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之时,依旧是天亮时分,苏千澈按了按眉心,没有任何异常。
眉角微紧,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一滴液体滑落的痕迹,弥漫在她心间,挥之不去。
感觉有些压抑,仿佛喘不过气的凝滞感。
皇甫溟到底做了什么?
为何在那之后,她全身药效都被解除?
环顾四周,马车狭窄却空旷,里面已经没有属于皇甫溟的味道,显然他已经离开许久。
不知睡了多久。
苏千澈坐起身,身体动了动,没有察觉任何不妥,甚至感觉精力比之以前还充沛了几分。
马车并没有行驶,苏千澈撩开车帘看了看外面,依旧是他们停下来的地方,不远处一个小型的湖泊还能看清楚。
看来时间过去应该没多久。
下了马车,苏千澈举目四望,不见皇甫溟和其他人的踪影,只看到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灰衣中年人背对着马车站在路边。
许是听到身后的动静,古邪转过头,看着从马车上走下来的白衣女子。
女子容颜倾城,气质清淡如水,半阖的眸中恍若有星辰漫天,无意识间散发出慵懒清雅的气息,让她看上去如同一幅优美的画卷。
她的精神很好,面色白皙中透着石榴般的红润,仿佛并未受过毒药摧残。
古邪冷哼一声,心里郁结积聚不散。
让殿主做解药他就已经极力反对了,却没想到,殿主竟然用血契把这女人身体里的毒转移到自己身上!
他从未想过殿主会如此做,所以并未叮嘱殿主,销魂杀遇强则强,殿主内力深厚,那药在他身上的药效,比之在这可恶的女人身上,至少强上百倍!
这也是销魂杀在江湖中一度被列为禁药的原因,不管用在谁身上,都太过恶毒,无尽的销魂让人如置身天堂,在那之后,却有极大可能直接跌入地狱。
而若是不解决,却会让人一直身处地狱!
殿主实力强大,会一直处于清醒状态,想要用昏迷保护自己都做不到。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殿主这次带了雅云出来。
现在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不知道殿主还撑不撑得住。
想到此处,古邪心里郁气怨气越发深重。
为了这么个女人,殿主受了那么多苦,她却像是完全不知情一般,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让人恨不得把她面上的平静全部撕碎!
“你醒了。”古邪面色不善地看了女子一眼,即便有再多怨言,他也要把殿主吩咐的事情做好,“过来,我给你把脉,看看身体是否已经恢复。”
苏千澈抬眸淡淡看了他一眼,这人身上被怨气萦绕,都快在身周形成实质了。
“我的身体并无大碍,不必麻烦了。”苏千澈懒懒说道。
“哼,若是没有殿主的吩咐,你以为我会在意你的死活?”古邪没好气地说道,“快过来!”
苏千澈眼睫动了动。
既是皇甫溟的吩咐,便让他看看吧,也好让皇甫溟安心。
不对,她为何想要让皇甫溟安心?
眉角似乎还残留着的泪痕,和沉睡前听到的朦胧的话语,似乎在她平静的心里漾起了一丝涟漪。
苏千澈暗自摇了摇头。
人在脆弱的时候,便容易把感情寄托在陪着自己的人身上,而她,不会是其中之一。
不管怎么说,皇甫溟帮了她,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帮的。
有恩就报,即便两人是对头,她便顺着他一些吧。
走到古邪身边,苏千澈伸出手。
本以为古邪会直接把脉,却没想到,他竟然从袖口摸出一块方巾,搭在她纤细的手腕上。
苏千澈看一眼手腕上浅蓝色的方巾,默了默。
原来医生都是有洁癖的,并不是晏景修才有这样的癖好?
