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啊的一声惨叫,一块血肉模糊的肉块儿顿时落在了地上,竟然是赫连清的舌头!
赫连清满口鲜血,她的舌头竟然是被百里策生生的割了下来。
在场女眷之中,也是传来了一阵子的惊呼,有些女孩子都吓得扑回母亲的怀中。
百里策虽然名声很差,岁数渐渐也大了,可他风韵颇佳,保养得宜,总还是能撩拨女人的芳心的。然而如今,眼见他居然这样子待赫连清,无论赫连清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人,总是显得格外凉薄了。
更不必说,他还亲手将赫连清的舌头当众割下来。
这样子的手段,可真是太狠辣了。
百里策面颊流转了一缕漠然,一双眸子却是透出了森森之气。
此时此刻,哪容他去理会这些个女儿的绮丽心思。
赫连清知晓的未免多了些,实在也是不能让赫连清继续说下去。
仔细想想,赫连清手底下的恶毒之事也是不知晓多少,他又凭什么觉得赫连清会是个温温柔柔的人?
他却忘记了,纵然赫连清是恶毒的,可是赫连清却也是为了他,做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了。
旋即百里策却顿时扔下去手中匕首,跪在了地上:“陛下恕罪,臣委实没曾想到,这个毒妇这样子的背着我,居然是做了这么多狠毒之事。还污言秽语,损及了双亲。故而一时情急,居然是做了这样子的事情,污了陛下的眼睛。”
宣德帝轻轻的一点头,他瞪了赫连清一眼,眼中竟有不可名状的厌恶之色。
那些不容人知晓的隐秘,如今却被人窥测一二,着实也是让宣德帝一阵子的恼恨愤怒。
宣王醉心于丹药之术,采了女子经血,炼制的丹药。可是那样子的丹药,宣王并没有私人珍藏,而是暗中恭恭敬敬的献给了宣德帝。
之后宣王莫名其妙的中风瘫痪,失去了神智,也让宣德帝一阵子的担惊受怕,只觉得许是因为丹药有些问题。
从那以后,这些丹药宣王便是弃而不用。
然而过去那么多年了,原来竟然是眼前的贱妇闹鬼,打搅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升仙修为。
一念及此,这也是让宣德帝更为恼怒,心里说不尽的不痛快。
“做得好,这妇人本性恶毒,不知悔改,如今人在皇宫,也是大言不惭。朕一番宽容,她竟不知感恩,不晓得珍惜。瞧来方才宽宏,竟没有半点教化的用处。百里麟犯下重罪,凌迟之刑决不能免,否则这天下人岂不认定我这个陛下性子软弱。这恶妇性子狠毒,做了种种狠辣之事,一杯毒酒,岂不是便宜了她。非得凌迟碎剐,随她儿子一道,受尽痛苦,才知晓懊恼。百里纤年纪虽幼,却随母行凶,其心可诛,赐一杯毒酒。”
赫连清听得浑身发寒,身躯轻轻的颤抖,方才她心里面发苦,一时恼恨,失了理智,说了许许多多的不该说的话。
如今被百里策斩断了舌头,痛苦至极,耳边还听到自己儿子被处死的消息。
她欲待求情,可是舌头断了,只能发出吼吼沙哑的声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赫连清挣扎着,鲜血一滴滴的从她唇角滴落,散在了地上了。那样儿瞧来,竟是说不出的可怖。
而那些女眷,都不忍再见,可是却并没有触动宣德帝的慈悲心肠。
“将她们都拖下去,让人给赫连清瞧伤,舌头流血得多,容易就这样子死了,先替她止血。否则怎么有这个精神,受这样子的凌迟之刑。”
宣德帝目光轻轻的闪动,有些不耐烦随意一挥手。
那些内侍顿时奉了宣德帝的命令,将两个女人拖曳下去。
