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其实早就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除了那位传说中的女神级人物以外,还有谁会装逼装成这样。
宁霏哦了一声:“幸会,凤宗主有事吗?”
“也没什么要紧事。”
凤倾城旁边的侍卫给她倒了一杯清酒,她用的酒杯也不是玻璃杯,而是一个造型古朴釉色漂亮的陶瓷杯。
“我只是慕名想来见见传闻中的九重门门主而已。蓝公子在鳌峰已经跟隐观会打过交道,门人武艺不精,让蓝公子见笑了。”
谢渊渟一脸叹服:“隐观会一败涂地被我们赶出大元,还能说得如此清新脱俗,凤宗主的脸皮真是厚得惊人。”
凤倾城脸色自若:“胜败是兵家常事,你们那次面对的也不是隐观会的主力,我听说正是因为蓝公子猜出了这一点,所以才敢在鳌峰动起手来,是不是?”
“是啊。”谢渊渟说,“多谢凤宗主送的那些药材、武器和秘籍。”
凤倾城仰头喝酒,她性感饱满的烈焰红唇贴在瓷杯上,清澈的酒水沿着杯边滑入她口中,风情万种诱人无比。周围酒楼中的男客们注意力全在她的身上,一个个都看得目不转睛,灼灼的目光里全是火焰。
“没关系。”她不在意地说,“那些只是隐观会的冰山一角而已,送给中原各门派当做见面礼也无妨。蓝公子之前猜得不错,隐观会的主力之前确实在桑周帮助我,不过现在桑周那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妥当,我在不久后就会继任桑周皇位,所以现在隐观会已经可以腾出手来了。”
凤倾城望着谢渊渟,那双画着挑起眼线的美丽凤目里面,带着志在必得的自信光芒,让她整个人更加熠熠生辉。
“隐观会的一战,最重要的让是我看到了中原江湖门派的实力,我欣赏和尊重你们,也正需要你们。你们觉得加入隐观会是辱没你们自己的门派,我完全可以理解,传统观念对于传承总是格外重视。但其实你们理解错了,你们不需要放弃你们的门派名号,隐观会也不会有辱你们的传承,相反地,会帮你们将门派发扬光大,你们想要弘扬的武学,传颂的名声,隐观会都能帮你们实现。加入我们,你们将会成为历史上最为繁荣鼎盛的门派,你们的名字将被天下人所知。”
她在说这段话的时候,仿佛站在万里山河的高处,俯瞰着下方尽在掌握之中的芸芸众生,那种君临天下般的女王姿态,风华绝代,放射出惊人的魅力。足以令万千男人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之下,五体投地,俯首称臣。
谢渊渟和宁霏也不由得庆幸这时候其他门派不在,否则在凤倾城说完这番话之后,还真保不准会不会有人因此而动摇。
“凤宗主这番话真是振奋人心。”宁霏笑道,“可惜我们想要的并不是这些。”
凤倾城道:“那你们想要的是什么?”
