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间屋子正是云毓的闺房,陌悠然进去搜罗了一圈,才往床榻上看去,发现那上面鼓着一个小山包,她当即确定云毓就藏在那下面,连忙上前,想将被褥拽开,但被褥却被藏在下面的人紧紧压着,分毫不动。
“云毓,你给我出来!”陌悠然怒了。以前她每次过来这个男子都会飞出来迎接她,而今日不仅没有,竟还给她躲起来!难道他已经开始厌恶她不成?想至此,她愈加怒,恨不得将手下的被褥撕成碎片。
“不出来!就不出来!姐姐你快走吧,过两日再来找我。”藏在被褥下的少年终于出声,语气无比倔强,由于被厚厚的被褥阻隔的关系,他声音显得闷闷的。
“云毓,你到底怎么了?我难得来一趟,好歹让我看一眼啊,不然你让我如何放心离开。”
陌悠然索性坐至床榻,软下语气。
“姐姐,我可以出来,但你待会见了我现在的样子千万别嫌弃我,不然我会伤心。”
被褥下的少年动了动,似乎有些动摇。
“呃。”陌悠然一联想少年的年纪,瞬间想到一个可能性,“你不会长青春痘了吧?”
“不!我这是相思痘!”
就在这时,少年猛然从被褥下钻了出来,气势汹汹地望着女子反驳道。
陌悠然定睛一瞧,果然在少年光洁饱满的额头上看到红色的痘痘,而且不多不少,正好三颗,一边听闻少年的强词夺理,她忍不住喷笑出声,“青春痘就是青春痘,整个文雅的名字也改不了你这三颗青春痘的本质。”
“还不是因为太想你忧虑成疾才长出来的!所以叫相思痘!姐姐你这个罪魁祸首还好意思说!”
少年气恼地瞪着陌悠然,极是委屈。
陌悠然一怔,脸颊微烫,“想我作甚?我又不是不来了。”
“就是想你!”少年突然往女子身上一扑,紧紧地抱着她的脖子,怅然若失。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我如今终于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这种感受。”
“云毓。”陌悠然鼻子一酸,不知该如何回应。
“姐姐,你今日是不是因为关心我才过来找我的?”少年突然松开女子,目光期许地望着她,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嗯,是关心你才过来的。”陌悠然点点头,承认道,心里似乎有什么在渐渐明朗化,但她又有点推拒。
对苏瑾,她是因为责任才渐渐对他生出感情,对孤尘,她是因为第一眼的惊艳而对他生出类似一见钟情的感情,那对云毓呢?是为何?自己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多情……
“真的?姐姐你真好!”云毓欣喜至极。就在得意忘形之余,他猛然凑近女子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接着他就跳下床榻往外奔去,刹那间没了踪影。
“云毓!”
陌悠然想喊也喊不住,无奈扶额。
她站起身,也不急着追,而是在云毓那个放满了他宝贝的置物架前溜达了起来,知道少年一会就会回来。
果不其然,那个少年外出冷静了一下又旋风般冲了进来,挡在陌悠然跟前,一脸防备,“姐姐,我就知道你又想打我宝贝的主意!”
“刚才你占我便宜的时候我都没说什么,现在我瞧两眼你的宝贝你就把我当贼防,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行为真的很令我寒心!嗯?”陌悠然当即一把拧了少年的耳朵,咬牙切齿道。
“哎呀!疼疼疼!姐姐,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快手下留情放了我吧。”少年连忙出声求饶。
“过来坐。”
陌悠然松手,随意地挑张椅子坐了,仿佛就在自己家。
“姐姐是不是有话跟我说?”少年依言坐下,一边揉着被拧疼的耳朵。
“嗯。”陌悠然点点头。
“云毓,你也知道,我已经参与夺嫡,但目前仍是蛰伏的状态,而这期间,我想培养一批日后能为我所用的精良。”
“哦,怪不得你昨夜跟我,云公子要了一百个孩子。”少年心悸,刚才他差点说漏嘴了。其实他想跟姐姐坦白的,但他哥不让他说,所以他只好继续瞒着。
“原来你知道。”陌悠然诧异,同时有点郁闷。云毓不是烟雨的下人么?另外她的事情十分机密,云泣那般谨慎的一个人,怎会随便跟一个下人提及此事?
