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半开的纱窗中灌进来,吹得烛火摇曳,少年靠坐在椅子里,手肘撑在扶手上,神情慵懒,半阖的眸底掩映着明明灭灭的烛光。
纤细的指尖握着白瓷酒杯,烛光映照下,指尖晶莹通透,散发着健康的红润光泽,似比手中优雅白瓷还要美上几分。
少年语调慵懒,漫不经心地问出她刻意不愿提及的话题,霓裳执酒杯的手微僵,宽大的袖口在风中漾出浅浅涟漪。
美眸微微垂下,霓裳轻声道:“实不相瞒,霓裳是因为做错一些事,才会有今日场面。”
苏千澈勾了勾唇角,轻轻笑了,“昨日本公子第一次来玉春楼,见了玉春楼老板,今日便有幸得美人青睐,与美人把酒夜话。”少年眼睫动了动,指尖轻揉眉角,“让人不禁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抬眸,少年红唇缓缓开合:“霓裳美人,你说是吗?”
霓裳眸光闪了闪,似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十公子,说出来你或许不信。”
“霓裳心仪老板,昨日见老板约见十公子,便心生嫉妒,老板召见之时,霓裳无意间泄露半丝情绪,便被老板察觉,老板不喜霓裳的行为,一怒之下便……”
说罢,霓裳放下酒杯,站到一侧,跪伏下身,黔首垂下:“十公子,霓裳只想守在老板身边,对老板并无非分之想,求十公子出面,请老板网开一面,霓裳感激不尽。”
苏千澈微扬起头,半阖的眸中映出女子跪伏在地的模样。
如此大胆地说出心仪的话来,果真不是寻常女子。
皇甫溟这样的变态,竟还能得霓裳这样的美人喜欢。
唔,他那么变态,应该不会拒绝送上门去的霓裳美人才对,为何会拒绝她呢?
“虽然拒绝美人的请求是很不绅士的行为。”苏千澈把酒杯放在鼻端,轻嗅一口酒香,红唇勾起轻浅的笑,“可是,霓裳美人儿,本公子为何要帮助你?”
霓裳的头垂得更低了一些,片刻,她开口,轻浅的话音吹散在风中。
“若十公子肯出面,霓裳可以告诉十公子老板的禁忌和喜好。”
“噗……”苏千澈轻笑出声,“这样的条件听起来挺不错。不过,本公子对你家老板,并无兴趣呢。”
“所以,本公子对你的条件不太喜欢。”苏千澈说着站起身,走到霓裳面前,微弯下身,以羽扇挑起美人下颚,“霓裳美人,要本公子帮忙,就拿出些实际的好处来。”
霓裳被迫仰起头来,眼前映出少年如玉的容颜。
少年背着光,轮廓被浅影映出些许朦胧,如雾里看花,美得有些不真实。
半阖的慵懒眸底似揉进了细碎的钻石,浅浅星光闪耀。
霓裳微红了脸,轻声问:“十公子想要什么?”
苏千澈低头,长长的睫毛如蝶翼在半空轻舞,红唇微张,“本公子想知道,血契该如何解除。”
“血契?”霓裳有些茫然。
“你家老板应该很清楚。”苏千澈放开霓裳,缓缓道:“帮本公子打听血契的事,本公子便帮你求情。”
霓裳苦笑:“十公子,霓裳只是一个青楼女子,在老板面前,连话都说不上,如何能打听到这些密辛?”
苏千澈收起羽扇,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纸包,在霓裳微缩的瞳孔中,把里面的药粉倒在杯中酒液里。
“霓裳美人,不要妄自菲薄,皇甫溟拒绝了你,便是饶你一命。所以,他不会轻易取你性命。”苏千澈再次俯下身,手指托起美人下颚,酒杯放在她的眼前,“酒里放了本公子特制的断魂散,你若接受这个交换条件,便把酒喝下去。”
“不……不要……”霓裳用力摇头,从苏千澈手中挣脱出来,连连后退,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恐慌。
殿主,殿主在哪里,她已经把十公子带到了房里,为何殿主还不来?
“霓裳美人,你不是想让本公子帮你?”苏千澈并没有逼迫她,站起身,走回桌边坐下,“酒在这里。”少年把酒杯放在桌面,“给你一炷香时间考虑。”
霓裳已经慌乱地退到窗边,背靠着窗沿,身体微微颤抖着。
本以为十公子看上去很温和,很好相处。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不懂怜香惜玉。
一炷香时间,殿主会来么?
苏千澈没有看她的表情,垂下眸,闭眼假寐。
烛光里,少年眉眼越发温和,带着刻进骨子里的慵懒闲适,就像一只温和无害的猫。
可只是短短的相处时间,霓裳却知道,眼前的少年不是无害的猫,而是一头把爪牙都藏起来的猛虎!
她,她竟然招惹到了这样的人!
烛泪缓缓流下,时间一点点流逝,房间外依旧一丝动静也无,霓裳不由更加慌了。
殿主怎么还不来?
“你可是在等你家老板?”少年慵懒的语调响起,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动听,却让霓裳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他怎么知道,难道他真的已经猜出什么来了?
少年却没有理会她惊愕的表情,继续道:“想来,你家老板暂时来不了了。”
秋日宴之时,简璃就不让她与皇甫溟接触,现在,简璃怕是去找皇甫溟谈心了。
顿了顿,少年又道:“你可考虑好了?”
