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腊梅开得正盛,汇成一片金色海洋,偶有一阵风吹过,送来阵阵馥郁清香。
分明是一片美好的盛景,可凉亭里的气氛,却无端让人觉得身体发寒。
伪装成家丁的,是一早便跟着大夫人从娘家带来的人,有几分本事,对大夫人绝对忠诚,所以才会被派出去接应那个走失的家伙。
大夫人的计划,他也很清楚,先用相府的车把苏七小姐接走,等到夜晚再找个僻静的地方把人迷晕,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到别处,如此一来,若是苏七小姐出了问题,相府也能撇清关系,毕竟若是相府想要害苏七小姐,怎么可能做出去璃王府接她的举动?
而大夫人给的药,在江湖上也是极为少见的,药效也是极为罕见,前一层药效,不会对身体造成损伤,却能让人昏迷,而昏迷之后醒来,另一重药效便发作了,中药之人即便有再强大的意志力,也会很快沉沦,且若是不解的话,后果便是死亡。
所以,那药必须解。
但若是一个女人的清白被毁,那个女人的一生便彻底毁了。
苏七小姐虽不是相府真正的小姐,却因为挡了四小姐的路,遭受了无妄之灾,如此可悲的人生,也只能怪她没有投一个好胎了。
过了片刻,家丁才说道:“夫人,丁二的踪迹,属下没有寻到,若是他被人抓住……”
在相府待久了,家丁对苏千澈的了解也多了一些,既然她能被封为太子妃,背后必然会有人保护,所以,丁二极有可能被暗中保护苏千澈的人抓走了。
“无妨。”大夫人不过片刻便冷静下来,她挥了挥手,示意人把昨夜去接苏千澈的车夫带上来,只是话刚出口便又意识到什么,随之改了口:“他可还能自己走?”
嬷嬷嘴角抽了抽:“应该……可以……吧……”
大夫人见她如此模样,便不耐地说道:“不必了,我亲自过去一趟。”
说罢便站起身,让嬷嬷在前面带路,苏清怡低垂着眸跟在后面。
穿过几条回廊,来到后院一座偏僻的小院中,刚到院门口,便闻到一阵浅淡的血腥气。
“怡儿,你在这里等着,娘进去看看。”大夫人微皱着眉,示意苏清怡在外等候,身为未出的女子,不宜让她看到太过血腥的场面。
苏清怡仰头微微一笑,不甚在意地说道:“娘,这种小事,怡儿不会害怕。”
大夫人看她一眼,点点头,若是这么点血腥都怕的话,以后怎么在深宫立足?
四人进入了小院,院子里极为简陋,越是靠近房门,血腥气便越重。
房门口,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正在看守,见到大夫人等四人,连忙行礼。
“人可是在里面?”大夫人问道。
“是的,夫人,从昨夜回来之后,就一直没有离开。”守卫说罢,便推开房门。
房间里照不到光,有些黑暗,随着木门被推开,有了光线照射进去,才能看到房内的大概。
靠近房间里侧的床上,一个人正躺在上面,那人紧闭着双眼,似乎已经睡着,眉头却是紧紧皱着,似乎极为痛苦。
浓郁的血腥气,便是从床上的人身上发出来的。
大夫人眸底厌恶情绪更浓,可为了确认昨晚之事,她还是必须要亲自走一趟。
旁边的嬷嬷见状,很合时宜地拿出一块手帕,递到大夫人面前:“夫人,这上面有您最爱的梅花香气,掩住口鼻不会那么难受。”
大夫人接过手帕,抬步进了屋。
房间很小,不过几步便来到了床前,家丁把车夫叫醒,也不等他反应,大夫人便开口问道:“昨夜,你可是接到人了?”
她的声音显得有些急切,显然是片刻也不想多待。
车夫深受重伤,刚被人叫醒还有些懵,看到大夫人却条件反射地快速答道:“属下……属下接到了人……”
车夫脑海里闪过昨夜的情景,本来交接挺好的,却不知为何,那个被大夫人派去接应的人竟然在背后向他下了黑手,导致他深受重伤,小腹流血不止。现在虽然血已经止住,疼痛却依旧侵蚀着他的全身,只是轻轻动一下,都痛得仿佛连骨头都要碎了一样。
“你做得很好,好好养伤,相府不会放过胆敢劫走七小姐的人。”大夫人冷声道:“若是有人问起,你可知道该怎么说?”