百里纤自打听到了宣德帝的赐死,软绵绵的好似一团软泥倒在了地上,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平时百里纤会又吵又闹,可是如今她却是被吓得快要死了一样,一句话儿都说不出来。
甚至有人抓住了百里纤手膀子时候,百里纤却也不过是轻轻的挣扎两下,竟也没怎么闹腾。
鸢王妃有些仇恨的盯着赫连清母女,心中的怨恨之意并未因为如今赫连清的痛楚也降低几分。
她不觉开口:“陛下,陛下,那赫连清虽是极狠毒,纤儿也是不孝顺,可到底是宣王府女眷。求陛下赐个恩典,让她们在宣王府内受刑,不必在外边抛头露面。”
鸢王妃最开始说话儿磕磕巴巴,说了一阵子,语调虽然不快,也流畅了许多。
宣德帝怜惜她吃了苦头,也顺了鸢王妃的意思,允了她了。毕竟当众凌迟,要剥掉衣衫,体面全无。赫连清就算是个冒充货色,到底做了百里策这么多年的正妻,这样子总是有些不好的。
“宣王世子治家不严,德行不修,就罚俸半年,回去好生反省。”
百里策谢了宣德帝的恩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之上,面色却是阴晴不定。
元月砂面色却蓦然流转了一缕阴冷,一闪而没。
赫连清触犯了陛下的逆鳞,再也翻不了身,已然可以昭示着对方极惨烈的死局。
可这样子的风波,这样子的惊涛骇浪,百里策的妻子和儿子在后宫作乱,宣德帝居然是轻轻巧巧的就饶了去。别人都说宣德帝性子庸柔,果真是名不虚传。
元月砂也不盼望大浪将百里策淹死了,可是百里策却连衣服角都没有湿,还当真是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
她想起了豫王府的富贵,百里炎又是个对手下极好,施了厚恩的人。既然如此,百里炎当然不会亏待了百里策,百里策又怎么会稀罕朝廷的那点俸禄。
苏叶萱的死,赫连清固然有份儿,可是赫连清只是一枚棋子,一把刀。如果没有百里策的默许和纵容,这一切都是不会发生。
烟沉原本服侍白芙,也听到白芙提及了只字片语,当年苏叶萱被污和人有染,这其中竟然是有百里策的主意。赫连清眼瞧着应该快要死了,百里策也应当去死。
只不过在龙胤这样子的地方,对付女人,自然是比对付男人要容易许多了。毕竟在这里,再娇贵的女郎,也不过是男人锦绣权柄之上的点缀。这权力的纠葛,以及男人从整个权力网络,所享受的种种庇护,也是女人比不上的。
她又想到赫连清被百里策亲手断舌,可就算到了这种地步,宣王府仍然讨要了赫连清,不肯让她落在了别人的手里面。
赫连清实在是知晓得太多了,元月砂也是很想要知晓她内心之中的秘密,可是百里策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想到了这儿,元月砂也是一阵子的失落。
原本以为让赫连清彻底失宠,就能有机会窥测到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岂料宣王府也不是傻子,居然也是断了所有的机会。
想到了这儿,元月砂的手掌慢慢的收紧,抓紧了膝头的衣衫。
旋即,那一根根绷紧的手指头却也是慢慢的松开了。
是了,是了,自己应该沉得住气。作为猎手,最要紧的,就是应当冷静,绝对不能心浮气躁,授人以柄。
要是打猎的猎人不够谨慎小心,那就反而会被猛兽反噬,咬破了自己的咽喉。
自己也应该更有耐心一些。
就在这时候,静贵妃身子摇摇欲坠,脸色不好看,居然是咚的栽倒在了地上了。
宣德帝脸色大变,顿时去扶着静贵妃,又陪着静贵妃回去休息。
周皇后心里面很不是滋味,脸色也是不由得有些不好看。
张淑妃心中有鬼,不知晓静贵妃到底知还是不知自己私底下的那些个勾当。
留下来的宾客,也不觉议论纷纷,心思各异。
