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殿下真的忘了。”玉白的手指紧紧地攥了攥被褥,面色如常,却有几分隐忍。
“忘了什么?”陌悠然眨巴眨巴眸子,一脸茫然,心想眼前这个男子做了坏事竟还想着抵赖,果真愈来愈无赖。
“没什么。”
苏瑾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顺了顺她耳鬓处凌乱的青丝,“殿下,您要是还累,就再歇会。”
“不了,本殿有些饿,想起来吃点东西。”
“好,瑾这就着人去准备膳食。”
自从陌悠然开始做正事,祎王府的经济状况比以往好了许多,吃穿用度自然也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陌悠然就着苏瑾手中的勺子喝了一口清淡的羹汤,满足的神情立时在眉间舒展开,“终于活过来了。”
“殿下若喜欢喝,不妨多喝些。”
苏瑾又舀了一勺,递至她唇边。他的眼如同山水间最柔软的黛色,浸着潋滟的水光,此时无比温柔地注视女子,仿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苏瑾,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陌悠然努力回想着昨晚的事情,却发现一片空白,好像被人做过手脚,硬生生地抹去了这一段记忆。
“瑾不是说过么,殿下昨夜去四殿下府上吃酒……”
“得得得!”不等男子说完,陌悠然就打断他,泄气道:“你赢了。”
“什么赢不赢的?瑾又没与殿下您打赌。”苏瑾笑着,见女子唇边沾了汤水,他捏起帕子给她拭了拭。
“辛苦你了,今天为了照顾本殿怕是没有午休。”
陌悠然不再追问,见男子肚子鼓得跟塞了一个球似的,她伸手过去抚了抚,隐约感觉里面的生灵动了动。虽孩子还未出世,但陌悠然已经预想她未来俏皮的模样,跌跌撞撞地扑进她怀里,娇软地喊她一声“娘亲”。
每每想至此,陌悠然就忍不住咧嘴一笑。她看向男子,见他也将视线温柔地投落在自己腹上,唇角勾着动人的笑意,初为人父的喜悦洋溢在他眉梢,明媚得令她移不开眼。
珵野过来的时候,就见着这样一幅温馨的画面,有点发愣,竟不忍心上前打搅两人。
“珵野,有什么事么?”最终还是陌悠然率先发现他,出声询问。
珵野有种窥探他人被捉住的羞耻感,不自在地回道:“有人在府邸门外雪地里发现了一个人,不知是死是活,让你去看看。”
“人?”陌悠然蹙了眉,连忙站起身。
“殿下,瑾也去。”苏瑾预感不好,想跟上。
“别,外面还在落雪,你还是待在屋里罢,有事本殿回来会与你说。”陌悠然连忙将他摁回椅上,强硬道。
“好,瑾听殿下的。”苏瑾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自己也不放心自己。
陌悠然一出府邸,就见一个简陋的担架明晃晃地放在她府邸门口台阶下的雪地上,那上面匍匐着一个身上未着寸缕的人,依其身形,可辨出是个男子,他身上全是不堪入目的鞭伤和烙印,其中一道伤痕直接从他肩上蔓延至他尾骨,渗着血,在他惨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妖冶。
陌悠然看了会,才对身边的一个侍人吩咐了一句,“你上去探一探他鼻息。”
“是,殿下。”
“殿下,人还有气!”
“拨开头发给本殿瞧下。”
“是。”侍人依言抖着手去拨开那个男子脸上的发。
“是他!”男子的容颜分外眼熟,陌悠然仔细一想就在记忆中搜寻到这个男子的身影,因而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为什么会在这?
“殿下,救么?”她身边的孤尘警惕地盯着地上的男子,即使其浑身是伤看起来毫无杀伤力,他也不敢放松警惕,生怕敌人使出其他的花样陷害他的殿下。
“能不救么?这么一个人就死在本殿府门口,传出去影响不好。”
陌悠然对刚才那个侍人使了个眼色,就转身进了府。
不一会,人就被抬了进来,被搬进一间客房。
苏瑾过来的时候,男子已经被打理干净,身上的伤也已经上过药,由于背上的伤比较严重,他依旧匍匐着,像一具没有生息的遗骸。
见男子面容姣好,苏瑾的心提了提,面上却不动声色,以不解的姿态询问着身边的女子,“殿下,他是谁?”
“四皇姐身边的侍人,至于什么名字,本殿也不大清楚。”
面色一变,“殿下想怎么处置他?”
“等他醒了再说罢。”
眉间一蹙,没再说什么。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怪异,陌悠然适时转移话题,“云毓人呢?难道他还没回来么?”那小子昨日下午就回去了,应该就是受苏瑾影响,想去劝他哥哥参加明日的赏梅宴。
“还没,估计因为下雪的关系。”苏瑾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他那日过来府上的时候也是下雪天。”
陌悠然有些担忧,连忙往外走。
“孤尘,备马!”
“殿下!”
苏瑾见她这架势,被吓得不轻,欲快步追上,却终究因为肚子上的重量落下距离。浊衿寸步不离地搀扶着他,生怕他有个什么闪失。
已经到院外的陌悠然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苏瑾,本殿去去就回,你不用担心。”才说完,她就跨上孤尘为她备好的白蹄乌绝尘而去。贴身保护她的孤尘和阿瓷各自骑坐一匹良驹,紧紧跟在她身后。
陌悠然冒着大雪天直奔烟雨湖,发现烟雨湖的湖面已被冰冻,白茫茫的一片。她遥遥地望着,想望清湖对面的世界,但是雪落得急,有的覆在她睫上,模糊了她的视线。
“先去烟雨。”
外面虽是寒冬腊月,但烟雨这种奢靡之地依旧温暖如春。
“九殿下,您来啦!”
