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金色阳光从半开的窗户照进来,洒在梳妆镜前二人身上,男子眉眼含笑,为女子轻柔挽发的画面显得宁静而美好。
因为苏千澈偏着头,司影轻笑着用双手把她脑袋摆正,随后从袖中拿出一顶白玉冠,把女子的发丝半束在脑后。
看着他缓慢却并不生疏的动作,苏千澈双手撑着下巴,问:“司影,你经常给人束发?”
男子嘴角笑意更深了些,他轻声反问道:“苏小姐觉得,影会为别人束发?”
苏千澈眼睫动了动,看着镜子里精灵一般的人儿,道:“大概,不会。”
司影清透的眸底闪过一道微光,他双手按着苏千澈肩膀,微低下头,看着镜子里的人,轻笑:“苏小姐,今日之后,影便是你的人,而你,亦是影的人。”
苏千澈也笑,“你的我的,我也却是我的。”
司影:……
忽地,苏千澈柳眉微微皱起,抬手揉了揉额角。
“头痛?”司影轻声问着,指尖便搭上少年额角,或轻或重地揉着。
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勉强,温柔至极的模样,仿佛这样的事情已经做过无数次。
男子指腹带着微微的温热,不轻不重的力道让宿醉的疼痛减轻了许多。
苏千澈看着镜子里的男子,恍然有一种似乎可以一直这样,直到天荒地老的感觉。
她低叹一声,道:“司影,你若是去当小倌,花楼肯定会被挤爆。”
美得惊心动魄,实力强悍无比的男人,还有如此温柔的一面,只要他想,只怕是个女人都会被他俘获。
听到她如此直白而露骨的话,司影却没有丝毫怒气,反而把下巴轻轻搁在少年额头,嘴角笑意温柔迷人:“即便是当小倌,影也只会接待苏小姐一人。”
苏千澈眨了眨眼,不对,刚才对他的形容还不够,眼前的男子不仅美得超凡脱俗,还温柔得一塌糊涂,又如此会说甜言蜜语,哪个女人能逃出他的掌心?
“好些没?”男子轻柔的话响在耳畔,夹带着淡淡磁性,让苏千澈的耳朵一阵阵发痒。
苏千澈微直了眼,他还拥有能让耳朵怀孕的声音,若不是她的志向是收集美男,怕是也会沦陷了。
“好多了。”苏千澈答道。
房间里的气氛温馨到暧昧,虽然她是因为懒得动才会同意司影为她束发,可他的表现太过自然,反而让她有些不自在。
苏千澈晃了晃脑袋,伸个懒腰,站起身,道:“多谢司公子,我要去用膳了,司公子慢走不送。”
“影与苏小姐一起。”司影轻笑道,出口的声音如三月里最暖的风。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柳心柔的声音,“公子,太子殿下让奴婢来请公子去前厅用膳。”
苏千澈眨了眨眼,为何她觉得,她像是千府的客人?
“走吧。”司影见她微愣的模样,便直接伸出手,手指轻挽着少年指尖,拉着她便要向外走去。
为何他可以做得如此自然?分明该是她撩拨他的才对。
似有些懊恼,苏千澈甩开手,眸底闪过一道暗光,“我自己会走。”
说罢,便越过司影往外走,走到屋外,她才似反应过来,转头看向跟在身后的男子:“我何时说过要与你一起去用膳了?”
白衣男子走上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着道:“乖,别闹。”
苏千澈微勾了唇,笑看着他,“把你的手拿开。”
司影眸底一抹流光,“好。”
说罢便拿开了手,再次欲要牵起少年手指。
苏千澈嘴角笑意更浓,“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你舍不得。”司影笑着,眼尾微弯。
男子话音未落,便有一只拳头狠狠打向他的胸口。
司影抬手抓住少年手腕,声音轻柔如醉过拂堤杨柳的风,“小心些,别伤着自己。”
苏千澈再打,司影再抓住……
阳光透过轻如薄纱的浮云照在二人身上,仿佛给他们镀上一层浅浅的微光。
柳心柔看着两人的互动,微张开嘴,瞳孔放大。
这……这个男人是谁,为何……看上去对公子如此宠溺……难道是公子的哥哥?
