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口城,是东部最靠近外海的一座城市,这里原本只是一座萧条的小城,却因为每三年一度的‘风云大会’都在此处举办,使得此处渐渐繁荣起来。
距离风云令现世还有两日,海口城便已经人山人海,本来不宽的街道,被从各处赶来的江湖人士填满,更不要说各种茶楼酒肆,更是早已人满为患。就连城外,都搭上了各式帐篷,以供江湖侠士们居住。
街道上人声鼎沸,极为嘈杂,不时能看到打架斗殴的场面,却没守卫来维持秩序。
城外,两辆檀木打造的马车缓缓向城门驶来,马车外表看上去极为普通,惟有车沿上雕出的一个小小‘离’字,彰显着马车的不普通。
马车后方,三人三骑紧随其后。
前一辆马车里,软榻上铺着一层厚厚的雪白绒毯,一个白衣少年微蜷着身体躺在软榻上,闭着眼小憩。左侧靠窗处,安置着一张小桌,白衣男子坐在小桌后,如玉手指拿着一卷书,正在细细品读。
进入城里,街道便显得拥挤起来,人群川流不息,马车更是寸步难行。
吵吵嚷嚷的声音传出,软榻上的少年眼睫动了动,随后双眸缓缓睁开。
视线里,一袭白衣的男子背对着她,发丝乌黑如墨,手边的清茶升腾着缭缭雾气,就连背影,都美得仿佛是一幅画。
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司影放下书卷,转过头看她,嘴角微微勾起。
仅仅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却仿佛让马车里的光线都亮了几分。
“醒了。”白衣男子微弯着身体走到软塌旁坐下,低垂着眸看她,琥珀色的澄净双眸里,映着少年略带惺忪的睡眼。
“嗯。”苏千澈抬手揉了揉额头,问:“这么快就到了?”
“原本就不远。”司影轻笑,指尖探过来,带着微微热度的手指轻轻揉着她的太阳穴,“是不是头晕了?”
“没有。”苏千澈虽这般说着,却顺势抓住男子白皙指尖放在脸颊上蹭啊蹭。
男子手上的皮肤,竟然比她脸上的皮肤还嫩滑,真是没天理啊。
司影如玉脸庞微微掠过红霞,并没有抽出手指,反而往前靠了靠,更方便她的动作。
少年微闭着眼,明显还没睡醒的模样,抓着他手蹭脸颊的动作,就像是一只慵懒懒向主人撒娇的小猫,让男子不由自主柔了眼神。
“都已经来到城里,还坐什么马车,本来就已经这么挤了,再塞几辆马车,还能过人吗?!”外面响起不客气的指责声,“这是哪家的马车,里面的人还不赶快下来,把马车赶到一边去!”
随着说话声,马车停了下来,显然是被人拦住了。
苏千澈眨了眨眼,眼底似有浅浅迷雾。
“外面怎么了?”她懵懵懂懂的问道。
“没事,木展会处理。”司影微垂着头,嘴角挂着三月春风般柔和的笑意,“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不睡了。”苏千澈把男子的手扔到一边,从软榻上坐起身,走到一侧坐下,撩起小窗处的车帘往外看。
入目一片黑压压的脑袋,全是江湖人士打扮,身上都佩带着武器,一股粗犷狂野的气息迎面扑来。
在她拉开车帘的那一刻,正从马车旁经过的几个汉子女子转过头来,见她精致的容颜,一外表粗犷的男子顿时来了兴趣。
“哟,这是哪家娇滴滴的公子,怎地来到这个是非之地了,小公子,这里不是你玩过家家的地方,劝你还是早些回去,免得遭到飞来横祸啊。”那男子右手抚着下巴,一脸猥琐的笑意。
苏千澈右臂撑在小窗上,手掌撑着下颚,红唇微微勾起,半阖的眸底透着慵懒懒的光,“我看你印堂发黑,今日不宜出门,怕是有血光之灾,劝你还是早些回去,免得死于非命啊。”
“你,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咒老子!”那男人听言顿时怒了,撸起袖子就要把人从马车上拖下来干一架。
苏千澈笑,淡淡的邪气,“哪里,本公子只是好心提醒你而已。”
粗犷男人看着少年嘴角的笑,便觉得刺眼无比,只想把人拖下来狠狠揍一顿。
“你小子是不是想死?”粗犷男人身边,几个明显是同伴的人都凶神恶煞地盯着她。
“我还没活够,怎么会想死?”苏千澈撑着脸,懒洋洋地说道。
“不想死就马上下来,给老子道歉!”粗犷男人双手叉腰,极为嚣张。
苏千澈懒懒地笑,没有说话。
“臭小子,你没听到吗,还不下来给老子道歉!”见她不说话,明显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模样,粗犷男人顿时气急败坏。
街道上人本来就多,来到这里的又都是各大门派弟子,都是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主,见此处有架吵,甚至有可能会打起来,很快便有不少人围了过来,本就拥挤的街道更加水泄不通。
“啧,这细皮嫩肉的,来这里干什么呐?”