车夫脑海里一片浆糊,下意识点头。
大夫人说的,是昨夜偷袭他的人劫走了七小姐?
出了房间,大夫人便一刻不停地走出院门。
苏清怡走在她身侧,有些疑惑地问道:“娘,怎么问了他一句话就走了?”
大夫人拿开掩住口鼻的手帕,哼笑道:“只要她上了马车,在里面呆了足够长时间,便会吸入足够多的药。只要她中了药,只要她不是被太子救走,她现在在哪里,又有何区别?”
苏清怡略一思索,便知晓了大夫人话的意思。
“娘,那药真的没有解药?”
“那是自然,若是有解药,那娘的计划还有何意义?那是娘特意去求的药,不管她是什么体制,只要吸入一点,必然中招。”大夫人眼底闪过一抹狠厉的笑意,“而且那药效极强,只能通过男人纾解,若是刻意压制,反而会引起更大的反弹。”
苏清怡低垂着眸,盖住眼底思绪。
没有解药的春。药在江湖中并不常见,只是在某些场所,用以驯服那些不听话假装清高的女人。
也有一些,是邪教用来控制人的某些手段。
虽然她极少与江湖人士接触,却也知道,她的大舅,也就是大夫人的哥哥,是地煞门门主,想要通过地煞门拿到一些药,并不是难事。
既然小傻子已经中了药,失身是板上钉钉的事,她再也不必担心那小傻子还能搞出什么花样。
“为了确保药效,娘用的分量可是极重,寻常一两个男人,都解决不了。”大夫人轻声说道。
苏清怡眼底闪过一道亮光,这么说来,那小傻子想要活命,必然会失身于几个男人,那样的话,别说是太子妃了,就算是她想做寻常人家的妻子,只怕都没人会要。
也只有那勾栏院,才会收留她那样的贱人。
“这一次,那个小贱人再无翻身之日!”大夫人眸底划过沉凝暗芒:“怡儿,太子妃之位,只能是你的。”
“娘,怡儿知道了,怡儿先陪陪娘,一会儿再去陪奶奶用膳。”苏清怡挽着大夫人手臂,温温柔柔地说道。
“嗯,怡儿在老夫人面前乖一些,你爹可是最听你奶奶的话。”大夫人拍了拍苏清怡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
苏清怡乖巧地点头:“女儿知道了。”
两母女一边聊天,一边在缓缓在走廊上走着,一幅温馨和谐的画面。
嬷嬷和家丁静静跟在二人身后,微垂着头,一言不发。
……
这是一个天然的小型湖泊,由上方小溪汇聚而成,湖水又从下方缓缓流出,形成一个景色颇为优美的活水湖。
湖泊四面被绿树环绕,在寒冷的初冬,树叶竟也没有凋零,一些零散的草叶和野花散布在四周,竟也颇有些水秀山青的味道。
一血衣男子站在湖畔,男子长身玉立,宽肩窄腰长腿,容颜俊美如画,仅仅是束手立在湖畔,便让湖畔的美景黯然失色。
皇甫溟微低着眸,微碧的湖水倒映着男子修长的身形。
他静静看着湖面,眸光停留在刚把人丢下去的地方。
湖水不深,却也不浅,水质碧透,却无法看清湖底之景。
湖面平静,只有不远处一圈小小的涟漪,昭示着他刚才确实把苏千澈扔了下去。
已经三个呼吸的时间,水里却一点动静也无,甚至连个气泡都没有冒出来。
为何会没有动静?
难道,小东西不会游泳,现在已经被淹死了?
应该不会,这么短的时间里,即便她不会游泳,也淹不死。
况且,不会游泳的话,应该是要在湖面挣扎一番,可现在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甫溟缓缓蹲下身,双眸盯着湖面,很是严肃地思索着这个问题。
要不要叫一下她?
但是她刚才让他难堪,还在他的床上叫别的男人的名字,若是现在表现出担心她,他多没面子?
湖水清澈,能看到浅水处不时游过的小鱼,却始终不见湖里女子的身影。
皇甫溟心里没来由地一慌。
难道,那诡异的药,还有其他效果?
