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母皇她在佩城!”
关于两人突然以一个布偶来陷害她父君的依据,纵使想了万般可能,陌悠然也未想到这点。
母皇在佩城遇难,意思是她已经死了么?怎么死的?又是何时死的?而这两人是怎么知道的?种种疑团在心底凝结,令她脚底升起一股寒意,不甘,惧怕。
“隐玉,你母皇才遇难几日,我们就在你父君房里搜出这种污秽东西,你说,本宫与凤后怎能气得过!”
苏零落眼睛有些红,仿若真的哭过。
“母皇的遗体呢?还有事情真的调查清楚了么?仅凭着这么一个从隐玉父君房里搜出的布偶,就将罪责全部归咎到一个一无权势二无胆魄的男子身上,未免太草率了些?”
陌悠然异常冷静,面色也有些许沉重。对桓璟帝她虽无甚感情,但此时听闻其遇害的消息,她心里也莫名难受,不是出于忧虑未来之路如何继续走下去而生的悲意,而是真真切切的压抑疼痛。
“陛下的遗体怕是找不回来了,因为曾有佩城的百姓亲眼目睹她遭人刺杀,最终被逼得坠入万丈深渊。”秦烬说至此,也红了眼。忽然,他又目光一厉,凶狠地瞪向陌悠然身后的容华,“但是,容君行邪术欲谋害陛下一事也证据确凿!陛下已经遇难,他理应陪葬!”
“凤后,这一看便是栽赃的手段,如若真的是父君做的,成事后他为何不将这个布偶销毁,反而藏在床底等着你们过来搜?这不是自寻死路么?”陌悠然连忙出声反驳。
“那隐玉想如何证明这个布偶不是你父君的?”苏零落面露动容,插话道。
“此案可否交由大理寺处理?”陌悠然提议道,她与大理寺那两位少卿大人都有交情,所以,只要将此案交给大理寺,她相信那两位大人一定会为她父君平冤昭雪。
“不可,此案乃宫闱内的丑事,若传出去,岂不让人看皇室的笑话?”秦烬反对。
“那凤后可否给隐玉三日时间,三日之内,隐玉一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陌悠然暗暗咬牙,只好自告奋勇。
“若三日之后未能查出真相,隐玉该当如何?”秦烬危险地眯起了眼眸。
“三日后若未能给凤后和皇贵君一个满意的交代,隐玉愿代父受刑!”
“祎儿,不可!”她才说完,容华就发出不赞同的声音,他走上前,欲主动认罪,苏瑾见势不妙,当即作出腹痛的模样,摸着肚子呻吟道:“父君,瑾肚子突然好痛……”
容华被分散注意力,连忙去搀他,凭着自己的经验给他揉捏,一边担忧着自己的女儿,“祎儿,你别答应,为父愿意……”
“啊!父君,瑾这里疼!”
倒在他怀里的男子骤然高呼,打断了他的话语。
“凤后,请您答应隐玉的请求。”
陌悠然并不知苏瑾是为了阻止容华认罪才故意演的戏,当下手心已经冒出冷汗,无比地紧张惶恐,却故作镇定,强撑一口气等着秦烬的发话,看都未看身后的苏瑾一眼。
“本宫答应。”才说完,秦烬就对身侧的絮清吩咐了一句,“宣御医。”
“是。”絮清点点脑袋,就连忙往外匆匆跑去。
“一帮没眼力见的!还愣着干什么!快一起帮忙将叶公子抬进里屋去!”苏零落见秦烬假好心,连忙跟着献殷勤,对自己身边的侍人斥道。
“是!”
于是一帮人手忙脚乱地将那个挺着肚子的男子抬入里屋的暖,不一会,御医被请来,隔着帕子诊了诊男子的脉搏,称他动了胎气,需好好静养,另外开了一张方子,她就匆匆离去。
秦烬和苏零落见人无碍,身为长辈客套地关心了几句,也相继离开。只不过秦烬临走的时候,给容华和萧浅凉下了禁足令,上百个禁卫军瞬间将洛溪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殿下,瑾无碍。”
见无干之人全部离开,榻上的苏瑾才作出轻松的神情,令陌悠然、容华和萧浅凉一干人等大跌眼镜。
陌悠然一回想刚才的情景,瞬间明白男子的用意,握着他的手,暖着,珍视着,“瑾,谢谢你。”
“瑾儿,你刚才真的吓死为父了。”容华松口气,忽又觉得不对,“刚才那位御医为何说谎?”
“瑾刚才情绪波动极大,御医难免会被误导。”苏瑾解释道。
“皇姐夫确实聪慧。”一旁的萧浅凉忍不住夸道。
“只是一点小聪明罢了。”
苏瑾望向陌悠然,神色忽然认真起来,“殿下,关于陛下遇难一事,您真的信么?”