“我……”霓裳手指无意识地扯着衣衫。
“你若愿意,本公子可以给你三个月时间,在这三个月里,保证你死不了,清白也能保留。”少年轻笑了一下,“你若不愿,本公子也没兴趣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
霓裳看一眼烛台上轻柔晃动的烛火,手指紧紧蜷起。
“时间已到,恕本公子不奉陪了。”苏千澈懒懒站起身来,看也不看一眼蜷缩在角落里的女子,缓缓向外走去。
霓裳眼底迅速被惊恐占据,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子,若十公子就此出去,她没有完成任务,老板不会放过她,外面那些虎视眈眈,久久不愿离去,还在外面争吵的人,定然也不会让她好过……
眼看少年就要走到门口,若是他出了这扇门,后果不堪设想……
若是答应他,她也可以借机靠近殿主……
霓裳转头看向桌上的酒杯,突然狠狠一咬牙,站起身冲过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苏千澈的脚步顿在门口,她微扬起头,嘴角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十公子,酒,霓裳喝了,希望十公子说到做到。”霓裳把酒杯顿在桌面上,不算大的声响,却昭示着她对命运的抗拒。
“霓裳美人是太子殿下的知己,本公子自然不会食言。”转头,苏千澈看着霓裳道:“霓裳美人,本公子相信你,三个月,希望你不会让本公子失望。”
霓裳咬了咬牙道:“老板性情多变,霓裳只能尽力而为。”
“不是尽力而为。”少年轻笑,笑意慵懒,看在霓裳眼中,却似恶魔一般,“而是竭尽全力。”
说罢,少年转身,手指拉开房门。
“十公子,你……”霓裳微惊,她都已经答应了,为何他还要离开?
苏千澈微微一笑,“霓裳美人已经是本公子的人,这样的好事,怎能不让别人知晓?”
烛光跳跃,柔和了少年俊美的容颜,霓裳眸底映着少年微阖的星眸,脸微微红了。
苏千澈开门,走出去,一直关注着霓裳房间的客人们顿时群情激昂,吼声震天。
这些人在外面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来了这销魂窟,却是暴露了本性。
苏千澈眸光缓缓扫过一楼众人,纤长的睫毛眨了眨,懒然轻柔的话,缓缓覆盖了整个大厅:“从现在起,霓裳美人是本公子的人,以后,诸位少打她的主意。若是谁有意见,欢迎去隆林街找本公子一叙。”
“不过。”少年语调一转,唇畔似带了些许笑意,“本公子的手下,都是些手上沾过不少人命的人,怕是不懂得贵人间的,以礼相待。”
说罢,少年也不理会众人的反应,缓缓从三楼下来。
因为她的话,大厅里更加沸腾起来。
这人也太嚣张了!
他以为他是谁?不过区区一个侍卫而已,竟敢在他们这些非富即贵的老爷们面前如此大放厥词,简直不知死活!
“好了好了,各位老爷消消气,霓裳姑娘已经名花有主,可咱这里是玉春楼啊,什么都不多,就是姑娘多,各位老爷今晚可要玩得尽兴一些。”老鸨好不容易安抚了众人,忍不住在心里叹一口气。
霓裳怎么就看上了这位没权没势还如此嚣张跋扈的十公子?
纱帘轻舞,烛火摇曳,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熏香,一白衣一血衣男子对坐,虽没有说话,却似有肃杀的气息蔓延,两人衣袍无风自动,空气仿佛被撕裂,连烛火的光都被搅碎,无法靠近两人半分。
两人虽无形对峙,桌面上的东西却是半丝损伤也无。
许久,皇甫溟光洁的额头渗出些许细汗,眸中血色缓缓退去,他突然轻呵一声,血色薄唇轻启:“璃王殿下,为何不杀了本座,是担心你的腿,还是担心小东西?”
简璃微抬眸看他一眼,缓缓道:“你还有些价值。”
皇甫溟斜靠在桌边,修长的手指执翡翠酒杯,浅绿色荧光映照在指尖上,更显男子手指白皙晶莹。
“若璃王殿下现在不杀了本座,等本座恢复过来,再想动手,怕是有些困难。”
简璃微微笑了笑,银白色面具上,血色花纹在烛火映染下,似在缓缓跳动。
男子暗金瞳孔里,划过一道冰冷的无机质冷芒,粉嫩薄唇轻勾,“本王若要杀你,不必挑时间。”
皇甫溟微眯起眸,看一眼眼前男子微红的唇,眸底闪过血色红芒,“璃王断了本座手下的右臂,是不是该给本座解释一番。”
“本王做事,还需向你解释?”简璃轻笑,似粉色玫瑰初绽。
皇甫溟握杯的手指缓缓握紧。
“阿澈是本王的人,若再让本王看到你打她的主意。”简璃暗金色的眸淡淡看向血衣男子,“现在不能杀了你,可魔魂殿众人,本王却不会手下留情。”
……
雅间里,安初年坐立不安,被璃王警告了一番,让他越发觉得,璃王殿下对老大果真是不一般。
本来今日只是来凑个热闹,却不知为何霓裳竟然真的选上了老大,这这这,老大的魅力果真大,让东刖第一才女都一见倾心。
外面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开门声,安初年下意识抬起头看过去,见是苏千澈,顿时松了一口气。
又见她完好无损,脸不红气不喘的,不由快速走过去,促狭地笑:“哎,老大啊,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霓裳美人伺候得不周到?也是,霓裳卖艺不卖身,肯定不如其他姑娘会伺候……”
苏千澈扫他一眼,“你对玉春楼的姑娘很了解?”
