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的马车正要入宫,突然有人拦在前,对陌悠然禀告道:“陛下,奴是尹府的人,此次特来禀告,洛门主和六皇女殿下已经回来,此刻就在尹府。”
这下陌悠然哪还有心思回宫处理政务,当即让阿瓷将马车转了个方向,往尹府驶去。
由于行动不便,她索性寻工匠为自己量身定制一根拐杖,所以方才去嫣王府的时候她才可单独来去。
远远地,她就见萧浅歌的身影,女子长身玉立,与之前只能瘫坐在轮椅上的模样大相径庭。
“六皇姐。”她打从心底为女子感到高兴,连忙唤道。
“九……陛下,您来啦!”萧浅歌也注意到她,连忙迎上前,见她手上拄着拐杖,她眸中闪过诧异,“您的腿怎么了?”
“前两天遭人袭击,不慎受了伤。”陌悠然解释道,她用眼神示意萧浅歌宽心,接着也打量着她,“倒是六皇姐你,腿已经全好?”
“多亏洛前辈高明医术,我的腿已无大碍,脸上的肿块也消了许多,只剩一些痕迹,我用脂粉便可将之掩去。”萧浅歌回道。
陌悠然这才注意到她的脸也恢复得跟以前无异,心里不由欣慰,但很快她就觉得不对劲,看了眼大门紧闭的灵堂,心里不安地咯噔了一下,“洛前辈呢?还有,灵堂为何大门紧闭?洛前辈是不是在里面?”
说罢,她就打算前去开门一探究竟,却被萧浅歌拉住,“且慢,陛下,洛前辈和宗前辈正在里面为柒哲施还魂法,成或败,在此一举,您莫进去打搅。”
“宗前辈是谁?还魂法又是什么玩意?”陌悠然脸色一变,半信半疑。
“陛下,您跟我过来。”萧浅歌见她不便长时间站立,索性拉着她去了一旁的偏厅,将事情原委说与她听。
她所谓的“宗前辈”正是曾经名动天下的空雨大师宗山柳,尹柒哲十岁的时候曾与此人展开过一场智辩,将其打了个铩羽而归。此人信奉道教,平时喜钻研长生不老术,甚至能通灵招魂,教人起死回生,据说已有人因她还魂术而生还。
因此,在尹柒哲生命垂危之时,洛千袭和萧浅歌就果断结伴出门,意图将宗山柳寻来,哪怕对尹柒哲而言这只有一线生机,她们也不愿放弃。
只是,宗山柳此人平时喜好四处游历,行踪不定,本人脾气也古怪,不轻易救人,所以为了寻她并将她带回帝都,洛千袭和萧浅歌费了好些功夫。
陌悠然听完女子的解释沉默了。她当然希望尹柒哲能重新回到她身边,可起死回生这种事她真的怎么听都觉得悬乎,更何况柒哲他不是死了,而是回到了21世纪,所以她心里虽有期待,却也忐忑不安。
“陛下,如今我们能做的,便是等。”萧浅歌拍拍她的手,意图平复她不安的情绪,即使她自己也没好到哪。
“既然是宗前辈在施法,洛前辈逗留在里面做什么?”
“洛前辈也不放心,便想在旁盯着,若柒哲真的能醒过来,她也可及时上前为其检查身子。”
陌悠然点点头,不再言语。
却不料萧浅歌突然来一句,“陛下,恭喜您。”
“六皇姐,你这又是何意?”
“我在恭喜您终于扫平所有障碍,成九五之尊,只可惜我未亲眼看见你登基。”萧浅歌目光真诚,眼角都是笑意。
“多谢六皇姐。之前六皇姐以身作饵,我才会见到母皇,了解她真实心意。若非如此,我如今坐上这个位置怕是会少些心安理得。”
“陛下不必如此,这世上的东西该是您的就是您的,不是您的也强求不来。就像柒哲于我,他便是我此生永远触碰不得的,所以我从不强求。”提及尹柒哲,萧浅歌便有些许伤感。她这阵子为了寻宗山柳几乎日夜兼程,眼里布满血丝,人也清减许多。
陌悠然将她脸上的疲惫看在眼里,着实不忍心,“六皇姐,你去厢房休息会罢。”
“那里面若不出个结果,我哪能安心睡觉。”萧浅歌摇摇头,她看了眼外面的夜色,也是不安。
“好,那我们一块等。”陌悠然刚才在嫣王府喝了不少酒,此时酒劲上来,她有些乏,所以她只能撑着脑袋。烛光映在她眼中,视野变得朦胧。
脑袋一沉,从手肘上摔下,她才发觉自己刚才打了个盹,身上盖着一块毯子,应是六皇姐给她盖的。
可是六皇姐人呢?
