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修炎点了几样小菜,又让掌柜的上了一壶好酒,很是自来熟地给桌上的三个酒杯都倒上了酒,随后双手执杯,对苏千澈二人说道:“在下秦修炎,南绥国人士,在此处遇到二位,也算是缘分,在下敬二位一杯。这杯在下干了,二位随意。”
说罢,他便仰头一口把杯里的酒喝了。
苏千澈也缓缓喝了,司影只浅浅抿了一口,并未说话。
秦修炎放下酒杯,又把酒斟满,才问:“不知二位尊姓大名?”
苏千澈默然,这红发男人是南绥国人士,那刚才那位美男子,莫非就是大名鼎鼎的第一美人楼庭兮?
指尖在杯身轻点,苏千澈眼睫微垂,秦修炎这个名字,不像是假名,她自然也要报以真名,“苏千澈,你可以叫我十公子。”
司影默默看了苏千澈一眼,见她慵懒的眸底一丝光亮,便知她只怕是又被哪个美男迷住了眼。
呵呵,美男么……
“司影。”白衣男子缓缓开口,磁性悦耳的嗓音中似带着浅浅电流,听之便觉浑身发麻,从耳朵酥进了骨头里。
秦修炎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男子一双令时光惊艳的琥珀色双眸,晶莹剔透,琉璃般纯粹不沾世俗尘埃,虽带着银制面具,却丝毫不影响他清贵高雅的气质。
若说楼庭兮是不可触及的仙,那么眼前这位,便是不容亵渎的精灵,美得令人窒息,却干净如最纯粹的水晶。
苏千澈抬起手,在秦修炎眼前晃了晃,“看呆了?”
秦修炎快速转回头,哈哈大笑:“怎么会,只是有些惊讶,竟然能在这里看到与老楼气质容貌不相上下的人。”
“老楼,是楼庭兮楼世子?”苏千澈眼眸微微睁大。
“哈哈,十公子也知道老楼的名号?没想到老楼的名声那么响亮,真真令人羡慕。”秦修炎大笑,黑钻般的眼眸里闪着晶亮的光。
苏千澈以手托腮,眼睫微微垂下。
竟然真是楼庭兮,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第一美人,只是可惜,没有看到他的正脸。
“天下第一美人的名讳,自然是无人不知。”苏千澈浅浅勾唇,手指慵懒轻点桌面。
司影:呵呵,天下第一美人。
秦修炎默然不语,这称号,对他这种钢铁直男来说,似乎并不是什么好的称谓。
但是又不能吐槽,否则,以后只怕是连老楼的面都见不到了。
于是秦修炎很聪明地转移了话题,“十公子年纪虽小,可在你们东刖,名气也不小。在东刖的这段时间,在下便数次听到人提起十公子。”
“哦,是吗。”苏千澈淡淡道。
秦修炎眼底闪过一丝兴味,本以为眼前的少年是一个性子冲动的人,却没想到听到有人夸赞,他竟是波澜不惊,看来,那一次面对众人刻意刁难的处变不惊,也是她自身应对突发事故的能力。
“十公子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境,在下佩服。”秦修炎笑道。
苏千澈懒懒抬眸,半阖的眸扫过眼前男子:“本以为秦公子是爽快直率之人,不曾想竟也与俗人无异。”
秦修炎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在下不过实话实说而已,既然十公子不喜欢,秦某便不说了。来来,咱们喝酒,这家店虽然不大,酒倒是还不错。”说罢自己便先喝了一杯。
“对了,你们二位是否会在峰邺城停留,若是不急着离开,可否带我和老楼在峰邺城四处逛逛?”
苏千澈抿一口酒,“南绥距离峰邺城,少说也有数千里,两位千里迢迢来到峰邺城,不知有何贵干?”