古邪极不情愿地把了脉,又把方巾收回去,才沉声说道:“已经好了,没有任何残留。”
苏千澈点了点头,正要抽回手,鼻尖却嗅到一阵浅淡的熏香气息,其中还夹杂着似有若无的麝香味。
轻浅的脚步声从旁边的小路传出,那是一条通往活水湖的小路,四周有着零零散散的树木,小路上铺上一层细碎的落叶。
苏千澈转眸,便见一眉眼艳丽的女子从小路上袅袅娜娜地走过来。
女子身着紧身红色抹胸长裙,外罩一层薄得近乎透明的纱衣,露出傲人的胸型和雪白的香肩。
她的身上有些湿,应该是刚从水中出来,贴身的长裙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形。
女子面色红润,嘴唇娇艳欲滴,水眸盈盈,显然一副被滋润过的模样。
这是一个能让男人血脉喷张的女人,也是皇甫溟身边的那个女手下。
苏千澈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难怪没有看到皇甫溟,看来是去解决生理问题了。
雅云在看到路边站立的白衣女子时,眼底便闪过一抹嫉妒。
她分明没有束发,发丝随意披在脑后,却丝毫没有凌乱,反而有种自然的美。
她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却像是有光芒集中在她身上,不由自主吸引人的目光。
但是那又怎样,这个女人前后一样平,身材干瘪像是一颗豆芽菜,难怪殿主不愿意碰她。
雅云在心里冷笑一声,目光最终落在苏千澈脸上,却在一刹那,嫉妒疯狂涌出。
她绝对不会让这个女人留在殿主身边,一定不可以!
“苏小姐,我是雅云,是殿主身边的贴身侍女。”雅云走到苏千澈身边,笑意盈盈地对她说道。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魅色,还有事后的沙哑,‘贴身’两个字,被她咬得很重。
苏千澈神色不变,只稍微往旁边挪动一下脚步。
这个女人身上的香气,对嗅觉敏感的她来说,简直就是摧残。
“苏小姐,你是在等殿主吗?”雅云却似没有感受到她的避让,反而又向前走了一步。
因为比苏千澈矮了一些,她只能仰起头,用低魅的声音对苏千澈道:“殿主现在只怕是没精力理会你呢,他刚与我缠绵了一天一夜,直到刚才,才放过我呢。”
“苏小姐,我还要感谢你,若不是你,殿主只怕是还不知道自己对我的真心。”
苏千澈淡淡扫她一眼,没有说话。
胸口似乎有些闷,苏千澈眉头微皱,难道这就是自己不想要的,也不想给别人的错误想法?
挥手打散心中想法,苏千澈迅速把这一丝不该有的情绪抛之脑后。
“你若是识相,就自行离开这里,别再缠着殿主。”雅云见她眸中‘失落’,心里自是高兴无比,“你这种身材,殿主看都不会看一眼,所以还是乖乖离开的好,别自取其辱。”
雅云不顾喉咙火辣辣的痛,极为‘好心’地劝慰道。
苏千澈垂眸看她一眼,轻易便扫到她有些破皮的红唇,和略带着血色的舌尖。
即便没有吃过猪肉,苏千澈也知道,那是因为太过激烈留下的痕迹。
能让一个内力深厚的女人留下这种痕迹,看来,这一天一夜,他们应该是没有停过。
苏千澈抬手扒了扒发丝。
这对皇甫溟来说,应该是很喜欢的事,为何她会觉得,有些对不住他?
雅云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苏千澈抬头,一眼便看到从树行间走出来的血衣男子。
皇甫溟显然是刚洗浴过,发梢上还带着点点水珠,血色衣袍松松垮垮地系在身上,露出胸口大片雪白肌肤。
他白皙如瓷的皮肤显得有些苍白,苍白得近乎透明,带着病态的美感,魅香和麝香混合的体味,却又有另一种妖冶的魅惑,让人恨不得死不在他身上。
苏千澈目光落在皇甫溟白皙胸口,男子胸部线条流畅,并不夸张的肌肉下,却隐含着巨大的爆发力。
眸光上移,男子形状漂亮的锁骨锁骨处,一圈淡红色的牙印极为明显。
苏千澈微微勾唇,她对皇甫溟又没有兴趣,雅云做这种宣誓主权的事,有何意义?
