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人内力极强,且又是针对苏千澈一人而发的气势压迫,苏千澈只觉体内气血翻滚,片刻间便又吐出一口血来。
偌大的场地上鸦雀无声,一阵极轻微的闷哼声传出,距离苏千澈较近的三个男人瞬间便察觉到她的异常。
苏煊铭深邃得过分的黑眸里闪过深蓝色幽光,衣袍无风自动,身周空气被一寸寸冻结,似结出一粒粒透明的冰凌。
十一眸底黝黑如墨,幽深的眸中闪过暗光,握剑的手指紧紧蜷起。
两人不约而同地把白衣少年护在身后,高大挺拔的身影仿佛一堵墙,把所有风雨都隔绝起来。
“你受伤了!”简泽轩转头看着身侧面色有些发白的少年,俊朗的面容依旧沉稳,微颤的指尖却泄露了他的紧张,倏然变深的深棕眸色如一片深不可见底的汪洋。
“不碍事。”苏千澈随意用手背擦了嘴角的血迹,不甚在意地说道,只是,她眼底幽然闪过的暗红色血芒,却昭示着她并不是说得那般不在意。
前世在地狱岛的训练数次面临生死,这样的伤对她来说,就像是寻常人被隔了一条小伤口,连创可贴都不用贴的那种。
“这是专治内伤的药,你先服下。”简泽轩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棕黄色药丸,递给白衣少年。
苏千澈两指从他手心中捻起药丸,放在鼻下嗅了嗅,并未察觉异常,才放进嘴里。
药丸从喉咙滑进身体,几不可查的暖流从药丸中流出,熨帖了整个身体。
苏千澈感受了一下身体,那股堵在胸口的难受感觉消了下去。
“多谢了。”苏千澈说道。
“不必谢,阿十……”简泽轩手指微微动了动,眸光微暗。
他想告诉她,不要强撑,有他在,他会帮她解决所有事情。
只是,现在的他,该以什么立场来说这句话?
看着少年嘴角一丝刺眼的红,简泽轩微眯起眸,目光凌厉地看向远处半空中的人。
让她受伤的,他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汉白玉制的牌坊后,是一大片空场地,原本分散的弑神卫迅速集结,把苏千澈护在后方,映月庄弟子也都各自退到一侧,两方人马各据一方相互对峙,气氛与刚才打斗之时同样凝重。
随着那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一道白色身影从半空飞速而至,远远的只是一个小点,却眨眼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白发老者一派仙风道骨模样,苍老的眼里却是对天下苍生的漠视。
他并没有刻意发出气势压迫,却让人感觉眼前之人就是一座无法超越的大山。
苏千澈微眯起眸,来到这个世界如此之久,她还从未受过伤,现在却一个照面就被人伤了,该怎么扳回一城?