“哈哈,到时候不小心被碰到,可别哭鼻子啊。”
少年似乎没有感受到周围的人看好戏的眼神,以及他们毫不掩饰的大声议论,眼睫眨了眨,片刻懒懒睁开,“你若再继续说下去,只怕血光之灾很快就要应验了。”
“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粗犷男人手一挥,正要让身后的人动手,马车车帘再次被撩开,一白衣男子带着面具的脸出现在男人眼中。
男子气质超凡脱俗,普一出现,便吸引了绝大部分人的目光,粗犷男人微微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原来是个兔儿爷,这是有人罩着,怪不得如此嚣张。”
苏千澈眼睫微挑,兔儿爷?随后,她转头看向身旁的白衣男子。
司影身上的气息明显冷了一分,只是因为他本身展示出来的气势极为柔和,以致除了苏千澈和几个极为了解他的离云宫之人,根本无人察觉到他的气息变化。
木展等四位门主都不自觉地抖了抖,暗想这个男人竟然敢惹到夫人,真是要应了夫人那句话,有血光之灾啊。
司影粉嫩的薄唇微勾,如梦似幻的悦耳声音从他嘴里滑出:“不知这位壮士,出自何门何派?”
他的话音落下,便又引起更为热烈的讨论声。
“啧啧,这男人真怂,看着气势倒是挺强,却没想到是个怂货。”
“那俊俏小子真可怜,被人骂了,这男人不仅不帮忙,反而还向对手示弱,真正是白瞎了。”
“哎,小子,要不你跟着哥哥,哥哥保准让你吃香的喝辣的,绝不会让你被人欺负的。”远远的,便有人向苏千澈招手,苏千澈转过头去,便见黑压压一群人中,一个脑袋在后方晃啊晃,却是看不清容貌。
粗犷男人更是笑得猖狂至极,对方示弱的招呼让他心里极为爽快,想也不想地大声道:“爷爷我是地煞门门下四大副门主之一的喻副门主,你们两个,今日要是给爷爷我道歉,爷爷就放过放过你们!”
地煞门行事一向嚣张,除了几个一级势力外,地煞门算得上是江湖上最大的势力,这几年风头正盛,甚至隐隐有超过映月山庄,成为一级势力的架势。
木展等人眉头微皱,这人真是不知死活。
“地煞门。”司影轻声重复着。
苏千澈转过头,问他:“怎么,地煞门很厉害?”
