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玉儿眼中,福临自己还是个孩子,可这个孩子,如今却要成为父亲了。
她得到消息,匆匆赶回慈宁宫,便见儿子呆呆地坐在一边。
福临还在回忆巴尔娅干呕的模样,仿佛那一瞬,他的年少时光真正的结束了,而无关乎年龄。
“虽是喜事,但在额娘看来,并不值得皇上轻狂或沾沾自喜。”玉儿肃然道,“相反,从此以后,皇上要更严格要求自己,谨言慎行,时时刻刻明白自己的身份。”
“额娘,我还没做好一个皇上,突然又要做阿玛,我、我怕不行……”福临果然并不兴奋,他甚至发懵,对于本该雄心壮志的未来,顿时又多了一分彷徨。
玉儿冷静地问:“岳乐应该告诉你,对女子做了什么后,会让他们有身孕,巴尔娅的孩子是怎么来的,你自己明白吗?”
福临点头:“我知道,额娘,巴尔娅为何怀孕,儿臣知道。”
玉儿道:“没有人是天生就会做父亲,更莫说天生会做皇帝,你阿玛终其一生都在不断地摸索学习,在许多人眼中了不起的他,从没有自满得意过。自然,你阿玛得到大汗之位,成为大清帝王时,已经不再年少,必定要比你稳重。可是福临,你虽有你的难处,换个角度想,或许这也是你得天独厚的优势。”
“优势?”福临茫然。
“如今经历的每一件事,即便是彷徨恐惧,也会成为你将来的财富。”玉儿走上前,握着儿子细嫩的未经历风霜的手,“只有不断地流血结痂,再破损再结痂,才会长出厚厚的茧,才能护住血肉不受伤害。福临,别怕,慢慢地来,你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帝王,也会成为像你父亲一样被孩子们敬爱的阿玛。”
福临眼中含泪,怔怔地看着母亲,没有出声。
玉儿却温柔含笑:“只要额娘还活着,你永远是额娘的儿子,做儿子和做父亲不矛盾。你看你的姐姐们,一回到额娘怀里,就还是从前娇滴滴的女儿,不是吗?”
这才是福临想听的话,至少眼下,他虽然一直渴望成为真正的帝王,可依靠母亲躲在她的羽翼下,已经成为了身体和心里的习惯,他需要一些时间,来戒掉这种依赖。
“等孩子落地,还有七八个月的光景。”玉儿嗔笑,“这七八个月里,好好琢磨一下,该怎么做阿玛,你可以不会可以不懂,但额娘希望你能负起责任。福临,要好好待巴尔娅,好好待未来每一个为你诞育子嗣的女子,记住了吗?”
不久后,福临离去,宫女们搀扶着巴尔娅来到慈宁宫,太医们已经诊断,巴尔娅有两个多月的身孕。
苏麻喇也因此自责,她总觉得皇上还小,压根儿没想到能成事,这个惊喜实在太意外。
玉儿命宫人往后以“福晋”称呼巴尔娅,暂时没有给予后宫的位份,毕竟皇后还没嫁来,很多事,玉儿都期待皇后入主中宫后,由未来的女主人来决定。
两日后,多尔衮进宫贺喜皇帝,因眼睁睁看着多尔衮舍命救驾,福临对十四叔的感情有了很大的变化。
纵然额娘提醒他不该随便心软,可这么多年多尔衮到底是怎么待自己的,福临很清楚。对于将来的事,福临有了自己的想法,不过眼下一切尚早,他存在心里就好。
多尔衮见过皇帝后,到慈宁宫见玉儿,玉儿亲手为他换了药,又命人将巴尔娅接来见了摄政王,多尔衮哈哈大笑,故意吓唬巴尔娅:“为什么教坏皇上,你好大的胆子。”
年轻的小福晋吓得不轻,根本不敢抬头看他,一个劲儿地往苏麻喇身后躲。
玉儿在一旁摇头,瞪了多尔衮一眼,对巴尔娅说:“回去歇着吧。”
苏麻喇笑着带人下去,生怕巴尔娅到福临面前说错话,安抚她道:“没见王爷在笑吗,王爷在逗你玩儿呢,别害怕,王爷早就把赏赐送到你屋子里去了。”
殿内,玉儿在窗前看了眼,见她们安然离去,才转身责备多尔衮:“你做什么,吓着她吓着孩子怎么办?”
多尔衮却大笑:“别生气,我就是觉得好玩儿,他们还那么小。”
玉儿道:“你娶齐齐格的时候,也和福临差不多大,怎么不笑自己?你府里两位庶福晋,不就是大妃给你挑来暖床的?若非要说,我一点都不觉得好玩,反而很悲哀,至少当年我嫁到盛京来的时候,吓得几乎要尿裤子。”
多尔衮回忆着过去,不可思议地说:“竟然过去那么久了,久得我都要忘了。”又对玉儿说,“你别生气,我再不吓唬孩子。”
玉儿坐回他身边,彼此亲昵得俨然夫妻一般,只是至今他们都没有做过非分之事。
眼瞅着就要四十岁,玉儿知道自己的容颜会老去,而她从没有以色来诱-惑多尔衮,往后的日子该如何相处,她早就在心里盘算好了。
多尔衮正经起来,说的话也有道理,他问玉儿:“科尔沁眼巴巴地盼着将孟古青送来做皇后,你这边却让皇帝把孩子都生起来了,他们该不高兴了。将来你的侄女进宫成为皇后,必定也觉得你对不起她,这如何是好?”
玉儿却道:“帝王家自然有帝王家的规矩,她既然来做大清的媳妇,就该遵守大清的一切。虽说是女人为难女人,可在这样的世道里,只有互相为难,才能互相扶持着活下去,她现在可以不懂,但将来若也不懂,就是她的错了。”
多尔衮挽着她的手,安抚道:“别急,玉儿,还有我在呢。”
事实上,玉儿并不期待多尔衮做什么,关于这件事,玉儿和苏麻喇早就有商量。
苏麻喇也担心吴克善来问责,可玉儿却道:“大清从努尔哈赤到如今,后宫的格局有了很大的变化,将来的孩子便有明显的嫡庶之分,未来立太子储君,自然优先考虑嫡子。巴尔娅若生皇子,皇长子是庶出,对于皇后而言并不是坏事,你看这一代一代皇长子们所承受的压力,从褚英到豪格,都可怜也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