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跟在慈宁宫小太监身后安静地走着,心中忐忑不安,虽然太后娘娘已经召了她三回了,待她也亲切和善,可她还是紧张,心里盼着公子赶紧回来吧。公子回来了她就不用再担惊害怕了。
正走着呢,忽然小太监的身子矮了下去,“给贤妃娘娘请安,给德妃娘娘请安。”原来是遇到了贤妃和德妃两位娘娘。
桃夭反应也不慢,忙行礼,“民女给二位娘娘请安。”经过培训她的礼仪倒也勉强能看。
贤妃脖子挺得直直的,一副目下无尘地清高模样,盯着自己新染的指甲,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桃夭,“起来吧。”声音也清清冷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德妃倒是和善,亲切的看着桃夭,“你就是桃夭姑娘吧?太后娘娘又召你进宫说话?好姑娘,不用多礼,赶紧去吧,别让太后娘娘等急了。”
“是!”桃夭垂着头提着心从这二位跟前走过,走出老远才悄悄松一口气。她听安郡主说了,贤妃娘娘是个脾气不大好的,德妃娘娘瞧着可亲,可听了公子一年宫斗故事的桃夭哪里还是以前天真的江梦菲?公子说过后宫是个吃人的地方,就没有好相与的主儿,越是这样和蔼可亲的越是可怕。
望着桃夭远去的背影,德妃娘娘状似无意地感叹,“这位桃夭姑娘,容貌生得可真好,后宫多少年没见过这样出众的颜色了。她还受太后娘娘看重,也许要不了多久咱们就会多上一位新妹妹喽!咱们可都老喽!”她似是玩笑了一句。
贤妃却哼了一声,“不过是个奴婢,心倒是挺大!蹦跶再高,也不瞧瞧有没有那命。”搭着宫女的手转身走了。
“娘娘,贤妃娘娘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吧?”德妃的心腹太监为她抱不平,气愤无比的道。
德妃的表情都没变一下,“贤妃就那样的脾气,本宫跟她计较什么?”
“那是娘娘您宽宏大度。”太监哈着腰拍了德妃一记马屁,想起她跟贤妃娘娘说的话,眉宇间带着几分犹疑,“娘娘,圣上真的会瞧上那位吗?”
德妃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那太监只觉得脊梁骨都是凉的,扑通往路边地上一跪,巴掌朝自己嘴巴扇去,一边扇一边请罪,“奴才知罪,求娘娘饶命。”
德妃都不为所动,很快,那太监的脸肿了起来,德妃才出声,“行了,住手吧!下不为例!”
那太监喜出望外,不住磕着头,“奴才谢主子开恩。”他都没有想到今儿还能捡回一条命。
德妃虽饶了那太监,搭在宫女胳膊上的手却猛地握紧,指甲都几乎要掐进宫女的肉里,疼得她直冒冷汗却不敢吭一声。
她试探贤妃的话也是德妃所担心的,桃夭花容月貌,又得太后看重,圣上见的多了能不心动?年轻又貌美,这可是大敌!绝不能让她入后宫!
慈恩宫里桃夭眉眼低垂正说着她家公子的日常琐事,她都不记得这都说第几遍了,可太后娘娘依然像头一次听到般津津有味。
“真的呀?小九真的跑英王府上敲了半宿木鱼?小九这孩子也真是淘气。”太后娘娘嘴上说着淘气,眼底却满是笑意。在场的又哪有一个是笨人?皇后笑着道:“这事臣妾也有耳闻,哪里怪得着小九?是英王叔行为不妥。”
太后娘娘点头,“英王向来是个混不吝的,不过英王妃倒是个好的。”她擦着眼角笑出的泪水,看向桃夭,问道:“哀家听说小九是在佛前长大,是哪座庙宇?哀家想亲自去瞧瞧。”
桃夭却沉默了,然后她从绣凳上站起来跪在地上,“回太后娘娘话,民女不能说。”虽然公子没说,但桃夭下意识地就知道她不能把公子的底子都给泄了,公子的事情有些能说,有些是不能说的。哪怕太后娘娘治她的罪,她也是不会说的。
皇后娘娘脸一沉,“大胆,怎么跟太后回话呢?”
“皇后这是干什么?要耍威风回你的坤宁宫。”太后不高兴了,却不是针对桃夭,而是对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表情讪讪的,“母后,臣妾,臣妾也是一片好心。”既然不领情那就算了,皇后心中愤愤不平,气愤太后娘娘居然为了个平民女子下她这个一国之后的面子。这个老不死的,怎么还不病死?
太后娘娘哼了一声,“哀家的事不需要你操心,有这空你操心操心你自己,你什么时候给哀家生个嫡皇孙?”