“还不错。”司影轻笑,“以我一人之力,要灭满门,有些困难。”
此言一出,场面有片刻的静默,随后便是一串疯狂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竟然说要以一己之力灭地煞门满门,这男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刚才还说他怂,现在不怂了,却疯了,哈哈。”
粗犷男人怔愣片刻之后,却是暴怒无比,这个大放厥词的男人,竟然说要灭地煞门满门?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你们两个小子,还不下来乖乖送死!”男人怒喝一声,他身后的几个男人也同时附和,一时间场面更是吵闹无比。
后面一辆马车里,容菱水眸里隐隐闪过恨意。
司影眸底闪过淡淡暗光,木展等人搓了搓胳膊,无端觉得这个冬天格外的冷。
苏千澈默默看了司影一会儿,他说的话,不像是开玩笑。
随后微侧着头看着众人的神色,就像在看一出戏。
“灭满门,也太过血腥。”苏千澈淡淡说道,眸中却是半丝波动也无。
“那阿澈觉得,该如何?”司影轻笑着问。
苏千澈正要开口,却被一阵高喝声打断:“前面的,不走就靠边,别挡着路!”
一辆豪华马车停在离云宫两辆马车后,因为街道过窄,仅仅能容两辆马车并肩而行,然而街道上人太多,堵住了一半的道,所以苏千澈二人乘坐的马车停下来之后,后面的马车便无法再进去。
说话之人的声音极为嚣张,众人的目光很快便被吸引过去。
众人只是看了那辆马车一眼,便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所有的声音便消失了。
那是一辆全黑的马车,不知是何种材质,却仿佛一个幽深的黑洞,连周围的光线投射上去,都被那极致的黑全部吸收。
车门上,一个摄人心魂的‘魔’字显得耀眼至极。
“那……那是魔魂殿的马车……”
“魔魂殿,是那个皇甫魔头?”
“快,快走,别站在这里了,若是一不小心惹到那大魔头,那可就枉死了。”
众人回过神来的一瞬间,便一呼啦全部散开,很快街道变得空旷起来,唯有那粗犷男人和几个地煞门门徒还站在街道上,怒瞪着苏千澈二人。
苏千澈微挑了眉,默默看向身旁的司影,似乎在说,分明是两个实力相当的人,为何皇甫溟一出现,众人便落荒而逃,而司影呢,人家都不认识他。
这个离云宫尊主,做得可真失败啊。
司影微微一笑,眼底带着无奈和宠溺,伸手揉了揉少年毛茸茸的脑袋。
“滚开,别挡道!”一阵凌厉的破风声传来,一条黑色带着细细倒钩的鞭子直直朝马车外的几人抽去。
“卧槽,老子惹到你了?!”粗犷男人伸手想要抓住鞭子,却不曾想那鞭子看似柔弱,力道却是极大,那男人虽然抓到了鞭子,却被刚猛的力道抽得猛地退后几步,倒在另外几人身上。
男人眼底露出惊恐,手上皮开肉绽的滋味痛得他全身打颤。
仅仅是一个驾车侍卫便有如此功力,那那位殿主,究竟到达了何种程度?
“喻门主,你没事吧?”几个门徒连忙问道。
喻门主眼底闪过惊恐和恨意,狠狠地咬了咬牙,沉声道:“走!”
说罢,狠狠地瞪了苏千澈二人一眼,在几人的搀扶下迅速走远了。
“啧,真是欺软怕硬啊。”苏千澈轻声感叹了一句,眸中映着缓缓从旁行过来的暗黑一片的马车。
司影看了迅速逃离的几人一眼,眸中暗金色光芒一闪而逝。
魔魂殿的马车走到两人面前时,停了下来。
车帘被掀开,一道耀眼的血红色钻石光芒闪烁,随后,皇甫溟精美绝伦的脸才出现在视线里。
血衣男子探出头来,微微上挑的赤色狐狸眸水波流转,他看着少年精致的容颜,嘴角勾起邪肆的笑:“小东西,又见面了。”
两辆马车离得极近,近到只要一伸手,便能触碰到对方的脸,甚至连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鼻端嗅到男子身上令人沉迷的魅香,苏千澈微眯了眯眼。
“小东西,说好的到魔魂殿伺候爷,为何爷却不见你的踪影?”皇甫溟伸出手,似要触碰少年眉心鲜红的印记。
一只白皙的手从旁边伸出,闪电般打开了皇甫溟的手。
“皇甫殿主,阿澈是本尊的夫人,你,最好不要碰。”司影淡淡说着,嘴角笑意浅浅。
皇甫溟似乎这才看到司影,暗赤色双眸微眯,低魅的声音响起:“原来是司尊主,司尊主近来可好?”