远处一株大树上,一个被树叶遮挡的黑影鬼鬼祟祟地探出头来,看着平静的湖面。
黑影一身青衣,长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两只眼睛就像是圆圆的珍珠,红润的嘴角带着两个小小的梨涡,可爱极了。
而这张娃娃脸上,此刻却带着明显的担忧。
从璃王府出来之后,他便一直跟着苏千澈,暗中保护着她。因为是苏千澈自愿上的相府的马车,他便放松了警惕,却没想到,她竟然中了迷药,还被带到了城外。
原本是想要跟着马车查清楚是谁要对苏千澈不利,却在马车离京都越来越远之时,他意识到了危险,等他想要解救的时候,马车已经走到了皇甫溟的地盘。
除了皇甫溟,还有几个手下,也都是顶级高手。
萧潜不能现身,只能静静等待时机。
看到那个混蛋抱着苏千澈走进客栈时,他恨不得一剑把那个混蛋砍了!
好在晚上那混蛋没有在夫人的房间里,否则他真的会控制不住宰了那个混蛋!
虽然皇甫溟不在,他的内力却时刻监视着那个房间,萧潜找不到任何下手的机会,只能一忍再忍。
直到看到刚才皇甫溟的举动,他心里名为忍字的那根弦却要断了。
刚才,被皇甫溟扔下去的那个,是尊主夫人吗?!
夫人的实力不弱,怎么像是没有反抗一样,就被皇甫溟扔进了湖里!
真的是扔!那个混蛋,动作那么粗鲁,夫人被扔下去的时候,水花都溅到了湖岸上!
夫人可是被尊主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皇甫溟那个混蛋竟然敢如此对待夫人!
更重要的是,为何夫人被扔下去这么久了没动静?
难道是皇甫溟想要谋杀,所以夫人点了穴扔进湖里?!
又过了半晌,湖面依旧平静无波,萧潜顿时怒了。
皇甫溟这个混蛋,竟然敢如此对待夫人!
若是夫人有个三长两短……不,夫人有任何闪失,他绝对不会……
轻微的破风声打断他的思绪,一道血光携着凛冽气势,如疾风利箭向他激射而来。
“靠,竟然偷袭!”萧潜低喝一声,身体在血珠射过来的刹那便做出了反应,身影一晃,便横移数米,跳到另一棵树上。
‘轰’
一阵低沉的轰隆声响起,血珠射在萧潜刚才呆过的大树上,碗口粗细的树干像是遭受巨力攻击,直接被射穿,中间留下一个恐怖的大洞,随后,上方的树干摇晃了几下,便缓缓倒了下来。
萧潜看到皇甫溟随意一击造成的恐怖破坏力,抬手擦了一把汗。
虽然已经与皇甫溟交过手,可对于皇甫溟的破坏力,萧潜依旧心有余悸。
这个不男不女的妖孽,手段层出不穷,仅仅是随意挥出的血珠,都够他喝一壶的。
当时离云宫与魔魂殿厮杀,就是因为低估了皇甫溟,离云宫才损失惨重,还害得尊主身受重伤。虽然后来他们也报答了魔魂殿,但是对魔魂殿伤了尊主的怒火,萧潜却依旧无法轻易抹去。
“原来是你这只小老鼠。”皇甫溟双手负在身后,薄唇微勾起邪肆的弧度。
湖面吹起的风轻抚过他及臀青丝,男子长身而立,发丝和衣摆在风中漾起浅浅涟漪。
一人立在湖畔,一人站在树梢,隔着半面湖,遥想对望。
萧潜眸光晃了晃,这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勾人的劲,若他是个女人,只怕是魂都要被勾走了。
不对不对,尊主可比他美多了,他怎么能觉得有人比尊主更勾人?
咳咳,还是不对,尊主是误坠凡尘的仙人,这人却是勾人魂魄的妖孽,怎么能相提并论?
魔魂殿殿主又如何,不就是装么,在气势上,他绝对不能输。
萧潜唰一声拔出长剑,遥遥指着血衣男子:“皇甫溟,你刚才做了什么!”
皇甫溟面色微变,二人对峙的时间不过片刻,可苏千澈在湖底却没有上来换气,难道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来人,把他抓起来!”皇甫溟没有理会萧潜,只对守在外面的手下吩咐一声,便纵身跳进了湖里。
快速赶过来的雅云等人只看到水面溅出的水花,便已不见了皇甫溟的踪影。
“殿主!”雅云见状,急喝一声,想也不想地便直接跟着跳了下去。
其余手下拉之不住,便只能听从吩咐去抓住树梢上的萧潜。
萧潜见皇甫溟二话不说便跳进水里,不由得怔愣了片刻。
皇甫溟的样子,似乎很急切,难道,他把夫人扔进湖里,不是想要杀她,而是有别的目的?
