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九

作者:两边之和

  自听到毛举人开口要替亲家严雍和伸冤开始,知府俞华舟的脸色就不大自然。自家人知自家事,白家之所以能顺利霸占严家的家业,自己也是出了力的。之前他还庆幸严夫人母女失踪了,谁能想到毛举人会跑出来要替亲家伸冤?要是钦差大人查出他在其中的首尾,那后果不堪设想。

  俞华舟忐忑不安,他仔细回想着整个案件,慢慢镇定下来。整个案子中他并没有留下什么把柄,他传唤严雍和完全是按律法走,他判严睿诬告,也是因为严睿提供不出人证物证。哪怕是钦差大人调阅案宗,也是挑不出错来的。

  对,他不怕,他完全没有必要害怕呀!至于和白家的往来,只要白家不刻意攀咬他,他家的孝敬可都是走的夫人和老夫人的渠道,他丁点都没沾。白家还等着他帮着周旋营救,白老太爷那么精明的人,是不会咬出他的。这一点俞华舟还是有把握的。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白家那里还是要吩咐几句的。

  想到这里,俞华舟就灵机一动,略带尴尬地告罪,“穆公子,戚大人,下官有些内急,抱歉,抱歉。”抱着肚子匆匆离开。趁着大家都在忙,他正好去瞧白家,现在到处都急慌慌的,也不会有人留意到他的动作。

  阿九宁非和戚继光隐晦的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不用他们吩咐,就有人悄悄坠在俞华舟的身后。

  俞华舟匆匆朝茅房快步走去,好似很急的样子。片刻功夫他就出来了,瞧瞧左右见没人,立刻转头朝大牢走去,可惜他连牢门都没能进去,因为看守牢门的已经换上了钦差大人的人了。无论俞华舟的态度多么和蔼,理由多么充分,看守牢门的官兵就一句话,“没有钦差大人的手令,任何人都不得进去。

  俞华舟气得呀,鼻子差点都歪了,面上还不能表露丝毫,憋屈地他险些内伤。

  那个跟在俞华舟身后的人,远远看到他朝大牢走去就回去了,跟戚继光轻声回禀,”大人,您猜得没错。他果然是想搞事情,去了大牢,可惜没进去。“语气中满是幸灾乐祸。

  戚继光微微点头,朝阿九望去,阿九眸中闪过嘲讽,早就防着他呢,就算让他进了牢房又怎么样?白家所有成年男丁全都是分开关着的,俞华舟就是想下手还能把人都杀了?想要串供?呵,都没关在一起,串个毛呀!

  白家那几个老的是精明,可白家还有其他人呢,全都分开审,就不信审不出什么?

  一连三天,阿九等人一边听取百姓告状,不对是受白家欺凌压榨的,只要有冤屈都可以来告状。一边抽空提审白家的奴才。白家的主子扔进大牢就不再过问,先提审奴才。从外院的管家管事,主子身边的亲随审起,然后是内院的管事媳妇、大丫鬟等,最后连府里的花匠,粗使婆子,洒扫丫鬟都没放过。

  审完之后,戚继光带着人去了白府,找到白府奴才说的大厨房后头那条水沟,让人拿着铁锹往下挖。才挖了半米,就挖出几段骨头和一个骷髅头。仵作上前查看,判定这是五六岁孩子的。

  戚继光的脸色十分难看,咬着牙道:”继续挖!“他倒是要看看白家作了多少恶!

  一具一具的白骨,一个一个的头颅被挖出来,很快堆成了一座小山。戚继光的眼都红了,身为抄家破门的锦衣卫指挥使,他也没杀过这么多的人呀!到最后,在战场上见惯生死的挖沟官兵都腿软,就是仵作都忍不住胆寒。

  三百多具白骨啊!三百多个好生生的孩子呀!就这样永远的埋在这暗无天日的臭水沟里了。

  百姓怒了,猩红着眼,痛哭流涕!他们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求钦差大人一定要严惩白家诸人。

  阿九的拳头攥得铁紧,哑着嗓子道:”还审什么?最轻的流放,其他的都斩首吧!也不用等到秋后,择个日子全杀了,以慰这些孩子的在天之灵。“

  顿了顿又道:”发动百姓举报,还有谁人买卖或食用肉鸽,一律死罪。“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允许匿名举报,官府不公开举报人的姓名和身份。凡提供线索者,赏银五两,经查属实的,再加五两。

  “让俞华舟贴出告示:任何人不得买卖食用肉鸽,违者死罪,夷三族。”肉鸽,这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犯罪,而是灭绝人性。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呀!

  处斩白家众人的那一天,全青城的百姓都扶老携幼前来观看,穿着囚服的白家老太爷和老妇人等人狼狈地跪在地上。

  是的,此次处斩的不仅是白府的男丁,还有不少的女主子和管事。这么说吧,凡是手上有人命的,不拘是男主子还是女主子,或者奴才,全都杀头偿命。

  戚继光亲自监斩,随着他一声“斩”字落下,侩子手举起了鬼头刀,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寒光四射。

  白家人头落地,百姓齐声叫好。令他们惧怕,压迫他们的白家终于倒了。那个在青城呼风唤雨横行无忌的白老太爷死了,终于死了!苍天有眼啊!

  许多百姓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嘴里喊着,“闺女啊,你看到了吗?欺负你的白家大公子被砍了头,钦差大人替你伸冤了啊,你好生投胎去吧。”

  “爹呀,抢咱家铺子的白家被砍了头,爹啊,您能瞑目了。”

  “大哥啊,打伤你的白家管事被砍了头,哈哈,白家倒了,咱们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受欺负了。”

  ——

  阿九也很有感慨,她想,此刻要是严夫人母女在此该多好呀!

