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玑会之后,要过三天才举办珠玑宴,这三天应天书院女学不上学,宁霏就在家里休息。
李氏已经把宁霏住的整个雨霏苑翻修得差不多了,现在宁霏有了空闲,又催着宁霏添置雨霏苑里的下人。
按照安国公府的惯例,嫡女最多可以有四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六个三等丫鬟或粗使婆子。现在宁霏院子里的下人,还是之前庶女的配置,菀豆蔻两个一等丫鬟,两个二等丫鬟,三个洒扫使役的小丫头。
宁霏觉得这些下人已经完全够了,但李氏坚持觉得下人的数量也得按嫡女的规制来,不然就是委屈了她。宁霏拗不过李氏,只好答应再选四五个丫鬟进来。
一大早,李氏就让京都最好的牙行送了十几个死契丫鬟过来,在雨霏苑院子里排好队,让宁霏挑选合意的。
这些丫鬟都是在牙行里已经精心挑过的,年纪在十二到十六岁之间,容貌中上,体态端正,受过严格的训练,专为高门大户而准备。
宁霏看了一圈下来,注意到其中一个丫鬟格外不同。年纪大约已有十六七岁了,一张鹅蛋脸眉清目秀,但个子颇高,身形比其他女孩子挺拔柔韧得多,双手手心里都有老茧,一看就是练过武的。
宁霏在那丫鬟面前停下来,问道:“你是习武人家出身?”
那丫鬟略微抬起头来,仍然垂着目光,清秀的面容上平平板板,几乎没有多余的表情,说不上不恭敬,但也不像其他丫鬟一样,一副低眉顺眼恭谨柔顺之态。
“回宁六小姐,奴婢家里原本是开镖局的,自小学过一点功夫,因为家中巨变,亲人全部亡故,所以自卖为奴,以安葬父母。”
回答中规中矩,声音同样很平,没有什么波澜。
旁边的牙婆倒是一个劲儿地夸赞:“夫人、小姐,别看这丫头不怎么爱带笑脸儿,性子那是老实得很,而且实心眼儿,特听使唤,从来不起歪心思。大户人家的规矩礼仪她也都懂,保证不会出岔子。最重要的是她会武啊,会伺候人的丫鬟多了去了,但有身手的可找不到几个。小姐们平日里经常出门,带男护卫不方便,要是万一碰上点事儿,这丫头就能保护小姐了。安危还是第一要紧的,您说是不是?”
牙婆的话显然很得李氏的心。宁霏身边不缺伺候的丫鬟,菀豆蔻两个都是心灵手巧能干懂事的,但会武的丫鬟的确十分少见。
当娘亲的,对自己女儿的担心总是不嫌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宁霏身边有个有功夫的丫鬟护着,以后出门在外也安全许多。
李氏叫来安国公府的两个护卫,跟那丫鬟过了几招,试试深浅。那丫鬟的身手果然不错,没什么花哨的招式,也没有明显的派别路数,但底子非常扎实,显然是从小起就下苦功夫练过的。
李氏颇为满意,对宁霏道:“要不就挑这个吧?”
宁霏自从前天在应天书院里遇到南宫铭之后,也正觉得身边需要一个会武的丫鬟,遇到麻烦的场合,就不必自己亲自动手。想了想便答应下来:“好,就听娘亲的。”
然后又挑了四个小丫鬟,暂时是三等,以后过段时间,再根据表现从里面提拔两个二等的上来。
安国公府里的丫鬟多以花草为名,雨霏苑里的则都是植物中药名,宁霏给这些丫鬟都起了名字。那个会武的丫鬟因为要经常随身跟着,直接定了二等,起名为辛夷。
新来的几个小丫鬟很快便被领去熟悉环境,到各自的位置上,准备开始干活。只有辛夷一直像个影子似的,寸步不离地跟在宁霏后面,似乎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宁霏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宁霏没两下就受不了了,对她道:“在府里不用这么一直跟着我,可以自己找点事做。你还擅长什么?”
辛夷面无表情:“回小姐,除了武功以外,奴婢没有其他擅长的事情。”
宁霏:“……”
难怪牙婆说这是个实心眼儿的,果然耿直得可以。
“总之不要一直跟着我,没事就在外头候着,等我吩咐了再进来。”
“是。”
辛夷答应了一声,随即便笔直地站在门口,眼睛望着外面的院子,整个人像雕塑般一动不动。
宁霏进屋里看书去了,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出来,迎面对上像门神一样把在门口,腰正背直站姿笔挺,脚下连一分一毫都没移动过的辛夷,差点被吓一跳。
“你怎么还在这儿?”
辛夷继续面无表情:“小姐吩咐我在外面候着的。”
宁霏:“……”
……
京都,城南,一条偏僻狭窄的小巷巷尾,破败不堪的瓦房里堆满用来烧火的木柴,弥漫着一股茅草腐烂的味道。
南宫铭在这间柴草房里已经躺了三天。三天前他被谢渊渟带走,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在这里。被紧紧绑着扔在地上,嘴被堵着发不出声音来,全身动弹不得,僵硬疼痛,都分不清楚哪里是哪里,像是被十几个人暴揍过一样。
最要命的是,把他关在这里的人只给他送水,却没有一点食物,他已经三天没吃一点东西了。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胃里空空的火烧火燎,几乎痉挛起来。这时候哪怕是一桶猪食摆在他面前,他都能吃得下去。
柴草房的门终于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与此同时,一股诱人的烤肉香味随之飘了进来。
南宫铭猛然扭过头去,正看到一身黑色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谢渊渟进来,把一个盘子丢到他面前。
那盘子里是一截看过去像烤肠的肉食,金黄微焦,油汪汪香喷喷的。对一个饿了三天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最大的诱惑。
南宫铭早就饿得快要发疯,眼睛都绿了,什么也顾不上,被谢渊渟拉出堵在嘴里的布团后,立刻挣扎着扑过去,狼吞虎咽地把那截烤肠囫囵吞了下去。
然后还一副远远没吃够的样子,舔着嘴巴,意犹未尽,似乎恨不得再多来十盘。
谢渊渟蹲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他吃,等他吃完了,这才慢悠悠地开口。
“南宫四公子,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吃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