“嘿嘿,那是自然,身为男人,玉春楼的姑娘,小爷我可是清楚得很。”安初年朝她挤挤眼,“下次来的时候,我带老大好好体验一番。”
“何必等下次,不如现在就去?”苏千澈勾唇,笑得邪气。
“啊?”安初年没想到苏千澈竟比他还豪放,让他伪装的身经百战差点就泄了底。
“云烨,你家主子在哪里?”苏千澈转头,对着空气说道。
“哈,老大,你傻了吧,这哪里有云烨?”安初年大笑道。
云烨的身影在房间里显现出来,安初年顿时瞪大了眼:“你……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云烨不理他,对苏千澈道:“主子正在与皇甫殿主议事。”
“正好,本公子也要去见皇甫殿主。”苏千澈道:“带本公子去找他们。”
云烨低声应了,便转头往外走去。
苏千澈抬步跟上。
安初年连忙也跟上去,在苏千澈身边低声问:“老大,你认识那个大魔头?你找他干什么?”
“你不是要找美人?”苏千澈眉毛微挑。
“啊,老大,我说的美人可不是他啊!”安初年跳脚,皇甫溟哪里是美人,分明就是蛇蝎,不,蛇蝎都不足以形容他!
“可本公子说的美人是他。”苏千澈道。
安初年捂着小心脏,“老大,我心脏不好,你别刺激我。”
见苏千澈不理会他,而他们离大魔头却越来越近,安初年连忙抓住苏千澈的袖子,沉痛地说道:“老大,不要寻短见,想想你刚得到的霓裳美人,你忍心让她被别的男人……”
苏千澈看一眼安初年的手,安初年连忙悻悻地放下了。
在安初年的焦灼间,几人还是很快来到皇甫溟的房间外。
房间内没有想象的修罗场面,桌上摆满了酒菜,两人像是好友一般,在桌边对坐。
血衣男子眉眼精致,微侧着身体倚在桌边,胸口大片白皙皮肤裸露在外,满头青丝垂在一侧,看到门口的少年时,赤色狐狸眸中闪过一道暗红色光芒。
白衣男子背对着门口坐在轮椅里,一头乌黑发丝在脑后半束,剩下的在背后铺成一面锦缎,在橘黄色烛火下,熠熠生辉。
“小东西,过来坐。”皇甫溟赤眸半眯,微挑的眼尾勾出万种风情。
安初年还是第一次正面直视皇甫溟,只是看着他,便觉得男子眸底似有无边血海萦绕,他整个人就像是站在一片妖娆盛放的曼珠沙华花海中,四周繁花盛开,他一人独立,肆意而妖娆。
他下意识扯住苏千澈手臂,眼底带着些许恐慌。
这个男人,不能靠近,绝对不能靠近。
苏千澈拿开安初年的手,缓缓走过去,在两人身侧的位置坐下。
安初年似还要说什么,云烨便拉着他,直接站到门口。
“可是打扰二位叙旧了?”苏千澈微挑了眉,看着两人懒懒笑道。
二人虽然在坐着饮酒,气氛却有些微妙。
就像两军对垒前夕,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简璃没有说话,暗金色双眸里,似藏进一湾波光粼粼的汪洋。
“小东西不管何时来,爷都欢迎之至。”皇甫溟倾身,赤色眸底带着一片雾蒙,“小东西,可是考虑好了?”
苏千澈眼尾微挑,淡淡地笑:“今日我来,是为了告诉皇甫殿主,霓裳已经是本公子的人,皇甫殿主可不要再将她随意送人。”
“小东西的人?”皇甫溟眸光扫一眼少年的某个部位,笑得魅惑“小东西能行?”
苏千澈轻呵一声,“皇甫殿主不也是不行?”
站在门口的安初年再次石化。
老大不行是什么意思?!皇甫殿主不行是什么意思?!
“阿十,皇甫殿主身有隐疾,咱们不能嘲笑他。”简璃含笑看着眉眼弯弯的少年,眼底满是宠溺。
苏千澈抖掉一身鸡皮疙瘩,她和他,何时关系好到可以用‘咱们’了?
皇甫溟闻言,竟没有生气,反而微眯着眸笑道:“璃王殿下双腿残疾,只怕是不能人道。”
苏千澈神情慵懒,看不出丝毫异常,眼底却是笑意弥漫。
这二人半斤八两,这样的话题,对他们来说,都是暴击性伤害。
若是让外人知晓,两个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大佬,却在讨论如此敏感的话题,不知道是会笑掉大牙,还是会吓得瑟瑟发抖?
站在门口的外人安初年,此刻感觉头上天雷滚滚而过。
这两个,真的是他印象中,嗜血残暴凶狠毒辣阴晴不定的璃王殿下和大魔头么?