就在萧潜怔愣的瞬间,魔魂殿五位高手已经把他包围了起来。
……
凉,透心凉,清凉的水液包裹在周身,像是一双温柔的手抚慰着她。
苏千澈双手抱膝,脑袋埋在膝盖上,安静地待在湖底。
谁能想到,曾经的她见到水便心惊胆战,现在,却能不借助外物,在水底呆足半个小时?
有小鱼从她身旁游过,一阵阵细小的水流拂过,原本该是舒服的感觉,打在身上,却似带起身体一阵阵颤栗。
清凉的水液泡在身上,舒爽只是片刻,随后便是更为汹涌的热潮,即便是周身的湖水,都压制不住。
身体似乎更加敏感了。
苏千澈眼睫颤了颤,舒展开身体,像鱼儿一样在水中游起来。
相府想要算计她的,只有那几个女人,会想出这种恶毒办法的,应该是大夫人无疑了。
下水之后不过片刻,苏千澈便已经意识到,她所中的这种药,只怕是难解。
她们想要毁了她么?
苏千澈微微一笑。
若是她们知道,她并不在意这具身体,更不在意所谓的清白,不知会不会气急败坏?
因为是原主的亲人,又养大了原主,苏千澈并没有下手对付相府几个女人,不过现在看来,她放过她们,她们却一直找茬,似乎,那些人已经不能留了。
这段时间过得平静,她还是大意了,本以为身体对毒有免疫力,却没想到轻易中了招。
身体的异样,让苏千澈再次变得有些迷糊起来,可水里的凉意,却让她保持着基本的理智。
已经很久没有自由地游过泳,虽然身体很奇怪,却也不妨碍她心里的舒畅。
曾经在炼狱岛上,四面环海,她可是在海里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唔……似乎越是运动,身体的感受便越发强烈了。
若真的没有解药的话,她是不是应该找一个男人解决了?
不过有皇甫溟看着,她要找别的男人,应该有难度。
虽然皇甫溟是男人中的极品,许多女人明知一死还是愿与他共度春宵,可想到他与那么多女人有过,便觉得心里膈应。
所以,皇甫溟就算了。
可惜司影不在,不然的话,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把他上了。
苏千澈一边缓缓游着,一边迷迷糊糊地想着。
身体的温度很高,接触到的湖水也不再清凉,仿佛周围的水都跟着沸腾起来。
苏千澈的动作也越来越慢,眼前一片朦胧。
她轻叹一口气,往上游去。
身体有些软,好像用不上力了,似乎,她并不是在往上游,而是在向下跌落……
朦胧的视线中,一个男人快速向她游过来,男子容颜如画,一头青丝在脑后铺成一匹锦缎。
男子的面容有些模糊,看不清是谁,苏千澈却松了一口气。
一条健韧的手臂揽住女子柔软腰肢,男人满含怒意的话中,却带着罕见的担忧:“你这个女人,宁愿死,也不愿让爷碰?!”
苏千澈眼睫动了动,没有说话,有些疲惫地闭上眼。
她哪里想死了?只不过身体用不上力而已。
就算她在湖里泡上一个小时,也不会死的好么?
“小东西,在爷的眼皮底下,你竟然敢寻死,看爷怎么收拾你。”皇甫溟单手揽着女子,动作迅速地往湖面游去。
她现在身体没有半分力气,若是皇甫溟想要用强,她从不从?苏千澈懒懒想着。
雅云从下水之后便追着皇甫溟,速度却不及他快,眼睁睁看着他把湖底的女人救起来,眼底闪过一抹嫉恨。
这个可恶的女人,竟然让殿主亲自下水救她,她怎么不直接去死?!
看着血衣男子俊美的脸,雅云在一瞬间收起心底思绪,游到皇甫溟面前,低声开口道:“殿主,男女授受不亲,让属下来吧。”
说罢便要伸手抱住皇甫溟怀中女子。
皇甫溟手臂一动,避开了她的动作,不给她再说话的机会,抱着人便快速游出水面。
上了岸,皇甫溟不顾身上湿冷,快速探了探苏千澈鼻息,发觉还正常之后,心里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直到放下心来,皇甫溟才感觉到,怀里的身体滚烫,甚至比下水之前还要热上几分。
这究竟是什么药,怎么那么邪门?