  此刻,京城外道观里的四皇子妃经过一夜的折腾,终于在次日清晨生下了一个男孩。消息一经传出,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了太庙,等着看圣上会如何安置这个孩子。

  梁首辅比较倾向于把孩子接到宫里来教养,别的不说,这孩子到底是皇家的,而且不管大人做什么孽,孩子是无辜的呀!接到宫里来好生教养,以后说不定还会是太子的助力呢。

  谈林直接就给反驳回去了,“你们说的倒是轻巧,待这孩子长大后要是个白眼狼呢?要是想为他爹报仇呢?圣上不白劳心劳力了?还给自己弄个祸患,岂不亏死?不行,不行,这个孩子绝对不能接到宫里来。”

  朝臣你说要这样,我说要那样,谁也说服不了谁。偏太庙中为太后娘娘祈福的圣上一点动静都没有,朝臣那个急呀,恨不得一日三次跑去请旨。

  接到消息的四皇子高兴得哈哈大笑,“好,太好了!本殿下有后了!嫡子,这是本殿下的嫡长子,是父皇的头一个小皇孙。”兄弟这么多人,也就他有后,光凭这一点,谁能跟他争?

  女帝?呵呵,到底是女流之辈,再尊贵,有了男人,那心就外向。生下的孩子也是别人家的,凭什么能继承穆家的江山?

  四皇子觉得,只要有这个儿子在手,他振臂一呼,响应者定会如云。

  “王公公,多安排些人手,一定要守好小皇孙的安全。哦对了,你打听一下,这个喜讯有没有禀到父皇那里?若是没有,咱们自己把消息送过去。”四皇子摸着下巴吩咐。

  “是,老奴这就去办。”老太监王公公也为自己的主子高兴,别的暂且不说,光主子有后这一条就足够他开心的了。

  王公公出去后,四皇子一圈一圈在屋里走着,一会笑一声,跟神经病似的。

  自那一日处斩了白家诸人后,菜市口的地面就没干过。根据百姓的举报,再加上戚继光之前的明察暗访,很是抓了一批人,杀了一批人。令阿九震惊的是,这些食用肉鸽的有慈眉善目的老夫人,每个月都要亲去寺庙上香,捐香油钱。到了冬日还会施米施药,如此有善心为何就不能怜惜一二那无辜的孩子?

  有任性的少爷,只因听小伙伴说肉鸽的肉香,就吵着闹着要吃。家中大人心疼孩子,就想法子满足儿子的口腹之欲,这个小少爷一个月就要吃掉一整个肉鸽,还跟小伙伴炫耀:脖子上的肉最好吃。

  自己的孩子是孩子,别人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吗?于心何忍哪!

  居然还有身居功名的读书人,明知是错误的还要去做,那么多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阿九才不管是谁呢,只要经查实就立即拉到菜市口处斩。有百姓见天就在那等着,数着,“昨儿杀了三个,今儿又处斩了两个。杀得好,真不愧是圣上老爷派出来的钦差大人呀!要是钦差大人留在咱们青城不走了该多好。”

  有人纠正,“而今咱们圣上是女帝,可不能称老爷。”

  那人不服气地哼哼,“谁管他是男帝还是女帝,只要心里能想着咱老百姓就是好圣上。”瞧吧,老百姓的愿望就是这么的低。

  一时间青城的高门大户人心惶惶,那些吃过肉鸽的每日里都提心吊胆,生怕哪一天就有官兵上门。而那些没有吃过肉鸽的则无比庆幸,太好了,没他们家什么事。

  俞华舟怎么也没有想到,白府能当家做主的都死绝了,剩下被官卖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女眷,对他没有任何威胁。他心里很得意,以为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了。

  可是转眼间他就成了阶下囚,俞华舟自然不服,“钦差大人,穆公子,是不是哪里弄错了?下官冤枉啊!”

  “弄错?没弄错!抓得就是你。你一点都不冤。”阿九面无表情地道,“哦对了,瞧瞧,瞧瞧,这些都是状告你的,什么徇私舞弊呀,什么屈打成招呀,什么诱供呀!你还觉得自己很冤吗?”阿九抓着一叠状纸在俞华舟眼前扬了扬。

  俞华舟瞳孔一缩,糟糕,他只说那些百姓是状告白家的,哪里想到他们胆子这么大,连他这个四品知府大人都敢告?嘴上仍狡辩着,“夫人啊,下官实在冤枉,下官自到青城任上,一直兢兢业业,奉公守纪,清廉为民,一日都不敢忘记圣上的恩典啊!还望夫人明察啊!”他一幅大义凛然的样子。

  阿九眼底露出讥诮,这货是觉得她是女流之辈好糊弄吗?阿九又漫不经心地开口,“有一件事好叫俞大人知道,半个月前吧,严家的母女俩敲了登闻鼓告了御状,除了白家,还把俞大人你给告了。除此之外,青城东的响水寨,俞大人也不陌生吧?难怪这群水匪怎么也剿灭不了,不独白家与他们有勾结,俞大人你也是他们的保护伞。听说你跟那个大当家还是结拜兄弟,嗯?”

  不等俞华舟分辩,阿九又道:“好歹你也是个四品知府,既然我等敢动你,自然是找足了证据的。不过你放心,我等不会砍你的脑袋,会把你押解入京,留着圣上发落去。”顺便瞧瞧俞华舟的身后还站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