她环顾四周,不见萧浅歌的身影,窗外的天空已经露出鱼肚白。
她连忙起身,想寻萧浅歌,却听见灵堂那边传来动静。她拄着拐杖走过去,发现灵堂内灯火通明,她进去一看,发现洛千袭萧浅歌和一个身着道袍的妇人围坐在桌边,似乎在说着什么,三人脸上均有笑意,再看摆在灵堂中央的琉璃棺材,她发现躺在里面的男子已经不见踪影,甚至还有下人在拆灵堂的布置。
“陛下,您醒啦。”萧浅歌先注意到她。
“柒哲人呢?”陌悠然盯着空荡荡的棺材,心底有些慌。
萧浅歌正要回答,却被洛千袭一拍肩膀打断,洛千袭对着陌悠然笑盈盈的,“陛下,我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请问您要先听哪个?”
陌悠然蹙眉,“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哲儿已经活过来,目前他正在厢房沐浴。”
“什么!柒哲真的回来了!”陌悠然眼睛一亮,正想动身前去男子厢房,却被洛千袭堵了前路。洛千袭认真地瞧着她,语气无奈,“陛下,坏消息您还没听呢。”
“说!”陌悠然脸色一肃。
“哲儿他醒来后,目光茫然,不记得在场的每一个人,也就是说,他可能得了失忆症。”洛千袭如实说道。
“失忆?”陌悠然一愣,心里第一个想法就是宗山柳可能招错魂,将一缕对她而言完全陌生的魂招进了尹柒哲的身体里,所以他醒来才会不认得任何人。
这样一想,她心底愈加慌乱,连忙绕过洛千袭往尹柒哲的厢房赶去。
“欸!陛下您……”洛千袭怕她对尹柒哲做出不妥的举动,想阻她,却被身后穿着道袍的妇人拦住。
此妇正是宗山柳,她手上拿着一柄拂尘,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你拦我作甚?”洛千袭恼道。
“陛下是令公子的有缘人,事情会有转机。”宗山柳意味深长地望陌悠然离去的背影,说起话来也颇有玄机。
“宗前辈这是何意?”萧浅歌连忙上前问道。
“天机不可泄露。”宗山柳笑望她一眼,直接卖起了关子。
另一边,陌悠然已经抵达尹柒哲的厢房门口。她抬手叩了叩门,却不见里面人应答,索性推门而入。
顿时,雾气扑面而来,陌悠然听见里屋传来水流声,便知男子还在里面沐浴。
她轻咳了一声,才缓步走入里屋,反正尹柒哲她之前看光过,所以她不介意看光第二次。
无渊见到她,想上前行礼,却被她无声制止。见他默默退离,陌悠然才继续往浴桶的方向走去。
“谁?”雾气中,男子警惕的声音传来。陌悠然脚步站定,在离浴桶三米的距离,不远也不近,“是朕。”
“朕?你是皇帝?”男子看清她,眸中闪过诧异。
“你当真不认得朕了?”见男子反应,陌悠然的心漏跳了一拍。
依旧是削尖的瓜子脸,线条柔和不堪一击,却被平仄有度的五官硬朗了风骨,长睫如翼,即使睁着眼,依然在玉白的肌肤上投下一层极淡的阴影。许是受蒸汽熏染的原因,他一向病态的肌肤此刻透着淡淡的粉,从未有过的生气明媚。
听她提问,男子目光微闪,“的确没印象了。”
陌悠然猛然逼近他,一把掐住他脖颈,凌厉视线直逼他眼底,质问道:“你究竟是谁?”
“我就是尹柒哲,陛下若是不信,大可验身。我身上的守宫砂已经没了,如今您又能堂而皇之地进我厢房,恐怕之前的我与您之间关系匪浅罢。”尹柒哲毫无惧意。
“身体还是原来的身体,但体内的灵魂未必罢。”陌悠然也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
“你竟然知晓同体异魂这一说法。”男子微微讶异。
“这么说,你承认了?”陌悠然冷笑。
“承认什么?”男子装傻。
“反正你不是他,你以为朕会心软吗?”陌悠然手上使力,意图掐死男子。
“等等,我愿意坦白,但能否等我洗完再讨论这个话题?”男子终于做出让步。
“好,朕等你。”陌悠然这才松开他,后退两步。
“您就这样看着我?”男子见她毫无离开的意思,视线大喇喇地落在他身上,顿十分不自在。
“不然呢?你身上哪一处朕之前没看过,让朕再看一次难道会掉块肉?”陌悠然理所当然。她是真的太想念尹柒哲了,所以即使眼前这具皮囊下的灵魂可能并非她爱的那位,她还是想多看他一眼。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您这般看着我,我有些不自在。”男子双手捂胸,眼里有羞怯的情绪。
“你果然不是他。”经此,陌悠然愈加确定。
见男子目露不解,她道出原因,“朕认识的尹柒哲是个无论面对什么情境都从容不迫之人。在朕面前,即使未成恋人,他也不会露出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