膳房。
因为昨日的耽搁,府里还没有招到丫环小厮,所以整个膳房只有太子怀王以及苏大少爷三人,并没有人伺候。
简沐欢看一眼门口,笑着道:“阿十昨晚醉酒,今日怕是起不来。这个阿十,什么都不管,府里连个下人都没有,千府空荡荡的。”
说罢又转头看向身旁的简泽轩,“五弟,你的伤如何了?”
简泽轩手指动了动,微微握起来。
昨晚那个男人强得出乎意料,仿佛是一座大山,不可匹敌。
“不碍事。”简泽轩道,随后嘴唇动了动,本打算问那个男人是谁,最终却没有说出来。
相比那个男人,他更在乎的,是苏千澈口中的‘小六’,到底是谁。
“没事就好,以后行事不要如此鲁莽。”简沐欢叮嘱道。
简泽轩沉默了片刻,点点头。
简沐欢又看向一脸冰冷的苏煊铭,昨晚让他先行离开,怕是让他心生芥蒂了。毕竟像煊铭这般高傲的人,绝不会临战脱逃。
感受到身边之人前周遭所未有的寒冷,简沐欢微垂着眸思索着该如何让他心情好一些。
好在这样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不远处便有一阵似慵懒似微怒的声音传来,“放开!”
简沐欢听到这两个字,便笑道:“阿十总算来了。”
随着脚步声渐近,很快两个白衣身影便出现在三人眼前。
简泽轩看到门口身长如玉的白衣男子,瞳孔微缩,浓眉紧皱。
他为何还在这里?竟然还与她一起过来!
苏煊铭眸底闪过一道深蓝幽光,薄唇微微抿着,片刻才转开眸光,看向男子身侧的少年。
少年一头青丝用玉冠半束,慵懒的眸底似有一些恼意。
她看上去精神很好,并没有受到伤害。
简沐欢眸光微微有些凝滞,看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两人已经很熟,熟到,外人难以插足的地步。
他略带担忧地看了简泽轩一眼,有这个男人的存在,五弟的路,怕是难上加难。
刚走进屋的苏千澈看到太子二人,有些讶异,“太子殿下,怀王,你们怎么都在?”
说罢,苏千澈便闻到一股极淡的血腥气,隐藏在饭菜的味道下,若不是对血腥味太过敏感,这一丝血腥气都要被她忽略。
“你们有谁受伤了?”苏千澈抬眸看向三人,不过片刻,她便确定了是谁受了伤。
“阿十,快坐下用膳,本宫都有些饿了。”简沐欢笑意盈盈地招呼道。
看来太子是不想让她知道了。
苏千澈并未追根究底,直接在空着的座位上坐下,司影轻笑着,极其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下。
苏千澈睨他一眼,倒也没有说什么。
她没有为三人介绍司影,司影也似乎并不知道三人的身份,大家心照不宣,气氛倒是极为和谐。
用饭之时,五人都很安静,几人的动作都是高贵优雅,嗯……苏千澈除外,她左手撑着头,用勺子舀起粥懒洋洋地往嘴里送。
忽然嘴边出现一块糯白色糕点,苏千澈掀起眼睫,便见司影一脸温柔的笑,如玉指尖夹着一块芸豆糕,微倾着身子,递到她嘴前:“张嘴。”
苏千澈额头黑线一条,你丫伺候人伺候上瘾了是不是?连吃饭都要喂她?!
其余三人神色各异,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乖,早膳多吃一些。”司影轻笑着,锲而不舍地夹着糕点放在她面前,仿佛她不吃,他便一直这般拿着。
苏千澈呵呵一声,转过头不看他。
你喜欢拿着便拿着吧。
“苏小姐,你想让他们都知道你的身份吗?”耳边忽然传来男子宛若低喃的声音,苏千澈转头,便见司影还是微倾着身子举着一块糕点,动作丝毫未变,而另外三人表情也未变,看来他们没有听到刚才司影说的话。
苏千澈喝了一口粥,思索了片刻。
现在几人中,简沐欢和苏煊铭虽然都已经知道她的身份,只有简泽轩还不知道,若是简泽轩知道了她是苏千澈……
苏千澈半阖的眸看一眼简泽轩,婚约解除之后,他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也没有过激的行为,所以,他其实对婚约之事也并不在意的吧?