此声落,屋内的氛围瞬间凝重起来,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说不出的沉重,尤其容华,已然背过身去,颤着肩膀低泣,萧浅凉连忙安慰,却不料自己也忍不住伤心得红了眼,鼻子一抽一抽的,想哭又不敢哭,生怕惹得他父君更加伤心。
“父君,皇弟,你们难道真的相信母皇已经遇难?”陌悠然对这两人的反应颇为无语。
“祎儿…难道你不信么?”
容华泪眼朦胧,他一向怯懦,此时未直接晕过去已然是万幸。
“是的,我不信。”
陌悠然点点头,语气无比坚定,“母皇那样精明的一个人,她能轻易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又怎会轻易让自己客死他乡?这着实不符常理!”
况且,刚才凤后秦烬提及此事的时候,脸上虽有悲伤的情绪,但并不真切,几分虚,几分实,她基本都看在眼里,想前世的读心术不是白学的。
“祎儿,你确定?你真的确定?”
容华仿若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美眸紧紧地凝着她,不希望对方只是为了宽慰他才说出这些话。
他身旁的萧浅凉紧紧地依偎在他身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可怜兮兮地盯着陌悠然,“皇姐,你别骗我跟父君,我真的害怕。”
陌悠然突然深呼吸一口气,无比郑重地说道:“父君,皇弟,我真的确定,母皇定还安然地活在这个世上某个角落里,但她现在仍躲着我们,或者是因为在外还有事情未完成,所以才迟迟未归。”
“祎儿,为父信你,为父一直都信你!”容华连连点着脑袋。
“父君,如今洗清您身上的冤屈才是要紧,所以关于母皇一事您暂时别放心上,日后只需在别人面前做做样子即可。”陌悠然不忘叮嘱,神色异常严肃。
“皇姐,父君今日所受冤屈你真的能为他洗清吗?”萧浅凉希冀地望着她,眼里仍含着一泡眼泪。
“凉儿,过来让皇姐抱抱。”陌悠然对少年招了招手,神色瞬间柔和下来。
“皇姐~”少年柔柔地唤了一声,连忙扑进她怀里,抽噎了两下,就开始嚎啕大哭,“皇姐,幸好刚才你跟皇姐夫及时过来,看到他们从父君床下搜出那个布偶,说父君想谋害母皇,并着人押着我们让我们亲口认罪,我真的被吓蒙了……”
哎!终究还是个孩子。“没事,没事。”陌悠然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一边柔声宽慰着,“有皇姐在,皇姐一定会保护你,就算他们要拖着你入地狱,皇姐也一定会拼尽全力将你从地狱里拖出来。”
“皇姐,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少年的情绪终于平缓些,粉桃般的小脸蛋上挂着晶莹的泪痕。
陌悠然连忙掏出帕子给他拭了拭眼泪,“凉儿莫哭,我们都还在,只要都在,我们便还是幸福的。”
“祎儿说得对,凉儿莫哭,为父还好好的,凉儿也还好好的,莫哭莫哭。”容华也出声宽慰着。
回府的路上,苏瑾见女子面色阴郁,眉眼间闪过一丝不忍,便提议道:“殿下,需要瑾找娘亲帮忙吗?”
“使不得,这件事皇贵君也参与了进来,丞相大人若插手,也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陌悠然当即拒道。
“那殿下打算如何?”
“那布偶的布料由上等的天蚕丝制成,身上的刺绣考究精细,必然出自宫中高级锈工之手,所以如果真的细究,那个布偶的来源并不难查,只是本殿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似乎有人在暗中操纵着这一切,但本殿摸不透其用意。”
她将苏瑾的手执入手中,面上化开轻松的笑意,“苏瑾,不用担心,如今你只需在府上安心养胎即可,这种事情由本殿一个人操心就够了。”
“不!”
“殿下,瑾不喜欢这样,瑾既已经嫁给您,便应与您携手并肩、同甘共苦!”
一向温润的男子突然竖了两叶柳眉,语气极为不赞同。
“苏瑾,本殿明白你的心意。”陌悠然俯身将脑袋附在男子鼓起的肚子上,一边继续柔声道:“不过,纵使如今诸事缠身,在本殿心里,你和平安依然是最重要的,所以你一定保护好自己,也一定保护好平安。你和平安都好好的,本殿才能无后顾之忧,在外尽情打拼自己的事业。”
男子眼里隐有泪意,最终沉淀了下去,悠然一笑道:“瑾明白了。”
马车即将抵达祎王府,陌悠然远远地就看到一个衣着明艳的少年守在府门口,一边搓着手,一边不耐烦地左右张望,似乎在等她回来。
她心底浮现一丝雀跃,心想这个男子竟然也会关心她。与苏瑾一块下马车后,她就窜到那个少年跟前,颇得意,“呦!珵野你今天怎么这么乖,竟然守在门口等本殿回来。”
不料那少年不屑地哼了一声,“自作多情!”
