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悠然离开帝都的时候,对外宣称她是为了前去北晋探望“重病”的北晋七皇子殿下凤阙,而她真正的目的地实则水城。
水城谓此名,并非因为该城池依水而建,而是因为该城地下水丰富,几乎家家都前院一口井,后院一口井,所以水城亦被人称作“井城”。
此次出行,她带了一批她亲自训练的精兵以及……尹柒哲,之前一直跟随在她身边的孤尘这次破天荒地离了身。
孤尘本人曾强烈要求跟随她左右,哪怕不能做她的武器,也可在她遇到危险时做她的肉靶,他这后两句不说还好,一说陌悠然立马果断否决。
孤尘身为暗卫需遵守的基本宗旨就是绝对服从帝王的命令,于是没办法,最终他只好灰溜溜地留在宫内,和与他同病相怜的萧浅阳一同等待她的归来。
陌悠然抵达水城的时候已是半月后,水城虽不比帝都繁华,但也算富饶,宽阔的街道两侧叫卖声不断。陌悠然此时就扮作一外地来的商贾,坐在不起眼的马车内,车夫由长苛扮成。
“主子,我们快到了。”为隐藏身份,下属们都对她改了称呼。
陌悠然慵懒地“嗯”了一声,继续闭目养神。
不消半炷香时间,马车在一家勾栏院前停下。
由于在白天,勾栏院前并无多少人影,几个站在门口揽客的小倌都神色恹恹的,见一辆普通的马车停在门口,只当是个身上有几两银子的普通嫖客,神情依旧恹恹,但出于职业道德还是都围了上来,一边招摇着手中的香帕,娇声迎客。
然,当长苛扶着女子从车内走出的时候,这周围的小倌立时亮了眼眸,好像久未饱腹的狼突然见到一块鲜美的精肉摆在面前,本挥着香帕的爪子都下意识地做出了拉扯的动作,出口的话更是一声比一声娇媚,一声比一声急切,隐隐有着火的势头。
“大人,奴家房里有上好的美酒,您去奴家那,奴家保准您喝个过瘾~”
“呸!少吹你房间那几滴白开水。大人~奴家房间那酒才是极品,是世间少有的琼浆玉酿,您上奴家那去,奴家保你再也不想离开~”
“有好酒有什么了不起,大人又不是专门过来喝酒的。大人,您要是不嫌弃,就跟着奴家走,奴家待会保准伺候得您欲仙欲死~”
“奴家也有一身好本事,大人您跟奴家走嘛~”
……
陌悠然随手就一左一右揽住两个小倌的肩膀,往勾栏院中走去。未被揽着的小倌全对那两个小倌投去了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勾栏院里的龟公见客人过来,连忙笑眯眯地迎了上来,“这位大人,楼上请,除了阳春和白雪,您要不要再叫几个陪您?”
“不用,多备几碟下酒的小菜就成。”陌悠然顺着龟公的指引进了一间厢房,接着随手将一锭价值五十两的银子抛了出去。
龟公眼疾手快,连忙接住,还拿起放进嘴里咬了咬,见上面留下自己的齿痕,才心满意足地收回怀中,一边对女子笑得愈加谄媚,“好咧,大人您等着。”说着,他就退出了厢房,一边阖了门。
陌悠然与两个小倌玩闹了好一会,门才再次打开,这次进来的是个端菜的。男子虽是个端菜的,衣服上的花纹却比房内两个小倌身上的还要缭乱精细。
他进门的瞬间,陌悠然打了个响指,两个小倌就不约而同地趴倒在桌上,醉倒一般。
门再次阖上,进来的男子将托盘往桌上一放,就向女子的方向扑去,将女子整个人扑倒在地,紧接着唇齿相依,好像许久未碰水的鱼儿,此时终于寻到属于自己的一方清水,自然要在里面游个畅快。
两人十指交错,在地上纠缠许久,也不在意房里还有另外两个人。
隔着衣物,陌悠然都能感受到男子身上渐渐滚烫的体温以及充斥着力量的心跳声。
“陛下,要不我们现在就……”久未逢甘露的男子趁着气氛良好索欢道,嘴上虽征求着女子的意见,一只不老实的手却已经伸进女子衣襟里。
很快,他的手就被女子的手按住,陌悠然对他摇摇头,“先谈正事,寻欢容后。”
“先寻欢,正事容后。”正起兴,男子不甘心啊不甘心,执拗地坚持道。
“看来你还没尝够鞭子的味道?”女子微微眯眼,好像蛰伏的野兽,斯条慢理地等待猎物走入她的陷阱。
话音落,男子像被针扎了一下,猛地坐起身子,刚才恨不得马上与女子紧密贴合的人此刻主动与她保持一段距离,毫不掩饰地摆出怨念的神情。
陌悠然为他斟了杯酒,见他仍一副不想理睬她的模样,忍不住觉得好笑,“怎么?恨上朕了?”
