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溟似是早已料到,闪身避过长剑,指屈指弹在剑身,发出清脆的金戈交击声。
一阵风吹过,房门被关上,房间里有些昏暗,只能看到两道身影在房间内上下翻飞,不时有一道凌厉的剑光划破黑暗,气氛惊险无比。
不多时,两人的动作停了下来,二人仅隔一丈之距,却似有无形的气流在他们身边萦绕,吹起衣摆发丝轻舞。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传出,房间内的家具,床柜子桌椅,竟是在同一时间全部散架,散落在地。
黑暗中,一白衣一血衣两道身影长身而立。
昏暗的光从窗格中照进,暗夜里看不清他们的容貌,却遮不住他们的绝世风姿。
忽然,白衣男子动了,只一瞬间,他便出现在皇甫溟面前。
皇甫溟似是没有反应过来,竟是不闪不避,任由男子揪着他的领子。
“司尊主……”
皇甫溟的话飘散在夜风里,司影脚尖一蹬,抓着他的领子快速向面前的墙撞过去。
后背重重撞在墙上,墙体坚硬,皇甫溟闷哼一声。
他的实力本就没有恢复,虽然与司影打斗并不久,却也已经没有了余力,没有内力护体,他的背被咯得生疼。
“皇甫溟,不要再对阿澈动手动脚,你该知道,惹恼本尊的后果。”司影左臂按在皇甫溟颈项处,轻声开口。
他的嘴角带着轻柔笑意,眼底却闪过冰冷的无机质冷芒。
皇甫溟抬手,把额角一缕散落下来的发丝顺到脑后,嘴角邪肆轻勾:“小东西更喜欢对爷动手动脚,我也很无奈。”
他扫了司影脖颈一眼,眼底的意味非常明显。
司影薄唇轻勾,极完美的弧度。
他抬起右手,握拳,拳头狠狠打向皇甫溟脸庞。
皇甫溟仿佛被锁定,一动不能动,硬生生受了司影一拳。
“以你现在的实力,本尊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他的声音轻柔,似和风轻抚,“若是阿澈在魔魂殿受到半分损伤,你的魔魂殿,就不必存在了。”
“奉劝你,不要挑战本尊的底线。”
话音落下,司影并未理会他的反应,直接放开他,转瞬出现在窗边,又很快消失不见。
皇甫溟眸中闪过赤色血光,缓缓站起身,伸出舌头轻舔了嘴角,一股腥甜。
随后抬手,指腹擦掉嘴角血迹,男子嘴角缓缓勾起,似有若无的弧度,却惊艳了天地。
拢了拢衣袍,皇甫溟施施然往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他顿住脚步,抬手,一掌打在胸前,看到上面的暗红色手印之时,满意地点点头。
虽然并未过去多久,苏千澈却也已经睡着,只是她一向浅眠,轻浅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之时,她便醒了。
她并未睁眼,即便听出了来人是谁。
脚步声渐行渐近,来人推开了房门,随后关上,一阵夜风灌进,带进丝丝凉意。
烛火亮起,来人缓缓走到床边,一道暗影覆在床上女子身上。
皇甫溟伸出手……
苏千澈抬手,一把拍开了他的手。
慵懒的眸半睁,朦胧的目光中,血衣男子背光而立,身材修长。
看了片刻,苏千澈眼睫挑起。
血色织锦长袍松松垮垮地挂在男子身上,衣袍散开,显得有些凌乱,男子俊美脸庞有些肿,嘴角还挂着些血丝,白皙的胸膛上,那繁华盛开的血色罂粟旁,一个浅浅的手印,在雪白的肌肤映衬下,竟有种诡异的美感。
这是,被蹂躏了啊。
虽然不应该有这种想法,可苏千澈却还是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皇甫溟弯腰,左手撑在女子身侧,“很好笑?”
苏千澈身体动了动,把全身都包裹进被子里。
“嗯。”她点点头,嘴角还残留着一丝笑意。
“起来,给爷上药。”皇甫溟直接扯开被子扔到一旁,只着中衣的女子娇小的身躯出现在男子眼中。
因为平躺着,本就不雄伟的胸,显得越发平坦。
皇甫溟目光别有意味地停留在女子胸前,“难怪你装成男人,没几个人能认出来。”
苏千澈勾唇轻笑,左手握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男子左脸招呼过去。
皇甫溟快速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拳头堪堪在距离脸颊一毫之处停了下来。
“小东西,你想谋杀主人?”
苏千澈从他手掌中挣脱出来,笑得很真诚:“我觉得,让你左脸也肿起来,会更好看。”
皇甫溟眸光微深,“小东西,你就没有一点同情心?”