简璃眸中暗芒一闪而逝,粉嫩的薄唇轻启,缓缓道:“本王能否人道,阿十很清楚。”
皇甫溟赤眸微眯,邪肆地笑:“本座行不行,小东西也很清楚。”
云烨:……
安初年:他们如此隐秘的事,为何老大都知道?
苏千澈满头黑线,双手伸开放在两人面前:“停!”
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他们二人可是朝廷上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难道不该讨论朝廷如何收服江湖势力,江湖势力又如何反抗朝廷这样的大事?
现在谈论这些,不觉得掉价么?
“霓裳,本公子保下了,本公子的人,在玉春楼,我不希望她有任何闪失。”苏千澈转头看向皇甫溟,“皇甫殿主,身为玉春楼老板,这点很简单吧?”
“是很简单。”皇甫溟手指晃动酒杯,微眯的赤眸看进少年眸底,“只是,小东西准备拿什么东西,来与爷换霓裳的平安?”
“皇甫殿主,身为魔道最高首领,不要如此斤斤计较。”苏千澈懒洋洋说道:“若你不愿,本公子把她带走便好。”
“不过,若玉春楼没有了霓裳,怕是会少很多客人。”
“爷会担心少几个客人?”皇甫溟冷笑。
“怎么,难道皇甫殿主连一个女子都保护不了?”
皇甫溟赤眸微眯,眸底闪过危险红芒:“小东西,激将法对爷不管用。”
苏千澈默,皇甫溟真是一点亏也不愿吃,若霓裳无法留在玉春楼,她的计划还如何实施?
简璃轻笑一声,缓缓开口:“阿十,本王会把霓裳接到璃王府,她的安全,无需担忧。”
皇甫溟端起酒杯晃了晃,简璃把霓裳接到璃王府,小东西若是要见霓裳,可不就会经常去璃王府?
这种好事,他怎么会让简璃得逞?
“小东西,霓裳在玉春楼安全得很,你无须操半分心。”皇甫溟说完,还挑衅似的看了简璃一眼。
苏千澈:说好的激将法不管用呢?
简璃轻笑,眸光宠溺地看向嘴角微抽的少年。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皇甫殿主了。你们慢慢聊,我先告辞。”苏千澈说罢,便站起身,准备离开。
皇甫溟:“小东西,你就这样走?”
简璃:“本王还有事,阿十,一起。”
云烨快速走过来,站在简璃身后。
苏千澈脚步不停,径直走出房间。
安初年连忙跟上。
见几人快速离去,皇甫溟手指缓缓摩挲着杯脚,赤眸危险地眯起。
他的小东西,竟然被别人先碰了。
……
出了房门,苏千澈一改往日的漫不经心,走得很快,简璃二人很快被她甩在身后。
“阿十……”简璃轻喊一声,看着她远离的背影,无奈地抚了抚唇。
看起来,阿十很生气啊。
云烨低头看一眼自家主子的脸色,轻咳一声道:“主子,苏小姐似乎生气了。”
简璃:很明显的事情!
“不过主子,苏小姐生气是好事,你看,以苏小姐平日里总是慵懒恣意,什么事情都不在乎的样子,她会生气,不是说明她其实是在乎主子的?”云烨轻声分析道。
咳,虽然这样的在乎,并不是喜欢,可也总比漠然以对的好吧?
简璃再次摸了摸唇瓣,上面还有一点点细微的牙印,嘴唇有些破了。
半晌,他问:“真的?”
“是真的!”云烨连连点头,似乎这样就能说服自己,刚才的说法就是正确的。
简璃眸中阴影散去,眸底似映照了满池金芒,浅浅出口的声音如三月里最暖的风,“今晚,本王去看看她。”
“可是主子,外面好像下雨了……”云烨小心翼翼地说道。
“啊,又下雨了!”安初年跟着苏千澈走出来,便见外面雨珠一串串从天上掉落下来,打在地面,漾起一圈圈涟漪。
“先回隆林街。”苏千澈懒懒说罢,便直接朝安国公府的马车走去。
“老大,雨下得这么大,你别走那么快啊。”安初年用手臂挡住脑袋,见苏千澈直接走进雨里,连忙跟上。
夜里能见度很低,下着雨,夜色更黑,安初年很快便看不到苏千澈的背影,只得朝放马车的地方快速走去。
安初年跑到马车前之时,马夫连忙拿着罗伞迎上来,焦急道:“小公子,您怎么能就这样跑出来啊!”
“别管小爷,老大可来了?”
“十公子刚上了马车,您也快进去吧,咱们赶紧回府……”
“先去隆林街,把老大送回去。”说罢,便钻进马车里。
马车上,苏千澈身上微湿,连头发上都只有微微细小几不可见的雨珠。
对比下来,安初年浑身湿透,头发上一直往下滴水,连衣服都往下流着水,不过片刻,马车上安初年所站的地方,便凝积了一小滩水。
这蠢货见苏千澈身上没有打湿,还在笑着说道:“老大你没有被雨淋着就好。”
说罢,站在苏千澈面前,便开始解腰带。
“哎,我为何就被淋得这么湿?”一边脱衣服一边抱怨,“难道老天爷嫉妒小爷的俊美容颜,所以才对我如此不公。”
很快,外袍被他脱了下来,他直接扔在脚边,又开始解里衣。
苏千澈手肘撑在矮桌上,满脸兴味地看着他的动作。
“额……”安初年动作顿了顿,才想起来老大不喜人触碰,那他会不会介意别人在他面前脱衣?