“不敢。”绯蓠气哼哼的。
“不敢还摆着一张臭脸。”陌悠然抬手在他脸上揩了把油水。
绯蓠很喜欢她摸他,便主动往她身边蹭了蹭,视线却依然盯着前方,表明自己还在生气。
“人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陌悠然逗猫似的挠了挠他的下巴,男子享受地眯起了眼,但一想到自己还在生气,他连忙肃了脸色,故作正经。
陌悠然也不着急,手腕转了个方向,探入男子本就松散的衣襟,她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手上开始作乱。
绯蓠身子一颤,脸皮差点绷不住,他一把握住女子作乱的手,轻轻捏了捏,凤目斜向她,道:“陛下,您不是想先谈正事,怎么这会子又上手撩了?”
“为何约在勾栏院见面?”说谈正事就谈正事,陌悠然也不废话。
“勾栏院内易掩人耳目,而且,据奴所知,这家勾栏院曾归四殿下名下。”绯蓠如实答曰。
“曾?”陌悠然捕捉到关键字,眉间一蹙。
“她已经将这家勾栏院转手,是最近的事。”这次不等女子提出疑问,绯蓠就继续道:“据奴调查,水城内不止这一家勾栏院曾归四殿下所有。也同这家一样,其他勾栏院都在最近被她转手卖给了他人。”
此刻不用他多说,陌悠然都觉得有蹊跷,脸色都变得稍许沉重,“她最近才将这些勾栏院转手,难道是已经察觉朕发现了她的踪迹?”
“不一定,也有可能是她已经通过这些勾栏院达成某一目的。”绯蓠摇摇头,提出另一种猜测。
“她人现在在哪?”
绯蓠又摇摇头,一边叹道:“此女太狡猾。”
陌悠然重重地捶了下桌子,脸色难看,“她究竟想干什么!”
“陛下莫慌,她既然常在此地出没,说明她对此地有所求,既然有所求,人应该不会凭空消失。”绯蓠按住她的手,示意她冷静。
陌悠然拧了拧眉心,倏地,她常常呼出一口气,道:“所幸烟雨在此地也有分支,朕现在便过去一趟。”
说罢,她便打算起身,却被男子一把拉回原位,她轻挑眉宇,表示不解。
“作甚?”
“陛下连夜奔波,今天怕还未进食,先吃些东西罢,肚子总要填的。”绯蓠将他刚才端来的托盘里的小菜在桌上摆开,接着朝着门外打了个响指,门外就传来动静,他上前开门,只见门外地上竟放着一个食盒。
见男子将食盒拎入房内,接着从食盒里拿出几盘新鲜可口的菜肴,甚至还有一碗香喷喷的米饭,陌悠然愣住,“原来你早给朕准备好了。”
“伺候好陛下是奴的职责,快吃罢。”绯蓠将一双筷子塞进她手里,催道。
“绯蓠,你知道吗,你有时体贴得朕都想叫你一声‘爹’。”陌悠然咬着筷子,颇有揶揄。
“嗯……”绯蓠并未露出愠色,反而故作认真地想了想,接着他便揪了揪女子的鼻子,宠溺道:“陛下想叫奴‘爹’也可以,不过只能在床笫间。”
陌悠然未想到他还能回呛,差点喷饭,脸色青红交加。
绯蓠有分寸,给她剥了几只虾,趁机堵住她欲说羞恼之词的小嘴,接着他指了指趴在桌上的另外两个男子,好奇询问下,也成功地转移开了女子的注意力。
“让这两人同时醉倒,陛下是怎么办到的?”
“你想知道?”陌悠然这两日几乎连续奔波,每次饿了都直接用干粮充饥,活得一点不像一个帝王。此刻美酒佳肴在前,旁有美人为她倒酒剥虾,她着实享受。
“想。”绯蓠点点头,目光诚挚,表现出强烈的求知欲。
“亲一个。”陌悠然将油腻腻的小嘴凑上前去索吻,可谓非常厚脸皮。
绯蓠细长的眉宇抽了抽,闭着眼将自己唇递了过去。亲完,他还故作欢喜地舔了舔自己被沾染了油腻的唇瓣,“陛下,这下可以说了罢?”
陌悠然这才凑至他耳畔,神秘兮兮地说道:“朕会变法术,你信吗?”