元月砂一个人在御花园里面慢慢的走着,感觉花香一片片的袭来,让她心里面也是忽而有些不是滋味了。
那些花朵儿,一朵朵的,是那样子的娇艳,又是那样子的美丽。
这让元月砂想起了苏叶萱温和的脸颊,甜蜜的笑容。
她对苏叶萱发过誓,此生绝不妄害别人的性命。
这可是这个誓言遵守起来,十分的容易,可是又十分的困难。
那个死去的宫婢素娥,是静贵妃的心腹,也是静贵妃的棋子。素娥的家里面是皇商,犯下了足以抄家获罪的错误,而这样子的把柄,也正好在静贵妃的手中。张淑妃欲图收买素娥时候,这位贞敏公主身边的贴身宫婢就已然向静贵妃招认了一切了。
静贵妃想要将计就计,招来元月砂来商量这个计划。
看,根本不需要她逼迫,也不需要自己亲自牺牲。只要自己点燃了静贵妃心中的仇恨,她已然就是一柄锋锐的刀剑。
她答应了苏姐姐不亲手害人性命,可是违背承诺的巧妙办法,要多少有多少。
更要紧的是,她心里并不觉得自己错了。
若说有什么愧疚之处,大约也只有想到了苏叶萱时候,内心之中的温软竟似微微一动,旋即却也是不觉浮起了几许惆怅之意。
既然是来到了龙胤京城了,就好似来到了黑漆漆的丛林,野兽们相互撕咬,谁也是不能留手。
复仇的*就好似一只巨大的野兽,不但吞噬那些仇人,而且也会将自己吞噬。
元月砂淡淡的想,大约过不了多久,自己允了苏姐姐的事情,也许就做不到了。
什么不要伤及无辜,终究还是会伤及无辜的。
你性子优柔一些,犹犹豫豫的,那么你就一定不会赢,一定会输。
想到了这儿,元月砂泪水一滴滴的,好似断线的珠子给落下来,沾染在了白玉般的面颊之上。
而服侍元月砂的宫娥也是有些吃惊,只不过她既然是个下人,有些话儿也是轮不住她问。
这个元二小姐出身卑微,却得到了元老夫人的喜欢,并且还能嫁入北静侯府,已经是很有运气了。可她仍然是心绪哀悼,十分难受,真是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让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宫婢,也是不知晓怎么办才好。
就在这时,那宫婢窥见了一道人影,顿时也是不觉一惊。
那男子轻轻的挥挥手,宫婢顿时下去,心中惊异不定。
来到元月砂身边的,居然是豫王百里炎。
她再想到了元月砂那极伤怀的样儿,却也是不觉后心一凉,只觉得自己似乎猜中了什么了,一颗心儿更是忍不住砰砰的跳动。
这样子的话,却也决不能传出去。
百里炎心狠手辣,又权柄滔天,她区区一个没见识的宫婢,又怎么敢议论有关百里炎的种种闲言碎语。
百里炎那双沉润的眸子盯住了元月砂,好似猛虎盯住了娇艳的蔷薇,使得元月砂的身躯也不觉轻轻的一抖。
他宽大的手掌缓缓的伸出去,捏住了元月砂娇嫩纤弱的手掌,却低低笑着:“元二小姐做什么事情,我一向都不会过问的。只不过如今所作所为,实在也是让本王有些瞧不明白。难道那日宣王府所应承的,你都忘记了。贞敏公主如今,只能嫁给薛采青了,而薛采青却是本王最不乐意见到的人选,这一点,我从来都是没有瞒过二小姐。”
他的手掌宽大、有力,因为常年练武,更好似铁做的一样,掌心生了厚厚的茧子。
百里炎当然不希望元月砂讲什么假话,今日贞敏公主所作所为,以及赫连清的下场,分明也是有着元月砂影子的推波助澜。而这样子的计划,只会让贞敏公主嫁入薛家成为了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
就算是被人算计,误饮了春酒,而薛采青又和贞敏公主之间清清白白的,什么事情都没有。然而无论如何,贞敏公主也只能嫁给薛采青了。
这原本是一桩顺理成章的事情。
可是他禁不住扪心自问,自己当真是因为这桩事情而如此气恼吗?