正在迎客的明煊见着陌悠然,连忙丢下其他客人过来熟络地跟她打招呼。
陌悠然当即拉着男子到一处远离喧嚣的角落焦急地询问道:“阿爹,云毓在不在?”
“在…在的,九殿下您有什么事么?”明煊一头雾水。
陌悠然松口气。
“在哪?”
明煊指了指楼上。
“谢谢阿爹。”
陌悠然当即往楼上冲去,心想正好可以顺便见云泣一面。
“殿下小心!”
就在她破门的瞬间,孤尘见附近有个端着热水的下人似被什么绊到,连人带水的即将往她身上摔去。说时迟那时快,那人还未触及陌悠然,他就已将陌悠然捞入怀里旋身躲开。
“砰”的一声,水盆落地,仍蒸腾着热气的水倾洒了一地,那个下人顾不得收拾残局,直接跪至陌悠然跟前连连磕头求饶。
“九殿下饶命!九殿下饶命!奴不是有意的……”
这时,房门被人从里打开,探出一个脑袋,面色不悦,“发生了什么事?”
那双剔透的大眼定格到陌悠然身上的时候霍然变得明亮,眉梢扬起,毫不掩饰的喜悦。
“姐姐!”
整层楼里爆发出惊喜的一声,与此同时,一个人影从屋内窜出,直接扑进陌悠然怀里,手臂牢牢地锁着她的腰肢,娇俏可人的脸蛋埋在她颈边,十分亲昵的姿态,看傻了周围一众人,唯独已经习惯的孤尘和阿瓷麻木地杵在一旁,充当隐形人的角色。
“云毓,你先放手。”陌悠然见周围人都看着,连忙拉开少年。
她感激地睇了眼孤尘,就拉着少年进屋,关门。经过刚才那个差点撞到她的下人身边的时候,她留下一句,“下不为例!”惹得那个下人连连磕头感恩。
“云泣,好久不见。”
见着那个跪坐在桌边的仙质美人,她展颜一笑,拉着云毓坐到了他对面。
“好久不见。”
如笋的修长玉指挑起茶壶的弯月把,为女子倾了一盏茶,并不急着问她突然过来做什么。
“刚才…你们俩在做什么呢?”
陌悠然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好奇询问。
“毓在为我诊脉。”云泣撩起袖子,露出一段白皙的软玉,探向对面的少年,“毓,继续。”
“好。”
云毓看了眼陌悠然,连忙安心照做。
“怎么样?”
“无大碍。”
陌悠然在旁静静地看着,见少年难得持重老成,眸中流露出几许欣慰。
“殿下。”
“啊?什么事?”陌悠然盯少年盯得出神,被这声吓一跳。
“您此次来是领毓回去的罢?”
云泣盯着她和云毓,眸中浮现淡淡的笑意。
“嗯,外面还落着雪,本殿不放心,便只好亲自过来领了。”
听她这句,她身边的云毓当即被感动得鼻子一酸,身子一软,直往她身上黏,“姐姐你真好~”趁女子不注意,他悄悄朝着对面的男子挤了挤眼。
“看来毓真的已经住您那。”云泣故作才知的了然,见自家弟弟当着自己面在别的女子怀里撒欢,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更多的是高兴。弟弟终于寻到中意的女子得以依靠,他放心了。
“是的。”陌悠然怕云泣将她想成好色之徒,索性想了个理由,“如今烟雨湖湖面全部被冻住,出行不便,本殿也是想方便行事。”她与眼前这个男子曾经约定的三月之期还剩一个月,所以云毓住她府上也好,她每天可以一醒来找他练习易容术,节省了她在自己府邸和他家这两点之间来回奔波的时间。
“只是这样么?”
云泣视线游移到云毓身上,似笑非笑。
“姐姐!你不是说要娶我的!你可不能赖账!”陌悠然的目的太纯洁,云毓被刺激到,连忙起身质问陌悠然。
“不敢不敢,我赖谁也不会赖你。”陌悠然连忙哄他,一边观察着对面男子的反应,结果见其一脸笑意地望着她俩,情绪毫无波动,心里不禁气馁。
云泣,得你心,真就那么难么?
“姐姐,我们回去罢。”少年生出归意,拉起她就走。
“殿下告辞。”云泣起身相送。
“云泣,借辆马车。”临走,陌悠然突然提出一个要求。她想起自己是骑马披着风雪过来的,但此时身边带着云毓,她总不能也让他披着风雪回去。
“好。”
云泣想都没想就答应,目送陌悠然一行人离去。
“姐姐,你怎么不吱声呀?”回去的路上,云毓见陌悠然一直出神,连忙晃醒她,怨念的小脸凑到她眼前,让她瞧见他的不满。
陌悠然回神,双目怔忪,“云毓,我问你个问题。”
“姐姐你说。”
“你不在云泣身边的时候,由谁照料他?”
“姐姐,我家公子身边的侍人多了去了,你还怕他没人照顾?”云毓忍俊不禁,纯粹觉得女子瞎操心。
“那诊脉这种事呢?”陌悠然再度询问,心中总有些放心不下。
“姐姐,你以为在我家公子身边伺候着的侍人都是普通的侍人?”云毓不答反问。
终于松口气,“那就好。”
“姐姐,我怎么发现你挺关心我家公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