“老祖宗!”看到来人,映月庄许多弟子都是一阵躁动,这位映月山庄传说中最为神奇的存在,他们竟然能一睹真容。
“老祖宗,您怎么出关了?”凌从霄连忙迎过去,脸上震惊不可置信。
这位映月山庄的老祖宗唐天昊,原本只是映月山庄的一位客卿长老,后因为种种原因,守护在映月庄,不理会庄内之事,只在山庄生死存亡之际,才会插手。
唐天昊现年已经一百多岁,身体却依旧极为硬朗,实力亦是强大至极,是映月山庄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
三年前,唐天昊便不理世事,闭关修炼,没想到今日之事竟然惊动了他。
宁阙凌从波等人也连忙见礼。
“老夫不出现,就看着你们把映月山庄拱手让人?!”唐天昊面上没有丝毫情绪。
凌从霄被当众训斥,面上有些过不去,毕竟他从未遇到过像苏千澈这样不按常理出牌,说动手便动手的人,所以准备不充分也是情有可原。
况且,即便唐天昊不出现,映月山庄还有别的人镇守,苏千澈在这里也讨不到丝毫好处。
“老祖宗,您多虑了,我们怎么会把映月庄让给别人?”宁阙连连道,“这还不是因为他们是宸侄子的朋友,所以我们才没有下狠手。”
“那我还要感谢你们手下留情了。”苏千澈懒懒开口,慵懒平和的声音虽低,却随风传到所有人耳中。
她的话音刚落,便引起一阵低声讨论。
“连老祖宗的威压都承受不住,竟然还如此嚣张。”
“呵,有老祖宗在,即便他有怀王撑腰,也于事无补。”
苏千澈没有理会那些不和谐的声音,反而看向唐天昊,懒懒道:“老人家,我是在帮映月山庄清理门户,十一,也就是凌夜宸,才是真正的映月庄少主,现在夺回属于他的东西,实属应当。”
“一些外姓之人竟然也觊觎庄主之位,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苏千澈轻笑一声,带着淡淡的嘲意和讥讽。
前几日十一告诉过她,他是映月山庄唯一的嫡子,若是不出意外,便是下一任庄主,只是,宁阙等人似乎早已把映月山庄画为他们的囊中之物,甚至要把十一这个正牌的继承人赶出去。
“一派胡言!”宁阙怒指着苏千澈,随后极为恭敬地对白发老者道:“老祖宗,他们三人伤了傲儿和另外几个映月庄弟子,不仅不道歉,态度还极为嚣张,晚辈等人仅仅是请他们离开庄子,这个少年却叫了如此多的护卫来,想要对庄子不利。”
唐天昊面无表情地说道:“不管是谁,对映月山庄不利,便是与老夫为敌。”
“行了别废话了。”苏千澈掏了掏耳朵,问苏煊铭:“大哥,这个老头,你打得过么?”
既然已经做好决定,那就玩票大的。
苏煊铭冷眼看着唐天昊,握剑的手转了转,冷声问:“确定?”
苏千澈眨眨眼,苏煊铭这话,是确定要动手的意思?
若真对唐天昊动了手,事情便完全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呵,为何需要转圜的余地?若是她退一步,他们就会向前逼一步,所以,她一向奉行的,不做便罢,既然做了,便永不后退。
映月山庄是属于十一的东西,她不会让其他任何人染指!
“这老头刚伤了我,还是由我来亲自解决他。”苏千澈把玩着匕首,眸底闪过兴味的笑,话音落下,她的脚步一动,正要闪身而出,手腕却突然被人抓住。
男子的大手结实有力,因为常年练剑,掌心有浅浅的茧。
“待在这里。”苏煊铭冷声说完,便直接朝唐天昊飞奔而去,玄衣男子所过之处,冷气袭人,让人忍不住抱住胳膊。
唐天昊手一挥,巨大的透明光罩把映月庄弟子悉数罩在其中,随后才挥手抵挡迎面而来的攻击。
苏煊铭的举动就像是一粒石子投入湖面,打破了表面的平静,凌从霄等人不再顾忌,纷纷朝众弑神卫出手。
若说刚才是小打小闹,现在就是真正的厮杀,一个两个弑神卫不是凌从霄等人的对手,可一群弑神卫,却能勉强抵挡他们的攻击。
因为没有了映月庄弟子参战,映月山庄动手的只有十人,虽然他们实力不俗,可众弑神卫也不是省油的灯,特别是团队间的合作,配合得极为默契。
本以为几年时间过去,弑神卫的各种应变反应都会下降,没想到他们似乎并没有落下多少,与强大的对手缠斗了数十个回合之后,竟只有极少的人受了些皮外伤。
苏千澈并没有出手,现在这些映月庄的人是锻炼弑神卫的最佳对手,她怎会错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眸中映着场中激烈的战斗场面,苏千澈忽然开口,问身边的简泽轩:“你来这里干什么?”