司影轻笑,如三月桃花般的柔美,“本尊与夫人一起,自是再好不过,倒是皇甫殿主,似乎有些,精神不济。”
“本座日思夜想小东西,自然会精神不济。”皇甫溟笑得邪肆,“小东西,你再次违背了与爷之间的约定,爷该怎么惩罚你?”
苏千澈右手撑着头,半阖的眸底映着男子左耳上钻石耳钉的耀眼光芒,眼神闪了闪,缓缓道:“前几日我被皇上囚禁在千府,皇甫殿主不会觉得,我有能力避开千府层层的守卫逃出来吧?”
“哈,小东西,你是在责怪爷没有亲自去接你?”皇甫溟笑道。
苏千澈摊了摊手,“我怎会责怪殿主,你我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既然约定的时间已过,我也没有办法,所以……”
“所以,等处理完这里的事,爷便亲自带你回魔魂殿。”皇甫溟微眯着眸,眸底闪烁着暗红色光芒,“小东西,你知道爷的脾气,不要再食言。”
说罢,皇甫溟放下车帘,遮挡了苏千澈的视线,他嘴角那一抹邪肆的笑意却停留在少年漆黑的眸中。
沉黑色的马车缓缓行去,苏千澈双手撑着脸颊,颇有些苦恼。
真是个大麻烦啊。
“阿澈。”司影伸出手,手指轻捏着苏千澈的下巴,转过她的脸,让她面对着他,“不要去。”
他说得很认真,眸底也是一片凝重。
苏千澈轻笑出声,“怎么,你还怕他能吃了我不成。哦,忘了告诉你,第一次见面时,我便给他留了一个见面礼。”
除了在昏迷之时被下上血契,与皇甫溟的几次交锋,她似乎都没有吃亏。
然而就是这个血契,却是最麻烦的东西。
血契是最危险的炸弹,一日不解除,她便一日不安心。若是去魔魂殿与皇甫溟相处几日,或许还能从他嘴里打听到一些怎么解除血契的方法。
她的语气轻松,司影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放松,皇甫溟是什么样的人,与他交手数年,司影再清楚不过,他就是一个毫无底线毫无原则的疯子,还是一个实力强大无比的疯子。
虽然阿澈曾经让他吃过亏,可那也是在他不了解阿澈的情况下。
“阿澈,皇甫溟的事,我来解决,你不必魔魂殿。”司影声音轻柔地说道。
苏千澈手指点了点脸颊,道:“若是没有得到风云令,我便去一趟,或许他会透露一些解除血契的方法。”
“阿澈。”司影抬手握住少年纤细手指,轻道:“不要以身犯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苏千澈按了按眉心,三点鲜红的印记仿佛炽烈燃烧的火苗,“我不想身体里有不受控制的东西存在。”
司影净透的眸底蒙上一层阴影,他着人查过许多关于血契的资料,却没有找到任何一种解除的方法,也曾打算与皇甫溟做交易,皇甫溟却只要一样东西。
他的命。
“阿澈,我们一定能得到风云令。”司影轻笑,不管是用什么方法,他都会把她体内的血契解除。
苏千澈眸光动了动,忽然抬起头,视线迎上街边茶楼二楼上一道灼热的视线。
衣男子面容俊朗依旧,浅棕褐色双眸里一片沉稳,如同波澜不惊的湖面,只是眼底深处,却仿佛深埋着一座欲要喷薄的火山,炽烈的火焰仿佛能够燃烧一切。
简泽轩在少年抬头的一刹那,心脏便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放在腿上的右手微微颤抖着,握着茶杯的手指也在轻颤,仿佛快要握不住手中茶杯。
她果然来了这里。
她还是一身男子装扮,眉宇间的慵懒气息,像极了小时候,那个动不动便要让他抱着的小懒虫。
他要现在告诉她吗?