“姐姐,你放心,云公子他就告诉了我一人,因为他知你平时也忙,而在烟雨内我与你之间的关系最为熟络,所以他想让我帮帮你,称你若无暇顾及这边的事情,我就替你管教那些孩子。”
少年察觉事情大条,连忙解释,而他所说的这些也都是真话。
“他原来早想到了……”
少年的话直戳陌悠然的心窝,陌悠然除了感动,便是感激。那个男子永远先她一步将事情考虑周全。
“什么?”少年一愣,没整明白陌悠然的意思。
“云毓,我此番找你坐下谈话,便是想拜托你这件事。”陌悠然笑眯眯地望着少年,心想自己跟这个少年真是缘分匪浅。
“姐姐,你说,你想让我怎么管教那些孩子。”少年态度积极。
“其实很简单。”
接下来,陌悠然就开始向少年讲解起她想对那一百个孩子进行的培训方式,听得少年目瞪口呆,随后拍手称赞。
两人达成共识后,陌悠然就转移了话题,“云毓,我跟云泣要到这一百个孩子其实是要付出代价的。”
云毓其实心里都有数,但这次他学乖了。
“什么代价?”
“目前两个条件,其一我要为烟雨卖命十年,其二,我得在三个月内速成易容术,他三个月后会检测。”
“所以之后的时间我可能每日都会抽空过来打扰你,你到时千万别嫌我烦。”这才是陌悠然提出此事的关键。
“怎会?我巴不得你每日都过来打扰我呢!这样我额上的相思痘才能快点好起来。”
少年一点不矜持,欣喜地应着。
“……”
……
陌悠然被云毓强留下与他一起用了晚膳,才打道回府。
一进自己屋,她就见一抹浅黄色的纤瘦身影坐在软榻上,背对着她,他前方的矮几上支着一盏油灯。她连忙走上前,将手搭在他肩膀上询问道:“苏瑾,你在做什么?”
“瑾正在给平安绣肚兜。”
优美的脖颈微侧,男子抬眸带着笑意望向陌悠然,向她展示手中的半成品。
只见一块上好的红色绸缎上已经绣好几朵开得极好的牡丹,其中一朵牡丹上方停着一只蝴蝶,就连纤细的触须都绣得颇为生动,显得栩栩如生,为使画面更具完整性,此时男子正在这几朵已绣好的牡丹旁添加翠绿的枝叶。
“绣得真好。”
陌悠然坐到男子身边,从他手中接过缎子仔细地瞧了瞧,忍不住称赞道。
“殿下谬赞了。”男子谦虚一笑,一边抚着自己微隆的肚子。
“不过这花式明显是女娃娃用的,你要是生了男娃娃怎么办?”陌悠然随口问出一句。
“那就留给其他夫侍为殿下诞下的女孩用。”苏瑾淡然一笑。
“呃。”
“苏瑾,你明知本殿不是那个意思。”
陌悠然错愕。
“殿下,瑾是认真的。”
“若瑾这次未诞下女儿,您就再娶吧。”
男子主动握了陌悠然的手,双目紧紧凝着她,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
“啊?”
陌悠然有点蒙。
“拥有传承的子嗣,才能更有底气立足。不然在日后夺嫡争斗中,必有人会以此诟病于您,殿下您明白瑾的意思么?”
听此,陌悠然沉默了良久。
“本殿不需要。”
“殿下?”男子一愣。
“苏瑾,本殿不需要用子嗣作为自己的筹码,在本殿心里,胜者为王,能坐上至高之位全取决于个人实力,而非其他。若因其他才坐上这个位子,恐怕也坐不长久。”
“殿下,瑾信你。”男子粲然一笑。
“信本殿什么?”