身侧,古邪看到皇甫溟安全走出来,才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不怪他太胆小,只怪那药太霸道。
“殿主~”雅云像一只蝴蝶一般扑进皇甫溟怀里,双手抱着男子精健的手臂,媚眼上挑:“殿主,您都这么累了,不多休息休息吗?”
皇甫溟薄唇微勾,挑起女子下颚,声音邪肆:“你都不累,本座怎会累?”
雅云羞红了脸,趁机撅起红唇在皇甫溟脸上亲了一下,一脸娇羞地说道:“殿主那么厉害,妾身可是昏过去几次呢。”
苏千澈默默扫了一眼雅云走路的姿势。
好像,似乎,与寻常时候并没有区别,所以,她所谓的昏过去几次,是如何昏过去的?
两人有说有笑地从苏千澈身旁走过,仿佛没有看到她这个人一样。
苏千澈眼底映着男子雪白玉颜,不知为何抬起手,拉住了血衣男子手臂。
皇甫溟脚步停了下来。
苏千澈眼睫动了动,直到掌心接触到男子锦袍,她才反应过来。
她为何要抓着他?
皇甫溟低下头,看着手臂上女子纤细白皙的手指。
她的手指很可爱,玉珠般盈透,指甲圆圆长长的,带着桃花般的粉嫩,让人很想……
他转过头,看着身侧靠后的白衣女子,嘴角勾起邪肆的弧度。
男子微低下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不是嫌爷脏么?爷才与别的女人做了数次,你还拉着爷,不怕脏了你的手?”
苏千澈喉咙微堵。
不管皇甫溟是否喜欢,这件事都是因她而起,而且因为此事,皇甫溟的状态似乎并不好。
“多谢。”苏千澈放开他的手臂,声音平静地说道。
“谢?你打算怎么谢爷?”皇甫溟拉扯着女子发丝,似在撒气,又似在讽刺,“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你是否也想,以身相许?”
苏千澈默,皇甫溟的脑回路,她看不透。
“呵,就算你想以身相许,也要看爷愿不愿意。”皇甫溟在苏千澈耳边轻声道,随后揽过雅云肩膀,把她揽进怀里,“爷喜欢的是雅云这样的,你有什么?凭什么觉得,爷非你不可?”
苏千澈继续沉默,她从未说过,皇甫溟非她不可。
“殿主,你真坏……”雅云整个身体都贴在皇甫溟身上,她从男子怀中抬起头,示威似的看了苏千澈一眼。
“想要感谢爷,就拿出你的诚意来。”皇甫溟转过头,不再看她,与雅云一起向马车走去。
古邪快速跟上去,以防他的身体有任何不妥。
苏千澈碰了碰鼻尖。
那个女人身上的香气,真是招架不住。
自皇甫溟出来之后,剩下的几个手下也都从林子里飞了出来,几人整顿了一番,便准备继续上路。
苏千澈在路边站了片刻,眸光透过零星的树,看向那一片湖泊。
皇甫溟消耗了那么多,她是不是应该买些东西给他补一补?
可是她身上没有银子……
她应该去洗把脸的,可是,湖里会不会有皇甫溟留下的东西?
苏千澈抬手,摸了摸额角并不存在的痕迹。
皇甫溟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流泪么?
是她的错觉吧……
她静静站在路边,风吹起她的发丝,吹走了心底莫名的烦躁。
雅云转过头,狠狠地盯着苏千澈的背影。
即便是殿主已经中了药几乎神志不清,他都没有碰她,只允许她用手和嘴帮他解决,甚至在最愉悦的时候,还在喊着这个可恶的女人的名字!
……
皇甫溟和雅云上了马车。
于是问题来了。
苏千澈不想与满身胭脂香气的雅云待在一起,但是骑马又太累,该怎么办?
