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我想问你几个问题。”绯蓠忽然拿出一锭银两在龟公眼前晃了晃。
龟公眼睛立时直了,紧紧盯着那锭银两不放,想伸手去抢,对方却灵活躲过,他急了,主动道:“绯公子,你有什么想问的就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家勾栏院在前一位金主手里的时候阿爹在这里吗?”绯蓠开始询问。
“在的,我十三岁的时候便在这家勾栏院了。”说至此,龟公突然叹了口气,感慨道:“我在这里做了半辈子的皮肉生意,如今也终于熬到头,做了这里的主子。”
“原来是阿爹你接手了这家勾栏院?”陌悠然惊奇道。
“前一位金主是个好人,将这勾栏院低价卖给我了,不然我恐怕还得再卖半辈子的皮肉生意才能。”这位龟公果真知无不言,言语间的辛酸就算陌悠然无法深感同受,也多少能理解些。
“这么说,你见过前一位金主?”绯蓠继续试探。
“才没有,前一位金主老神秘了,自从接手这家勾栏院,她也从来没在我们面前现过身,所有事都委托她属下办的。”龟公连忙否认。
“那你接手前,这家勾栏院里可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倒没发生什么。只是有一段时间金主的下属说后院需要修缮,那段时间里后院被封锁,我们所有人都不得入内。所幸前院也有一口井,不然都没处打水。”龟公回忆道。
“修缮?”
“是的,我当时也觉得奇怪,因为后院并没有什么损毁的地方,不过那时我还是个小喽啰,没有说话的份。”
“拿去。”感觉也问不出什么了,绯蓠将手上的银两给了龟公,“阿爹,你去忙罢。”
未等龟公走远,绯蓠又主动叫住他,道:“对了,阿爹,这间后院我想包了,你能否安排几个打手守在后门,别让其他人进来。你放心,银两不会少你的。”
“绯公子包下这间后院做什么?”才问完,龟公就发觉自己失言,连忙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瞧我这嘴欠的,绯公子您莫见怪。从现在起,这间后院就归您了,您和这位大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奴绝对不会让人过来打扰你俩。”
说罢,他就匆忙离开了,临走前他眼里的揶揄陌悠然可瞧得清楚,心想此人定是想歪了。
“主子,还是让奴先下去罢。万一真让您真的出个什么好歹,您让奴如何跟天下人交代?”绯蓠此刻是认真的,不再是以前那般胡搅蛮缠的模样。
他俨然已将自己融入守护者的角色,正欲代替女子跳井,女子却一把拉住他。
“等等!”
“怎么了?”绯蓠见女子盯着某处,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才发觉她在看身后楼的三楼窗户,那窗户微微开了条缝,里面的人察觉两人也在看他,吓得连忙合上了窗,动静不小。
“绯蓠,你说他会不会知道些内情?”
“去问问便知。”
那间厢房的主人是勾栏院里比较有名气的一个小倌,陌悠然问他前阵子后院修缮的时候他可有去窗边查看外面的情况,他摇摇头,称自己体弱多病,很少靠近窗边。接着他指指自己身边的下人,让陌悠然问他。
陌悠然照做,那下人起先支支吾吾的,什么都不肯说。直至绯蓠给了他一粒碎银子,他才松口,称那阵子他偷偷将窗开条缝往外偷窥过一次,就看到有人一直往井里扔箱子,井里也有人接应,至于箱子里装的什么,他就不清楚了。
得知这些信息后,陌悠然说什么都想下井一探了。
绯蓠依然坚持己见,他先下,确认井下没有危险,她才能下。
在这方面,男子绝对强硬,陌悠然拗不过他,只得答应。见他在腰间绑着根绳子就准备下井,她连连叮嘱他注意安全。
很快,绯蓠下了井,陌悠然在井上等了半天都不见人上来,立时急了,也准备下井。
就在这时,井底下突然传来了绯蓠的声音,井内空旷,他嗓音因此变得缥缈,“主子,您下来罢,井底下有个巨大的石窟。”
不多废话,陌悠然也绑着根绳子下了井,井壁上长满了苔藓,她一个脚滑就直接摔进了冰凉的井水里。突然,水里有只手拽了她一把,她吓一跳,下意识地想反抗,却听见水下传来人声,“主子,是我,你尽管潜下来,那石窟的入口在水底下。”
听得这声,她的心立时定下,往水下潜去。果然,在水底的井壁上她发现一个洞口,脚在对面井壁上一蹬,她就顺势滑进了洞内,往里游了数米。
感觉头顶光线变亮,她才往上游去,“哗啦”一声,人出水面。蹲在水边等她的绯蓠连忙将她拉了上来。
全身湿透,着实不舒服,陌悠然连忙坐定,用内力将衣物和头发烘干。不消片刻,她便恢复成入水前的状态。
绯蓠已经将石窟内的情况摸透,见她睁眼,他便大致与她说了说,称这石窟占地起码有十亩,是个天然的溶洞,很多地方还有水流过的痕迹。