简泽轩微垂了垂眼睫,声音冷静地开口:“有探子查出映月山庄内并不稳定,我便顺道来看看。”
“顺道?”苏千澈挑眉,早不顺晚不顺,偏偏她与苏煊铭和十一前来的时候顺道了?
简泽轩微抿着薄唇,避开少年慵懒却似闪着星芒的眸。
清了清嗓子,简泽轩岔开了话题:“把他们当成磨刀石,倒是不错。”
“是挺不错。”苏千澈轻笑,微眯起眸,“既能磨炼他们的团队意识,又能激他们处于发生死关头的潜能,弑神卫的成长,有映月山庄一份功劳。”
简泽轩默然,原本还觉得她有些冲动,毕竟映月山庄身为江湖的一级势力,绝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即便映月山庄已经处于风雨飘摇之际,也不是区区几百弑神卫可以拿下的。
却没想到,她的目的竟是拿庄主等人磨炼弑神卫,若是让凌从霄等人知道她的想法,怕是要吐血三升。
场内厮杀激烈,白衣少年却与衣男子站在场外,优哉游哉像是与战斗完全无关的局外人。
“你真的想拿下映月山庄?”简泽轩思索了片刻问道。
“这是属于他的。”苏千澈用下巴指了指场内正在与宁阙交战的十一,淡淡道:“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自然要找回一些补偿。”
简泽轩浓眉微皱,十一仅仅是她身边的侍卫而已,她竟然要为了他,与大半个江湖为敌?
映月山庄身为一级势力多年,自然也有至交派系,还有许多利益牵扯的帮派,即便苏千澈突破层层重围侥幸拿下了映月庄,也会遭人诟病,毕竟他们名不正言不顺。
况且,映月山庄本就不是省油的灯,要真正拿下,困难无比。若是此次失败,庄内的人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她可以为了一个侍卫做到这种地步,却一心要与他退婚,不想与他有任何牵扯,心里有些酸酸涩涩,很难受。
“你有什么准备,若是需要配合,我可以派一些人过来。”简泽轩压下心底异样沉声说道。
现在她并没有喜欢的人,他还有机会。
“准备?”苏千澈扬了扬眉,“没有。”
“没有准备?!”简泽轩低呼一声,瞳孔微微睁大,显得极为震惊,“你就想用这些人,拿下映月山庄?”
“不然?”苏千澈耸耸肩,“我手下只有这么些人。”
简泽轩默默咽一口血,果然还是他想得太多了,本以为她如此胸有成竹的模样,后续的事情早就已经安排好,却没想到,她竟然什么都没准备……这不是送羊入虎口么?!
只是这是江湖之事,他若是贸然插手,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想了想,简泽轩唤来身后的柳侍卫,低声吩咐道:“把这里的事告诉墨玦的手下,让他们派人前来接应。”
“是。”柳侍卫应了,正要走,便又听到简泽轩的话:“从那里抽调一百人,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记得不要暴露身份。”
柳侍卫心里一惊,眸光有片刻的怔愣,王爷竟然为了十公子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把那里的人都调出来了?
“是……”柳侍卫应了,速度极快地离开了此处。
两人闲聊间,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状态,苏千澈左手抱着右臂,右手指尖在下颚摩挲,“弑神卫对于生死战斗还是有些生疏了,这才多久,就要败下阵来。”
若是让凌从霄等人听到她的话,怕是直接呕血。
与弑神卫越是打到后面,他们便越是心惊,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寻常人早已奈何他们不得,数量的多少也无法决定胜负,可这些护卫,分明并没有多强大的内力,配合却是极好,仅仅是十来个弑神卫,便能拖住他们的脚步,让他们无计可施。
更可气的是,弑神卫不时会换一批人与他们战斗,仿佛是为了拿他们练手一样!