百里炎一生之中,经历过许多事情,就算贞敏公主婚事走向了另外一个自己并不乐意瞧见的方向,可这终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让河流走向自己想要它行驶的方向,有另外的许许多多的法子,其中最干脆的一种就是让贞敏公主活不到出嫁那一天。凡此种种,却也并非是让百里炎心中不悦的根源。
也许,他最不悦的却是元月砂本分而柔顺,欢天喜地的接受了和萧英的婚事。
元月砂应当是个聪明的女子,早应该窥见自己所对于她的一缕暧昧之欲。
男人的自信是源于对自己权力和魅力的自负,而元月砂却轻而易举的轻轻践踏了去。
百里炎不动声色的慢慢的收紧了自个儿的手掌。
那样子的用力,甚至让掌中的娇柔感觉到了一股子的锐痛。
百里炎金属色的眸子泛起了涟涟的光彩,眼前少女娇柔而美丽,一身新衣却包裹着新生莲花般娇柔动人的身躯。如今沾染了些许泪水的脸颊,却分明蕴含了寻常女子绝不会有的沉稳,这让百里炎的喉头蓦然隐隐有些个说不出的干渴,小腹更涌起了一股子的火热之意。
而这也更让百里炎的嗓音微微有些暗哑:“我早就说了,你到了京城,就应该断了唐文藻的婚事。这一点,你原本是做得极好,可你更应该知晓,要再说一门婚事,应当听我的主意。什么时候,居然是允你自己做主,恣意妄为了。”
元月砂只觉得自己手骨竟似要被百里炎生生给捏坏了。
她没有叫疼,这样子的痛楚,其实也还是可以忍耐的。
可百里炎的霸道和凶狠,却也是让元月砂有些抵受不住。
对方眼睛里面的神采,总是让元月砂的心里面流转了几许莫名的出乎意料之外的不安。
他慢慢的凑过去,唇瓣轻轻的吮吸元月砂白玉般面颊之上泪水。
那唇瓣是炽热的,呼吸也是轻轻的扑到了元月砂的面颊之上。元月砂甚至是有些清晰的感受到了,对方舌尖儿轻轻品尝了自己咸涩无比的眼泪。
元月砂一伸手,却也是按住了百里炎的胸口,慢慢的推开。
“自始至终,我都是属于王爷你的,豫王殿下又何必为了一件已经是属于你的东西,因此失去了这样子的风度。像那些没有自信,也没有魅力的男人一样,以为靠着强迫的手段,就能摘采到女人的芳心。这样子的手段,对于秉性柔弱的姑娘也许是有些用处。至于我,请恕月砂是十分瞧不上的。”
明明夏日炎炎,元月砂的嗓音却也清凉而冰冷的。
百里炎瞧着眼前的少女,明明脸颊之上还有几许泪水,可整个人儿却好似玉雕琢的一般,冷冷冰冰的,没什么活气儿。就算是一些撩拨挑逗,也是绝不会让眼前少女染上了些许情愫。
“至于为什么,我会因为自己的私怨,损及王爷的利益——”
元月砂冷笑着,一寸寸的抽出了自己的手掌,淡淡的说道:“是她先欺辱我的,王爷,你要知道,是她想欺辱我的!”
“谁欺辱了我,我一定要报仇,也不会因为谁,让自己畏首畏尾,忍气吞声。我做的一切事情,包括引起王爷的注意,就是为了让自己不受欺辱。就算得罪满世界的人,就算自己不得好死,月砂这辈子也是要痛痛快快活一场,死了也是不要紧。”
眼前少女的脸庞,让百里炎微微有些恍惚。
他向来心硬若铁,极少会为一个女子的什么情愫动容。
可是如今,元月砂的偏激与狠戾,却莫名让百里炎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那个曾经涌起过的念头,如今又不自禁的浮起在了百里炎的脑海了。
如果元月砂是个男儿身,他一定是会杀了元月砂,除掉这个太像自己的人。
可偏偏元月砂是个美丽的少女,亭亭玉立,姿容秀美,有着一缕说不出的吸引力。
这个女孩子,也许是自己此生最为包容的姑娘了。
所以自己方才允她将手掌从自己手里面抽出来。
换做别的人,别说抽出那片软柔的手掌,已然是打折了手臂,取走了性命了。
元月砂却瞧着绿绿的池水,若有所思。
她眼前这池碧绿的池水,仿佛化为了淡绿色的绸缎,绸缎轻轻摇曳时候,和碧绿色的水波也是差不多。而那绿绸上面的花朵,一会儿是白昙,一会儿是白兰。可无论是什么样式,总是穿在了一个纤弱可人的,姿容秀丽的妙龄少女身上,