正在苏千澈纠结的时候,马车里传来男子低沉的嗓音:“进来。”
皇甫溟的声音原本就偏低,带着浅浅磁性,勾得人心尖发颤,而现在,他低沉的声音里又夹杂着淡淡的哑,一副事后的慵懒春情,更是让人浑身发痒。
苏千澈思索了片刻。
骑马折磨的是身,坐马车累的是心,她还是选择骑马好了。
于是她拒绝道:“皇甫殿主,那是你们二人的私人空间,我就不便打扰了。”
“这就是你道谢的态度?”男子声音里带着浅浅嘲意,苏千澈甚至能想象到,车帘后的皇甫溟,此刻必然是微挑起眼角,薄唇边挂着不屑的笑。
苏千澈轻叹一口气。
罢了,心累就心累吧,谁叫她中了招被皇甫溟救了呢?
上了马车,便见两人依偎着坐在软榻上。
软塌虽然能容纳三人,苏千澈却不想离雅云太近,于是挑了个最远的位置,也就是在远离雅云一侧的靠窗位置坐下。
“过来。”皇甫溟拍了拍身侧空出的位置。
苏千澈转头看了一眼,没有理会。
“殿主,就让苏妹妹坐在那里吧,若是离我们太近,妾身怕她会伤心呢。”雅云从旁边的碟子里拿出一颗葡萄,剥好了递到皇甫溟嘴前,“殿主,来吃葡萄嘛,很甜的。”
皇甫溟暗赤色双眸看着白衣女子背影,张开嘴把葡萄吃了。
雅云咯咯笑着,又剥了一颗葡萄。
“殿主,妾身剥的葡萄好吃吗?”
“嗯。”皇甫溟随意应道,眸光一刻不离白衣女子纤细身影。
雅云把刚喂了皇甫溟葡萄的手指放在唇边,伸出舌头啜了啜,媚眼如丝看着男子赤裸胸膛:“殿主……也很好吃呢……”
女子声音娇媚,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苏千澈似乎能听到女子轻吸手指的声音,脑海中不由自主浮出某种少儿不宜的画面。
“嗯?本座哪里好吃?”皇甫溟抬起雅云下颚,眸光幽深。
“殿主哪里都好吃……”雅云娇声道。
苏千澈掀开车帘看向窗外,自动屏蔽了两人甜得发腻的对话。
雅云还在说话,皇甫溟却一个字也没有回答。
车帘不时被风掀起,阳光洒在女子侧脸,映出她倾国倾城的容颜。
她的睫毛长而卷,像是展翅欲飞的蝶,半朵鲜红印记印在眉心,为她的清冷慵懒增添了几许魅色。
她现在,在想什么?
是在想司影?
“小东西,过来。”
苏千澈过了片刻才转过头,看一眼皇甫溟怀中女子,又回到男子脸上,淡淡道:“皇甫殿主喜欢左拥右抱。”
皇甫溟笑得邪肆:“你未免想得太多,爷只是想吃你剥的葡萄,不知道味道会不会有所不同。”
“想吃我剥的葡萄?”苏千澈眼尾微挑,“有个条件。”眸光不离男子赤色双眸,“让她下去。”
马车里空间本就狭小,她实在受不了雅云身上浓郁的味道。
皇甫溟眸底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喜意。
小东西这是在吃醋?
“你是什么身份,凭什么让我下去!”雅云不屑轻哼一声,又趴回皇甫溟怀里:“殿主,妾身要和殿主在一起。”
“本座有些累了,你先出去。”皇甫溟看也不看雅云一眼,眸光始终停留在苏千澈身上。
雅云自然不肯,她才与皇甫溟有了亲密接触,自然要抓紧时间培养感情,只要皇甫溟高兴了,殿主夫人之位,岂不是唾手可得?