“老大,我的衣服都湿了,你不介意我脱下来吧?”安初年眨巴着眼睛问。
“不介意。”苏千澈道,嘴角一抹懒然的笑。
虽得到了想象中的回答,可安初年却觉得气氛好像变了些,动作也没有刚才熟练了。
不过,湿衣服穿在身上,黏黏的确实不舒服,安初年也顾不了那么多,直接把里衣也解了下来,再次扔到脚边。
介于少年与男子之间,安初年的身体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羸弱,虽不是肌肉满满,却也能看出线条流畅,或许爆发力不强,却是极具美感。
“这样总算……唔……”安初年正说着,马车突然晃动了一下,他下意识往前踏了一步,却因为脚下是水渍,脚底一滑,便直接朝坐着的苏千澈扑过去。
“啊啊啊,老大快让开!”安初年惊叫着,双手在半空胡乱挥舞。
一柄羽扇抵在安初年胸膛,他的身体被定在半空,眼前是少年精致如画的容颜,少年半阖的眸底似有星光闪耀,琼鼻挺翘,红唇丰润,浅浅的呼吸撒在安初年脸上,混合着一阵淡淡的幽香,痒痒的,让青年瞬间涨红了脸。
卧槽,老大身上怎么这么香?
“这么喜欢投怀送抱?”苏千澈促狭地笑,伸出左手在安初年身上摸了一把,很是中肯地点评道:“弹性有余,力量不足,还需要好好锻炼。”
谁也不想让别人质疑自己的身材,听到苏千澈的评论,安初年顿时恼羞成怒,他站起身来,双手叉腰,不服气地看着苏千澈:“老大,你可是比我还瘦,难道你的身材有我好?”
“你想看?”苏千澈挑眉。
安初年连连点头,眼睛弯成了月牙。
老大的身材肯定没有他的好,以后他就可以暗自嘲笑老大了,哈哈哈哈。
“遗书可写好了?”苏千澈轻笑。
“啊?”安初年愣了,不过是看一下而已,为何要写遗书?
片刻之后,安初年蹲在角落里画圈圈,呜呜,老大怎么这么凶残啊。
隆林街,马车来到竹林深处的府邸外,安初年从马车上跳下来,车夫连忙把罗伞递给他。
“老大,快下来。”安初年光着膀子撑着伞,等着苏千澈。
苏千澈掀开车帘,下了马车,缓缓往府邸内走去。
安初年吩咐了车夫回去,再让他过几日再来接,便快速追上去。
府邸门口,屋檐下,十一,十六,柳心柔,二哈都在等着苏千澈,此刻见到站在苏千澈身侧赤裸着上身的安初年,三人一狼顿时瞪大了眼。
这是什么情况?
安初年本来正笑嘻嘻地想要和苏千澈说话,一眼看到柳心柔,顿时惊呼一声,以光速扔了罗伞,双手捂胸,弯着腰藏到苏千澈身后。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安初年脸色红得快要滴血,低垂着头绝望地低叫着。
他们为何要在门口等着!
柳心柔快速转过头去,脸颊上一抹红霞,虽然只是一眼,她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男子蜜色的上半身,此刻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安初年。
唯一淡定的只有苏千澈,她淡淡地对几人道:“站在这里做什么,进去。”
说罢,也不管几人反应,直接走进府里。
安初年连忙跟上,当苏千澈走到几人身侧时,他又快速跑到少年右侧,身上凉飕飕的,可心里的凉意,哪里是身体可以比拟的?
更别说,身后还有一道杀人的目光,紧随其后,像是有一把刀子,狠狠地把他的皮肤割开,鲜血淋漓。
不用说,肯定是老大身边那个恐怖的侍卫了。
安初年泪流满面。
偏厅里,安初年已经换上一身苏千澈的衣服,此刻他低垂着头,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衣服是柳心柔为他找的,柳心柔亦低垂着头站在苏千澈身后,面色羞红。
苏千澈坐在椅子里,抿了一口茶,懒懒道:“明日,去买几个聪明些的丫鬟小厮,负责打扫府邸,人不要太多,本公子不喜欢吵闹。”
“是。”柳心柔轻声应了。
“今日之后,府邸改为‘千府’,十一,去找一位先生提一块牌匾。”
“是。”十一应道。
“明日,本公子会把隆林街好好整顿一番,此后,隆林街便是本公子的地盘,若有人擅闯,杀无赦。”
少年的声音很是慵懒,却仿佛是由鲜血浸染而出,隐隐带着撕锦裂帛的肃杀之气,几人神色严肃,无人怀疑少年所说话的真实性。
语罢,苏千澈便离开偏厅,回了自己房间。
十一冷冷看了安初年一眼,安初年连忙抱着胳膊,瑟瑟发抖。
小唐子,小爷有难,你怎么不出现?