皇后娘娘的脸色顿时变了,“母,母后,臣妾——”她脸上闪过羞愤,说不出话来。她也想生个皇子,可自从小产了一回后便一直怀不上,什么法子都试了就是怀不上。
太后娘娘看也不看她一眼,不耐烦地挥手,“你宫务繁忙,回去吧。”
“是,臣妾告退。”皇后娘娘的脸色在青白间转换着,忍着羞怒告退了。
太后娘娘这才把脸转向跪在地上的桃夭,和颜悦色,“哀家还没老糊涂,你是个忠心的,快起来吧。”瞧着桃夭的目光越加柔和。
桃夭手心里全是汗,“民女谢太后娘娘慈悲。”她叩头谢恩,更打起精神来回话了。
桃夭不仅没被太后娘娘厌弃,反而带着赏赐出了慈恩宫,半道上又被圣上请去了,昭明帝盯着她看了良久,看得桃夭脊梁骨都窜起了凉气,她跪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大脑一片空白。
昭明帝盯着桃夭看了许久,却一句话都没说就挥手让她出去了。桃夭也顾不得去想圣上的用意,只觉得逃出生天了飞快往外走,想着快一点出了这令人胆战心惊的皇宫。
可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从御书房出来没走多久就遇到了三皇子。桃夭避到路旁请安,三皇子没有立刻离开,反倒一把掐住桃夭的下巴,“本殿下要是没记错的话你是阿九,哦,现在该叫九皇叔了,你是九皇叔身边的那个丫头吧?叫桃夭是吧?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倒也名至实归。”
桃夭都愣住了,三皇子这是什么意思?她下巴吃痛,却不敢挣开,她是个姑娘家,何曾被人如此轻薄对待?心里委屈极了,泪意浮上眼底。
好在三皇子自己松开了手,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便大笑着而去。
桃夭失魂落魄,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到顾府的。回到自己房间她就扑在床上失声痛哭,哭完了脸上一片坚毅,心里也有了决断。
刚才三殿下在她耳边说的话是:“真是个美人!来服侍本殿下可好?”
她才不要去服侍他呢,她这辈子都不会背叛公子的,何况在她心里,什么三殿下四殿下的,就是圣上都是比不上公子的。
她不要在京城呆了,她要去漠北找公子,反正公子交代她做的事情她都做完了。皇宫那么可怕,她不要再去那里了。
桃夭一边泪眼朦胧着,一边收拾行李,她受了委屈,要去找公子为她做主。
等宫中的太后和圣上知道,桃夭都走了三天了,太后娘娘又是遗憾,又是欣慰,“这是个实诚的姑娘,哀家估摸着她早就想去找小九了,听说这姑娘是个会功夫的,不过到底是个姑娘家,又是个貌美的,皇儿呀,你派个人跟在后头瞧着,她是小九身边得用的,别出了什么事情才好。”
昭明帝挑了挑眉梢,“母后放心吧,出不了事的。”转头就把自己的三儿子拎来了,“三啊,你到底怎么人家姑娘了?把人家吓得连京城都不敢呆了。”
三皇子却一副笑嘻嘻的样子,“父皇,您还不了解儿臣吗?儿臣别的毛病没有,就是喜欢美色,儿臣瞧着她生得美貌,不过多看了两眼,是她自个胆子小,能怨儿臣吗?”他还倒委屈上了。
“你还有理了?”昭明帝笑骂,他是知道自己这个三儿子的,诚如他自己所言,大毛病没有,就是爱个美色。他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就是没能把他这个毛病拧过来,也就随他去了,反正三儿以后也就是富贵王爷,爱点美色不算什么大碍。
不过若昭明帝知道他儿子爱的美色不仅是女美色,还包括男美色,是不是还觉得没有大碍呢?
三皇子依旧笑嘻嘻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儿子哪里错了?”
昭明帝被他气乐了,扔了本奏折砸他身上,“你这个混小子!”他也不相信自己的儿子能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大抵是那丫头脸面薄,被三儿这个混小子盯着看吓住了。
不过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这一回就算了,但下不为例,她是你皇叔的人,不许你招惹。等以后你皇叔回朝了,他身边的人你们兄弟都要尊敬。”
“是,儿臣遵命。”三皇子收起脸上的嘻哈,郑重应道,这让昭明帝很满意。
桃夭还在路上,京中的密信已经到了阿九的手中,阿九看罢信,眼神冷了下来。程三,三皇子,他的三侄子!好,真是好样的!居然调戏他家桃夭,吓得桃夭连京城都不敢呆了独自一人跑漠北来找他,这是没把他这个皇叔放在眼里呀!
阿九把密信团成一团窝在掌心,眼神一沉,密信化成了粉末。要是桃夭好好到了漠北便罢,要是路上出了什么事,他一定揭了三皇子的皮!