“殿主,妾身想……”雅云的话卡在男子微带着红光的眸光中,她不甘地站起身来,对着皇甫溟欠了欠身,“妾身先行告退,殿主若是有任何需要,一定要告诉妾身。”
说罢,她才往马车外走,走到苏千澈身边之时,不忘狠狠瞪她一眼。
苏千澈轻呼一口气,不能怪她破坏了皇甫溟与雅云二人的独处,若是雅云身上没有抹那么多胭脂,她也不会出此下策。
身边的味道散去之后,苏千澈懒洋洋地坐到皇甫溟另一侧,低声喃喃道:“那样的味道,真是对人心灵的摧残。”
一颗葡萄递到她面前。
苏千澈抬了抬眼睫,从男子手中拿过来,剥了皮,直接扔进嘴里。
睡了那么久没吃东西,她有些饿了。
皇甫溟:……
“你不是要给爷剥葡萄?”
苏千澈睨他一眼:“别闹了,你还是休息吧,做了那么久,难道你不觉得身体很累?”
“爷累了,陪爷睡。”皇甫溟顺势躺在软榻上,右手撑头,发丝散落在一侧。
本就系得不紧的衣袍微微散开,露出右侧粉红色的小果。
苏千澈平静地看了片刻,眸光再次转到男子晶莹如玉的锁骨。
他们做得那么激烈,又做了那么久,皇甫溟身上竟然只留下一处印记,感觉好奇怪。
“小东西,在看什么?”
苏千澈移开目光,“没什么,你休息吧。”
“你真的不与爷一起睡?”皇甫溟赤眸微眯,眸中闪过不知名情绪。
苏千澈很明确地拒绝:“不。”
皇甫溟微垂着眸,薄唇微勾。
他在软榻上躺好,修长指尖探向女子放在一侧的手。
苏千澈手指动了动。
似乎猜到了她的意图,皇甫溟开口道:“爷的手已经洗过,不脏。”
苏千澈的动作骤然僵住。
有力的手指包裹住女子娇小的手,皇甫溟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别走。”
随后,便是男子逐渐变浅的呼吸声。
苏千澈微垂下眸,看着覆在手上男人的手。
他的手比女人的手还美,指节根根如玉,宛如艺术品的优美。
转头,男子苍白的容颜映入眼底。
苏千澈手指动了动,最终没有把手拿出来。
闭上眼,苏千澈思索着这几日发生的事。
忽地,她突然睁眼,眸底一道寒光闪过。
那日与她一起的,还有青橘,她都中了招,青橘必然也不可幸免。
那小丫头总喜欢在她身边叽叽喳喳,若是这次出了事,整个丞相府,她都不会放过。
还有皇甫溟,也是因为她受到无妄之灾。
苏千澈勾了勾唇,嘴角露出嗜血的笑。
……
京都,怀王府。
因为怀王受伤而显得凝重的气氛,在这一日被打破,府里的丫环小厮都在私下讨论着一个消息。
“听说了吗?柳侍卫从丞相府带了个女人回来,这一整日都在房间里,没出来过……”
“不对啊,我听说柳侍卫带回来的是个小丫头,还未及笄吧?”
“你听谁说的?柳侍卫回来的时候,把那女人包裹得严严实实,谁能看出来是不是还未及笄的小丫头?”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柳侍卫抱着人进屋之时,有小厮正好路过,听到了那丫头的声音,听说可嫩了……”
“柳侍卫今年已经二十有五,因为一直在王爷身边当侍卫,倒是没有娶妻,这次怎么会带这么嫩一个丫头回来?”
“谁知道啊,去了一趟丞相府,回来之后便多了一个人,难道柳侍卫早就看上了丞相府的哪个大丫鬟,所以才直接把人带回来了?”