……
第二日,雨停了,依旧是卯时,苏千澈起了个大早,来到一群打着哈欠的乞丐面前,眸光缓缓一扫。
众人见到她,更是丝毫面子也不给,连眼神都不屑于给她一个。
苏千澈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缓缓道:“这几日的小打小闹,本公子已经厌倦。你们想要让本公子离开,现在便给你们一次机会。”
众人依旧懒散地或站或坐,没有给她丝毫反应。
“军营里,服从是军人的天职。江湖上,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本公子是江湖中人,便依照江湖规矩办事。”
“给你们一次机会,不管用何种方式,只要打败本公子,本公子便离开隆林街,绝不踏进半步。”
以胡三为首的众乞丐看向她。
“若你们打不过本公子,便要无条件服从本公子的任何命令。”
“若不服从,或是再当逃兵,本公子没有璃王那么好心,会放你们一马。”
她的话音落下,一直保持沉默的乞丐们开始窃窃私语。
“三哥,你觉得如何?”陈默低声问。
“三哥,答应他,咱们可是有五百多号人,就算是耗,也能把那小子耗死!”有人低声道。
“三哥,这几日咱们真是受够了,碍于他是璃王殿下送来的人,咱们不能动真格的,现在可是他自己提议,就算是打了下来缺胳膊少腿,也与咱们无关。”
“对啊三哥,云侍卫他们都在这里,也可以为咱们作证,他自己实力不济被赶出隆林街,璃王殿下也不好说什么。”
胡三扒了扒乱糟糟的鸡窝头,语气有些气急败坏,“你们就没想过,咱们可能打不过那小子?”
“不可能!”胡三的话音刚落,几乎所有乞丐都异口同声地反驳。
笑话,他们可是有五百二十号人!会连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都打不过?!
“你们可想好了,若是输了,就只能乖乖听臭小子的话,不能食言。”胡三再次扒了一把头发,只觉得满心思绪,比头上的鸡窝还要乱。
“三哥,不用想了,你的担忧不可能发生。”陈默斩钉截铁地说道。
“是啊,三哥,咱们赶紧把这臭小子赶出去,兄弟我还想回去睡个好觉呢。”
胡三低叹一声,随后抛开所有思绪,豪气万丈地说道:“兄弟们,为了以后的自由,咱们干死他!”
一群乞丐连忙附和:“干死他!”
“干死他!”
苏千澈微微一笑,眸底却带着秋的寒凉。
“看来你们考虑好了。准备怎么打?”
乞丐们再次看向胡三。
“三哥,怎么打?是车轮,还是几人一起?”
胡三阴笑起来,“十人一组,轮了他!”
“好勒!”
五百二十人,站满了整个街道,此刻全部自动组起队来。
苏千澈默然站立,在她身后,十一面露担忧,这些人可都是身经百战出类拔萃的战士,这么多人,小姐能应付吗?
十六呆呆站着,头上的呆毛在清风中微微晃动。二哈站在他身侧,一双冰蓝色兽瞳不屑地盯着眼前的乞丐们。
很快众乞丐便在中间自动空出一大块空地来,乞丐们围成一个圈,第一组十人站在圈里,挑衅地看着苏千澈。
苏千澈缓缓走过去,看一眼面前十人,道:“开始吧。”
十人身材都很壮,苏千澈纤瘦的身体在他们面前,显得极为瘦小,仿佛弱不禁风。
“哈哈,你们先别急,让哥哥先来,看看这小子到底是绣花枕头,还是有真材实料。”一个壮汉哈哈笑着,猛然挥拳,朝身材纤瘦的少年砸过去。
“啊呀,大壮你轻点,十公子这小身板,可禁不起你蹂躏。”周围的乞丐也哈哈大笑起来。
胡三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白衣少年,生怕错过了他的任何动作。
在众人的大笑声中,少年动了。
仿佛有一道暗影闪过,在没有一个眨眼的功夫,少年的身影便消失在众人眼里,再次出现时,已经在壮汉身后,羽扇抵在壮汉宽阔的背上。
‘嘭’仿佛被炮弹轰击的声音响起,壮汉的身体猛然向前飞去,狠狠地砸进人堆里。
“哎哟哎哟。”此起彼伏的叫声响起来,众乞丐一时不察,被砸个正着,那里顿时倒了一大片。
“哈哈哈哈,你们可真逊!”乞丐们虽笑着,眼底却带上了些许凝重。
大壮身体粗壮,本身的速度并不快,可出拳的速度却是不慢,竟然被那小子轻易躲开,还趁机绕到了他身后。
而且,他的羽扇如此诡异,竟然能把二百斤的壮汉给轰飞了?!
余下九人的怔愣只是一瞬间,便全部反应过来,互看一眼之后,竟从几个方向同时向少年攻去。
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少年再次消失,一个个乞丐倒下,他们却连少年的衣角都捕捉不到。
苏千澈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众人眼中之时,九人已经趴在了地上。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虽只有十人,可这一番试探之后,却让一开始觉得此战必胜的乞丐们也收起了轻视之心,开始认真起来。
“喂,快醒醒,你们有没有事?”一个乞丐跑到场中,探了探几人的鼻息,见还有气,才松了一口气。
几个乞丐把昏迷的几人拖到外面,场中再次空出来。
“继续。”苏千澈转了转羽扇,懒懒说道。
胡三皱了皱眉,道:“二十人一组,两人靠背,注意身后,不要给他可趁之机。”
两组乞丐应了,合并为一组,再次来到场中。
“卧槽,老子刚才是怎么回事?”大壮眼冒金星,从人堆里爬起来,晃了晃大脑袋。
“这就要问你了,刚才那小子做了什么,你怎么直接就飞了?”旁边一人问他。
大壮揉了揉脑袋,一脸茫然:“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背后突然出现一股巨力,俺就飞起来了。”
“先别说了,看他们打,老子就不信,看不出来那小子是怎么出手的。”
少年身如鬼魅,二十人背靠着背防御,却也没有丝毫用处,只觉得脖子一痛,整个人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一组一组的人倒下去,又被拖走,乞丐们的脸色变了又变,胡三面上也越发凝重,沉声道:“一百人一组,为圆阵。”
乞丐们心里一惊,只是一个少年而已,竟然还要结阵!虽然是最基础的阵法,可阵法都是在战场上,对付敌军之时才会用到,现在用来对付一个少年,会不会有些大材小用?
