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檐

作者:阿琐

  皇后因不想跟元曦回紫禁城,正在自己屋子里躺着装不舒服,元曦当然不敢去勉强,便只和巴尔娅一道匆匆赶来。

  淑太妃见了她们,悄悄使眼色,元曦便大大方方地对福临说:“是臣妾不好,一早出门,也没和皇上打招呼,不然皇上直接打发臣妾送淑太妃来便是了。”

  福临却干咳了一声,说道:“额娘这会儿歇着吗?若是歇着,就请太妃娘娘去自己的住处也歇一歇,晚些时候再去见额娘也不迟,坐马车辛苦了。不过,朕还有要紧的事要办,这就要先走。”

  元曦和福临目光相接,感受到他不愿见太后的心情,元曦就不明白,他不想见太后,他来做什么?

  “回皇上,太后正歇着。”她到底还是顺了福临的心意。

  “知道了……巴尔娅,送太妃去休息。”福临下令,而后朝元曦递了眼色,是要她留步。

  “元曦,你留下送皇上回宫吧。皇上,路上请慢些走。”

  淑太妃也是识趣的人,上前挽了巴尔娅,自顾自地说着:“昨儿五丫头在我宫里玩耍,把大家逗得乐呀,那孩子可越来越漂亮……”

  她们渐渐走远,元曦的心也越来越紧张,福临却慢悠悠走上前,挡住了她的视线:“朕有几句话要问你。”

  元曦更奇怪,说道:“皇上,臣妾今天是要回去的。”

  言下之意,福临难道特地为了找她,赶到南苑来。

  福临当然明白,可他不以为然地说:“朕是想送太妃来与太后作伴。”

  元曦垂下眼眸:“是。”

  福临的眉毛轻轻一抬,问道:“但这些日子,葭音天天和你在一起,前几天鄂硕的夫人进宫好几次,你知不知道,她们母女之间说了些什么?”

  元曦很自然地回答:“臣妾不知道。”

  福临心情顿时就不好了:“你来见太后,又对额娘说了些什么?说宫里的事?”

  元曦抬起双眸,沉静地看着皇帝:“臣妾第一次来,是奉太后所召,因为玄烨想额娘了。今日来,则是接皇后娘娘回宫,至于宫里,一切太平,臣妾没什么要向太后禀告的。”

  “朕听说吴良辅和宁嫔有勾结,但他们这次,多少还是给朕留了情面,没有往后宫来查。”福临目光冰冷,“可宁嫔这几日频繁见你,是不是她害怕了,求你保她?而你呢,就替她来求太后?”

  “既然皇上猜到了,为何不给自己的妃嫔留点情面?”元曦道,“让臣妾们自行解决这件事,绝不敢给皇上添麻烦。”

  “你们把朕蒙在鼓里,万一哪一天大臣们向朕发难,朕一问三不知,这叫不给朕添麻烦?”福临恼道,“你何必袒护那个人呢?”

  元曦反问皇帝:“几位涉案的大臣都已经获罪伏法,吴良辅那儿还没什么动静,皇上想保吴良辅的心,人人都明白。难道对皇上来说,一个太监一个奴才,比为您生儿育女的妃嫔更重要?”

  “你在说什么?”福临心里很毛躁,弯腰凑在元曦面前,“朕问你的话,你就好好回答。”

  “臣妾……什么都不知道。”元曦避开了福临的目光,“皇上您不觉得自己做的事,越来越奇怪吗,您就等不及半天光景,等臣妾回去?”

  二人之间,静了须臾,元曦看着地上,福临看着她的头顶,彼此都不说话。

  “皇上,宁嫔的事,请允许臣妾们自行解决。”终于是元曦先开口,“至于继夫人进宫与葭音姐姐说什么,求皇上恕罪,臣妾实在不知道。”

  “那日在承乾宫的偏殿,朕对你说什么,而你是怎么答应朕的?”福临握紧拳头,“朕一直相信,你是站在朕这一边的。”

  “臣妾当然是站在皇上这一边。”元曦应道,“请皇上不用怀疑。”

  “那你告诉朕……”福临问,“葭音的族人被卷入了这件事里,鄂硕还被检举揭发曾经暴毙逃兵,这一切事,葭音知不知道,她想要朕如何处置?”

  元曦单膝跪地,目光冰冷地说:“皇贵妃的事,您为和不去问皇贵妃,要来问臣妾?”

  福临说:“葭音那里若是问得,朕何必绕个大圈子来麻烦你?你不是说、你不是说……”

  那些话,福临到底说不出口,难道元曦说她心甘情愿做皇帝的出气筒,他就真的把人当出气筒?

  元曦的心,也是冷了半截,心平气和地回答皇帝:“皇上可知信任的贵重,臣妾向来不会未经允许,就把各处各人的话搬来搬去,皇上何必为难我?”

  “罢了,是朕自讨没趣,是朕为难你,朕满心以为,你能为朕分忧的。”福临白跑一趟,又被元曦说的哑口无言,心里懊恼极了。

  眼下他有两件事,一定要做,一是保住吴良辅,再则,是把对董鄂家的事处理到葭音的心坎上。可偏偏哪一件事,都不能如意。

  “你回宫,是不是该去对葭音说,朕来逼问你?又或是向太后禀告朕的来意。”福临的问话,亦是警告。

  “皇上离岛后,臣妾就什么都忘了。”元曦干脆地回答。

  福临指着元曦,满肚子的怨气愤怒宣泄不得,最终拂袖而去。

  元曦换了个方向,继续跪送皇帝,须臾后才缓缓站起来,看着奔驰而去的马车,心中有委屈,有愤怒,可她竟然又觉得福临好可怜。

  可是,她能为了董鄂葭音不被太后误会,而辛辛苦苦来回奔波,替她在皇太后跟前周全,以求家和万事兴。

  但凭什么,要她为了皇帝枕边的女人能安然入睡,为了皇帝想要讨好心爱的女人,而费尽心血,凭什么?

  “额娘!”

  忽然,从身后传来玄烨的声音,元曦顿时紧张起来。

  “玄烨,你……什么时候来的?”

  “额娘,阿玛回去了吗?”玄烨跑来,抓着母亲的手,看向已经不见人影的路,委屈巴巴地说,“玄烨想给皇阿玛请安。”

  “皇阿玛有要紧的政务,先回去了。”元曦奋力抱起早已个头不小的儿子,“玄烨,你几时来的?”

  “刚刚来呀。”玄烨说,“哎呀,我跑快点就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