不,不能这么草率。
“怀王殿下,真巧。”苏千澈轻笑着打招呼,心里却有些疑惑,简泽轩怎会出现在这里?
风云大会,聚集的都是江湖上的人,他一个王爷来这里,不怕被皇上猜忌与江湖势力勾结?
“不巧。”简泽轩极力压制着,才让声音正常下来,“我是特意在这里等你的。”
“哦,是吗。”苏千澈嘴角微挑。
说起来,简泽轩在映月山庄简泽轩不告而别,她还有些奇怪,本以为他是后悔为她挡了箭,现在却又说特意等她,是为何?
“正巧,映月山庄的事,我也应该好好谢谢王爷。”苏千澈接着道。
简泽轩看着少年微阖的星眸,手指紧握成拳,掌心传来的刺痛把他几次欲要脱口而出的话压下去。
他缓缓点点头,眸中一片沉稳:“我也有些事,要告诉……你。”
司影见他们旁若无人地对视,旁若无人地说话,心里很郁闷,他伸出手把苏千澈的脸侧过来,转头对简泽轩道:“怀王殿下,阿澈是我的夫人,你若有事要与阿澈说,我也会陪同。”
“阿澈,对不对。”司影笑眯眯地看向苏千澈,温柔的眸底却是不容拒绝。
苏千澈撇撇嘴,“去就去呗。”她又不是要与男人幽会,难道还怕带着他去?
‘嘭’。
轻微的沉闷声响起,苏千澈抬起头,却见男子刚才手里还握着的茶杯,此刻已不见了踪影。
因为有窗沿遮挡,只能看到男子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俊朗的侧脸透着一股浓郁的哀伤,阳光投下,在他的脸上留下沉重的阴影。
长而直的睫毛轻颤着,半晌,男子盖住眸,周身透着萧瑟的气息,仿佛把自己锁进黑沉不见光的角落里。
眼底映着男子仿佛突然被抽掉生机的模样,苏千澈抬手按住胸口,不知为何,胸口闷闷的,堵得慌。
“你们……成亲了?”简泽轩转头看着她,哑声问。
“还未。”司影轻笑,“我与阿澈成亲之时,会送请帖到府上。”
简泽轩深吸一口气,很快便再次恢复了沉稳:“既然未曾成亲,那么,小……澈的事,司尊主怕是没有权利插手。”
“小……”千……“我想与你,单独说几句话。”简泽轩低声道。
苏千澈微眨了眨眼,直觉告诉她,简泽轩要说的,应该是很重要的事,而这件事,司影若是在场,他应该不会说。
“酉时,我在洛水湖畔等你。”
马车里,苏千澈半躺在软榻上,男子沉稳的声音仿佛还响在耳畔,她微微眯起眸,手指揉了揉额角。
总觉得,此次见到简泽轩,他好像变了许多,变得,好熟悉,熟悉到灵魂里的感觉。
“阿澈,你真的要单独去赴约?”司影坐在软榻旁,净透的眸静静地看着她,眼底带着丝丝委屈。
苏千澈最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就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小狗一样,可怜兮兮的模样,让她忍不住便心软。
但是,简泽轩刚才的模样,以及他要说什么话,却更让她在意。
她伸出手,纤细的手指挑起男子白皙下颚,嘴角的笑带着些许邪气,“司美人,对你自己有些信心,不是什么人,都能把本公子勾走的。”
司影轻叹一口气,握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夫人,你的吸引力太强,我不得不防。”
苏千澈轻笑,没想到,优秀如司影这样的男子,竟然也会担心。
她双手抱住司影脖子,把他拉到眼前,挺秀的鼻尖差点碰到男子凝脂般的肌肤,“放心,没有找到比你更美的男子之前,我暂时还不打算补充后宫。”
“哦?是吗?”司影双手撑在少年身侧,微眯起眸,净透的眸底闪过危险的暗光,“这么说来,夫人是打算建后宫了?”