不管众人心里是如何想的,一百人迅速组成一个圆形,外围都是身强体壮的乞丐,看上去坚不可摧。
“呵。”少年轻呵一声,眸底似有些朦胧,“你们所有人一起上,不要浪费本公子的时间。”
还剩下的近四百人顿时怒了,虽然苏千澈已经放倒了一百余人,可只要摸清他的路数,要解决他,还是很容易的!
胡三沉吟了半晌,道:“结阵,一起上!”
剩余的时间里,胡三等人被虐得怀疑人生。
不管他们如何变幻阵型,又如何捕捉苏千澈的身影,却终是一无所获,进了人群中的苏千澈仿佛消失了一般,他们只能看到一个个人倒下,却对连影子都看不到的少年没有半分对策。
仅仅不到一刻钟时间,所有的乞丐,包括胡三,全都趴下了。
“三哥,他是人么?该不会是妖怪变的吧?”陈默趴在地上哀嚎一声。
众乞丐都在地上哀嚎着,刚才的豪情壮志早已不见,只感觉一阵阵凉意直窜心头。
以十公子的手段,若是刚才他手中拿的不是羽扇,而是一把匕首,现在他们还能活着吗?
想到这种可能,所有乞丐都不寒而栗。
难怪璃王殿下会亲自带十公子来见他们,却不管他们是否会听话,想来璃王殿下早就料到,十公子有的是方法收服他们,所以并不担心。
可他们却小瞧了十公子,傻乎乎地往套子里钻,结果把自己给坑进去了。
“以后,谁是你们的主子,你们可知道了?”苏千澈慵懒的声音响在众人耳畔,还活着能喘气的,全都有气无力地答道,“知道了。”
“嗯?你们说什么,本公子没听见。”
“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十公子是主子!”
苏千澈轻笑一声,明眸在晨曦的微光中也显得格外耀眼,“那么,对你们的称号,‘归零’,可有意见?”
没有人吭声,半晌,忽然有人小小声地说道:“十公……主子,可不可以换一个?”
“为何?”苏千澈眼睫微挑。
“那个,咱们以前名叫噬魂……如此狂霸的名号,现在怎么也该用弑神,屠神……”
“那就弑神。”
“嘎……”
众人一愣,他们的新主子竟然那么好说话?
苏千澈缓缓扫了一眼众人,“还活着的,都给本公子站起来!”
众人听言,连忙一个鲤鱼打挺便翻身站起。
“从今日起,再没有噬魂军的五百二十名逃兵,你们,都是本公子的护卫,弑神卫!”
少年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少了些慵懒,多了些清冽,让众人都觉心里一震,隐藏在心底的热血也仿佛在开始沸腾。
“把你们的懒骨头都收起来,给你们五日时间,若是不能恢复到巅峰水平,你们就没有资格当本公子的护卫,到时候自行离开。”
“弑神卫首领,十一,副首领,胡三,十六。守护兽,二哈。若有意见,可自行挑战,一日只能一人挑战。”
说罢,苏千澈便转头,走回屋,继续睡觉。
剩下一群人摩拳擦掌。
守护兽他们不用挑战,可是还有一个首领和副首领……哼哼。
片刻之后,两个被推荐出来挑战的人躺在地上哼哼唧唧。
不久之后名满天酆大陆的弑神卫,在此刻有了雏形。
……
雨后的空气总是格外清新,阳光也显得更为暖和,灿金色光辉洒下,却并不刺眼,照在街道上的行人身上,留下一层浅浅的光晕。
苏千澈身着一袭月牙白长袍,剑眉星目,眉眼精致如画,皮肤白里透红,慵懒的眸底带着淡淡星芒,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乍一出现在街道上,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少年身旁,左侧一黑衣男子,面容俊朗,五官轮廓深邃,黑眸暗如极夜,身材精健,满满的荷尔蒙气息,更是引得少女们差一点尖叫。
少年右侧,是一个精致如瓷娃娃的男孩,男孩一头红发,在灿金色的阳光中显得极为耀眼,漂亮的浅色眼眸却没什么神采,让一众上至八十下至十岁的女人们看得心疼不已。
三人刚走到织云外,迎面而来的一个中年妇女便拉着红发男孩上上下下打量。
“孩子,你怎么了,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会这样?”中年妇女担忧地说道。
十六神色有些懵懂,他看着眼前的妇女,目光茫然。
中年妇人只是一个普通农家妇女,见十六并没有推开她,苏千澈便对他道:“玩一会儿就进来。”
男孩点点头,又看向眼前的妇女。
苏千澈与十一走进织云,十一薄唇抿了抿,问:“公子,为何要让十六与陌生人相处?”