所以,即便他知道她是苏千澈,也没所谓。
想到这里,苏千澈笑眯眯地看向司影,“美人儿,这一招对我没用。”
“那这一招呢?”司影微笑着抬起手,手指放在衣领上。
男子的外袍衣领有些高,恰好盖住昨夜苏千澈在他脖子上留下的印记,若是他此刻拉开衣领,某些痕迹就会显露出来。
苏千澈微眯起眼,拉起男子手腕,就着他的手,把糕点吃了,一边吃一边道:“既是美人的一片心意,本公子若是拒绝,岂不是伤了美人的心?”
“所以,苏小姐以后都不可拒绝影。”司影轻笑着,修长的指尖轻抚过少年唇角,抹下残留的一小块糕点渍。
“呵呵。”苏千澈轻笑。
倏然一阵刺骨寒风吹过,苏千澈转头,便见苏煊铭俊脸上一片沉冷,眸底似有飞雪簌簌而下。
玄衣男子冷着脸站起身,走到苏千澈身边,把她连人带椅子往边上挪去,又把她的碗也挪过去,自己在两人之间坐下来。
苏千澈暗自好笑,原来这个大哥竟也如此可爱。
司影也没有说什么,毕竟,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不能追得太紧,否则,真让她生了气,他还不知该如何哄她。
几人静静吃着饭,不时有一阵轻风穿堂而过,空气显得极为静谧。
……
天空晴朗,偶有一丝丝轻薄如絮的白云飘过,太阳正暖,灿金色阳光笼罩着隆林街,平日里在街边上七歪八倒的乞丐们早已不见,只有弑神卫五百二十人,在十一和十六以及二哈的监督下,在挥汗如雨地锻炼着。
他们并不是自甘堕落的人,想想他们曾经也是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的英勇战士,不得已当了逃兵,被整个东刖人民鄙视唾弃,每个提到他们的人,都觉得他们是东刖的耻辱,可现在,他们有机会重新做人,怎会不好好把握?
况且,他们的主人是由璃王殿下亲自挑选,自身实力亦是不俗的十公子,自上一次十公子以一己之力,揍得他们五百二十人毫无还手之力之后,他们便心甘情愿地跟着他,若是在余下的时间里,能再次名震东刖,即便是死,也无憾了。
荒废太久没有高强度的训练,让他们的身体都变得有些迟钝起来,可他们依旧没有丝毫怨言,甚至越发努力。只有努力再努力,才有资格待在主子身边。
此时,隆林街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很快,便有两队骑马的侍卫进入隆林街,侍卫身后,一匹高头大马疾驰而来,不过片刻便出现在众人眼中。
以胡三为首,共三个弑神卫走出来,其他的人依旧在心无旁骛地锻炼。
“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胡三身侧,陈默高声问道。
“吁……”骑大马的衣男人勒住缰绳,马儿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堪堪在三人面前停了下来。
男人并没有下马,一双吊三角眼显得有些阴狠,“我是谁,你没有权利知道,把那个小白脸给我交出来!”
“我呸,你当自己是谁?叫我们交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什么样!”陈默直接往前面呸了一口,他们本就是在军中呆过数年之人,谁还没些脾气了?
“我呸呸,以为自己骑着马就了不起?咱们隆林街不欢迎外人,趁我们还没有发怒,劝你们早点离开这里!”另一侧的大壮亦说道。
“哼,不过几个逃兵而已,竟然如此嚣张。”衣男人冷哼一声,“十公子蓄意伤害朝廷命官,其心歹毒,巡捕司奉命拿人,你们若违命不从,别怪我不客气!”
“竟然是巡捕司?”陈默低声道,“三哥,主子做了什么,怎么会招惹到巡捕司的人了?”
“不管主子做了什么,总之我们绝不会把人交出去。”胡三沉声道。
“你们还想拦?”衣男人冷笑起来,“巡捕司抓人,若有阻拦,与犯人同罪!”
“来人,去把十公子抓起来,遇到阻拦,杀无赦!”