另一边,苏煊铭与唐天昊的战斗可谓是惊险至极,两人很有默契地找了偏僻的地方战斗,长剑与长剑相击,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着强大的内力,空间仿佛被撕裂,带起衣袍猎猎作响。
就在弑神卫众人打得兴起时,又有数道强横的气息由远及近,六人如炮弹般砸落在交战的人群中央。
这六人中,四个中年人是上一任长老,两个年轻人分别是映月庄大师兄和二师兄,两个年轻人见了苏千澈二人,便不由分说直接拔剑向他们杀来。
“喂,那里那么多人,你们不去杀,干嘛非要招惹我?”苏千澈撇撇嘴,虽这般说着,身体却主动迎了上去,手中匕首在半空划出一道锋利的弧线。
简泽轩一言不发地迎上另一人,刚来的另外四人也加入战局,一时间,战斗场面更加激烈。
众映月庄弟子在透明的保护罩里看外面的打斗看得心惊肉跳,情绪也是激动无比。
“哇,快看,大师兄在和那个狂妄的小子打!”
“大师兄天赋那么高,那小子肯定很快就败下阵来。”
“可不是……哎,你们看老祖宗那里,那个坏人内力耗尽,要输了。”
“竟然能在老祖宗手下坚持这么久,那人是谁啊?”
唐天昊看着面前的玄衣男子,没什么表情的眼底闪过一道赞赏之色,“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实力,可惜了。”
说罢,唐天昊声音陡然一转,全身内力汹涌而出,全部集中在长剑上,长剑猛然向前一划,空气被割裂,发出轻微的刺啦声。
“若是你再练几年,只怕老夫也不是你的对手。”话音落下,长剑锋锐的剑气便斩在速度慢了一筹的苏煊铭身上。
剑气划破长袍,深可见骨的伤口从前胸蔓延到小腹,鲜血瞬间浸透衣袍,苏煊铭微皱起眉,面上褪了血色,额头上渗出微微细汗。
剧烈的痛让身体一阵细微的颤抖,苏煊铭全身的力气被抽掉大半,连剑都变得沉重无比。
“可惜,可惜。”唐天昊神情漠然地看着用剑支撑着身体,半跪在地的玄衣男子,直接举剑,刺向男子心脏。
长剑带着无可比拟的气势,剑尖闪动着寒芒,在苏煊铭瞳孔里慢慢放大,他神色一凛,抬手用剑阻挡,却因内力损耗过多,仅仅是让刺来的长剑偏移了一点位置,刺到心口上方。
唐天昊毫不犹豫地拔剑,鲜血被带出,四处溅射。
苏煊铭闷哼一声,面容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唐天昊漠然抬手,正要再刺一剑时,耳边却骤然一个阴冷的声音仿佛一道绳索扼住喉咙:“住手!”
唐天昊手指顿,动作只停了一刹那,便以更快的速度刺向苏煊铭。
一道阴影瞬间出现在唐天昊面前,刺出去的长剑被另一把剑挑起,两剑相击,迸射出耀眼的火花。
过了片刻,残影才在眼前凝实,白衣少年半阖的眸如墨般浓黑的极夜,声音阴冷如地狱里吹出来的风:“伤我大哥,血债血偿!”
“小心!”身后突然传来焦急的声音,苏千澈猛然回头,瞳孔骤然猛缩。
近在咫尺的距离,入目是两只带血的铁箭头,鲜血从箭尖上滴落,滴在地面,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衣男子挺拔的背影有些弯曲,却如一道高大的墙挡在她面前,为她遮挡所有伤害。
苏千澈心里骤然一痛,脑海里仿佛有什么裂开,疯狂撕扯着她的神智。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异样,苏千澈勾了勾唇,轻嘲道:“你傻了?不用剑把它们挑开,反而用身体去挡,你脑子真的进水了吧?”