皇甫溟手臂收紧,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暴躁,恨不得把下药之人凌迟。
他环视四周,见几个没用的手下连一个萧潜都没有搞定,心里更是怒气飙升。
左手微动,数粒血珠带着凌厉风声再次射向正被一群人围攻的萧潜。
“卧槽,又偷袭!”萧潜连忙跳起来,风一般的速度避开几粒血珠,却依然有两粒血珠打在他的左臂和右肩上,虽有内力护体,萧潜还是受了一些伤。
“皇甫溟,你身为一殿之主,竟然还搞偷袭,颜面何在!”萧潜再次窜到树枝上,躲避着如影随形的攻击。
皇甫溟赤色双眸微微眯起,似警告似不屑地开口:“若是想要抢人,把你的主人叫来,一只小老鼠,本座还不放在眼里。”
说罢,便不再理会他,对另一人道:“古邪,过来。”
被唤做古邪的是一个看上去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他听到皇甫溟的话,快速收起手上攻势,运起轻功,片刻便来到皇甫溟面前。
萧潜也在这时发现了苏千澈的异样,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若是夫人出了事,他的性命不保啊!
可是有皇甫溟在,他连夫人的身都近不了,该怎么办?
从水里上来的雅云看到皇甫溟抱着那个女人大步朝马车走去,眼底被嫉妒填满,快要冲破眼眶。她低头看一眼自己,因为浑身湿透,衣服紧贴在身上,把身材凸显得更是让人鼻血直流。
曾经的殿主对她颇为宠爱,虽没有过实质的身体交流,却也待她不薄。
可不知何时开始,殿主的目光再也没有停留在她身上,甚至连看也不再看她一眼。
难道是因为那个女人?
不可能,殿主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怎么可能会对那种女人上心?!
“殿主,你的衣服都湿透了,属下这就去给你拿衣服换上。”雅云快步追上来,在皇甫溟身边殷切地说道。
皇甫溟并不理会,抱着苏千澈上了马车。
两人的身上都湿哒哒的,在马车里留下了一串脚印。
皇甫溟似乎这才意识到怀中人儿浑身湿透,便腾出一只手来,单手抱着她,左手覆在女子小腹上。
一阵微弱的气流传出,苏千澈身上的衣服不过片刻便被烘干。
小心翼翼却又似有些赌气地把人扔到软榻上,皇甫溟转头看向车门外的古邪,表情恢复了一贯的邪魅:“上来,看一看她中的毒,可有解决方法?”
古邪一路跟着皇甫溟从湖边走过来,不过短短一段路,却让他的小心肝砰砰直跳。
他刚才在殿主眼里看到了什么?
温柔?担忧?
这样的情绪,竟然会出现在妖异的殿主眼中?
他该不会是老眼昏花,看错了吧?
听到皇甫溟的话,古邪似乎已经忘记了思考,直愣愣地上了马车,弯下身便要给床上女子把脉。
“别动!”皇甫溟忽然出声制止,古邪的心脏再次跳了一下,惶恐顿时充斥整个脑海。
殿主这是,生气了?他应该没做错什么吧?
古邪小心翼翼地瞄了目光邪佞的男子一眼,却见他从怀里取出一方手帕,放在女子纤细的手腕上,然后道:“现在可以了。”
怔愣地转过头,古邪看着女子手上雪白的丝帕,顿觉整个世界都玄幻了。
殿主这意思,是不想让别的男人碰这个女子?甚至连把脉都不行?
“愣着干什么,难道要本座亲自教你?”皇甫溟斜靠在软塌后侧,嘴角一抹笑,如罂粟粲然盛放。
“属下不敢……”古邪连忙为苏千澈把脉,手指刚触碰到女子手腕时,心里便是一惊。
这么高的体温,从外表看上去,却没有丝毫异常,甚至女子的表情都极为平静,似乎根本就没有感受到身体如火焰燃烧的高温。
古邪心里的轻视散去,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皇甫溟眸光落在苏千澈光洁的额头上。
因为体内温度过高,她白皙的额头渗出了微微细汗,眉心处火红的印记颜色变深,似渗了血,变得诡异而妖娆。
过了片刻,古邪放下手,摇了摇头,叹一口气:“殿主,此毒无药可解。”
这女子分明没有丝毫内力,看上去也不是什么江湖高手,不知是谁竟如此恶毒,给她下了这种强横至极的药,若是不与男人结合,只怕是浑身都会被高温烧尽。
虽然早已料到会是这种结果,皇甫溟在听到古邪的话时,却依旧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她对他极为排斥,他不会对她用强,可要给她找另外的男人,又绝无可能。
“此毒名为销魂杀,只有用最原始的方法,才能解决。”
“但是,此毒毒性霸道至极,若只是一个男人,只怕……”说到这里,古邪不知出于何种意图,偷瞄了皇甫溟一眼。
皇甫溟眼角微挑,嘴角勾起邪肆的弧度:“你这是,在怀疑本座的能力?”