说完,他就走至苏瑾跟前,态度瞬间恭敬许多,“正君,您的父亲大人到访,此时就候在您的院落内,奴想第一时间通知您,才守在这里的。”
他突然斜斜地睇了陌悠然一眼,愤慨道:“才不像某人说的,是为了等她。”
“珵野,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陌悠然气道。
“殿下莫气。”她身旁的苏瑾突然牵了她的手,“爹爹还在里面等着我们,我们快先进去罢。”
陌悠然理解男子的用意,不再拖延时间,点了点珵野的脑袋,留他一句“等会再收拾你”,就牵着身边的男子抬步跨入府内。
“爹爹!”
霍氏为人虽不厚道,但对自家儿子确是极好,父子情深,因此,苏瑾一见着他,就意外欣喜。
“伯父。”
相较而言,陌悠然显得冷淡客套。
“臣夫参见九殿下。”
此时霍氏见到陌悠然,态度不再如两人初见时那般嚣张,反而极其恭敬。
“一家人何必见外,伯父请坐。”
“好。”
“伯父已经好些日子未见苏瑾,一定有很多话想说,本殿就不打扰了。”
陌悠然也不蠢,看出霍氏有话想单独与苏瑾说,便主动起身回避。临走,她用自己的脸颊亲昵地贴了贴苏瑾的脸颊,唇在他耳畔一掠而过,“走了。”轻轻的两字,只有男子能听到。
“珵野,你给本殿过来!”
一出院落,确认屋内人听不见她发出的动静,陌悠然就琢磨着好好教训刚才那个敢反驳她话的臭小子。
“你想干什么!”
少年与她保持着三步的距离,陌悠然往前一步,他就连忙后退一步,一双仿若琉璃的清澈大眼警惕地盯着她,仿若一只弓着背浑身炸毛的小猫咪。
“你说呢?难道这么快就忘了?”陌悠然搓着双手步步逼近。
“你别乱来!这里是外面!”
少年的记忆瞬间追溯到那日早晨,令他难堪的情景历历在目,白净的脸蛋立时染了粉意。
陌悠然坏坏一笑,“意思是屋内就可以?”
“屋内也不行!”少年目光一厉,强烈抵制。
“既然这么怕本殿打你屁股,你日后还敢不敢反驳本殿的话了?”陌悠然其实没心思玩闹,只是做做样子,此时见少年目中流露出惧意,她便不再为难他。
少年撅了撅小嘴,嘀咕一句,“我刚才明明就是实话实说。”
“什么?”
“不敢了,不敢了……”
这日,因前阵子染了风寒数日未上朝的萧浅嫣终于再次出现在众人视野中,只是脸色阴沉了些。见着陌悠然,她恢复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与之交头接耳,询问道:“九皇妹,我听说你父君最近碰上了点麻烦,要不要我帮你解决?”
“多谢三皇姐关心,但这件事我能自己处理。”陌悠然拒道。
“九皇妹如今跟我生分了呢!”妖艳的美人不开心地蹙了蹙眉,话语间中含了七分嗔,三分怨。
“我记得三皇姐以前明明跟我说过已经着人调查那日刺杀我的幕后真凶,并会为我报仇,那我敢问三皇姐,调查的进度怎么样了?为我报仇的进度又怎么样了?”陌悠然反问,有几分莫名的快意。
一听陌悠然这两问,萧浅嫣立时底气不足,“咳咳,九皇妹,我最近病了,怕是力不从心。”
“这样啊!”陌悠然扳回一局,“那日后就不劳烦三皇姐了。”
“别!九皇妹,我不是那个意思……”
“三皇妹,九皇妹,这里是朝堂,你俩在此窃窃私语置朝堂的威严肃穆于何地!还不如趁早滚回去!”
正待萧浅嫣解释,一直坐在帘子后方与朝堂内其他大臣议事的萧浅鸢突然对她和陌悠然怒声斥道。
“是我好久未见九皇妹一时与她聊得高兴失礼了,太女见谅。”
出乎人意料的是,萧浅嫣竟主动解释认错,而且态度十分谦卑恭敬,完全不像往日那个嚣张恣意的她。
“是我失礼才是。”陌悠然也连忙站出认错,“太女,你也知道,三皇姐一向喜欢穿艳红色的衣服,结果她今日穿了一身素雅的,我觉得奇怪,便随口问了一句,太女莫见怪。”
此声落,朝堂上其他人都将惊疑的目光投向了她,只因为萧浅嫣今日身上的衣服明明还是艳红色的,而且绣纹精细,上缀各色华丽珠宝,与她所谓的“素雅”一词根本无甚关联。
更令众人惊疑的是,虽坐在帘子后方但依旧可观朝堂全貌的萧浅鸢竟并未纠正,只是疑惑地询问道:“那你三皇姐是怎么答的?”
18号论文定稿后应该会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