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言情小说 ,佳肴记
宋氏微微笑了一下,“还能是哪个王夫人,中书令王大人的夫人啊!”
周幽只觉得耳中嗡的一声。
王伯青,中书令排在第三位,更重要的是,他是当今皇后的胞兄,亲二哥。
周幽在朝中的职位虽不低,可是想与国舅靠上关系,还是有些困难。
大家同朝为宫不假,可是私下里来往不多,他倒是想投其所好,跟王家交好,可惜一直找不着门路。
想到这儿,周幽不由得抬眼看了宋氏两眼。
她生病多年,一直深居简出,在家里吃斋礼佛,几乎从来不露面。外头贵妇圈子里的活动,都是马氏代表周家出面的!就算前几年她身体突然好了,也没有主动去参加什么场面上的事儿,今天怎么就突然就要去上香了?而且还是跟王夫人一起去!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王夫人有了关系,开始熟稔起来的?
这简直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好事。
“怎么,老爷不愿意我与王夫人走的太近吗?”宋氏轻喃了一声,一脸的惋惜之色。
周幽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摆了摆手,“不,不是。”心里却还在寻思着,宋氏是何时开始,与王夫人交好的。
“那我明天就去了?”
周幽把自己的心思压下去,“嗯,去吧!多带几个人,免得束手束脚的。我一会儿让账房给你送三百两银票过来,你替我添些香油钱。”
宝刹寺是一个十分特殊的存在。
里面的和尚,没有一个是来历简单的。这么多年了,能去宝刹寺礼佛的人,屈指可数!
王夫人去了宝刹寺,还约了宋氏一起去,这背后难道还有什么深意不成?
“老爷有心了!”宋氏是信佛之人,去寺庙上香,哪有不添香油的道理?
周幽微微思忖一番,便道:“没听有人说王夫人信佛啊!”
宋氏暗暗冷笑,面上却没有流露出任何的异样,只道:“老爷,后宅女眷,有几个不是信佛的?王夫人也是十分虔诚的,这次去,主要是想请铁口直断的慧心大师,给她批流年。”
“铁口直断?出家人,也玩这一套?”
这话说得有些不敬。
宋氏脸上毫无异样神色,轻声道:“老爷又不是不知道,那个宝刹寺,哪里能装得下凡人?就是和尚,也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这倒是实话。
周幽点了点头,“那种地方,以后还是少去。”到底那个传说是不是真的,谁也不知道,好端端的就要建个庙,还要找那些煞气满满的人出家在寺中诵经,洒扫,侍候佛祖,听起来就有些怪!
到底,周幽也没敢说那件事是无稽之谈!
他是尚书,不是言官御史!
这种事情还轮不到他说。
宋氏就应了,却还道:“王夫人也是将信将疑。听闻那慧心和尚可是大有来历之人,批流年,算命是最准不过的。若不是王夫人这样有身份的人,那慧心是无论如何不肯见她的!听说王夫人求了很多次。”
周幽对那个慧心不感兴趣,觉得他是在装神弄鬼,都是哄骗一些无知妇人的伎俩罢了。
倒是王夫人……
“夫人,王夫人为何选了你陪她去?批流年这种事情,一般颇有避讳。”竟然是不会带着不亲近的人去批流年,暗示宋氏与王夫人私交不错。
宋氏端起粉彩的麻姑拜寿茶碗来,喝了一口茶,又轻手轻脚的将茶碗放了回去,才道:“我也是想避着一些,可是王夫人偏选了我陪着她,说起来,也是托了郡主的福,全是因为她,这些夫人才会想着我。”
平南王郡主!
郡主在世时,与宋氏特别投缘,都说她们亲如母女。也是因为这个关系,平南王郡主与周婉琼才会亲如姐妹。不知道的人,只当周婉琼和郡主年纪相当,性格又都很开朗活泼,所以才成了姐妹淘。其实知道内情的人都知道,郡主是与宋氏非常投缘,碍于郡主的身份,两个人的辈份,所以只能浅浅相交。若非如此,只怕郡主当年早就认了宋氏做干娘了。
人啊,有的时候真得讲个缘分。
郡主去了那么多年,没想到却还能因为她,给宋氏带来这么多的关系。
关系,人脉,都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宝贝啊!
