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算是都回来了。经历过这一晚,叶盈芜也没有那个兴致继续在马场待下去,和宁霏提前回了京都。
流言传得比宁霏想象的快得多。京兆尹昨天晚上在回头谷发现南宫家私建炼铁场的事情,今天一早就传遍了京都,大街小巷沸沸扬扬的。
事关重大,还没水落石出,本来按理说谣言是不会传得这么快的,这其中肯定少不了谢渊渟的推波助澜。
这个案子已经属于重案,引起了朝廷的高度重视。京兆尹带着人证物证,回到京都之后,立刻转给了三司会审。
从回头谷带回来的,大都是在爆炸中受了伤的炼铁工人,也有一些杂工和守卫。但这些底层的劳力,都是南宫泽派人找来的,南宫泽自己从未直接表露过身份。中间隔了一层,这些人只负责埋头干活,虽然知道这个炼铁场后面的主子肯定是个大人物,但根本不知道到底是谁。
最关键的证据,就是从回头谷里带出来的南宫泽本人。
南宫泽的喉咙和双手都被严重烫伤,尽管被带回京都后进行了医治,但已经不可能恢复,说不了话也写不了字,无法为自己辩白。
南宫家自然是竭力为南宫泽洗脱罪名。然而不到两天后,还在回头谷周围搜捕漏网之鱼的官兵们,又抓到了一个躲在深山里的人。
这人正是南宫泽手下的秘密心腹,关于回头谷炼铁场的事情,几乎都是由他代南宫泽出面处理接洽的。
也不知他在山里受了什么刺激,似乎已经被吓得精神崩溃错乱,官兵们把他带回大理寺后,连审讯都没怎么审讯,他就把一切招认了个干干净净。并且还供出了南宫泽买进铁矿石的矿山所在,以及冶炼出来的生铁的转卖去处,一项一项,全都列得条条是道。
南宫泽得知之后,差点没晕过去。
之前为了安全起见,他一直叮嘱这个心腹除了办事必要的时候,尽量不待在回头谷,那天晚上这人不可能躲在回头谷附近的深山中。而且,这人只负责管理炼铁场,铁矿石的来源和生铁的去处,他从来就没有告诉对方。
官兵抓到的这人,要么是被人带到回头谷附近,在威逼利诱之下屈服而作假证,要么甚至可能根本就不是他的心腹本人!
肯定是谢渊渟搞的鬼!
可他被关在大理寺的牢房中,嗓子被毁了,双手也废了,就算有一肚子的话要辩驳,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为了不容易牵连到南宫家,炼铁场的事情一直都是他一个人在负责,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其中的蹊跷,自然也无法为他申辩。
从抓到的这心腹身上一查下去,抽丝剥茧,剥出了无数的证据,条条指向南宫泽。尽管之前南宫家一直坚持南宫泽是被人陷害,这时候也无法自圆其说了。
案子基本上已经定论,丞相南宫易第二天就被雷霆大怒的建兴帝叫了去,劈头盖脸一顿痛斥。
建兴帝已经年近六旬,但身体还很硬朗,发起火来也是中气十足。
“好啊!每天能出几千斤铁的炼铁场,还真是你那个好儿子一手建起来的!南宫易,你们南宫家是觉得朕太宠信你们了,就可以为所欲为是不是?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都干得出来,反了天了!”
南宫易的脑门上被建兴帝扔过来的奏折砸了个正着,他也不敢躲闪,诚惶诚恐地匍匐着身子跪在地上,深深埋着头,额头抵在地板上,满头都是冷汗。
“是微臣治家不严,教子无方,才让那个贪财枉法的孽子暗地里做出这种事来!微臣和孽子罪该万死,如今不敢乞望皇上宽恕,求皇上重重降罪责罚!”
南宫泽建这个炼铁场,自然是在他的授意下去做的。但京兆尹和大理寺搜集到的,无论是人证还是物证,都只指向南宫泽一人,跟南宫家其他人没有关系。
南宫泽已经成人立业,自己完全有这个能力,因此如果说是南宫泽瞒着南宫家建了这个炼铁场,南宫家其他人不知情的话,也能说得过去。
南宫易怎么可能不心疼自己的亲生骨肉,南宫家下一代中最优秀的嫡长子,但他不仅是南宫泽的父亲,还是南宫家的家主,整个家族的顶梁柱。这时候不得不把家族的存亡摆在南宫泽一个人的前面。
南宫泽的罪名太大,一旦不仅限于他个人,而牵连到整个南宫家的话,南宫家就彻底垮了。
而如果只把南宫泽推出去,冶炼私铁的罪名全部落在南宫泽身上,他作为南宫泽之父,虽然也有严重的管教无方之罪,但毕竟只是连带,还不至于让整个南宫家灭亡。
这就是家族的悲哀。即便是骨肉至亲,在不得已的时候也只能牺牲,家族的利益永远高于个人的利益。
建兴帝见南宫易一句也没有为南宫泽求情,认罪的态度诚恳卑微,火气稍微降下去了一点。
没有任何证据说明南宫泽建炼铁场是受南宫易的指使,南宫易既然声称炼铁场是南宫泽一人私下所建,把自己撇清出来,那便不能随便把幕后主使者的罪名往南宫易身上安。
建兴帝余怒未消地瞪着南宫易,思忖了片刻,沉声下了旨意。
“南宫泽所建的炼铁场,自建成以来,出产的生铁达十万斤以上,远远超出律例中可判处斩的数额,故而判处腰斩之刑。炼铁场的所有收益全部没收,充入国库,由南宫家代出这笔罚金。至于你南宫易,虽然不知情,但你是南宫泽之父,也有教子无方之罪,今降你为中书侍郎,罚俸禄三年,以示惩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