“我们想要你们退出大元国境,不再滋扰和进犯中原,我们这些门派怎么发展是我们自己的事情,未必是武学名声,繁荣鼎盛,但唯一可以肯定不想要的,就是有人踩在我们的头上。”
凤倾城像是刚刚才注意到宁霏的存在一样,目光总算是真正落到了她的身上。
“你想必就是蓝公子的夫人吧?我也听说过你,你倒是跟这个时代那些可怜可悲的女子不大一样,我想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会对我未来想要建立的桑周感兴趣。”
她仍然带着自信笃定的神情,仿佛等着宁霏问她未来想要建立的桑周到底是什么样的,但宁霏立刻接过去。
“不,我不感兴趣。”
气氛有一秒钟的沉默。
凤倾城停顿了一下,像是根本没听见宁霏的话一样,继续说下去。
“我希望建立一个男女平等的社会。如今世上男尊女卑,女子地位低下,受尽压迫、歧视和欺凌,一辈子只能在深宅大院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相夫教子,伺候公婆,还要接受三从四德,恭谨柔顺的糟粕观念洗脑,成为腐朽礼教制度的牺牲品。但是在今后的桑周,女子将会得到前所未有的权利,可以走上朝堂为官拜将,可以自强独立赚钱养家,可以拥有跟丈夫平等的家庭地位,三妻四妾的制度也会被坚决废除,由一夫一妻制代替,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妻子。”
宁霏微笑:“凤宗主想法不错,我很期待看到这个全新的桑周。”
凤倾城望着她:“你是这个世上真正有才华有能力有智慧的极少数女子之一,加入我们,你也可以成为这个新世界的开创者。”
宁霏神色平静:“不好意思,我并没有这样的打算。凤宗主眼界高远,胸怀大志,这一点我十分敬佩。作为桑周的统治者,凤宗主想在桑周掀起什么样的变革,自然是凤宗主的权利,我们没有资格置喙。但容我提醒一句,大元是另一个国家,大元的社会制度如何,凤宗主也没有资格置喙。除非……凤宗主想要先征服大元。”
凤倾城叹口气,像是对宁霏十分失望。
“我就知道……我还是高估了你们这个时代的人。革命不可能避免暴力和牺牲,你们不思进取,贪图安逸,守着你们已经熟悉的现状,不愿意接受新的改变,这个世界永远都不会进步。”
宁霏呵呵笑出声来。
“那我问一个问题,如果现在有另一个人,有着比凤宗主更加超前的理念,也想要更进一步地变革这个世界,这个人前来想要收服凤宗主,凤宗主愿意为了这个世界的再次进步,投靠对方吗?”
凤倾城道:“我当然愿意,但世界上根本没有这样的人,至少至今我从未见过,所以我才需要担当起这份责任。”
宁霏再次一笑。
“凤宗主把自己看得真高。我们先不说你到底是为了社会进步还是为了你的欲望野心,这个你的理念超前于这个时代,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要允许你打着‘我是为了你们好’的旗帜来征服我们,成为我们的统治者,要我们对你俯首称臣,否则就会被你所消灭。每个国家在攻打他国时都有一番大义,即便你发起侵略真的是大公无私地为了世界,我们也有抵御外敌,抗争反击的大义。”
宁霏端起一杯酒,朝凤倾城隔空晃了晃,一饮而尽。
“说到底,我们就是各凭本事而已。”
凤倾城以一种“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摇了摇头,还要再开口说话,后面突然有人打断了她。
“这位美人……真是好模样……”
一个身着酱色绸衫的肥胖男子腆着圆滚滚的大肚子,在两个随从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走过来,脸色通红,油光满面,身上带着一股浓浓的酒气,一双小眼睛几乎都睁不开,显然已经烂醉如泥。
这男子是京都王家的嫡子王休,众多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之一,尤其贪图美色,仗着父亲是朝中二品大员,最喜欢在街上到处猎艳。
王休自然是认识谢渊渟和宁霏的,但他现在大约是醉得实在太厉害,也不知是根本没看到两人,还是看到了没认出来。只是醉醺醺色眯眯地对着凤倾城。
“来……跟本王喝一杯……”
凤倾城连看都没看王休一眼,也没有做出任何指示,王休还没有走到凤倾城的近处,她身后站着的那两个侍卫其中之一,闪电般地突然出手,一把将王休拎起来扔了出去。
“扑通!”
王休肥硕的身躯重重地摔在酒楼二楼的地板上,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王休的两个随从被吓了一大跳,连忙过去扶起王休:“……王爷!”
那侍卫扫了王休等人一眼,冷冷地丢下一个字。
“滚。”
王休被这一摔,酒醒了一大半,挣扎着艰难地爬起身来,勃然大怒。
“贱人……胆子不小……竟然敢摔本公子……”
王休的开头三个字一出口,凤倾城的两个侍卫眼中瞬间寒光毕露,王休一句话还没说话,一个侍卫已经犹如电光石火般冲上去,又是啪一下响亮的声音,王休的脸被打得几乎偏了一百八十度,一颗牙齿混着鲜血噗地吐出来。
“没有人可以侮辱主子。”
那侍卫掐住王休的脖颈,周身杀气毕露,寒意逼人。
“向主子下跪磕头赔礼道歉,不然的话,我不介意用鲜血洗干净你的嘴巴。”
王休的两个随从都被吓呆了,连忙冲上去救王休:“你们知不知道这是谁?这是京都王家的大少爷!你们竟敢如此放肆!”