简泽轩身体晃动了一下,艰难地转过头看她,薄唇张了张,勾出一丝笑,声音极轻地说道:“或许是吧。”
苏千澈眼眸微眯,似乎是第一次看到简泽轩的笑,极浅的弧度,却与记忆深处那干净温暖的笑容渐渐重叠,她仿佛又看到黑暗里,那个阴冷的桥墩下,少年满身是血,却依旧对她笑得温暖的画面。
眼前的男子在她眸底缓缓跌落,那般脆弱,就像唯一给她温暖的少年,在她怀里渐渐没了呼吸。
黝黑的双眸瞬间被染成一片血红,苏千澈缓缓抬起右手,掌心瞬间迸发出妖艳至极的红芒,红光阴冷诡异,笼罩整个庭院。
正要再次动手的唐天昊心里微惊,下意识收住了手。
苏千澈缓缓启唇,一字一顿,语调极轻地说道:“你们,都要,死!”
声音阴冷至极,仿佛渗入骨髓的寒意,让人一阵阵发冷。
一朵朵血色曼珠沙华以白衣少年为中心,在她身旁粲然盛放,又快速向周围蔓延开去,盛放出血红色妖娆的花蕊。
很快,众人眼底只剩妖冶的红芒,妖艳的繁花开遍整个庭院,仿若一片血色地狱。
“这……这是什么妖怪?”映月庄弟子惊恐地抱成一团,曼珠沙华所过之处,唐天昊的内力保护罩直接被破坏,一朵朵妖冶盛放的花向他们侵袭而去。
“啊,快跑啊!”众映月庄弟子吓得全部分散四处逃离,如此诡异的场景,他们闻所未闻,哪里还有胆量再去抵抗?
众弑神卫以光速扛起苏煊铭和简泽轩迅速逃离了中心地带。
苏千澈双眸全部被鲜血染红,她看着白衣白发的唐天昊,嘴角勾起邪肆的笑,右手微微一动,实力强大的唐天昊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抓掐住脖子。
“就,从你开始。”白衣少年的衣服都似被染成血色,眸底如一汪深不见底的血海。
唐天昊眼底映出一片血红,他神情冷漠地说道:“妖孽。”随后不管不顾被掐住的脖颈,蓄满内力的一掌狠狠地朝苏千澈胸口劈过来。
苏千澈冷笑,轻易抓住唐天昊的手,轻轻一拧,‘咔嚓’,手腕诡异地垂下。
“不,我是恶魔。”苏千澈轻笑,笑容绝美如同天使,在一片血色花海的衬托下,却显得格外渗人。
苏千澈右手一紧,唐天昊的脖颈便如脆弱的豆腐一般,被捏了个粉碎。
唐天昊双眸大睁,脑袋偏向一边,眼里渐渐没了神采。
躲在远处的众映月庄弟子吓得差点尖叫出声,那,那可是他们的老祖宗,实力强大,在整个天酆大陆,都是是数一数二的高手,竟然如此轻易就被杀了?真的被杀了?
如果这是一个梦,让他们早些醒来吧!
众弑神卫也是看得头皮发麻,这个恐怖的白衣少年,真的还是他们那个慵懒随性,漫不经心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的主子吗?
凌从霄等人见老祖宗竟被一招杀死,都是瞳孔猛缩,他们互相对视一眼,便齐齐出招,各种兵器全部往白衣少年身上招呼。
“呵。”苏千澈扔下唐天昊的尸体,身影瞬间在凌从霄等人眼前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距离最远的一人身后,抬手,一道血迹飘过,那人被抹了脖子,死不瞑目,只剩下一声卡在喉咙,还来不及叫出声的惨叫。
待得众人意识到又有人死了之时,白衣少年的身影再次消失,不管众人怎么找,都没有丝毫踪迹。
少年再次出现时,又带走一人性命,仿佛对他来说,他们强大的内力只是一种摆设而已。
又毫无征兆地失去一人之后,凌从霄等人终于恐慌起来。
这样神出鬼没的身法,他们完全无法察觉,这一片花海就像是苏千澈的领域,在她的领域里,所有人都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由她宰杀。
“有本事出来和我们堂堂正正地打,何必藏头露尾!”宁阙压下心底恐慌,色厉内荏地说道。、
自从他当上映月山庄的长老之后,一直都是一帆风顺,这种惊恐无力的感觉已经许久没有遇到过,久到他差一点要忘记惊恐是什么感觉。
“呵呵,你们十几个长辈,竟然让我一个晚辈和你们堂堂正正地打,不觉得脸皮太厚了?”少年隐含笑意的声音响在众人耳畔,他们四处张望,却始终没有看到任何人,心口不由越发紧了。
花海里,唯一还算镇定的便是凌玥,他的目光看向站在不远处始终看着白衣少年的十一,轻声道:“三弟,你就任由他这么杀人吗?”