陌悠然直接往男子怀里一靠,一只手从后面环住男子依旧精实纤瘦的腰肢。
“相信殿下一定能凭借自己的实力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殿下。”
“瑾还想问一句。”
“你问。”
“您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在本殿心里,男女一样,都是本殿的骨肉,本殿没理由不喜欢。”
“殿下。”
“还有何事?”
“该沐浴就寝了。”
……
翌日早朝,因着昨日和那两位大理寺少卿之间的谈话,陌悠然多了心思,开始悄悄注意那位工部尚书尹柒哲。
尹柒哲虽世袭三品侯位,但官居二品,就站在左侧第二排的位置,而陌悠然因为得了萧浅嫣的拂照,站在右侧第二排的位置,所以,她微微侧头就可远远地看到尹柒哲的侧脸。
这个男子光侧脸就给人一种难言的惊艳之感,鼻梁上端与额相接的一处沟壑,鼻梁下方的人中,唇瓣以及下巴,净是优美秀气的曲线,若带雨的梨花,惹人怜惜。虽如此,却一点不显女气,只能说,他是一个美人,其美已经超出男女性别之分,令人第一眼看到他时,便只沉沦于他的美貌,懒于计较他的性别。
陌悠然看美人看得入了神,却未料尹柒哲察觉到她投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也转眸看来,对她微微一笑。
俊朗的眉,细碎的发散落在他光洁如玉的额前,垂到浓密而微翘的长睫上,散发着睿智光芒的眼眸藏匿着魅惑,眼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万种风情。薄唇色淡如水,肌肤是一种带着病态的苍白颜色,头顶白玉冠,长若流水的青丝服帖地顺在背后,一袭素白的锦袍包裹着他颀长纤细的身子,与生俱来的高贵淡雅气质。
此时,他一笑,陌悠然突然想起了一句诗——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不对!
那个男子知道她在看他!
陌悠然的大脑终于恢复正常的逻辑思考能力,心头一慌,连忙故作若无其事,不慌不忙地收回视线,专心听政。
可这时,她却总觉得那个男子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浑身不自在,于是她又悄悄看去,果然见那个男子正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看,见她看去,又对她微微一笑,弄得她一阵毛骨悚然。
于是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瞪了他一眼,警告他别再看了。
男子一点没被她恐吓到,依旧笑着,忽然,他启口对她说了一句唇语。
九殿下自己就是个美人,何必以下官姿容作为赏析。
陌悠然眼力惊人,轻松地看懂了男子的话,立时有些窘迫,但她向来要强,于是愤愤回话,同样是唇语。
人众多,汝焉知本殿在看汝!
男子唇畔的笑意扩大,露出一排整齐的皓齿。
殿下真有趣。人众多,殿下焉知下官在看殿下?
“隐玉。”
正待陌悠然继续回应,座上的萧渡远突然出声唤她。
“啊?”
“儿臣在。”
陌悠然愣了愣,连忙出列,低眉应道。
“如今你身子可有其他状况?”
萧渡远看了眼不远处的尹柒哲,若有所思。
“没有,儿臣如今健朗得紧,请母皇宽心。”
“那今年的秋猎你参加了吧,身为皇女在体能上若无擅长之项必会被他人耻笑。”
萧渡远这句不是请求,不是建议,而是命令。
“儿臣遵旨。”
就算萧渡远不提,陌悠然也正有此意。
“你好好准备吧,朕希望看见你的进步。”
“是。”
……
沧海楼中的“沧海”两字取自“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一句,昨日萧浅阳与陌悠然约定今日未初在此见面,其中一个有事与对方相谈,一个不忍怠慢对方,因此两人都来得准时。
此时陌悠然已换一身便装,头发被简单束起,腰间配着一柄精美的剑。这柄剑正是萧浅歌几日前所赠,刀刃极为锋利,吹毛立断,削铁如泥,再加之其工艺精妙,陌悠然爱不释手,便喜外出时随身携带,加上她一身简便低调的装扮,颇有几分侠女风范。
“九皇妹,你怎么弄了这么一身打扮?”