侍卫冷笑一声,几乎看不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只见身影一闪,两个随从同样砰砰两声飞了出去。
两个随从在这一摔之下,都四仰八叉地瘫在地上爬不起身来,但即便能爬得起身,他们也知道自己跟对方差了十万八千里,对方只要伸出一根小手指,就足以碾死他们。
侍卫仍然掐着王休的脖颈:“我不管你是什么王家王八家,向主子赔礼道歉!”
王休被掐得满脸涨,拼命挣扎却挣脱不开,被侍卫拖到凤倾城的面前,按下脑袋,不得不带着满口的鲜血,口齿不清地开口赔礼道歉。
“姑……姑娘……对不住……”
凤倾城没有理会他,连眼神都没给一个,就像是对着一只微不足道而且又恶心丑陋的蛆虫,看一眼都觉得是脏了眼睛,只朝侍卫略微动了动她的纤纤玉指。
侍卫这才松开王休。王休连滚带爬狼狈不堪地起来,迅速退到远处安全的地方,一顿把他的两个半受伤半装死赖在地上的随从踢起来,拉扯着朝酒楼下面逃去。
“去把家里的家丁们都叫过来!再去报告五城兵马司!看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本公子一定要让这些狗胆包天的东西知道,本公子不是他们惹得起的人!”
凤倾城的侍卫一动,正要追过去,凤倾城叫住了他们。
“没关系,让他们去叫。”
片刻之后,五城兵马司的人就赶来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第一眼看见的是坐在那里的谢渊渟和宁霏,正要行礼,但谢渊渟几不可见地对他摇了摇头。
指挥使是个人精,看谢渊渟和宁霏穿的都是普通的常服,猜想两人应该是不想当众露出身份,立刻当做没有看见两人,只对着王休和凤倾城等人。
“怎么回事?”
“他们打了本公子!”王休立刻指着凤倾城等人怒道,“本公子只是见这女人美貌,想邀她喝一杯,什么也没做,连靠近她都没靠近,她这两个狗腿子就对本公子动了手!你看看都把本公子打成这样了!”
指挥使看向凤倾城,也被狠狠地惊艳了一把,他见过的世面比王休多得多,立刻直觉地感到这女子的气场如此强大,身份肯定不一般。
他上前问道:“请问这位姑娘姓名?”
王休在后面不耐烦地:“问什么问,还不快把这两个狗腿子送去好好打个几十大板,至于这女人,让她自己卖身进我王家,我就不追究她得罪我的事情!”
凤倾城仍然淡淡地坐在那里自顾自喝酒,她的侍卫上前亮出一块血玉雕琢而成的凤羽形状的令牌,替她回答道:“我们主子的名讳在这里不方便说出来,但这位大人应该对于桑周皇室的这块血凤令牌有所耳闻。”
指挥使盯着那块血凤令牌,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你们……这位是桑周皇太女?”
满堂皆惊。刚才凤倾城刚刚落座时说出自己是桑周皇太女,声音较低,周围众人还听不到,但现在指挥使一点都没有压着音量,而且周围所有人都在围观着他们,自然是人人都听见了。
大元百姓对于桑周皇太女也有耳闻,据说是仙女下凡神明降世般的人物,他们就说京都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位这般极品的美人,原来竟然就是传说中的桑周皇太女。
王休也愣住了。他就算再不知天高地厚,但皇太女这三个字是什么概念,他好歹还是知道的。
凤倾城终于放下了酒杯,正眼看向指挥使,不过仍然没有开口说话,还是她的侍卫看见她的眼色,替她开了口。
“我们主子来贵国一趟,虽然只是微服私访,但贵国的高门子弟难道都是这般品性,光天化日之下随意调戏女子,还要以权压人,替你们五城兵马司断案判决?”