她想到了萧英捡起了地上的珊瑚珠子,盯着贞敏公主地上的影子发痴。
以及,定亲之后萧英淡淡的不耐与厌憎。
元月砂忽而微微一笑:“况且我答应王爷的,现在结果还未现出来,贞敏公主一定不会嫁入薛家。豫王殿下何不拭目以待,瞧一瞧会发生什么样子的事情。”
就算是元月砂,她也是很想要知晓的。
百里炎却仿佛忘却了方才失态,一瞬间也是又变得沉稳于深邃。
他轻轻的负手而立,忽而摇摇头:“月砂,你是很聪明,可是有时候,却未免太锋芒毕露,太过于放肆。在龙胤京城这样子的地方,太过于有光芒,也许并不是一件好事。这样子的光彩,会给自己招惹许许多多的羡慕,以及嫉妒。当你立足未稳时候,只怕你根本也承受不起。”
言语切切,却宛如长辈对晚辈的叮嘱。
元月砂轻柔的说道:“只因为豫王殿下很大度,月砂才会在你眼前这样子放肆。倘若在别的地方,月砂也是会处处小心,步步柔顺,不会出风头,更不会展露什么锋芒。”
百里炎却失笑,旋即却也是轻轻摇摇头:“你表面上温柔,可是骨子里却很骄傲,这一点,便是你自己也是并没有察觉。无论你在人前多么样子的人畜无害,楚楚可怜,是什么样子的温柔姿态。然而见过你的每一个人,都会觉得你并不简单。你的伪装,别人是不会真心实意相信的。每个人都会瞧见你身上的光彩,你的种种不俗,就算他们不乐意承认,可是这却是让这些人内心深处无比的嫉妒。”
元月砂微微一怔,当真是这样子的吗?
一时之间,却也是不知道怎么回百里炎的话儿。
她自认自己褪去了戎装,换上了罗裙,学习了种种礼数,人前一副温柔姿态,已然掩饰得极好。可是偏偏,眼前这个男子似乎看透了自己的伪装。
她自认自己也是个聪明的姑娘,可是权术之上,始终有着一股不及龙胤皇子的稚嫩。
这也是理所应得的。
只因为她长于荒野,小时候与野兽作伴,长大后学的是搏杀之术。
自然没像眼前这些个龙胤皇子,打小就学什么权术。
豫王百里炎固然并非是一个好人,可是他能居于高位,并且拥有了庞大的权力,他的心计实力自然是不同的。
“真正的隐匿锋芒,却绝不似月砂你这样子的。要让别人觉得,你真的是敦厚温顺,甚至有时候,你自己也是不免这样子认为。就好似本王小时候,为了能让自己显得像个敦厚君子,总是彬彬有礼,穿戴朴素,吃喝简单。导致如今,让我不觉放纵形骸,什么都要最好的。等你得到了权力,自然也是不必掩饰自己了。就好似如今的父皇,他瞧着我时候,有这几分忌惮,又有几分畏惧。虽然我是儿子,而他是陛下,可是也不能拿我怎样了。世人都知道,我是冷宫宫婢所出,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说到了这儿,百里炎唇角却也是不觉浮起了淡淡的笑容。
“我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走出冷宫,那宫娥牵着我,走在了长长的宫道之上。那时候,我那最受宠的皇帝,也就是谪仙般的长留王殿下,却能得到在宫里面驾驭马车的殊荣。他那时候,也是个小孩子,驾着小马,快活极了。而马儿脖子上系着铃铛,宫里面听着叮叮当当的铃铛响,顿时也是知晓是长留王来了。我身边的宫娥也让我下跪,按着我脑袋,让我的额头碰着冷冰冰的地面。”
百里炎口气虽然淡淡的,可是元月砂却自然而然察觉出他当时心里面必定也不是滋味。
毕竟百里炎是个骄傲又具有野心的人,这样子的童年回忆,绝对也是称不上美好。
“长留王殿下,还真是幸运得让人厌恶啊。”元月砂缓缓轻语,而那些不悦回忆和厌憎之意,却也是顿时翻腾着在心里面荡漾。
百里炎随手摘了一朵花儿,颜色嫣红,娇艳欲滴,他伸出手,轻轻的将花朵插在了元月砂的云鬓跟前。
而元月砂当然也是没有拒绝的余地。
“这世上原本也是不公平的,有些人一生下来,无论要得到什么,也都是轻而易举。他既天生好看,而且又受父皇宠爱,人又绝顶聪明,学什么都是很快。别人付出很多努力,才能得到的东西,而他却也是轻轻巧巧就能得到。如今太子之位不在他的手里面,只是他不稀罕。不过也许一个人出身少了许多东西,人生才会有意思一些,才会更有兴趣和高兴。”