“人生在世,若是不多养几个美人,那多对不起自己。”苏千澈笑眯眯地说道。
司影轻呵一声,手指插进苏千澈头发里,指尖一挑,头上发冠便被他挑开,少年满头青丝在软塌上铺散开来。
“夫人,你想要什么样的美人,嗯?”男子修长的身体虚覆在少年纤瘦的身体上,薄唇放在她雪白而小巧的耳垂,轻声道。
一股似有若无的电流从耳垂传进身体,苏千澈身体微颤,脸颊的温度缓缓升高。
“咳,像你这样的美人,就挺好。”苏千澈身体动了动,男子强大的压迫感就在身上,让她感觉有些喘不过气。
以前分明都是她撩拨他,为何现在她却经不起撩拨了?
“那为何,夫人还想要别的美人?”男子低沉磁性的声音响在耳侧,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脸颊,熨烫了少年雪白的肌肤。
苏千澈眨了眨眼,伸出双手推开他,看着男子美得令人窒息的眸,一本正经地说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我,是其中的佼佼者。”
“既然如此。”司影微抬起她的下颚,嘴角勾起柔美的笑意,“我只好让夫人,没有精力再去想别的男子。”
苏千澈再次眨了眨眼,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尊主,我们到了。”马车停下来,外面传来木展的声音。
司影轻笑着看她略带懵懂的脸,道:“夫人,我们到了。”
苏千澈:她已经听到了。
因为发冠被取下,苏千澈披头散发,不能直接下去,司影便以指代梳,把她的头发整理了一番。
温热有力的指尖轻柔地划过头皮,很舒服,苏千澈闭上眼,享受着他轻柔的动作。
束好发,下了马车,眼前是海口城最好的客栈,客栈房间早已经定好,因为资源紧缺,七个人只订到三间房,至于容菱?苏千澈已经快要把她忘记。
正在想着,便见蒙着面纱的白衣女子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她眸中神色一如往常,看不出其他思绪。
苏千澈不由挑眉,这几日,木展等人对容菱的态度,虽然不算差,但也绝对算不上好,与之前她在离云宫的待遇,绝对是天差地别,可她却仿佛没有感受到一般,还是一如既往地把木展等人当成哥哥。
“尊主,既然已经到了海口城,想来师尊也已经到了,菱便先告辞了。”容菱对众人行了礼之后,便很识趣地离开了。
木展等人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这三日的赶路时间,虽然夫人并没有找容小姐麻烦,但他们时刻提着一颗心,此刻容小姐离开,他们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进了客栈,竟又遇到从二楼下来的皇甫溟。
男子一身血衣,透着诡异而妖娆的气息,一头长至臀部的青丝披散在脑后,在脑后松松地系上一根暗红色发带。
司影倒是没什么惊讶神色,毕竟,离云宫和魔魂殿等几个一级势力,都是住在这间客栈里。
这段时间,海口城的人虽多,打架斗殴也不少,可因为天玑规定,不能出人命,若是涉及到命案,便会失去争夺风云令的资格。不管是多么大的仇恨,在这几日的相处时间,都要放下仇恨,最多不过看不顺眼揍上一顿。
所以,在海口城的时间,相对来说还是和平的。
“小东西,又见面了,我们真有缘。”皇甫溟慢悠悠地走到苏千澈面前,胸口一片雪白皮肤,和暗红色的罂粟花在她面前晃荡。
“呵呵。”苏千澈轻呵,以皇甫溟的性格,自然不可能退而求其次,去住别的客栈。
皇甫溟微低下头,在少年耳边轻道:“晚上,到爷的房间里来,爷有好东西给你看。”
苏千澈双手环胸,一脸鄙视地看他,“有什么好东西,现在给我看就行。”
“哈哈,小东西,你确定,要现在给你看?”皇甫溟邪佞地笑起来,张扬的笑声传遍了客栈的每个角落。
客栈里其余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司影把苏千澈拉过去,修长的身体挡在皇甫溟面前,“皇甫殿主有什么好东西,给本尊看也可以。”
皇甫溟竖起一根手指,在面前轻晃,“司尊主,这是一个不利于你的消息,你可以想一想,怎么从本座手中买回去,如此的话,本座就不会给小东西看了。”
司影神色不变,眸中颜色却是暗了一分。
“小东西,记得晚上来爷的房间,爷等着你~”皇甫溟走到苏千澈身边,在她耳边轻声道,“爷给你看的,是关于幕后黑手的消息哦~”
说罢,血衣男子便缓缓走了出去。
苏千澈眉头微微皱起,皇甫溟曾说,雇佣七星楼杀手取她性命的,是无音主,难道皇甫溟已经知道了那位主的身份,或者说,无音主此次也来到了海口城?