十一薄唇紧抿,眼底映着那一片诡异妖冶的红,沉声道:“公子做事,自有分寸。”
“还是十一懂事。”苏千澈轻笑着夸了一句。
十一紧抿的薄唇松开了些,眸底的暗光也淡了些许。
凌玥正要说话,苏千澈却凭空出现在他面前,匕首挑起他线条优美的下颚,轻笑道:“凌公子这是,心疼了?”
说罢,白衣少年一扬手,站在凌玥身侧的一名长老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抹了脖子。
温热的血溅在凌玥白皙的侧脸,如红梅在白雪上绽放。
凌玥半迷蒙的桃花眼里闪过清冷的光。
“哎,怎么弄脏了。”苏千澈左手握匕,右手从怀里掏出一块雪白手帕,轻擦男子脸上血迹。
凌从霄等人趁此机会,全部发出自己最强一招,毫无保留地向苏千澈杀过去。
白衣少年的身影,连同凌玥一起,再次在众人眼前消失。
被他们击中的地方,一阵激烈的爆炸声响起,连地面都晃动起来,那一片的曼珠沙华全部被毁去。若是人碰到,必然是尸骨无存。
“啧,他们下手可真狠,难道是想把你也一并除去?”苏千澈在凌玥耳边轻声道,她看一眼被炸裂的地方,随手一拂,花海便再次被填满。
凌玥微勾了勾唇,若是他还在原地,可不是会被炸得粉碎?
只是,她为何要救他?他们分明一直站在对立面。“你胡说!”凌从霄怒喝道,他怎么会想杀死玥儿,他只不过想杀了这个妖怪!
至于其他人的心思,却是不得而知。
“唔,没时间与你们玩捉迷藏了。”苏千澈说罢,身影再次消失,再出现时,凌姓以外的副庄主长老一个不剩,全部倒在血色花海里。
凌从霄三兄弟看着周围倒了一片的人,前一刻这些人还活生生的,现在却全部似在他们面前,而那个杀人凶手,若是想要他们的命,他们甚至毫无反抗之力。
几人全身发冷,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红芒渐渐散去,血色曼珠沙华也慢慢化为红光飘散在空气中,再看不到任何痕迹,除了地上多出来的几句尸体外,完全没有任何异样。
白衣少年看着凌从霄,勾唇笑道:“去把最好的大夫请来,若是怀王和我大哥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让整个映月山庄陪葬。”
若是在一刻钟之前,凌从霄等人还会嘲笑他的嚣张狂妄,可刚才亲自见识过之后,他们却深刻地体会到,眼前看似孱弱的少年,有绝对的能力做到他说出来的话。
从不轻易低头的映月庄庄主凌从霄,在见识过少年诡异恐怖的能力之后,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我现在就去。”
凌玥让众弑神卫把两个伤者安置在房间里,映月庄弟子暂时被震慑住,倒是没有人来闹事。
苏千澈在两个伤员隔壁房间住下,十一随她一同进入房间里。
刚进入房间,白衣少年红润的脸颊便褪了血色,脸色苍白如纸,右手掌心一朵血色的花却妖艳至极。
“让弑神卫守好大哥和怀王,不得有任何差池。我需要休息,不要让任何人打扰。”苏千澈躺在床上,便不再说话,直接闭上了眼。
是。十一无声应道。挺拔的身影站在床头,他微垂着眸看着床上的少年,少年呼吸均匀平缓,似是已经睡着了。
这般高强度的使用能力,肯定很累吧。
十一抬手为苏千澈盖了盖被子,长而浓密的睫毛掩住眼底思绪。
片刻,他抬起手,按了按胸口。
那道她刻的印记,一直在滴着血,每当快要愈合之时,他便会用刀划开,那样的痛,时刻提醒着他,他只是小姐的侍卫,只是侍卫而已。
十一盖住眼睑,许久才睁开,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关上门,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隔壁房间里,苏煊铭坐在床上,神情冰冷地给自己上药,脑海里却始终是刚才那一片血色花海。