百里炎慢悠悠的看着元月砂,少女乌黑的鬓发间添了鲜花,更增添了几许娇艳。
这龙胤的京城,有世上无与伦比的权力,也有绝色美丽的佳人。
百里炎觉得元月砂的容貌也许并非是最完美最出挑的,却也是自有一股子别人所没有的奇特韵味。
那双漆黑的眸子,盯着别人时候,总是会让人心尖尖阵阵发紧。
“不过长留王对我也是不错,那时候他的马车停在了我的面前,却让我起来,和他一块儿坐在马车之上。然后,他却也是责备了那个宫婢,说我是他兄弟,她实在也是不应该这样子做。这般仁慈宽厚,我心里总是充满了感激的。”
百里炎言语里面也是有着淡淡的讽刺,却并没有再说下去。
他回过神来,忽而也是并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对眼前的少女说这样子的多。
这许许多的的事情,是自己心里面的想法,包括对百里聂的想法,原本不应该对一个小姑娘说出口的。
可是元月砂那份偏激与很阿里,带着几分决绝和凄艳,不择手段的往上爬的样子,竟似让自己的心口升起了莫名的悸动。
百里炎毫不怀疑莫浮南的眼光,就是这样子的人,才能真正的不择手段,毫无顾忌。
正在这时候,却有宫婢到来,撞见了百里炎,却也是顿时结结巴巴:“陛下说,说宴会散了。元老夫人让奴婢来寻二小姐,叫二小姐回去。”
百里炎站在了一旁,虽然并没有说什么,却已然有着一缕不容忽视的沉沉气势。这个宫婢,自然不免说话磕磕巴巴的,很有些犹豫迟疑。
好在百里炎似对她懒得理会,也并未阻止元月砂。
元月砂轻轻福了福,也不觉盈盈离去。
那宫婢虽然什么都不敢问,却不自禁多瞧了元月砂几眼。这位元二小姐也是不知晓拥有了什么样子的魅力,让豫王殿下也是私底下对她这样子的亲切。
而元月砂却也是不觉掏出了手帕,蓦然狠狠的擦了脸颊几下。
方才她虽然是柔柔顺顺,却挥之不去对百里炎那样子举动带来的厌恶之感。
无可否认,百里炎也是极有魅力,并且位高权重,很有些真正的本事。有时候,就连元月砂也佩服他手腕了得。
可就算是这个样子,这样子的碰触,仍是让元月砂十二万分的恶心。
她甚至不觉怀疑,这天底下可有男人带着*之念碰着自己,能让自己不恶心反胃,不会万般抗拒的。
元月砂以前从来未曾体验过女儿身所具有的另外一些烦扰或者优势,如今她依稀而朦胧的感觉到了,就算这样子的感觉是令她厌恶的,可她也应当学会驾驭和控制。
想到了这儿,元月砂一双眸子,却也是不觉潋滟生辉。
过了几日,在京城的街头,残阳如血,烘托得云彩一片红彤彤的,好似一块大红色布,映照着一片流光溢彩。
而那太阳的余晖,却照着地上的血污好似胭脂凝结而成的。
马车之上,百里纤身子捆得好似粽子一样,嘴里面也是塞了东西。她软软的依靠着车壁,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却也好似没有一点活气儿。
台上的少年,原本样貌俊秀,如今却因为狰狞和痛楚,难看得不成样子。
百里麟身子被渔网网住了,然后再由着行刑的刽子手,一刀一刀的,将一片片肉给割了下来。割时候,要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大的血脉。那一片片肉,生生的被割了下来,最开始会流血,然后只能流淌出黄水。先是四肢,然后是身子,割足了数目,才能容他去死。
这已然是第三天了,百里麟零零碎碎的挨了许多刀,已然是不成人样儿。
今日的受刑已经是结束了,自有人将百里麟给解下下来,因为他身份特别的尊贵,还有了特别的照顾。狱卒会备好参汤,供百里麟服食吊命。
等到了明日,百里麟还是会拖曳到了此处,继续这样子的刑法。
百里纤的泪水,一颗颗的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了自己的衣襟上面。