萧浅阳见着陌悠然这一身行头,十分讶异。他包了一间单独的包厢,所以两人此时所在的空间绝对隐秘。
“不好么?我觉得这身打扮挺好的。”
陌悠然张开双臂看了看自己一身,并未觉得不妥。
“是挺好的,只是我没想到你会弄这种打扮。”男子眸中极快地掠过一抹深意。
“看习惯就好了!”陌悠然大方落座。
“九皇妹要酒,还是要茶?”
“茶吧。”
听此,萧浅阳身边的侍人致才连忙上前给陌悠然斟茶,这期间,萧浅阳又问,“九皇妹,你身边的侍人呢?”
“跟着也麻烦,我就让他留府上了。”
陌悠然待会会去一趟那一百个孩子的培训基地,路途并不平坦,竹瑶虽是侍人,却是个身娇体弱的主,不适合作陪,所以趁着回府用膳换衣服的功夫,她就将他留府上了。
“哦。”
“九皇妹你接下来是不是想去哪?要不要我作陪?”
男子不笨,有所揣测。
“不用。我只是想随便逛逛,五皇兄那么忙,我哪好意思占用你的时间。”
“对了,五皇兄你约我出来谈话究竟所为何事?”
陌悠然怕男子继续追问,连忙转移话题。
听此,萧浅阳忍不住叹气。
“九皇妹,我是来替太女向你求情的。”
“求情?为何?”陌悠然故作不解。
“九皇妹,关于此次母皇托你负责的那起案子,你也清楚,以三皇姐为代表的多数人都将矛头指向了太女,就连负责调查此案的你也是三皇姐的人,在此形势下,我便知太女此次凶多吉少,所以我想求你,求你这次能对太女手下留情,她再不济,也是你嫡亲的皇姐啊。”萧浅阳面露忧虑之色,低声下气地祈求着。
“五皇兄,你的心情我能明白,但我也不是徇私舞弊之人,若真的调查出实情,无论是否有害于太女,我都会向母皇如实禀告,所以请恕我不能答应你的请求。”
陌悠然一脸抱歉,心里却在冷笑。嫡亲的皇姐?可那位皇姐有将她当作嫡亲的皇妹么?她对萧浅祎以前所经历的事情无任何印象,但并不代表别人也没有,比如常年跟随在她身边的竹瑶和孤尘。有些事情,她一问便知!
萧浅祎五岁时,曾被萧浅鸢推入池塘,差点溺水而亡。
萧浅祎八岁时,曾蒙受萧浅鸢胯下之辱。
萧浅祎十四岁时,曾被萧浅鸢举荐送去异国和亲,幸好萧渡远心底还存着一丝良知,未采纳。但此事若成,这对一个皇女而言将是何等的屈辱和灾难啊!
另外,这些还不过是几例比较令人印象深刻的事件,在所有萧浅祎所受羞辱的事件中不过九牛一毛!当然,萧浅嫣也曾作为帮凶参与其中,而其他皇女皇子都是冷漠的看客,包括她眼前这位五皇兄!
所以,她实在寻不出理由帮他。
萧浅祎,萧浅祎,即使我对你而言只是一个占用了你躯壳的掠夺者,未亲身经历你所经历,我也不会将你曾经所受的屈辱一笑置之,我会为你报仇,一定会为你报仇!
“是么?”
听闻陌悠然的话,萧浅阳面露悲戚。
“不过五皇兄你放心,就算真的查出此案与太女有关,我也会将对她的伤害尽量降低到最小。”
单凭一起案子将一个名正言顺的储君扳倒的可能性明显不高,她知分寸。萧浅嫣明显也深谙这点,所以才找出一个分量不轻不重的替罪羔羊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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