“刚才那人说有人往井里扔了很多箱子,那些箱子呢?”刚才在那男子打上来的井水旁她就闻着一股味,此时下了井,这股味愈加浓烈,陌悠然几乎敢肯定,这味道就是那些箱子里的东西散发出的。
“陛下,在这边。”绯蓠指引着她往一个方向走去,陌悠然这才发现这石窟还连着其他小石窟,而刚才那个男子所谓的那些箱子此时都堆在小石窟内。这些箱子均由上好的樟木制成,箱子上还上着锁。
“打开一个试试。”
绯蓠点点头,为防误伤其他木箱,他索性单独搬出一个来,却发现木箱下一个角上竟然连着一根线,那根线似乎穿过木箱连着里面的东西,另一边则埋在了地里。
“把箱子放下,朕来。”
绯蓠照做,见女子脸色凝重,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陌悠然蹲下身,手拿住箱子上的锁轻轻一捏,那锁就变了形,咔擦一声,落到了地上。
一旁的绯蓠一惊,陌悠然对他解释道:“这箱子并非为了防贼,犯不着用上好的锁。”
说话间,她已将箱子打开,未想里面还严密地裹着防水的油纸,将油纸拆开,她才看清里面的东西。
只见一个个纸卷整齐地码在里面,纸卷里面包着的东西则令她触目惊心,而且每个纸卷末端都连着一根线,这些线最终汇成一股,从箱子底下的一角穿出。
“陛下,这些是什么东西?奴以前从未见过。”绯蓠提出疑惑。
“先别问那么多。绯蓠,你快将其他箱子连着的线从地下抽出来,然后斩断。”说着,陌悠然已经开始行动,半分不拖泥带水。
从井里出来,陌悠然就要求绯蓠将曾经归萧浅陌名下的勾栏院全部罗列出来,绯蓠本想多问,但见她紧张的脸色,他便知事态严重,因此,他未问清楚原因就直接办事去了。
等他利用自己的人脉将这些曾归萧浅陌名下的勾栏院全找出来的时候,陌悠然已经召集她带来的精兵以及当地她能运用权势调遣的所有势力。
她将手下的势力分成数十支小分队,接着将绯蓠交给她的那些勾栏院地址分给了这数十支小队。平均下来,每支小分队都得了两处勾栏院的地址。她对这些人叮嘱了几件事,才示意他们可以出发。
等人散去,她依然伫立在原地,望着这些人消失的方向久久未收回视线,自刚才就凝重的脸色至此都未松懈半分。
“陛下,现在您该跟奴解释一下了吧?”绯蓠将手搭在陌悠然脖子上,轻轻按了按她脖子后的某个穴位,陌悠然顿时觉得精神许多。
“刚才那些木箱里的东西你真的不知道是什么?”
“不知道。”绯蓠茫然地摇摇头。
“那味你真没闻出是什么味?”陌悠然一脸狐疑。
绯蓠想了想,似乎想起些什么,不确定道:“是硫磺的气味?”
“绯蓠,你是真糊涂呢还是假糊涂?活了三十余载你难道没闻过硫磺的气味?至于这么迟钝么?”陌悠然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脑袋,对他的反应很是无语。
“奴虽然活了三十余载,但闻到硫磺气味的机会少之又少,所以一时之间没想到也在常理之中。”绯蓠连忙为自己辩解,看样子委屈至极。
“是么。”陌悠然不置可否。
“陛下,您还没告诉奴那东西究竟是什么。”绯蓠不忘回正题上。
陌悠然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将耳朵凑过去。
绯蓠照做。女子的呼吸喷在他耳朵上,令他心痒痒。但很快,他就变了脸色。转头看向女子,他目中满是不敢置信。
陌悠然回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绯蓠脸上的五官顿时有些扭曲,不知该摆什么表情。
“又怎么了?”陌悠然捏捏他脸皮,逗道。
“没什么,奴只是没想到四殿下竟然这么丧心病狂。”绯蓠有点心不在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视线下意识地避着身旁的女子。
“说得好像你之前很了解她似的。”陌悠然突然转移开话题,“还有,以后你在朕面前能不能别自称‘奴’了,朕听着怪别扭。”
“那陛下以后会收我入后宫吗?”绯蓠顿时被她的话语暖了心,脸色好转,长臂一捞,就将她揽入怀里,在她耳畔亲昵道。
“你说呢?你全身上下哪一处不属于朕?”比起他,陌悠然更显霸道,反手就捞住他脖子,自己则仰头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按照她的安排,那数十支小分队办起事来很有效率,不消半天功夫,他们就从四面八方赶回,向陌悠然请示。
一再确认那些勾栏院地底下石窟里的东西全部被摧毁,陌悠然才放下心。心想萧浅陌无论想做什么,她先将这些具有极大破坏力的东西全捣毁总不会错的。
回到客栈的时候已是夜晚,尹柒哲见她回来,就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饭吃了没?”