“那陛下能否再变一个给奴看看。”绯蓠半信半疑。
陌悠然给了他一个“你竟然不信”的眼神,为了证明自己会法术,她又打了个响指。
立时,那两个小倌醒了过来,两人迷惘地看着四周,都不解自己方才怎么突然睡着了。
陌悠然又打了个响指,同时发出指令,“出去。”
两个小倌像被人提了线的木偶,起身,对陌悠然行完礼,什么都没问,就转身出了厢房。
房门合上的时候,全程在旁观看的绯蓠忍不住鼓起掌,看向陌悠然的眼里多了几分崇拜和不可思议,“没想到陛下您还有这本事。”
陌悠然淡定地喝了口酒,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陛下怎么做到的?”绯蓠微微伏低身子,以仰视的角度瞧着她,目中有希冀之色。
“秘密。”
“陛下真小气。”绯蓠不满地撇撇嘴。
“想要朕告诉你也可以,前提是你也得向朕坦白当初你为何能下得了狠手羞辱朕。怎么样,一个秘密换一个秘密,你不亏。”她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绯蓠被噎了一下,退回原位,开启默不作声模式。
“行,你不说,朕也不说。”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的陌悠然嗤笑了一声,爽快作罢。
吃饱饭,陌悠然便准备离开,她未易容,绯蓠也未易容,两人一块必定比方才更加惹人注目,为了低调些,两人准备从后院离开。
后院有两个下人正在井边打水,其中一人将一桶水拉上来后伸着脖子凑上前嗅了嗅,旋即蹙起眉,对另外一人抱怨道:“小吴,你有没有发觉最近这地里的井水多了一股味,怪难闻的。”
“你这狗鼻子够灵的,我怎地闻不出什么味来?”说着,那个叫“小吴”的突然打了个喷嚏。
“你受风寒了?”
“好像有点。”
“得,你受了风寒能闻出味来才怪。”那人颇无奈,倏地,他身后楼的三楼开了一扇窗,里面的男子对他喊道:“小姚,你怎么还不上来,我家公子等着呢。”
“马上,马上。”叫小姚的连忙打第二桶水,楼上的男子又喊道:“对了,你待会记得往水里撒些花瓣。”
“为啥子?”
“最近这井水里总有一股味,你那狗鼻子没闻出来吗?”
“闻出来了。”
“那你还问!”楼上的男子“啪”的一声关上了窗。
“你看,连小休都说有味道,你还不信。”第二桶水提上来,小姚拍了拍小吴的肩膀,关照他记得熬药喝,就提着两桶水走了。
小姚吸吸鼻子,也准备打水,却见两道身影突然朝着他逼近,他抬眸一看,见眼前一对男女均生得俊俏,气度也不凡,不像普通人家里出来的,他有点惊慌,“你们……”
“这位小哥,你快打桶水上来。”出声的是绯蓠。
“啊?哦,是是,我马上。”小吴连忙转身打水,可一转身,他又觉得不对,自己本来就是过来打水的,怎么现在好像变得他听了这个男人的指示才打的水?纠结间,他已将一桶水从井内提出。
桶落地,女子就走上前遵下身,凑近水面,鼻子轻嗅。
很快,她就蹙起了眉,脸色凝重。
“怎么了?主子。”绯蓠询问道。
“这井水的确有问题。”
“欸?你们两位怎么回事?”一旁的小吴见两人围在自己水桶前嘀嘀咕咕的,很是无语。
陌悠然拽起绯蓠,两人后退一步,将水桶让给了他,陌悠然对小吴笑了笑,道:“这位小哥,你先去忙罢。”
“……是,是。”小吴提起水桶就走。可一转身,他又觉得不对,自己本来就打算去忙的,怎么这会子变得像是他听了这个女人的指示才这样做的?不过,看在这女人长得这么漂亮的份上,他就不计较了。
“主子,您闻出了什么?”见人离开,绯蓠便问向身边的女子。
“你难道没闻出?”
“奴确实也闻出味了,但具体是什么味,奴辨不出。”
“绯蓠,朕问你,水城为何地下水丰富?”女子突然转身直视男子,无比的认真,好像在谈攸关性命的大事。
“据说,水城地底下有许多溶洞,溶洞内暗河无数,所以才会……”还未说完,他就见女子往水井走去,并欲探身下井,他一惊,连忙去拦,“主子!您这是做什么!”
“绯蓠,这地底下有问题,一定有问题,朕想下去看看。”陌悠然脸色紧张,似乎已经察觉事态的严重性。
“那下去也是奴下去,万一有什么危险,好歹让奴先受着。”绯蓠见她又欲跳,连忙将她挡在自己身后,想代替她跳井。
“喂!你们俩在干什么呢?要寻死也别在我这儿啊!多晦气!”就在这时,两人身后传来一道泼辣的嗓音,转身看去,只见一个年近四十的男子向他们走来,正是这家勾栏院里的龟公,刚才他还招呼过陌悠然。
许是方才离得远,他未认出绯蓠,此时离得近了,他惊得大呼,“呀!绯公子,您怎么在这?咦,大人您怎么也在这里,您和绯公子在干什么呢?”
“阿爹,你来后院做什么?”绯蓠下意识地将陌悠然挡在身后。
“我就是听下人说有对男女在后院行为诡异,所以才来瞧瞧,未想竟是你们俩在这。”这龟公一眼就瞧出眼前两人关系匪浅,笑得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