“这个,告诉你们也无妨。”秦修炎凑近苏千澈,悄悄说道:“其实是因为老楼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所以我想带他来见识一下东刖战神曾经的辉煌荣耀,让他也沾一点人气。”
“沾人气?”苏千澈眼睫微挑,刚才看到楼庭兮的模样,确实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一只筷子出现在两人之间,秦修炎条件反射般伸手夹住,手上用力,筷子却纹丝不动。
司影粉嫩的唇角微勾,笑容虽美,却如雾中之花缥缈疏离。
“阿澈与你并不熟识,秦公子还是不要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
苏千澈看了看离了她半臂之距的秦修炎,默。
这样也算亲密举动?
秦修炎额角跳了跳,放开夹着筷子的手,又坐直身体。
“听说峰邺城这段时间不太平静,两位莫非是因为此事而来?”
“不平静?”苏千澈问。
“你们是今日才到的吧,不知道实属正常。”秦修炎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我和老楼两日前来到此处,仅住了一夜,便听闻城西一户人家五口人在昨夜全部被人杀害,死者四肢被卸,鲜血流遍了这个院子,死状惨不忍睹。”
“这已经是凶手这个月第三次作案,不仅仅是昨夜,三日前,城南也有一户人家,共六口人,被人杀害,无一幸免,五日前,也是在城西,一家四口死了个干净。”
苏千澈眉头微皱,“此事就无需秦公子操心了,官府会彻查此事。”
司影抿一口酒,眸底漾起浅浅涟漪。
“恐怕,官府也难以查此事。”秦修炎道。
苏千澈:?
“我这人比较爱热闹,之前偷偷溜进去看过那一家五口,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作案方式,倒是有些像江湖中的邪魔外道所为。”
邪魔外道?难道与魔魂殿有关?
只是,不管是什么人所为,她也没有时间去管这桩闲事。
从离云宫传来的消息,在各大药店商铺并未找到红景天的踪影,她不能因为别的事情耽误。
“都是些普通百姓,也不知凶手杀他们是为了什么。”秦修炎喃喃自语了片刻,道,“难道是那个孩子回来报仇,杀了峰邺城百姓,想要引起城内的人恐慌?”
“哪个孩子?”苏千澈问。
秦修炎抬头看她,似乎觉得她的问话有些奇怪:“自然是北夷战戎战将军的孩子,几年时间过去,那孩子只怕羽翼已丰,想要回来报仇了。”
司影听言,眼底骤然闪过暗光,握着酒杯的手指微紧。
“不是说,战戎一家在那一战中全部被杀?”苏千澈疑惑道。
秦修炎摇摇头,“当年战戎一家被杀害,却有一个孩子因为外出游历而幸免于难。”
苏千澈看着红发男子,眼底带着探究,这么隐秘的事情,只怕整个东刖都没几个人知道,他一个南绥国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秦修炎倒是极为坦荡,“我比较喜欢到处游荡,在各处都有些朋友,听说那孩子的身份被隐藏得很好,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我也是阴差阳错之下才听说。”
见两人不说话,秦修炎接着道,“看来当年你们的璃王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否则,以璃王的杀伐果断的性格,那孩子必然不会活下来。”
苏千澈想起外界对简璃的评价。
杀伐果决,杀人不眨眼,草菅人命。
当时收复被北夷占据的城池之后,所有出现在城池里的北夷人,只要一经发现,全部就地格杀。
若是简璃知道战戎还有一个孩子存在,必然不可能留他性命。
只是,秦修炎说的是真是假,又为何告诉他们这些?
司影微垂着眸,神色没有丝毫异样,脑海里却迅速掠过当年的场景。
当时早已调查清楚,战戎一家全部被杀,他绝不可能犯这么大的错误,留下一个祸患。
当时,调查此事的人……
苏千澈暗地里看了司影一眼,见他缓缓抿着酒,神情并无异样,便转头看向秦修炎问道:“你为何要告诉我们?”
秦修炎笑道:“只是看你们顺眼,这个消息,就当我的见面礼了。当然,若是你们能带着我们逛一逛这峰邺城,那自是再好不过。”
苏千澈沉默了片刻,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你们已经来了两日,难道都没有逛过这峰邺城?”
