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宠:黑萌嫡医

作者:一襟晚照

  这副绣品出自庆王府,是一幅巨大的江山地理图,长宽可达丈许。上面详细精确地再现了大元的整片浩瀚国土。

  从南方密布的山林,到东方曲折的海岸,再到北方广袤的边境,大元的大好河山,尽数被浓缩于这方寸之间。

  最令人惊叹的是,这竟然是一幅犹如沙盘一般的立体绣。

  逶迤连绵的苍何岭,横亘巍峨的青阳山,险峻奇绝的太屋岭,每一条山脉,每一个盆地,每一片平原,所有的地形高低,起伏变化,都被惟妙惟肖地绣了出来。

  山峦横看成岭侧成峰,大漠莽莽平沙万里余,甚至能看到峡谷之中奔腾的长川河流和峰巅之上矗立的奇松怪石。就连京都所在的位置,都绣出了微缩版的皇宫。

  一切美景都不是在单薄的平面上,而是在立体的空间里,以不可思议的绣法,鲜活地呈现出来。

  令人一眼望去,顿觉大元几万里壮丽国土尽在眼前,霎时间胸襟豁然开朗,心生豪迈壮阔之意。只看这一幅绣品,就像是站立在恢弘的江山之巅,指点天下沉浮。

  真正的锦绣河山。

  海东的那幅双面绣,虽然也十分精彩,但格局没有这么宏大,效果也没有这么震撼,在这惊艳全场的江山地理图面前,仍然还是被压了一头。

  最重要的是,立体绣是一种全新的绣法,在海东从来没有出现过,这就意味着大元的刺绣工艺终于也有了走在海东前面的地方。

  建兴帝大喜过望,看着一群表情像是吞了苍蝇一样的海东使团,别提心里有多爽快了,连声赞叹。

  “好!好!真是巧夺天工!这绣法是谁想出来的?”

  庆王妃阮茗上前下拜:“回皇上,是臣妇闲来无事想出来的,原本想等到皇上七十大寿时献上作为寿礼,因为有这次斗绣比赛,所以提前赶制完成,拿了出来。”

  建兴帝大笑:“好!庆王妃真是兰心蕙质!”

  阮茗微微一笑道:“皇上过誉了,刺绣不过是女儿妇人家的小小技艺,只供欣赏享受,博众人一赞罢了。一国真正的根本,应该是正如这锦绣河山图,大元几万里江山,国土广袤,民富兵强,这才是一国强大和鼎盛之处。”

  这话捧大元贬海东。大元的疆域比海东广阔得多,军事实力也强得多,要论国力强盛,大元才是真正的大国强国。

  海东拿这种“女儿妇人家的小小技艺”来跟大元炫耀,还大张旗鼓地挑起比赛,本来就不是多上得了台面的行为。偏偏连炫耀都没炫耀成功,装逼不成反被X,号称刺绣工艺有多高多厉害,还不是照样败在了大元的手上。

  海东使团被打脸打得啪啪响,建兴帝听着阮茗这一番话,句句都说在他心里最熨帖的地方,更是高兴得不得了。

  “庆王妃不但才华横溢,而且锦心绣口,实是我大元女子的典范。老八,你娶到这么一个王妃,回去该多烧烧香了!”

  庆王也站出来笑道:“儿臣有妻如此,确是幸事。”

  大元赢了斗绣比赛,海东的底气弱下去,大元在后面的贸易谈判中自然反过来占了优势。

  庆王府这次立功立得不小,建兴帝高兴之下,二话不说,把一直犹豫不决的开采银矿的负责职务,直接交给了庆王,当做奖赏。惹得朝中许多重臣眼红不已。

  其实这也不是多有实质性的功绩,但主要是维护了大元的面子,而且又在最关键的时候抓住了建兴帝的爽点。堂堂一国之君,当着众人的面被另一个国家得意洋洋地碾压的时候,有人帮你重重打脸打回去,那种神清气爽的快感是无与伦比的。