“看来咱们府里要办喜事了……”
府里的议论,自然逃不过简泽轩的耳朵,他唤来门口的守卫,询问这两日发生了何事。
守卫把知道的全部说了:“昨日王爷让柳侍卫去相府接七小姐,柳侍卫回来的时候,并没有接到七小姐,反而带了一个小丫头回来。那小丫头是谁不知道,柳侍卫把人遮住了看不到。之后柳侍卫便一直在房间里,甚至连饭都没有吃。”
简泽轩放下手中纸笔,沉思了片刻,才写道:“七小姐现在可在丞相府?”
守卫低垂着头回道:“柳侍卫说,七小姐在丞相府里,相府的人没有为难她。”
简泽轩浅棕褐色双眸看着守卫,眸光盈透,似能看穿一切。
守卫背后冷汗涔涔,却并未改口。
柳侍卫的情况本来就诡异,他甚至都没有回报王爷七小姐在相府的情况,只在遇到某个小厮的时候,让他转告他们,七小姐在相府里过得很好。
简泽轩挥了挥手,示意守卫下去,待守卫出了房门,简泽轩眸光看向床尾。
一个人影从床尾显现出来,悄无声息地走到简泽轩面前。
“去查,七小姐是否在相府。”简泽轩快速在纸上写道:“若是不在,以最快的速度查出来,她现在在何处。”
人影无声应了,身影很快变得稀薄,片刻消失不见。
简泽轩看着纸上的字,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小千说,他不能说话,他便用纸笔代替说话,两日下来,身上的伤似乎好得更快了一些。
简泽轩执笔,在纸上空白处,缓缓写下两个字:小六。
随后,他在后面画下一个桃心,又添了两个字:小千。
眸光停在后面两个字上,简泽轩抬手,指尖在字迹外描摹了一圈,薄唇边勾出几不可见的弧度。
才两日不见,思念便溢满了脑海。
小千,她是上天送给他的礼物,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会尽全力守护她,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简泽轩背靠着枕头,目光透过帘帐,看向远处。
……
东宫,书房。
简沐欢正在翻看各家官员送来的千金小姐的画卷,做戏做全套,为了纳妾,他看得格外认真。
忽然,正在认真观赏画卷的简沐欢打了个哈欠,随手把手中的画扔到一旁,懒洋洋地趴在书案上。
算了,闭着眼睛挑几张就行。
寂静的房间外,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殿下,属下有事禀报。”
“进来。”简沐欢趴在桌案上没动。
侍卫推开门走进来,恭敬道:“殿下,太子妃这两日来,并未回相府。”
“没有回相府?”简沐欢猛地坐直身体,“两日未回,你怎么没有没有告诉本宫?”
侍卫有口难言,太子只是让他留意着相府的动静,可没有说要禀告太子妃的行踪啊。
此次他会回来汇报,还是因为听说太子妃回了相府,他却并未在相府看到人,觉得奇怪,才来禀报。
“太子妃出了璃王府,便上了相府的马车,太子妃没有回相府,苏丞相是何反应?”简沐欢问道。
侍卫恭敬答道:“丞相府没有提及此事,好像不知道太子妃并未回府。”
“去查一查,太子妃现在在哪里。”简沐欢思索了片刻,便很快松了一口气。
小七不喜欢相府,应该是回千府了。
“是。”侍卫应了,便转身离开。
侍卫走后,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简沐欢背靠着躺椅,目光放空。
走出这一步,想要再挽回,就困难了。
不知,他会不会后悔?