秦修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老楼不喜外出,让他来东刖,已是我尽了最大的努力。用他的话说,他不会浪费时间做这种无聊的事。若是没有向导,他是绝不会在城里瞎逛的。”
苏千澈眼神诡异地看着红发男子。
秦修炎:?
“我们明日一早就会走,不会在城里多待。”苏千澈懒懒说道。
“你们难道不协助官府破案?”秦修炎奇怪问道。
苏千澈勾了勾唇,神色慵懒,“我有要事要做,自然不会在此处浪费时间。”
“这样啊。”秦修炎耸了耸肩,“那就没办法了,东刖之事,我又不能插手,你们要去哪里,不如带上我们同行?”
火一样的红发男子左手撑着下巴,黑钻般闪耀的双眸看着白衣少年。
苏千澈指了指他的满头红发:“你这样的发色,在南绥国很常见?”
“当然不会,只有我们秦家直系,才可能会有红发。十公子会这么问,难道,十公子在何处见过另外的一头红发之人?”秦修炎略显疑惑道。
苏千澈眉峰微凝,十六是一头红发,而他的母亲也是姓秦,难道与这个秦修炎有什么关系?
不可能……以秦修炎的气度,以及他与楼世子关系如此好的程度,不难看出他的家世必然非常高贵,不可能与秦氏有什么交集。
苏千澈摇摇头道:“没有,只是你这样的发丝极为少见,有些好奇罢了。”
“哈哈,也是,南绥除了秦家,我还没有见过谁是一头红发,至于东刖,我倒是一个都没有见过。”
眼看着天色渐黑,两人又聊了一番之后,便分别回了房间。
秦修炎看着二人进了同一个房间,眼底带着兴味的笑,心情极好地回了房间。
走到门口,秦修炎才反应过来。
刚才问十公子二人明日可不可以与他们一起走,十公子好像并未回答?
罢了。
秦修炎进了房间,便见楼庭兮坐在窗边,正就着微弱的烛光看书。
他走到另一侧坐下,随手在房间里布下隔音结界,低声问楼庭兮:“你可知道,刚才我遇到谁了?”
楼庭兮眼眸动也不动。
秦修炎早已料到他的反应,便自顾自说道:“是那日在京都见到的那位女扮男装的十公子,和她身边气质不凡的男子。”
“老楼,你说,东刖皇上钦点的太子妃,竟然跟别的男人跑了,现在还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里,东刖皇上和太子若是知道,会不会气得吐血三升?”
楼庭兮静静翻了一页书。
“那十公子也是个妙人儿,不像是个十四岁未出的少女,倒像是经历了许多事的老江湖。”
没有人接话,空气里只回荡着红发男子微扬的声音。
“嘿嘿,我告诉了他们,战戎的儿子还没死。”秦修炎笑得很奸诈。
楼庭兮翻书的动作顿了顿,不过转瞬又恢复正常,仿佛刚才那一顿只是错觉。
“战戎的儿子,似乎已经有些按捺不住,近段时间怕是会有大动作,你也有兴趣对不对?”
楼庭兮不语。
“简泽轩遭遇刺杀,生死未卜。”
“皇甫溟拿到了风云令,虽然不知他作何用,可他的野心却不小。”
“至于简璃,听说他也对未来的太子妃有几分意思,只怕也不会轻易让太子娶了她。”
“哈哈,东刖这段时间是不会太平了,老楼,有没有兴趣留下来看看,东刖如何天翻地覆?”
楼庭兮还是没有说话,除了秦修炎一人的声音,空气中安静得甚至能听到烛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爆鸣声。
夜色渐深,苏千澈躺在床上,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绝美脸庞。
“你觉得,秦修炎说的是真的吗?”回到房间里,脑海中便一直萦绕着秦修炎的那句话,战戎还有一个孩子活在世上。
以简璃当时的做法,若是那个孩子真的还在世,必然会回来报仇,而简璃,是否知道那个孩子的存在?
司影轻笑,三月春风般的温柔,他抬起手,抓起少年一缕发丝在鼻端轻嗅。
“不管是真是假,都改变不了什么。”
“按理说,以璃王的谨慎,不可能会犯这样明显的错误。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