哼,皇子,皇子了不起啊?赶明回朝了给皇兄送上八九十个美人,可劲生皇子,也不要多,每人至少生两个,到时再看皇子还值不值钱?
宁非进来的时候正瞧见阿九阴沉着脸,很吃惊,“阿九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虽然阿九已经是九王爷了,但私底下宁非仍是叫他阿九,阿九也没反对,这让宁非十分窃喜。
阿九深吸了一口气,弯下的唇角浮上讥诮,“没什么,就是三皇子调戏我家桃夭,桃夭胆小,不敢在京城呆了,来漠北找我了,你派一队人去接一接。”
宁非心里咯噔一下,“桃夭是谁?”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听名字就是个大美人,难道是阿九的红颜知己?
“我家的丫头,你赶紧安排人手去接,那丫头生得貌美,别路上被不长眼的欺负了去。”阿九可担心了,毕竟武林第一美人不是叫着好听的,顿了一下他又道:“对了,那丫头今年十八了,也该嫁人了,你麾下有没有出众的年轻后生?正好让她挑一挑。”
“有有有!”宁非顿时满血复活,“军中好儿郎多的是,阿九你有什么要求,任你挑,任你选。”他十分豪爽的大包大揽。
一个桃花,再来个桃夭,阿九身边还有他呆的地方吗?要不把桃花也嫁出去得了。于是他很热心地提议道:“桃花也十五了吧?要不一块把夫婿挑了?阿九你放心,无论挑谁有我看着都不敢对桃花桃夭不好。”
阿九却摇头,“桃花年纪还小,我至少得留她到十八岁。”在他眼里,十八岁才算承认,十五六就嫁了的,那不是摧残人吗?
宁非不死心,继续劝,“那也可以先挑好,先订下来,等到了年岁再出嫁也行。”
阿九仍是摇头,他压根就没想让桃花嫁这么远,他要把桃花嫁在京城,离他近近的,受了委屈他才好及时撑腰。嫁远了,她受了委屈他都不知道。他如珠如玉养大的凭什么送给别人糟蹋?
宁非虽然有些失望,但很快振作起来,想起来找阿九的正事,“阿九,据探子来报,匈奴哈鲁大王子打着为父汗报仇的名头联合了好几个部落,不日就要南下。咱们的兵力还是不够,我觉得可以先在关外设伏,消耗掉他们一部分兵力,你意下如何?”
这倒是个好主意。阿九点头,“可行,只是设伏的地点需要慎重斟酌,还有领兵的将领你打算派谁?”
宁非把手中的地图放桌上一摊,指着其中的两处,道:“我觉得这两处可以,这里有个小山谷,只要把他们引入谷里,守住出口,他们就插翅难飞了。这里有两座大山,中间的山道是匈奴的必经之路,也是设伏的好地方。”宁非一一分析给阿九听。
“我准备亲自领一队人马在这里设伏,匈奴瞧见我是主将一定会穷追不舍,这样我就很容易把他们诱到山谷中了。阿九,你替我坐镇军中可好?”宁非看向阿九,脸上带着祈求。
阿九眉头一皱,“不是还有徐大将军吗?”
宁非摇头,“他不如你合适,你是王爷,身份够,而且咱俩才带人掀了匈奴王庭,你在军中的威望也比我爹高。”他爹虽然也曾镇守漠北,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阿九想了想,觉得答应也没什么,他又不能立刻回京,战事起了,他能袖手旁观?阿九刚要点头答应,忽然心头有一股危险之感,他机敏地拉着宁非跃开,一柄飞镖正钉在他俩之前趴的桌面上。
宁非瞳孔猛缩,暴喝,“何人?”挺身护在阿九身前。
只听一阵嚣张大笑,“镇北将军!”一个匈奴贵族打扮的年轻人手拿弯刀从房顶跃下,出现在阿九和宁非的视线里。
匈奴人!宁非警惕地护着阿九往后退了两步,眼睛眯了起来,能混进边城悄无声息地进入将军府,肯定是个不简单的。“下是何人?闯本将军的府邸有何指教。”他拖延着时间。
那匈奴青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汉话却说得很地道,“镇北将军就不要拖延时间了,我能顺利到了这里,你觉得你的属下还能赶来吗?”
宁非的心往下沉,抓起一把椅子就扔了过去,趁机一翻身取下墙上的长剑,依旧护在阿九身前,“那就本将军来会会你吧!”
匈奴青年十分兴奋,桀桀地笑着,刺耳极了,“来来来,镇北将军死在自己的将军府这个消息肯定有人喜欢。”挥着弯刀就扑过来。
宁非挺身迎战,就听阿九一声长叹。错步上前,也没见他怎么动作,那匈奴青年就飞了出去,摔倒在地上。宁非大喜,举剑就要刺去,被阿九拦住了,“秦小花,你这是上赶着找死吗?”
宁非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这是阿九认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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