苏千澈轻咳一声。
皇甫溟一向都是邪肆勾人的模样,现在看到他如此可怜兮兮的样子,莫名让人觉得心情大好。
于是,心情大好的苏千澈坐起身,很痛快地说道:“把药拿来。”
若是不帮他上药,今晚只怕他是不会离开了。
皇甫溟坐在床边,从袖口摸出一个小玉瓶递给她,也很痛快地直接解开了衣服。
苏千澈无视了他的动作,手指沾上药膏,便往他的脸上抹去。
“嘶……”指尖刚触碰到皇甫溟嘴角,他便痛呼出声。
苏千澈手指下意识顿了顿,不过转瞬又开始涂抹,手上力道却是丝毫不减,“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她一定要好好感谢那人一番,这样的举动真是深得她心。
皇甫溟一边低喊一边道:“嘶……一个小贼……轻点……爷的房间被拆了,今晚……嘶……就住你这里……”
“是吗?”苏千澈笑意盈盈,手上力道加重,“什么小贼,能让皇甫殿主吃这么大的亏?”
皇甫溟嘴角一抽,这女人下手真狠。
“一个上不得……”皇甫溟本在笑,却突然看到什么,眸光骤然暗下来,“这是什么?!”
他抬手,猛地揪住她的衣领,便要把中衣掀开。
苏千澈伸手抓住他的手,慵懒的眸中带着些许冷意:“皇甫殿主,你管得太多了。”
男子的外袍早已解开,因为倾身,长袍在床上散开,露出玉白的胸膛,他右手抓着女子衣衫,两人靠得极近,衣衫都有些不整,莫名的暧昧气息。
只是二人的表情,却与暧昧沾不上半点关系。
皇甫溟看着女子白皙脖颈上新鲜的牙印,赤色眸底血光萦绕,戾气仿佛化为实质缠绕在身周,让他看上去危险无比。
“苏千澈,你这是在向爷炫耀?”皇甫溟开口,声音低沉,阴冷蚀骨。
苏千澈皱眉,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皇甫溟声带嘲笑,“呵,爷怎么会看上你,你与那些女人有什么区别?”
苏千澈轻吸一口气。
虽然他的气来得莫名其妙,他好歹也救了她,她就忍一忍……
“嘭”
沉闷的声响在耳畔响起,皇甫溟一拳猛地砸在床沿。
木床连晃都没晃一下,擦咔一声散架了。
帘帐掉下来。
皇甫溟突然扯着女子站起身,手上用力,直接把她甩开,随后一声不响地大步出了屋。
苏千澈踉跄着退后了一步,脚踩到已经散架的床。
目送男子离去,苏千澈挑了挑眉。
真是难伺候。
手心微凉,苏千澈低头,皇甫溟给她的药瓶还静静躺在掌心。
放在鼻下嗅了嗅,上好的伤药,不错,没收了。
只是,这床又不能睡了。
难道皇甫溟是因为没有床睡,所以故意来破坏她的?
罢了,趴桌上睡一晚就行。
……
东宫,简沐欢听到侍卫汇报苏千澈不在千府,其他地方也没有找到人,便立即命人准备马车,亲自去相府一趟。
路上,简沐欢问驾车的侍卫:“太子妃最后一次回千府是什么时候?”
侍卫答道:“回殿下,太子妃三日前回了千府,也是那一日,皇上下了圣旨,封苏七小姐为太子妃,之后,太子妃便没有回过千府。”
简沐欢神色微冷,“苏大少爷在哪里?”
“殿下,苏大少爷的行踪,属下也不清楚,千府的人说,大少爷昨日便离开了千府,至于去了哪里,却是不知道。”
简沐欢点了点头,苏煊铭那样的人,要去哪里,自然是不会告诉别人的。
他或许也是意识到苏小七失踪,所以才会离开千府。
马车速度不慢,很快便来到相府。
简沐欢进了相府,守卫连忙去向苏丞相禀告,苏丞相亲自接待了简沐欢,还未上茶,简沐欢便直接进入了正题。
“本宫来此,是有一事相问。”简沐欢笑着说道。
他的笑容明媚,让人不由自主安下心来。
苏丞相因为他的突然到来而生出的一丝不安,很快便完全消散。
毕竟,相府对现在的太子妃,也就是府里的苏小七,真的不能算好。
苏丞相也笑道:“太子有什么疑惑尽管问,臣必知无不言。”
说话间,侍女端了茶上来,随后又快速退了下去。
简沐欢抿了一口茶,“三日前,太子妃从璃王府离开,被相府的马车接走,不知现在太子妃在哪里,为何本宫来了,她却不出来迎接?”