  这银矿交给谁负责,反正是由建兴帝来决定的事情,建兴帝爽了高兴了,想交给谁就交给谁。

  接手了这座银矿的开采管理,意味着庆王府的地位又能往上爬一个台阶。

  太子府。

  宁霏听说建兴帝把银矿开采管理权给了庆王时,还是有些在意的。

  庆王这些年要保持闲散淡泊的形象,庆王府明面上的产业不多,只供他消遣娱乐而已。而大元的地下产业,谢渊渟的九重门涉得很深,在其中并没有发现跟庆王府有明显的关系。

  庆王有那么深广的势力,培养和维护这些势力成本巨大,都需要大把大把不断地烧钱,她相信庆王府在这之前肯定不会处于太有钱的状态。

  而现在庆王接下了这座银矿,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能处于不缺钱花的状态,对庆王府的发展绝对是如虎添翼。

  “还真是一个贤内助啊……”

  宁霏看着谢渊渟在庆王府安插的眼线送回来的密信,喃喃地道。

  她现在对这个庆王妃阮茗很感兴趣。阮茗在这次斗绣比赛上一鸣惊人,帮庆王府在建兴帝面前刷了一波巨大的好感度,而且还给庆王间接赢得了实际的经济利益,这可真不是随便哪个身为人妻的女子能做得到的事情。

  以前在应天书院的时候,她就觉得阮茗不简单,不但聪明有才华,气质也鹤立鸡群。只是那时候阮茗因为容貌处处受人冷落排挤,多高的才华都毫无用武之地,现在却如鱼得水,终于有了施展的空间。

  对于一个人才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赏识。不说别的,庆王慧眼识珠,给了她这片她最需要的空间,对她有知遇之恩,她当然会愿意尽全力帮助庆王。

  几天后,京郊菊园的一次赏菊会上,宁霏正好遇到了阮茗。

  现在的阮茗,比她嫁给庆王为正妃之后还要风光,更加受人礼敬。跟海东使团那场斗绣比赛的获胜,把她的地位一下子提到了更高的地方,让众人不得不对她客客气气。

  只有极少数人嫉妒不过,还会在后面酸溜溜地议论几句,抨击一下她的容貌。但现在没人敢再说“才华再高又怎么样,长得丑还不是照样没用”,建兴帝当着满朝文武和外国使臣的那一句“我大元女子的典范”,结结实实地堵上了她们的口。

  阮茗以前在应天书院时,安静低调,沉默寡言,极少主动开口跟人说话。现在在众多夫人小姐们的众星拱月之下,却是八方周旋,游刃有余,虽然仍然带着面纱,那优雅从容的模样就像是天生从社交圈子里面长出来的一般。

  宁霏旁观了半天,等到阮茗终于一个人的时候,才走到她的旁边。

  她在应天书院的时候,跟阮茗就没怎么打过交道,因为阮茗不主动跟人说话,而她也没有主动找阮茗说话的理由,两人基本上就是互不相干的状态。

  现在她是七皇孙妃,阮茗是庆王妃,两个敌对阵营的人,面对面说话气氛都尴尬,更是不会有来往。顶多就是在这种聚会上碰到,打个招呼客套两句,面上做做样子而已。

  阮茗见宁霏走过来,有些意外,微微往后退开了一步:“七皇孙妃有什么事吗?”

  庆王曾经对她提醒过多次,这位七皇孙妃城府深不可测,心机手段谋略布局都是一等一的厉害,身有武功,精通医术药理,而且还擅长下毒。除了七皇孙谢渊渟以外,是太子一派中最可怕的敌人,让她遇见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她跟宁霏之间虽然没有私人恩怨,但毕竟双方立场敌对,不能掉以轻心,还是像庆王所说,对宁霏满怀戒备。

  宁霏看着阮茗警惕的样子,笑了一笑:“庆王妃不用这么紧张,我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来跟庆王妃聊聊天而已。”

  阮茗满脸都写着压根不想跟她聊天:“七皇孙妃想聊什么?”

  宁霏闲闲地道:“聊一聊庆王殿下。庆王妃嫁进庆王府也快一年了,对庆王殿下的了解想必已经很深了吧?”

  阮茗跟她之间的距离又不着痕迹地远了两分:“如果七皇孙妃是想挑拨离间的话,还是免了。”

  宁霏微笑。

  果然是个聪明人,只是毕竟没有在权谋场中摸爬滚打过太长时间,经验不够,还是欠几分火候。真正的人精,就算瞬间就明白是挑拨离间,也不会把这四个字当面说出来的。

  “我问庆王妃一个问题。如果有一个姑娘,想要嫁给七殿下为侧妃,但被拒绝后赶出太子府,对太子府满怀怨恨,庆王妃会不会利用这个姑娘来毁太子府的名声,然后在这姑娘失败之后,杀了她灭口?”