……
天色渐渐暗下来,马车才行到一座小镇上,马车停下来的那一刻,皇甫溟也睁开了眼。
马车里的光线很暗,却并不影响他看清里面的情景。
掌心中还握着女子温热的手,她左臂撑在软塌后方,闭着眼小憩。
借着微弱的光,皇甫溟还能看到女子纤长的睫毛,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她的模样太过恬静美好,很想把她揽进怀里。
皇甫溟想到便做了,握着女子手掌的手微微用力,只是浅眠的苏千澈瞬间惊醒,身体向男子扑过去。
在距离男子半尺处,苏千澈停了下来,左手撑在软塌边缘,她半阖的眸看着皇甫溟,双眸如月光闪耀的平静湖面。
“小东西还挺警觉。”皇甫溟邪肆地笑,“爷想占便宜都不行。”
苏千澈眼睫微挑,论警觉,他比之皇甫溟,还差了不少。
“殿主,到地方了……”车帘被掀开,雅云探头进来,却在看到里面的画面时,恨意顿时袭上心头。
“殿主,你们……”雅云极为委屈,“苏妹妹,殿主已经很累了,你就算再急,也应该等到殿主休息好了再说……”
苏千澈看了看他们现在的姿势,似乎确实有些让人误会。
她的双臂撑在皇甫溟身侧,右手被皇甫溟紧紧握住,却像是她把男子推倒一样。
两人四目相对,或许在外人看来,便是含情脉脉深情对望。
苏千澈唇角轻勾,慢条斯理地坐直身体,想要把手从男子手中抽出来,却突然感到一股大力再次把她往前扯去。
耳畔是男子带着戏谑的声音:“小东西,压了爷,就想翻脸不认人?”
苏千澈撑在男子身体上方,看傻子一样看他,“就算我压你,你还能行么?”
皇甫溟双眸眯起,眸底闪过危险的光,“小东西,你再说一遍?”
苏千澈沉默,这个时候,还是别刺激他的好。
雅云见二人都不理会她,气得牙痒痒,声音却更是娇媚:“殿主是最厉害的,苏妹妹不知道,可不要胡说。”
苏千澈再次坐起身,正打算用蛮力挣脱男子的手,他却突然放开了。
理了理衣衫,苏千澈站起来,便打算离开。
手臂忽然被抓住,苏千澈转过头,看着软塌上的男子。
因为休息了许久,皇甫溟的脸色恢复了一些,不再那般透明,仿佛随时都会消散一样。
玉白的胸膛似发着光,在微暗的光线中极为耀眼。
“小东西,不等着爷?”皇甫溟微挑的双眸在夜色中漾出浅浅微光。
苏千澈额头黑线,为何才不到一月时间,变态的皇甫溟变得如此幼稚了?
“殿主,妾身与你一起,让苏妹妹先下去吧。”雅云说着便要上马车。
苏千澈额头黑线更重,直接甩开皇甫溟的手,大步往外走去。
皇甫溟缓缓从软榻上坐起身,赤色双眸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眸底闪过一道赤红的光。
她会是他的,总有一天。
因为是小镇,客房并没有多好,不过对于苏千澈来说,只要有住的地方就行,她是不挑的。
用过饭后,天色已晚,苏千澈洗浴过后,便直接上了床。
不知是因为这两日发生的事,还是因为连日来睡了不少时间,苏千澈罕见地失眠了。
不等她酝酿睡意,房门便被推开,皇甫溟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大厅中燃着灯,橘黄色灯光照在男子身上,他背着光,面容显得有些模糊,却丝毫不影响男子妖般勾人的气息。
苏千澈坐起身,眸光慵懒地看着他。
皇甫溟在她身侧坐下,脱了鞋,自动自发地半躺在床上。
他不说话,就那般用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眸底包含着万种风情。
苏千澈眼睫微挑,皇甫溟这是要搞事情?
过了半晌,两人都没有开口,空气静得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见皇甫溟没有离开的意思,苏千澈下意识便要摸匕首。
手指刚动,便又似想到什么,动作停了下来。
“你来干什么。”苏千澈冷冷说道。
“当然是睡觉。”皇甫溟理所当然地说道。
“你的房间在那里。”苏千澈指了指隔壁。
皇甫溟微微一笑,便是万般勾人模样:“雅云是个好女人,爷奖励她一个人睡。”
苏千澈呵呵。
“你不想睡?”皇甫溟笑得邪魅:“正好爷也不想睡,长夜漫漫,不如,我们来做些有意义的事?”