苏丞相愣了愣,连忙差人去问大夫人。
“太子殿下,臣并不知晓澈儿回了相府,孩子们的事,都是贱内在管理,臣这便命人去询问一番。”
“这么说来,太子妃没有回相府的事,丞相并不知情?”简沐欢笑说道。
“这个……”苏丞相顿了顿,苏小七这么久一直没有回过相府,她不在相府应该是再正常不过,为何太子会突然前来寻她?
简沐欢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既然丞相不知情,那便找个知情的人来,那一晚是谁派人去接她回相府,又是哪个车夫去接的太子妃。”
苏丞相心底有些不满,太子这么说,分明带着问罪的意思。
只是虽有不满,他也没有表现出来,毕竟太子妃可是他们府上的,不管他们以前对苏千澈怎么样,她都是相府的人,相府也与太子绑在了一起。
“还不快去,把当晚接七小姐的车夫叫来。”苏丞相对守在外面的护卫说道。
护卫应了,快速离开。
又坐了片刻,被派出去的人与大夫人一同走了进来,大夫人身后,还跟着一身浅绿色长裙的苏清怡。
两人见了简沐欢,便恭敬地行了礼,随后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苏清怡坐下之后,便偷偷觑了一眼简沐欢,眸中闪过一丝喜悦之后,便又很快沉寂下去,她安静地坐着,娴静优雅。
苏丞相见大夫人面上并无丝毫异色,心里的某些不确定因子便也被压了下去。
简沐欢询问苏小七时,他第一反应便是此事可能与大夫人有关,可能她想拉拢苏小七,若真是如此,几位夫人小姐和苏小七的关系都能好起来,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夫人,澈儿这几日可有回相府?”苏丞相问道。
大夫人眸光闪了闪,下意识看了简沐欢一眼才道:“殿下可是专门为澈儿的事来的?”
简沐欢见大夫人神色异常,便知她必然知道一些事,遂笑道:“有人告诉本宫,太子妃被相府的马车接进了府里,可是相府却不见太子妃踪影,方夫人可知道,本宫的太子妃去了哪里?”
方夫人轻叹一口气,很有些难以启齿地说道:“都怪妾身,想着澈儿还小,对她的约束便少了许多,让她……”她顿了顿,又道:“殿下,老爷,你们别怪澈儿,她还小,父母又早年失踪,许多事情都不知道好坏。”
简沐欢心里蓦然一跳,手指快速在桌上点了点,“方夫人,本宫的太子妃,究竟发生了何事?”
方夫人眼睫微垂,掩下眸底情绪。
从太子特意强调那小贱人的身份,便知道太子肯定是护着小贱人,若是太子知道他口中的太子妃已经不洁,甚至可能不止失身于一个男人,他还会不会护着她?
真是期待小贱人被找回来的那一刻。
“对啊,娘,您前两日不是说差人去请七妹妹了么,为何却不见她?怡儿许久未见七妹妹,对她甚是想念。”苏清怡轻声说道。
苏丞相眉头皱了皱:“夫人,有什么事,在太子面前,直接说出来,不要隐瞒。”
方夫人再叹一口气,用手帕按了按眉角,“妾身前两日确实派了人去接澈儿……”她看一眼苏丞相,“因为之前与澈儿之间有些误会,澈儿一直没有回相府,妾身怕澈儿这次也不愿回府,便让去接的人说是老夫人想澈儿了。”
“妾身想着,澈儿对老夫人很是依赖,若说老夫人想她,澈儿应该会愿意回来。”
苏丞相点点头:“你没有做错,母亲确实时常念叨澈儿,只是澈儿却因为一些小事闹了脾气,至今都不愿回来。”说着,他又转头看向简沐欢,“殿下,澈儿有些小孩子脾气,以后还要请殿下多多担待。”
简沐欢可有可无地笑笑,“夫人还是说一说接到人之后的事。”
他的话里虽然带着笑意,却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方夫人抿了一口茶,才微垂着头,似带着歉意道:“殿下,车夫确实接到了澈儿,只是澈儿为何没有回府……”方夫人张了张嘴,实在是难以启齿。
苏清怡有些奇怪道:“娘,七妹妹为何没有回来,难道她还在生我们的气,不想见到我们吗?”她说着便低下头,声音极低地说道:“难道我们在秋日宴上出了那么多事,还是没有让她消气吗?”
简沐欢手指在桌面轻点。
苏清怡这句话,包含的意思,可有点多了。
大夫人拍了拍苏清怡的手安慰她道:“怡儿,不怪你,你别自责,是娘对她的关心太少了。”
苏清怡轻咬着唇,没有说话。
大夫人又轻拍了她的手,转头看向简沐欢:“殿下,车夫马上就来,当晚的事,他最清楚,就让车夫告诉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