  阮茗皱着眉头:“七皇孙妃到底想说什么?”

  当然,她只是不知该如何回答,所以假装听不懂而已。整理过那么多关于太子府的情报信息,她自然知道宁霏所说的,是四月的时候在京兆尹衙门状告七皇孙和太子府的唐念兮。

  宁霏饶有兴味地望着她:“庆王妃听不懂,看来对于这件事也不是完全了解。不知庆王妃知不知道,庆王殿下就是这么做的?”

  阮茗微微睁大眼睛。

  她的确不知道。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件事跟庆王府有关系。

  但她并不相信宁霏:“我为什么要相信七皇孙妃告诉我的事情?”

  宁霏眉眼微弯:“我听说庆王妃一直在帮庆王殿下归整信件,但想来庆王殿下对庆王妃也不是全盘交底,保留的信息仍然不少。庆王妃如此聪明细心,应该不会从来没有察觉到吧?”

  阮茗突然想起来,前段时间她和庆王在花园里画莲花图的时候,庆王的人送来一封从京兆尹衙门那边过来的信件。庆王看了一遍,她本来想要接过来,但庆王却让她先不急着看,把信先收了起来。

  后来她想起来,再问庆王的时候,庆王说那封信在他带谢晋朗和谢晋宇去游泳的时候,不小心掉在水里,已经泡坏了,但里面没有什么值得记录的重要内容。因为信件庆王已经看过,所以她就也没有在意。

  那封信是从京兆尹衙门过来的,唐念兮的案子就是由京兆尹衙门审理,也就是那两天发生的事情……

  难道说,庆王真的是故意不让她看到那封信,因为信里有不想让她知道的内容?

  宁霏看阮茗变幻不定的神色,就知道她果然是想起了什么,微微一笑。

  “庆王殿下当然不会让庆王妃知道这些,因为庆王妃在本质上跟他不是一路人,恐怕不会认同他的所作所为。”

  不夺嫡的皇子是不正经的皇子,坐不稳皇位的皇帝是不合格的皇帝。人对权力地位的争夺,是人生存的一部分,她从来就没有否认过。

  但人和人之间总是有所区别。有些人会光明正大地竞争,通过努力获得认可;而有些人会不择手段地使用阴谋诡计,靠着加害对手和连累无辜者,用他人的尸骸堆积成高高的底座,把自己送上巅峰。

  她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魂,已经被染上了黑暗和血腥,会不择手段,会阴谋诡计,再也回不到光明正大的那个时候。但她由衷地珍惜第一种人。

  “希望庆王妃在没有真正了解庆王殿下的为人之前,不要为庆王殿下付出自己的全部,否则等到看清真相的那一天,终会后悔莫及。但到了那时候,已经深陷泥沼之中,身不由己,无法自拔。”

  阮茗会用一幅惊艳全场的江山地理刺绣,为庆王府赢来一座银矿,现在也许还在第一种人的范围内。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嫁给了庆王,而且对庆王心怀感恩,第二种人的界限就距离她只有咫尺之遥。

  她在两边之间摇摆不定,只要一不小心,就会踏入第二种人的圈子之中。那时她就只有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再想退出来,已经永远也退不出来了。

  宁霏深深地望着她。

  “卿本佳人,不该为贼。”

  阮茗垂着目光没有说话,沉默了半晌之后,突然抬起头望着宁霏,微微苦笑了一下,那笑容带着淡淡的悲凉。

  “不,七皇孙妃,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才是佳人,我从来就不是。”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转过身去离开了。

  宁霏在她后面望着她的背影,轻轻叹息一声。

  ……

  九月末,在西北发现的那座银矿开始动工开采。

  矿藏储量果然十分巨大,而且分布很集中,算是优质矿脉。白银矿石被源源不绝地从矿山中挖掘出来,在矿山附近建起的冶炼工场中,粗炼成纯度较低的白银,然后再运送到中原,再次冶炼成高纯度的标准纹银。

