宫装的年轻妇人,道:“这是惠昭仪,昭王的母妃,这位是昭王妃,你见过的。”

  乔薇带着孩子给二人见了礼。

  惠昭仪一看便是老实人,据说当初不怎么懂得争宠,生了昭王也没能打个漂亮的翻身仗,这么多年了,一直是个嫔,连带着昭王也不大得宠,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受宠也有不受宠的好处,起码安然无恙地活到了现在,想想当年的皇后,可都是芳华早逝了的。

  昭王妃与乔薇有过一小段龃龉,但乔薇已是丞相的妻,丞相的实权远在昭王之上,昭王妃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笑着与乔薇说起了话儿,仿佛当初那些不愉快从未发生过,一切都只是乔薇自己的错觉。

  “许久不见小世子了。”乔薇道。

  昭王妃摇手一指:“那儿呢。”

  乔薇顺势一瞧,就在对面的屋子看见了小世子,小世子比景云望舒大了一岁,个头却是差不多的,他正抱着一大包不知什么东西,和盘腿坐在地上的三小只搭着讪。

  三小只正是胤王府的小千金,她们的头发长出了一些,但仍像三个小男宝,就是五官漂亮得不像话,所以很是逗人喜欢。

  小世子也喜欢,把自己的私藏全都拿出来了,想和小伙伴们一块儿分享。

  奈何三小只十分的高冷,除了吃东西就是吃东西,完全不搭理小世子。

  景云看见了久违的朋友,拉着妹妹的手,哒哒哒哒地跑进了屋子。

  景云是想找小世子的,谁料一进屋,便被三小只看了个正着。

  一只抬起头,两只抬起头,三只也抬起了头。

  随后,三小只像小猫见了鼠宝宝似的,一把丢掉手里的点心,朝着景云扑了过来!

  不多时,姬霜一行人也到了,令人诧异的是姬婉也在。

  几人给几位娘娘行了礼,贵妃问了姬霜的肚子,姬霜笑着道:“六个月了。”

  这之后,又有几位女眷,包括国公府的黎氏也前来给几位娘娘请安。

  多罗将军府也来了人,却不是多罗明珠,她不爱凑这种热闹,也不是多罗紫玉,她与胤王闹得正僵,更不是那位常年卧病的二小姐,而是将军的原配嫡妻多罗夫人。

  多罗家受了委屈,贵妃待多罗夫人格外客气,拉着多罗夫人坐在自己身侧,不巧的是,这个位子恰巧能看见碧纱橱后的三小只,多罗夫人的眼睛都疼了!

  乔薇坐了一会儿,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女眷,却唯独不见第一美人,问了崔总管才知高月族遭到了不明势力的袭击,第一美人与二哥连夜赶回高月族了。

  乔薇淡笑,八成又是胤王的手笔,为了摆脱第一美人,那个黑心肝的男人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正殿,胤王打了个喷嚏。

  南楚的使臣,八王爷南天璃正在向皇帝敬献文旦,冷不丁被这声喷嚏打断,整个大殿都静了静。

  皇帝不着痕迹地看了胤王一眼。

  南天璃定了定神,接着道:“这是南楚今年的文旦王,献与梁皇陛下,愿梁皇陛下万寿无疆。”

  皇帝看着那个比寻常文旦大了两倍的文旦王,笑容和煦:“多谢八王爷。”

  年年都献文旦王,已没什么可稀奇的了。

  南天璃也明白这一点,对着门口拍了拍掌,一个侍卫提着一个小笼子走了进来,那笼子罩了布,看不清里头是什么,但瞧八王爷一脸春风得意,又不难猜测它装的是个好东西。

  皇帝不禁来了兴趣,正了正身子道:“八王爷,这是何物?”

  南天璃颇为得意道:“这是我南楚神将府从隐族带回来的宝物。”

  隐族?

  众人惊讶。

  那个传闻中神龙见首不见尾,从不与世人来往的隐世家族吗?

  南楚……南楚竟是有人去过那里了?

  虽然,并没有任何人说过得隐族者,得天下这样的话,但对于这个神秘的家族,所有人都想前去一探究竟,传闻神将府曾经就是得到了一位隐族弟子的点化,才在数年之年,从一介布衣,变成了南楚的神将。

  莫非传闻是真的?隐族是真的,南楚神将府与隐族的关系也不是假的?

  皇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八王爷身后一名身材高大、容颜冷峻的年轻男子身上,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南楚神将府的小将军沐寻风。

  皇帝的眸光动了动,语气如常地问:“是沐小将军去的隐族吗?”

  沐小将军淡道:“正是。”

  众人惊大了嘴巴,他们活到这把年纪,连隐族弟子的一根毛都没见过呢,此子小小年纪,竟已有如此造化,前途不可估量啊!

  胤王捏紧了手中的杯子,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嫉妒,总觉得这小子的运气太好了些。

  姬冥修不动声色地喝着茶,波澜不惊。

  太子打了个呵欠,好无聊。

  昭王哈了一声道:“你说去过就去过啊?那个什么隐族,不过是世人的虚构罢了,哪里真有那种地方?我不信!”

  沐小将军道:“去没去过是我的事,信不信是别人的事。”

  昭王翻了个白眼:“切!”

  皇帝问道:“你说笼子里装的是隐族的宝物,不知是何物。”

  沐小将军揭开了笼子上的布。

  众人定睛一看,不免傻眼。

  什么宝物啊,不就是一条白色的杂毛狗吗?