苏千澈知道十一的担忧,十六看似懵懵懂懂的,却并不傻,不会轻易被人拐走,况且,“那个中年妇女,看年纪,应该与十六的母亲差不多,十六太久没有见过母亲,便让他与她说说话。”
十一微垂下眸,盖住眼底一闪而逝的黯然。
一个侍女见到二人,快速走过来,微笑着对两人道:“两位公子,需要些什么?咱们这里什么样的服饰都有。”
苏千澈抬眸看向侍女,突然轻笑了一下。
这不就是她与司影第一次来织云时,看着司影目不转睛的那个侍女么?
侍女见眼前的少年笑了,不由脸色有些红,声音更加轻柔:“若是大厅里没有公子需要的衣服,可以去二楼看看,二楼上的衣服种类更多,也更贵重。”
苏千澈挑眉,正要说话,忽然察觉到一股灼热的视线,她抬起头,微眯起眼看过去。
男子剑眉斜飞入鬓,一双天然含笑的桃花眼里水光潋滟,鼻梁挺直,唇瓣如玫瑰般的红色,身材挺拔修长,如一株傲然挺立的翠竹。
竟是曾见过一面的织云主,凌玥。
只是,凌玥的目光,看的却不是苏千澈,而是她身旁的十一。
十一的目光亦同时望向二楼,接触到凌玥的目光之后,很快便转回头,默然不语。
苏千澈红唇勾了勾,道:“换个地方。”
十一点头,两人便要向外走去。
“哎,两位公子……”侍女连忙唤道。
“等一下!”凌玥开口,快速从二楼下来。
十一脚步微顿,随即走得更快。
“三弟!”凌玥直接运起了轻功,快速来到二人面前。
见人已赶到,苏千澈便也不走了,抬眸,慵懒地扫一眼面前的男子。
十一薄唇紧抿,侧头不看凌玥。
“三弟,多年不见,不与二哥喝一杯?”凌玥笑问道。
“不。”十一声音冷硬,毫无商量的余地。
“你是十一的二哥?”苏千澈微挑起眉,半阖的眸底映出男子修长的身形。
凌玥转头,看向少年,忽地轻笑:“原来是十公子。如果你说的十一是你身边这位的话,那么,我是。”
苏千澈红唇轻勾,似有若无的弧度,“这位公子,你该不会认错人了吧?”
“怎会,在下的亲弟弟,怎么会认错?”凌玥笑了笑。
“唔……本公子一直以为,十一是孤儿呢,原来还有亲哥哥。”苏千澈轻咬着‘亲哥哥’三个字,似觉得颇为讽刺。
凌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对十一道:“三弟,这些年,是我们对不住你们母子,这么久过去,你也该放下了。”
十一薄唇紧抿,眼底暗光闪烁。
“这位公子,十一是本公子的侍卫,你在挖本公子的侍卫之前,是不是应该先报上家门?”苏千澈淡淡勾唇,半阖的眸底带着秋的凉意。
凌玥看一眼十一,似是不敢相信他身为映月山庄三公子,竟然会去给别人当侍卫。
片刻,他才道:“在下是织云主,凌玥。”
苏千澈却没有理会他,微眯起眼,看向门外。
第一次出门逛街的俞恋晚心里很是雀跃,虽然昨日被冤枉,被狠狠地打了一顿,可逛街的兴奋感冲淡了她的忧伤,而这种兴奋,在看到门口的红发男孩时,更上一层。
若不是昨日挨了一顿打,她今日怎么能来逛街?若不来逛街,又怎么能见到这个可爱的男孩?
与俞恋晚一起的,是俞家四小姐俞娇妍,她亦看到了织云门口的男孩,便袅袅婷婷地走过去,对男孩道:“哟,这不是那晚与九妹妹在一起的男孩么。”
俞恋晚脸色微红,织云处于街道正中心,人来人往,俞娇妍的声音并不低,很快便吸引了一群人围观。
而她话里的内容,更是让人对俞恋晚和红发男孩指指点点。
“你是他娘吧,啧,这么重的味儿,你多久没有沐浴过了?”俞娇妍嫌弃地在鼻子面前扇了扇,嘴角咧了咧,“管好你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学登徒子作为,真是把家里的脸都丢尽了。”
中年妇女一张微黑的脸涨得通红:“我……我不是……”
“不过,像你这种低贱的农妇,家里怕是也没脸。”俞娇妍哼笑一声,“不然,怎么能教出这种小色狼?”
中年妇女脸色更红,她低垂着头,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十六浅色双眸依旧有些茫然,眸底却似有浅浅光萦绕。
“四姐姐……”俞恋晚红着脸轻声喊道。
“哎,九妹妹,四姐姐知道你心思单纯,把他当成孩子,可这小色狼看着呆蠢,实则脑子里全是污秽,你可别被他骗了。”俞娇妍拉着俞恋晚的手轻拍了拍,语重心长地说道,“这种缺乏教养的人啊,为了攀上高枝享受荣华富贵,什么事都做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