  但是这条白银矿脉和大多数矿脉一样,绝大部分都埋藏在矿山的内部,表面上的矿石很快就被开采完了,矿工们就必须往矿山深处开凿矿洞,才能挖掘到埋在深处的矿石。

  这才是开矿最危险的地方。山体里面挖掘出来的矿洞往往深达数十丈,如果矿洞没有做好加固工事,一旦受到开凿或者爆破的震动影响,很容易就会出现倒塌,把里面的矿工全部埋在矿山深处。

  开矿过程中,这种倒塌事故出现的往往不只是一次两次,几乎每一座矿藏都会出几条人命。

  流放到西北的那些苦役犯,做的就是这种高危行业。大元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使用苦役犯来充当矿工,最苦最累最危险的开矿工作都交给苦役犯去做,就算是出现意外事故死了人,朝廷也不用负责和赔偿。

  这一次开采银矿,开始挖掘矿洞的头一个月没有出任何事情。但十月底的时候,出现了一次规模不小的矿洞塌方。

  十几个矿工被埋在里面,无一生还,其中包括三个工头,也就是监督矿工开采银矿的官兵。

  矿洞倒塌得太过严重,堵死了通道,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根本无法挖掘进去。只挖出一具靠近矿洞口的矿工尸体,已经被塌落下来的土石压成了肉饼。

  矿道深处即便没有完全倒塌,有人没有直接被砸到的,被困在里面没水没食物,甚至连呼吸的空气都没有,等十几天后挖进去,肯定也早就死了。

  冒着矿洞二次倒塌的危险,花这么大人力物力去挖几具尸体太不现实,这种情况下一般都会放弃。

  开矿常常会出这样的事故,众人已经司空见惯,比这次死亡人数更多的都大有案例在。庆王作为负责人,在京都接到消息之后,下令给那三个殉职的官兵家中发放了足够的抚恤金,放弃了那条倒塌的矿洞,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阮茗也知道银矿开采的进展,但只是知道个大概而已,主要负责的还是庆王派到西北矿区去的下属。

  庆王人在京都,距离太过遥远,传个信一来一回都要十来天时间,只能做全局把控,在开矿过程中出现重要事件,比如说矿洞倒塌的时候下达指令,细节就不可能一一盯着了。

  矿洞倒塌事故发生的半个月后,阮茗在太子府花园里捡到了一只受伤的金羽雁。

  这种候鸟虽是大雁的一种,但外观比普通大雁漂亮得多,有很强的长途飞行能力。庆王府里养了好几对,表面上用来当宠物赏玩,实际上是负责西北和京都之间的传信。

  这只金羽雁似乎是刚刚受的伤,半边身上都染了鲜血,阮茗见它腿上绑着的小竹筒里有信件,怕信件被血污染了,便把纸卷取了出来,把金羽雁送去养鸟人那里医治。

  她随手打开纸卷看了一眼,但看着看着,眉头就皱了起来。

  庆王早上去皇宫上朝,她等到庆王下朝回来,把信送到他的面前。

  “信上说有十万斤白银矿石要从矿区运到我们这边来冶炼,这十万斤矿石,是不是从那条倒塌的矿洞里面出来的?”

  她知道从银矿开采出来的白银有一部分会流进庆王府,不然的话当初接下这座银矿就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庆王府也的确需要钱。

  但十万斤矿石,这已经不是在开采过程中偷偷挪一点出来的概念,这是一整条矿洞出产的矿石产量。十万斤矿石至少可以冶炼出三四万斤的纯银,也就是三四十万两,这已经是一笔巨额钱款。

  需要把矿石从西北运到中原这边来冶炼,说明这十万斤矿石在刚刚开采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庆王府私吞了,没有上报到朝廷公家账目里面去,所以不能在当地朝廷建立的冶炼工场里冶炼,必须转移到其他地方去偷偷冶炼。

  矿石刚开采出来时就被私吞,私吞的还是一整条矿洞的产量,除了那条倒塌的矿洞以外,她想不到其他的联系。

  让矿洞倒塌,无法再挖掘进去,就是为了掩盖这已经从矿洞里运送出来的十万斤矿石。而被埋在里面的那三个官兵,应该知道这十万斤矿石的去向,则是顺便被灭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