而他所说,对司影不利的消息,又是什么?
想不通,苏千澈晃了晃脑袋,反正晚上便会知道,她也不想了。
司影看一眼身旁少年的神色,微垂下眸,什么也没说。
现在刚过正午,距离酉时还早,苏千澈回了房间,便直接躺床上睡觉,虽然在马车上也睡了不少,可马车哪里有床舒服,于是很快,沾着床的苏千澈便睡着了。
司影坐在床边,琉璃般澄澈的眸底映着少年安然的睡颜,片刻,他抬起手,捋了捋少年耳旁发丝,随后倾身,在她额头轻轻留下一吻,才站起身来,脚步轻缓地往外走去。
出了客栈,司影大致辨别了方向之后,便找准一个方向,急速向那里赶过去。
海口城虽然不大,可该有的,却也不少,比如青楼这种存在,便少不了。
穿过两条街之后,眼前出现一座两层小楼,怡春居。
因为还是白天,怡春居没有开门,可街道前的人却是不少,司影眉头微微皱了皱,只思索了片刻,便换了一条道,从后院飞身上了二楼。
房间里欢声笑语,女子的娇笑声传出,司影推开窗,一阵浓重的脂粉香气便迎面扑来。
血衣男子坐在圆桌旁,桌上摆了一大桌酒菜,男子身侧,一左一右坐着两个女子,长得都是娇媚无比。
“瞧瞧,是谁来了?”皇甫溟接过右侧女子递过来的酒,抿了一口,转头看向窗外,“司尊主,你来得正好,这两个美人,都是本座为司尊主准备的。”
司影站在窗边,并未打算进去,“看来皇甫殿主很忙,本尊便不打扰了。”
说罢转身欲走。
“司尊主,别那么性急。”皇甫溟喝完了杯中酒,对身侧两位美人道,“你们先下去,我们这位尊主,是个不吃荤的主。”
两位美人依依不舍地离开,走时还不时回头看血衣男子一眼。
“司尊主,人走了,可以过来坐了?”
司影单手撑着窗沿跳进去,雪白的衣袍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你想告诉阿澈什么消息?”司影开门见山地说道。
皇甫溟缓缓倒了一杯酒,手指端着杯身轻晃,片刻才道:“关于雇佣七星楼杀手追杀她的幕后黑手,也就是无音主的消息。”
男子暗赤色双眸中划过一道血色红芒,他抬起眸,嘴角勾起邪魅的笑意,“无音主的身份,想必司尊主也很感兴趣。而你们之间的恩怨……”他顿了顿,笑道:“若是让小东西知道,她所受的无妄之灾,是因你而起,不知小东西会怎么做?”
司影神色不变,他在皇甫溟对面的位置上坐下,净透的眸底一丝波澜也无,“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