“难得你病了这么多年,她们还念着你,没事的时候,你不妨多出去走走,透透气,散散心也是好的。”要是由宋氏这个正牌的尚书夫人出面,相信很快就能融入到贵妇圈子里去!
那里可是打探消息的好去处。
周幽头一次觉得,自己忽视了宋氏这么多年,是件大错特错的事情。
宋氏想了想,就同意了。
周幽起身,道:“时辰不早了,你也休息吧!”
宋氏就送周幽出了次厅,随即让人将厅里打扫一番。
不一会儿,账房那边送来了三百两的香油钱。
马氏知道了,气得摔碎了一整套的紫砂茶具。
人家都是年纪越大,心态越平和。
这马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年纪越大,反而越看不开,经不住事儿!年轻时候的沉稳像是都让人偷走了似的。
宋氏明明什么都没做,就已经把她打击得乱了分寸。
赵嬷嬷只能劝。
无果。
马氏对宋氏的恨,又上了几个台阶。
第二天,等宋氏收拾停当,准备离府与王夫人汇合,往宝刹寺去的时候,周佳梦带着人到了院子里。
王嬷嬷一问,差点没乐岔气。
这姐儿是听谁说老夫人上香要带着人去的?难不成因为王夫人,连府里这些不安分的都心动了?
王嬷嬷就站在廊下道:“姐儿快回去吧!老夫人谁也不带!去佛祖面前祈福许愿,是要诚心诚意的,带了那些不干净心思的人去了,只怕佛祖会怪罪。”
这话说得太不客气了。
周佳梦当场被差得满面通红,掩面离去。
宋氏等人,这才离了周府。
马氏知道这件事情以后,气得胸口直疼,连忙让人喊了江氏和周佳梦来,问她们想要干嘛。
无非就是指责她们母女不安好心,是两颗墙头草罢了。
周佳梦却红着眼睛跟马氏解释:“听闻祖母是陪着王夫人去上香。王大人是皇后的亲哥哥,又是中书令,要是能与王夫人说上话,对祖父也是有利的。他老人家日后在朝堂上行走,也便利些。”
马氏也知道那个王夫人,是个不好相与的,你拿了张笑脸去巴结她,可是她呢,眼皮都不抬一下。
说起来也是够丢人的!自己当初那么眼巴巴的凑到人家的近前去,结果呢,对方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还让人放出风去,说是府中下人没有眼色,什么人都放进来,王夫人还把那个管事发落了,给他安了一个治下不严的罪名!
这是赤裸裸的打脸啊!
马氏因为这个事儿,足足两个月没出屋!
谁想到那宋氏竟然得了王夫人的青眼!
马氏提及宋氏,胸口处又痛了起来,也不想在训斥她们什么话,就挥手打发了她们二人。
回到屋里以后,周佳梦就跟江氏道:“娘,您看,最近祖父可是一直在荣寿堂跟祖母说话,吃茶呢!可见祖母身体好了以后,祖父的态度也跟先前不一样了。”
江氏犹豫,“可是,宋氏没有儿子。”
意思是早晚都是不得势的。
“娘,正是因为她没有儿子,咱们才要往她近前凑啊!您想想,嫡,庶,能一样吗?爹爹要是占了嫡子名头,这府里,以后还有二房什么事?”周佳梦就又道:“好歹爹也是进士出身,虽然这些年仕途不太如意,可毕竟他还年轻呢,娘,您好歹让父亲再添两个人,现在对咱们来说,最要紧的是得有个能传承香火的。”
当闺女的,伸手管父亲房里的事儿,实在是挺没脸的。可是她娘亲太善妒,根本不顾全大局,她要是再不说几句,将来好处只怕都要让二房得去了。
江氏一听说这个事儿,当下沉了脸。
周佳梦就不敢吱声了。
随后想起早上自己在宋氏的院子里受到的冷遇,王嬷嬷的话,就是在打她的脸呢!