“殿主,你……你……”古邪震惊了,满脸都写着‘你难道要亲自上?’
“面对这样的美人……”皇甫溟别有意味地看了女子白皙微粉的脸颊一眼,“本座怎会把她拱手让人?”
因为在湖中泡了许久,苏千澈脸上的易容已经彻底脱落,露出原本绝美的容颜。
古邪顺着皇甫溟的目光看过去,眸中闪过一抹惊艳。
这女子,只是凭容貌的话,倒是不输殿主半分,难怪殿主会动了做解药的念头。
可是,关键不是这个!
“不可以,殿主,这种药本就霸道,她又吸入了许多,一个人必然无法解决,若是殿主的身体受了损伤,属下万死难辞其咎!”古邪义正言辞地说道。
“你已经没有作用,滚出去吧。”皇甫溟随手一挥,古邪便呈直线被扔了出去。
马车外,正想找借口进马车的雅云感觉迎面一个大型暗器袭来,便抬手直接把暗器击落在一旁。
暗器砸在地上,扬起一地灰尘。
“哎哟……”古邪措不及防被扔出马车,又遭到重重一击,只觉得浑身骨头都仿佛散架了一般,
“古医师,怎么是你?”雅云看一眼古邪,又看一眼身前的马车,低声问道。
古邪顾不上身上的痛,连忙道:“快……快去阻止殿主……一定不能让他身体力行……”
一个人做解药解销魂杀,最坏的结果,便是身亡,他绝对不能让殿主冒这个险。
雅云见他焦急的样子不似作假,怕是殿主遇到了什么难题。只是,他作为医师都被扔了出来,她若是进去,只怕也讨不了好。
可若是不阻止的话,她又不甘心。
只思索了片刻,雅云便下定决心,快步走到马车边上,刚要抬脚踏上马车,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弹了出来。
雅云被摔了出去,跌落在地上,猛地吐出一口血。
“殿主在做什么,为何会设上结界?!”雅云气愤地说道,她与皇甫溟的内力完全不在一个档次,若是强行闯的话,只会遭到更为强烈的反击。
古邪面露苦色,殿主这是下定决心要独自为那个女人解毒了。
雅云见他面色发苦,便知事情只怕不简单,快速追问:“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古邪叹一口气,把事情细细说了。
雅云听后,再顾不得身上的伤,站起来沉声道:“不行,绝对不能让殿主以身犯险!”
说罢,她便再次走到马车旁,拔出匕首猛地向马车外看不见的结界扎过去。
马车里,皇甫溟半倚在软榻上,垂眸看着苏千澈紧闭的双眸。
“小东西,爷知道你醒着,刚才医师的话,你也听到了,此毒,无药可解。”皇甫溟半躺在女子身侧,左臂撑在女子脑后,修长手指插进发间,右手撩起一缕青丝,轻嗅着女子发丝清香。
男子大半个身体都在女子身侧,如瀑般的青丝随意披在脑后,两人衣袂相接,容颜绝美,一卧一躺在软榻上,像是一幅优美的水墨画。
苏千澈眼睫动了动,却没有睁开。
脑袋里一片浆糊,保留着最后的理智,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控制身体,不主动往身侧男人身上扑去。
马车忽然晃了晃,皇甫溟往外看了一眼,挥手再次加固了结界,才接着对床上女子说道:“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第一,等死,第二,和爷做。”
苏千澈嘴唇动了动,极缓慢地说道道:“怎么办,我现在还不想死,但是,也不想和你做。”
她的唇角勾了勾,轻闭着眼,“若是你能把司影找来,我会很感激你。”
皇甫溟动作微顿,缠绕在指尖的发丝,却像是缠在心头,密密麻麻的痛,绞着心口,仿佛窒息。
男子双眸微眯,猛地扯着她的发丝,迫使她仰起头,他微低下头,在女子额头上方说道:“呵。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即便司影来了,爷也不会把你交给他。”
“那你就去给我找个干净的吧,我也会很感激你的。”苏千澈不甚在意地说道。
又是一道清晰的痛划过胸口,皇甫溟忽然邪笑道:“莫非你忘了刚才古邪的话,一个人,解决不了,要不,爷去给你找几个干净的?你想要几个,爷就给找你几个。”
苏千澈不语,面上没有丝毫波动。
皇甫溟手指轻托起女子下巴,薄唇缓缓印在女子挺秀鼻梁,“考虑得如何,想要几个男人?”