  咦?

  不对,不是狗,是貂!

  昭王定定地看了半晌,忽然噗嗤一声,嘲讽地笑了:“我当什么呢,就是一只貂啊!这种貂我们大梁朝多的是,要多少有多少,比它大的,比它小的,白毛的,杂毛的,黑毛的,应有尽有。沐小将军想糊弄人,也拜托弄点稀罕的东西,别拿我们当了土包子,好像什么都没见过似的!”

  沐小将军没说话,打开了笼子,就见那只白貂如闪电一般飞向了昭王,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昭王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那只体积与寻常小家犬一般大小的貂扑在了地上。

  昭王可是习武之人,老虎都未必能把他扑成这样,然而一只貂做到了。

  昭王的冷汗刹那间冒了出来,惊恐地睁大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姬冥修看了那只貂一眼,说道:“好貂。”

  胤王蹙眉,他觉得这只貂有点儿眼熟,仿佛在哪儿见过。

  南天璃笑呵呵地道:“不是好貂,南楚也不敢拿出来献丑了。”说着,看向一旁的沐小将军。

  沐小将军吹了声口哨,那只白貂放开昭王,窜回了笼子。

  文武百官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南天璃对着皇帝拱手道:“南楚与大梁世代交好,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望梁皇陛下不要嫌弃。”

  皇帝客气道:“八王爷说的哪儿的话?这么好的宝贝,朕求之不得,何来嫌弃之说?只是他生性迅猛,怕是不好驯服。”

  “没错,云貂生性凶残,确实不易驯养,沐小将军初得云貂时,也是很费了一番功夫才将训练得如此听话。”

  “那朕就更不能夺人所好了。”皇帝说的可不是客套话,开什么玩笑,这么凶的小畜生,要回来了是关在兽园子,还是赏给儿子、臣子?关起来,就失了它原本的价值,送人又恐它闹出人命,刚刚那一扑,他可是瞧真切了,不是沐小将军在场,那只貂恐怕都把他儿子给咬了。

  南天璃道:“怎么是夺人所好呢?我是真心实意地想给梁皇陛下献宝的,梁皇陛下找几个懂饲养的,我让沐小将军教导教导他们就是了。”

  懂饲养的怕是不够吧?这小畜生连朕的儿子都能扑倒,几个不懂武功的奴才,经得起它一爪子?

  只是,对方又确实有些盛情难却。

  皇帝顿了顿,说道:“你的礼物朕收下了,朕想将它赏赐给大梁朝的勇士,待会儿打猎的时候,把这只云貂放进去,谁能猎到它,谁就是它的新主人。”

  ……

  “娘娘,皇上要开始打猎了。”偏殿中,一名宫女小声地禀报了贵妃。

  贵妃微微困惑:“这就开始了?”

  宫女道:“是的娘娘。”

  “不是说下午吗?”贵妃小声问。

  宫女道:“皇上让下令开始的,好像是得了什么宝物,迫不及待地要打猎了。”

  贵妃摆摆手:“本宫知道了。”

  宫女退下。

  贵妃看向众人,笑着道:“他们要打猎了,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大梁朝的皇宫,比乔薇想象的大上许多,除了政宫内庭,居然还有个人工猎场,猎场约莫有小半个村子那么大,茂密的树林,山石嶙峋,四周围了栅栏,北面是饲养兽类的兽园;看台在南面,贵妃带着女眷们抵达看台时,打猎已经开始了。

  皇帝坐在主位上,下首处是姬冥修与太子,姬冥修不下猎场倒也罢了,太子竟也不肯去。

  皇帝一脚踹上他屁股,将他踹进了林子。

  太监们扑腾着跟上,生怕这小祖宗猎到一半,在马上睡着了。

  南楚的使臣们大多去打猎了,只留下零星几个。

  宫女们摆好席位,请娘娘与女眷们入了席。

  贵妃坐在皇帝身侧。

  林书彦去打猎了,姬婉无聊,又懒得与黎氏一桌,便坐在了姬家的席位上,左边是荀兰与姬霜,右边是乔薇。

  几个小包子玩得开心,都留在了平春殿。

  乔薇想打猎,巴巴儿地望着林子,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飞进去。

  贵妃看了她一眼,笑道:“姬夫人打过猎吗?”

  乔薇说道:“打过,我在山上的时候,每天都会去打猎。”

  贵妃指了指林子:“既如此,姬夫人也去吧。”

  乔薇一怔:“我可以吗?”

  贵妃一笑:“可以啊,今天是多罗小姐没过来,她来的话,也会去打猎的。”

  宫女给乔薇牵了一匹马,看着高大健壮的骏马,乔薇讪讪一笑,她不会骑马……

  姬冥修站起身,掸了掸宽袖:“臣去打猎了。”

  皇帝看看姬冥修,又看看不远处正被太监扶上马的乔薇,会心一笑:“去吧。”

  “我我我……我自己上!”

  乔薇推开了抱着她大腿的太监,一只脚踩上脚蹬,正要翻上去,却忽然被人举起来,利落地放在了马背上。

  腰肢上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乔薇微微红了脸。

  荀兰喝了一口茶,眸光幽静。

  姬冥修随后也翻身上了另一匹马,把乔薇的缰绳拽在手里,带着她,缓缓地进了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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