苏千澈深吸一口气,然后重重地呼出来。
不然怎么说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呢?皇甫溟救她一次,她便不能轻易开口怼他,真是……
苏千澈不理会他,弯着腰准备下床。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苏千澈灵活地避开,下一刻便下了床,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
“小东西,你不是说,要报答爷?”皇甫溟开口,声音带着浅浅磁性,“可想好怎么报答爷了?”
苏千澈揉了揉眉心。
“你若是没想好,爷倒是有个提议。”
“说吧。”苏千澈撑着头,缓缓喝着茶,懒懒道。
皇甫溟勾唇,眸底闪过暗光:“做爷的贴身丫环,一个月,没有爷的允许,不准离开半步。”
苏千澈抿着茶,眼睫微垂。
她原本就打算去一趟魔魂殿,与他的提议并没有冲突,只是……
“太久。”
至于丫环要做什么,她可不清楚。
“你说多久。”皇甫溟倒是并未反驳,意外地好说话。
“十天。”苏千澈道。
“太短。”
“半个月。”
“可以。”皇甫溟薄唇轻勾,唇边绽放出妖冶的笑,“今晚便陪爷睡,履行贴身丫环的职责。”
苏千澈放下茶杯,微眯起眼,无视了他的话。
“小东西,你在怕什么?”皇甫溟笑,邪肆勾人,“过来,爷不会吃了你。”
他半躺在床上,房间外的灯光透过半开的窗户照进来,照在男子身上,浅浅柔和的灯光在男子脸上打下剪影,倒真像是一个勾人心魄的妖精。
苏千澈眸光晃了晃,即便有司影惊为天人的容颜在前,她却依旧不时被皇甫溟勾人心弦的魅撩到。
美色误人,苏千澈深刻地体会到了。
不然她为何会放任他进来,没有直接把人扔出去?
“过来……”男子如玉手指轻轻朝她勾动,低哑的嗓音如浸了蜜,在房间里缓缓扩散开来。
苏千澈仿佛受到蛊惑一样站起身,朝床上男子走过去。
走到床边,弯腰低头,苏千澈挑起男子下颚,轻声警告:“睡觉之时,你若敢动手动脚,我便宰了你。”
皇甫溟赤色眸底闪过一抹笑,勾魂夺魄的美。
苏千澈眸光再次晃了晃。
这妖孽,一颦一笑都是勾人的味道,真是一妥妥的狐狸精。
只是,在她还没有弄清楚他是为何而笑时,半开的窗户被推开,一男子站在窗边,背光而立。
苏千澈转头,看到男子的刹那,双眸微微眯起。
白衣男子身材修长,灯光照耀,在他背后镀上一层橘黄色微光。
他罕见地没有带面具,绝美的容颜在光下显得更为柔和。
只是,在看到房间内的场景时,男子如湖水净透的双眸里,闪过一道微冷的暗光。
“司尊主,既然来了,何不进来一叙。”皇甫溟抓住女子因为微惊而并未拿开的手,放在唇下轻吻。
苏千澈眉头微皱,下意识想要收回手。
手指却被握得更紧。
“小东西,别忘了,你现在可是爷的丫环。”皇甫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苏千澈转头看向他,用嘴型示意:“你故意的。”
他分明是知道司影会来,所以才故意提出这个要求。
“你答应了。”皇甫溟也用唇形示意。
一道凌厉剑光在骤然在暗夜中亮起,划破了房间里的黑暗,把整片夜幕一分为二。
剑光无声,却如实质一般,眨眼便出现在皇甫溟手臂处。
皇甫溟快速松开苏千澈的手,身体后倾,避过凛冽剑光,剑气堪堪从皇甫溟身侧划过,木制的床瞬间被劈开,断成两半。
前一刻还在窗边的司影,转念间出现在苏千澈面前,挺拔的身躯把她护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