男人话音落下,身后一群侍卫竟不顾街道上的一群人,直接驾马往人群里冲去。
“嗷吼~”一声高昂的狼嚎声响起,前一刻还威风凛凛的骏马全都慌乱起来,前腿抬起,高声嘶鸣,仿佛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想要掉回头去,马背上的人连忙勒住缰绳,却是怎么也拉不住。
一时间,几十匹马同时到处乱窜,衣男人俞浩然胯下马匹也没有幸免。
他阴沉着脸用内力稳住马匹,目光看向出现在面前不远处体型硕大的银狼。
银狼全身银白,没有一丝杂色,冰蓝色兽瞳闪着无情的冷光,它冲着衣男子龇着牙,尖利的牙齿在阳光下散发出冰冷的寒芒。
“这头畜生,敢阻拦巡捕司办事,弓箭手准备!”俞浩然右手一挥,身后的侍卫齐刷刷拿出弓箭,箭头对准了中间的银狼王。
若是这些箭枝全部射到银狼王身上,它必然会被射成刺猬。
“你们要干什么!”一直没有说话的胡三一步上前,站在银狼王身侧,大声道,“隆林街岂是你们放肆的地方!”
俞浩然却是冷笑一声,手指一动,“放!”
几十个手执弓箭的侍卫手中箭枝齐齐离弦,在半空划出一道箭雨,长箭带着凛冽的风声,向银狼王和它旁边站立的几人呼啸而去。
“卧槽,竟然来真的!”大壮低喝一声,竟然直接用拳头向眼前的箭雨砸过去!
“哎呀,好怕怕,大壮身体借我我躲一下。”陈默嗖一声窜到身强体壮的大壮身后。
“哈哈,爷爷我好久没动手,早就骨头痒痒了!”胡三大喝一声,竟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大砍刀,在面前舞得虎虎生风,所有被碰到的箭枝全部掉落在地。
众弑神卫:三哥,你前几日不是才被主子揍过一顿么,怎么能说很久没动手了?
银狼王二哈再次低吼一声,抬起爪子向前一挥,羽箭便直接被划拉成两半,啪啪掉在地上。它龇着牙,目光凶狠,只要眼前之人再有异动,它便会直接扑上去。
十一和十六站在街道边上,只沉默着看着这一幕,并未插手。
一波箭雨很快便被两人一狼解决,其他的弑神卫都不由停下手中训练,齐刷刷看向前面交战之处。
十一冷眼扫过去,他们连忙又开始哼哼哈嘿地训练对打起来。
他们新认的主子,不仅主子自己厉害,连身边的侍卫都如此厉害,原本他们对十一当首领还不认同,可挑战之后,却被虐得很惨,渐渐地,他们对这个侍卫也有了些许敬畏。
红发自然不用说,他们早就知道他的能力。
俞浩然脸色阴沉得厉害,他可是堂堂巡捕司卫队队长,专门捉拿罪犯,这些人竟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还抗命不遵,公然反抗!
连一头畜生都敢拦着他!
“一群早就该死的逃兵,竟然敢抗命!”俞浩然沉声喝道。
胡三掏了掏耳朵,问:“你是什么人,咱们都不认识你,莫不是冒充巡捕司胡乱抓人的吧?”
“对啊对啊,别想糊弄我们,我们可不是好欺负的!”陈默从大壮背后跳出来,双手叉腰仰着鼻孔看着俞浩然。
“本人奉上头命令抓人,你们若是再阻拦,休怪我不客气!”俞浩然眸光一扫众人,见不远处的逃兵们竟都在训练,更是怒极,他们竟敢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
“哟呵,你想对怎么对我们不客气?”陈默不屑道。
俞浩然突然冷笑一声,“你们原本就是逃兵,早就该死,苟活一条命,不好好夹着尾巴做人,却公然违抗刑部抓人命令,甚至还蓄意谋害卫队众人性命。”
胡三等人听他如此说,都是心里一紧,逃兵这个词,是他们心中永远的痛,心中被人三番五次拿出来说事,让他们愤怒的同时却又极端无奈。
这是他们一辈子的耻辱,不管曾经的他们有过如何辉煌的战绩,所有人看到他们,都只会记着他们曾经在战场上逃跑,却不会知道他们曾经也在战场上浴血奋战。
俞浩然见他们一言不发,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便知是戳到了他们痛处,更是轻蔑地说道:“在战场上当逃兵,若是抓住,便是直接处死!你们仗着璃王作保,苟且活下来,竟还不知道收敛!我会把今日之事报告上面,看你们有几条命可以活!”
正当他得意之时,却有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从远处,传到众人耳畔。
“谁没命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