百里麟已经是行刑了三天了,她也是被逼着看了三天。
鸢王妃是个十分狠毒的人,多年来被下毒手的仇恨,让这个老太太内心更加不可理喻。
说来赫连清所出的几个孩子,实则也是具有宣王世子的血脉,然而鸢王妃已经是全然顾不得了。
百里纤虽然已然是对这个哥哥没有半点感情,然而眼睁睁看着这样子可怕的事情,仍然不觉吓得不轻。更不必提,如今的百里纤早就已经知晓明白了属于自己的命运。
她即将要死了,可是在死之前,却也是非得要受这样子的折磨。
这日晚上,她做梦梦见的就是各种各样血淋淋的事情。她根本睡不着,一合上眼,就看到了可怕的鬼魅,还有种种可怖之事。
有时候,百里纤当真想要自裁,以躲避临死前那样子的种种折磨。
可她到底是胆子不足,实在也是没有这个胆子。
而此刻,马车之中一个凶狠的妇人正瞪着百里纤,眼里充满了浓浓的恶意。
这个妇人正是伺候鸢王妃的心腹于妈妈。她原本是鸢王妃身边的红人,贴身侍候,也很有光彩。可后来赫连清做出那种种事情,她这个心腹也被贬到庄子上,很吃了些苦头。如今于妈妈又能服侍鸢王妃了,自然也是对赫连清的子女恨之入骨。
马车行驶经过了行刑台前,于妈妈却也是不觉故意撩开了车帘子:“哎呦,麟公子可真是可能,摊上了一个不怎么样的亲娘,都变成这种样子了,简直是,简直是不人不鬼!”
这样子近些,百里麟那不成人样的样儿,却也是顿时落入了百里纤的眼中,让百里纤吓得发出了呜呜的声音。就算是已然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儿,可她仍然是挣扎不休。
于妈妈不觉放下了车帘子,却也是冷笑不已。
百里纤犹自挣扎,耳边却也是听到了一道清润的嗓音:“好了,纤妹妹,不要胡闹了。你呀,还是乖乖听祖母的话儿。”
太阳西下,马车之中的光线也是不自禁有些晦暗了。
可饶是如此,百里冽的容貌,却也好似发光的玉石,盈盈生辉。
而那张玉石般的容貌,仍然是如此的清润和冷漠了。
好似雪水浸过的玉,冷冷清清的,冰冰凉凉的。
鸢王妃恨透了赫连清,自然也是挑了百里冽来折磨赫连清的女儿。
在鸢王妃看来,这是一桩理所当然的事情。打压一个女人,自然应该用另外一个女人。一个女人的女儿,自然应该用另外一个女人的儿子来欺辱。
就好似当年,她用赫连清羞辱苏叶萱。如今苏叶萱死了,在鸢王妃瞧来,苏叶萱的儿子自然乐意复仇,将所有的仇恨都是尽数发泄在赫连的女儿身上。
于妈妈却不动声色的打量百里冽,小小年纪,已经是瞧不出喜怒,让别人很难窥测出百里冽的心中所想。比如好似如今,也瞧不出百里冽是欢喜,还是不欢喜。
这些日子,百里冽所做事情,也是挑不出什么错,对鸢王妃也很恭顺。
也对,赫连清扳倒了,百里冽正要趁机邀宠,又怎么会违逆鸢王妃的意思。当然鸢王妃也是故意为之,她故意用苏叶萱留下来的骨血,特意来羞辱赫连清。毕竟赫连清争了一辈子,最后还不是眼睁睁瞧着苏叶萱的孩子给活下来了。
鸢王妃就是要生生气死赫连清!
百里纤原本还在闹腾的,却也是听到了百里冽的嗓音,不知晓为什么,居然也是不肯闹了。
她慢慢的合上了眼睛,任由自己的泪水轻盈的落下来。
她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百里冽时候,还有自己心心念念给百里冽做的那个荷包。小时候,百里纤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百里冽对自己冷冷淡淡的。可是等她长大了,明白了,心里面也是不是滋味。
而现在,百里冽更不会对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温柔。
他瞧着自己这样子难受,一定是很欢喜很高兴,只要想到了这儿,百里纤却也是不由得更加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