周佳梦深吸一口气,方才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不是早就预料过,宋氏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嘛?情理之中的事情,气什么呢?
又过了几天,宋氏跟周幽提起参加赏花宴一事。
周幽听说又是王夫人给她下的帖子,心里暗暗称奇,不由得道:“你一个人去,也太寂寞了一些,不如带府里的姐儿们过去凑个热闹。”
这是想给那几个庶子的闺女长脸面呢?
宋氏推辞,“没有晚辈在,不是很方便。”
周幽就不再说话了,转而问起上次去宝刹寺的事情。
宋氏就面露迟疑。
周幽就问:“怎么了,难道有什么事?”
宋氏摇头,轻叹一声,才道:“王夫人与慧心大师面谈时,我避了出去。”
周幽点头,“你这么做是对的。”
宋氏欲言又止。
周幽心里就不悦起来。
两人是夫妻,她有什么话是不能跟自己说的?
宋氏思量再三,才道:“慧心大师送王夫人出来时,与我打了个照面。当时他面露惊讶之色,十分不解的对着我说了‘怪哉’二字。”
周幽面无表情的听着。
宋氏就道:“我当时也奇怪呢,觉得自己是第一次跟慧心大师碰面,他或许是认错人了也不一定。哪知道王夫人却说我与大师有缘,让大师赠我两句话。那大师却说,我面相生得好奇怪,有些事情说不得。”说到此处,宋氏就低低的道:“这几日,我心绪不宁,觉都没有睡好。思来想去的,决定挑个日子,再去一趟。”
周幽觉得她有些小提大作了。
那些个道士,和尚,就爱故弄玄虚,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之类的话,为的还不是骗香油钱?
不过,她爱去就去吧!左右这些都是小事。
能跟王大人攀上关系,才是最要紧的。
“也好,你去拜拜菩萨,上上香,也许心里就不会难受了。实在不行,就去别的寺庙,也不非得宝刹寺不可。”
宋氏点头。
两个人就又说了几句闲话。
周幽起身离开了。
宋氏照例送他到门口,转身就让人开窗通风,把厅里厅外都收拾了一遍,甚至还让人重新熏了香。
或许是她从心里觉得周幽这个人不仅假,还恶心吧!所以每次只要周幽一来,她就觉得屋里的空气混浊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宋氏参加完王夫人的赏花宴以后,几乎整个汴京城的贵妇们,都知道周尚书夫人身体康健,重新回到这个圈子里来了。有些跟郡主,跟周婉琼关系好的人家,纷纷给宋氏下帖子,请她过府赴宴。还有一些宋氏以前的手帕交,也都热情的邀请她去府中坐客。
宋氏似乎一下子,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马氏差点咬碎一口钢牙。这些都是她多年以来求而不得的东西。
现在马氏出了一个太子侧妃,那些人的嘴脸才好看了一些,不然的话,只怕依着她的身份,都无法在那个圈子里立足!
马氏焦虑不安,总觉得有大事发生。
宋氏再次去了宝刹寺,回来时,大惊失色,差人给周幽递了信儿,让他赶紧下衙回家一趟。
这么多年了,宋氏都很少做这么唐突的事。
可见是件大事。
周幽就坐了轿子回家,衣裳都没换,就去了荣寿堂。
“发生什么事了?”
宋氏面沉如水,眼睛又红又肿。
显然是大哭过了。
王嬷嬷屏退左右,把荣寿堂的次厅清了个干干净净,又让人把整个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周幽越发诧异了。
“到底怎么了?”
宋氏整个人颤巍巍的,似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喘了好半天气,才哽咽着道:“老爷,咱们的儿子,可能还活着。”
“什么?”周幽大惊失色,记忆忍不住退回三十多年前,那个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厢房前。
“胡言乱语,一派胡言!”
周幽腾的一下站起身来,伸出手来指着宋氏问道:“是谁在胡说八道!你到底从谁那里听来的这种荒谬之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