“吃过了,你呢?”陌悠然见着他心情就一阵惆怅。
“我也吃过了。”说罢,尹柒哲就“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陌悠然被他这一出整得莫名其妙,走至自己房前,正打算开门,隔壁的房门又被打开了。她看向从隔壁房间里走出的男子,忍不住问一句,“你不会来大姨夫了吧?”
男子的脸瞬间红白交加,眼神几乎能将女子砍成碎片。
“干嘛这样看着朕?朕又没欠你银两。”陌悠然才不怕他,无论是之前的尹柒哲还是现在的尹柒哲,她都很确定,他打不过她。
男子脸色变得倒快,只见他一转身,背靠着门,神色变得无比落寞。薄唇轻启,喃喃语,“我想她了。”
“你在那个世界的心仪之人?”陌悠然明知故问。
“嗯。”
“想喝酒吗?”
“嗯?”
见男子警戒地望着自己,陌悠然好生无奈,“放心,朕不会乘人之危,况且借酒乱/性这种事朕也是要看对象的。”
男子的态度终于软下来,“要喝什么酒?”
“跟朕来。”陌悠然拉着他入了后院,接着她从后院的井里吊起两坛子酒,一坛递给男子。
男子也不讲究,直接席地而坐,他拨开盖子闻了闻,神色有几分陶醉,“仙居?”
“是掌柜家珍藏的,朕花重金向她买了。”陌悠然拨开盖子就喝了一口。
“陛下怎知她后院井里里藏了酒?”尹柒哲好奇道。
“朕看这口井里的水位比别处井里的都高,再看这井边还吊着专门用来绑酒坛的红绳,就自然猜到这井里藏了酒。”仙居非烈酒,口感清冽,因在井水中浸泡,混着丝丝的凉意。几口下来,陌悠然觉得无比舒爽。
那头尹柒哲也喝得轰轰烈烈,完全没有男儿家的矜持做派,胸前衣襟已被酒水溅湿。
“尹公子,你倒与朕说说你那位心仪之人。”陌悠然突然拿手肘撞了撞他,启了一个话题。
“陛下还有兴趣八卦别人的事情?”尹柒哲微微讶异。
“你快说嘛,朕想听。”陌悠然拽着他衣袖摇了摇,满声祈求。
尹柒哲想想也成,便清了清嗓,开始讲他那位心仪之人的事情。
“……她啊,是个很有趣的女孩,平时虽然嚣张跋扈至极,但本质还是个善良的女孩。人很聪明,但她那些小聪明总是用在歪门邪道上,尽管如此,我还是很喜欢她,她好像天生是我的菜,哪哪都对我胃口。”说着说着,尹柒哲眼里便溢出难耐的温柔。
陌悠然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听他讲述对别个女人的倾慕之心,心里真不是滋味,看向头顶,隐隐觉得自己戴了一顶绿帽子。但一想到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已不是她所爱,心里顿释怀,但又苦涩几分。
被这苦涩影响,她狠狠灌了自己几口酒,心口依然堵得慌。
那头男子也越说越难受,饱受相思之苦的他竟直接趴在井口,朝着井里撕心裂肺地喊道:“花忆,我想你!等我回来,我一定更珍惜你!”
听得他口中喊出的名字,正愁苦满怀的陌悠然脑袋顿时当机,“欸?你刚刚喊什么?”
男子一愣,“我说我想她啊。”
“不是,你叫她什么?”陌悠然急了。
“花忆。”
“哪两个字?”陌悠然此时语气都在颤抖。
“花好月圆的‘花’,追忆的‘忆’。”
“哇靠!这么巧!”陌悠然突然暴喝一声,惊得来院里觅食的麻雀四处飞散,她双目晶亮地瞪着男子,“我问你,她家里是不是超有钱?”
“是啊。”
“还有,她是不是千金大小姐不做偏要做一名杀手?”
“……是。”
“对了,她是不是很喜欢刺激,什么极限运动她都敢尝试?”
“你……你到底是谁?”男子双目震惊地瞧着她,一时之间猜想无数,却一条都不敢贸然肯定。
陌悠然看着他惊讶万分的小表情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脸蛋,“算了,朕跟你坦白罢。”
“其实,朕也来自21世纪,而你那位心仪之人正是朕之前的闺中密友兼工作搭档。”
男子双目放空,好半晌没反应过来,随即他也爆出一声惊喝。
“不是吧!天底下竟有这么凑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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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想写本这本的姊妹文,主角正是花忆和这位尹柒哲的正主,不过打算换号开,改个笔名,换个心情,顺便换个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