那片花海是怎么出现的?好像是因为小澈的右手……
小澈在那一片花海里,是真正的消失,没有任何迹象,也没有任何气息。
她是怎么做到的?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剑伤的痛唤回了苏煊铭的神智,他再次快速而熟练地擦药。
不管是谁,她都是他的妹妹。
另一个房间,简泽轩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眉头微微皱起,额头渗出些汗珠,显然极为痛苦。
两只箭都已经拔掉,箭头上涂了毒,好在有解药,很快便给他用上了。
只是两只箭的位置都极为凶险,差一点便射中心口和小腹处的要害,箭上的毒也对他的身体造成了破坏,所以简泽轩一时半刻还醒不了。
给他上了药之后,简泽轩便昏昏睡去,只是他睡得极不安稳,脑袋不时动一下,仿佛被梦魇缠身。
那是一个一片漆黑的地方,没有任何光线,周围一片阴冷,看不到任何东西。
他摸索着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终于亮了起来,却不是大亮,一片灰雾蒙蒙,路边却有大片大片血红的花盛开,仿佛由血织就的地毯。
一个个神情呆滞的人排着队站在路上往前走去。
他下意识抬脚跟着他们走过去,走到一座桥边,一个老婆婆盛着汤,每个路过的人都会喝一碗,然后队伍继续往前走。
不久之后,就到了他,老婆婆舀了一碗汤递给他,他低下头,正要喝,却看到汤里一个女孩的笑脸。
女孩的面容看不清,他却知道她在笑,笑意明媚,牵动他的心弦,想要一辈子守护她的笑。
是谁,她是谁?
他的动作顿住,不能喝,不能喝,喝了就会忘记她。
他放下碗,转头又走了回去。
其他人没有受到影响,还是一样喝了汤往桥上走。
他看着一个个面容呆滞的人,不知自己是不是也跟他们一样。
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黄泉路。有人在他耳边说道。
黄泉路?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近乎透明的双手。是了,他死了,怎么死的,他记不起来。
你的阳寿未尽,还有心愿未了,若是投胎,你还能见到她。
真的吗?他惊喜,可是很快,眼神又黯淡下来。
他已经记不起来她是谁,只记得有一个她,他要守护一生的她。
你若不投胎,便永远见不到她。
投胎,投胎要喝汤,会把她彻底忘记。他抗拒,他已经记不起她是谁,不想再把那个她都忘记。
这是再见到她的唯一办法,你若考虑好了,便自行去。
说完这句话之后,那个声音消失了。
他茫然地在雾蒙蒙的旷野上徘徊,眼前不时会出现一张张笑脸,还是看不清容貌,笑容却很清晰。
他张了张嘴,似有一个名字挂在嘴边,却不知道是什么。
他要找到她。
即便已经忘了,他也要找到她。
他喝了孟婆汤,投了胎,他忘了所有的一切,包括那个想要守护一生的女孩。
床上,简泽轩猛然睁开眼,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落,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心里仿佛有万斤大石压着,堵得他心口发慌。
她是谁?那个女孩是谁?
他用力捂着胸口,努力张着嘴试图叫出她的名字,有两个字就要脱口而出,却始终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叫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