苏千澈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口气:“皇甫溟,你不必如此。”
若是换一个人听到他的话,只怕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可对她来说,却像是一阵风吹过,在心里留不下丝毫痕迹。
倒是他磁性的嗓音,一再拨动她的理智。
其实,除了第一次见面,皇甫溟想要取她性命之外,之后的相处,似乎都是他吃亏,他也再未对她下杀手,甚至还多次有意无意地让着她。
她都不知道,在她心里,究竟是把皇甫溟当成什么。
敌人,还是朋友?
似乎都不是。
为何会对他如此抵触,是因为心理洁癖么?
皇甫溟眸光闪了闪,开口的声音带着莫名的哑:“是不是除了我,只要是干净的男人都可以?”
“是不是随便一个男人,只要干净,你都可以接受他,唯独不能接受我,对不对?”
苏千澈不语。
皇甫溟闭了闭眼,压下心底汹涌而出的苦涩,“若是……”
顿了顿,他不屑地笑道:“呵,爷是不是该觉得骄傲,在小东西心里,爷竟是如此特殊。”
苏千澈手指动了动,眼睫轻颤。
皇甫溟的情绪,似乎透过空气,传到了她身上,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薄情语气里的绝望。
眉头微皱,她何时变得多愁善感了?
“爷最后给你一次机会,选择爷还是其他男人。”皇甫溟薄唇轻勾,指尖由下往上一寸寸划过女子脸颊凝脂般的肌肤,他埋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好好想想,想好了,便告诉爷。”
苏千澈默了默,缓缓道:“不必劳烦了。”
空气再次沉寂了片刻,才传来男子磁性动听的嗓音。
“那你就等死吧。”皇甫溟无情地丢下一句话,便坐起身来。
苏千澈感觉到身侧的温度消失,轻缓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不知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
药性已经在全身扩散开来,她也没有解决办法,又不能随便选个人把身体交付出去,便只能等药性退去。
想来凭她的意志,能够撑过去……的吧?
身体灼烧的温度在逐渐升高,苏千澈却似乎适应了这种温度,虽然难受,却并无大碍。
莫非是因为前世被折腾得太多,所以这一世的身体抗性增高了?苏千澈自嘲地想着。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很久,也或许只是片刻,她已经烧得几乎昏迷的时候,却有一阵清风吹来,风中夹杂着淡淡的甜香,有人停在了软塌前。
虽然闭着眼,苏千澈却依旧能感觉到,男子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颊,不曾有一刻离开。
又过了片刻,苏千澈感觉到男子弯下腰,似乎又看了她一眼之后,一个微凉柔韧的物体轻贴在眉心。
眉心的印记刹那间仿佛灼烧起来,比之身体更热几倍的温度,让苏千澈差点忍不住尖叫出声。
明亮的光线从两者相贴处迸射而出,划破空气,马车两旁的车帘被掀起,仿佛有庞大的力量倾泻而出。
“皇……”苏千澈张了张嘴,想要询问,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身体里的热度全部集中到眉心处,眉头仿佛都要爆炸开来。
痛……好痛……
苏千澈想要抬手,身体却像是被定住,一动不动。
好难受,好希望什么可以缓解一下……
一滴液体忽然滑落在眉间,凉凉的,缓缓从眉角滑下。
苏千澈心里剧震,所有的感觉全部被消除,脑海里只剩那一滴液体从额角滑落的痕迹。
他……他在……干什么?
不知何时,眉心的炽热全部消散,身体的温度也恢复了正常,忽然轻松下来,苏千澈便觉一阵汹涌的睡意袭来。
迷迷糊糊中,苏千澈仿佛听到有人在耳边轻声低喃:“小东西,我该拿你怎么办?”
随后,她便陷入了沉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