指挥使满头冷汗。他管辖京都,自然知道王休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就凭桑周皇太女那气场和她身边两个侍卫的身手,他猜想王休也根本没从她身上占到什么便宜,估计就是语言上调戏了两句。
王家是名门世家,这一朝又出了个二品大员,在京都地位不低。要是换了个普通的平民女子,他虽然不至于纵容王休胡作非为,但肯定也得帮着王休这一边,和和稀泥,把人带回衙门应付一下。
然而现在他面对的是桑周皇太女,身份跟王家不可同日而语,更加招惹不起,一不小心直接就变成了国际冲突。
“这位王公子是喝醉了酒,多有得罪,在下这就将他带走。”指挥使急匆匆地命令衙役,“王公子醉酒闹事,当街调戏女子,冒犯桑周皇太女,还不快把人带回衙门去?”
他不好直接处置王休,但是总得做个样子给这位桑周皇太女看,之后可以通知王家人过来,怎么管教他们的儿子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凤倾城扫了侍卫一眼,那侍卫冷笑一声道:“既然这位大人给这登徒子定下了罪名,贵国律例中对于这醉酒闹事,调戏女子,总该有惩罚吧?不然难道带回衙门转一圈喝个茶就走?”
指挥使的背后更是冒冷汗:“是有惩罚,一般是打板子,但……”
“那就不用带衙门了。”那侍卫说,“在这里罚完即可,我们主子只是想看到这登徒子罪有应得,不会再多加追究。”
指挥使无法,只能让衙役取了衙门中的条凳和板子过来,就在酒楼里打了王休二十板子。虽然已经给放了不少水分,但王休娇生惯养皮细肉嫩,还是被打得鬼哭狼嚎,叫得跟杀猪一样。
凤倾城也没看王休挨打,一边慢慢品酒,一边对谢渊渟和宁霏说话。
“你们也看到了,这就是权势的重要性。倘若我不是桑周的皇太女,我在街上被这种人渣调戏,他出身权贵高门,官府只会帮他,根本不会管谁是谁非。你们不希望有人踩在你们的头上,但倘若只安于作为江湖中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们根本就无法避免遭人欺压。你们还需要更高的地位,更大的权力,才能真正谈得上自由。而在此之前,良禽择木而栖,你们并不是要成为我的奴隶,只是登上了一条我提供给你们的攀往高处的阶梯而已。”
谢渊渟一本正经地点头,脸上是真诚的赞同之色:“不错,这一次皇太女说得很有道理。”
这时候王休已经挨完了二十大板,哀嚎惨叫声震天不绝,他的两个随从好不容易才架着他起来。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转向凤倾城:“桑周皇太女,王公子已经按照大元律例打完了二十大板,现在在下可以带王公子离开了吗?”
侍卫看向凤倾城,凤倾城微微颔了颔首,侍卫这才道:“可以了,下不为例。”
指挥使暗中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让衙役把王休送回王家,他还得跟着一起过去应付王家那边的王大人王夫人,把事情解释清楚,王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挨过这样的打,王家人非急眼不可。
但刚刚转过身去,又有人在后面叫住了他,这一次却是谢渊渟。
“慢着。”
指挥使小心脏一跳,紧张地转过身来:“太……有何吩咐?”
“桑周皇太女这边的事情是解决了,但本宫这边的事还没完。”谢渊渟悠悠地说,“给本宫查封了这座酒楼,没收里面所有的财物,充入大元国库。”
凤倾城和两个侍卫全都猛地转头望向谢渊渟,酒楼里一个伙计一听之下,立刻指着谢渊渟大声讥笑起来。
“哈哈,你这客官口气倒是挺大!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查封这酒楼?”
凤倾城却没有笑,微微睁大眼睛望着谢渊渟,谢渊渟对她回以看戏一般饶有兴致而悠闲从容的微笑。
“本宫说了,桑周皇太女刚才那番话很有道理,可本宫不稀罕你给的那条阶梯,因为本宫已经站在比你更高的位置,看不上你以及你说的一切。区区一个小国的皇太女算哪根葱,本宫也有另外一个身份,大元皇太子,这里是本宫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