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梅被吓坏了,又吓又臊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但也明白,眼下老爹正在气头上,她要是敢顶嘴,指定得挨揍,所以也不敢顶嘴,趴在炕上只顾着放声大哭。
刘氏平时就看不上沈若梅,谁叫她眼里没她这个奶奶,这会子沈若梅给家里丢了这么大的人,她哪会儿放过给她上眼药儿的机会啊?老泪纵横的坐在炕沿儿上,又是擤鼻涕又是拍大腿的,“造孽哦,咱们老沈家的名声全让你这个现世宝儿给断送了,往后我都没脸在这屯子里活人了……”
沈大娘本来就心烦,又听见老婆婆夹枪带棒的数落,更闹心了,冷言冷语的说:“娘,咱们都分家了,就是两家人了,我们家丢人那时我们自己家的事儿,跟你没一文钱的关系,你还是回去过您的大寿去吧!”
刘氏听到大媳妇隔了八生的说那些分了家跟她没关系的话,很气愤,德宝是她的儿子,就是分了家也是她儿子,儿子都得听她的,他的家凭啥不让她管啊?
这样想着,刘氏立瞪起了眼睛,冲着大儿媳妇使劲儿的呸了一口,骂道:“你还有脸说?好好的孩子都让你给教歪了,当年要不是你闹着分家,孩子放我跟前儿能变成现在这样吗?”
沈福存一看不好,赶紧劝和:“奶,你快回去吧,全屯子人都在你家吃酒席,你这个主人不在场也不好啊?要是你这个主人不在现场,有人吃了酒席不随礼份子,您不是亏了吗?”
不得不说,沈福存真的很了解他奶奶,总能一下子说中她的心。
刘氏本来还打算借这个机会挑唆她儿子揍那娘俩一顿,好出出气心中的恶气,但是一听孙子说有可能会有人吃了酒席不随礼份子,吓得她也顾不上挑唆,带上几个老姐妹一溜烟的回去了。
沈大娘看那个老厌恶走了,才转向自己男人,抹着眼泪儿说:“她爹,现在咋整啊?”
沈德宝丧声恶气道:“咋整?我知道咋整吗?要我说就开了族里的祠堂,把她给浸猪笼了去!”沈大爷心里的邪火是一股股的,想到刚才回来时看到那白花花的一幕,村民们嘲弄讽刺的笑声和眼神,他又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孽女了。
他一辈子正气,之前闺女传出的那些丑闻都让他没脸见人了,这会子都让人捉奸在床了,他更臊得恨不能一头撞死去。
“哎,你看你这话说的,我知道梅儿做的不对,可你骂了骂了,梅儿也知道错了,还想咋样呢?难不成还非得逼死她你才甘心?她是我身上掉下的肉,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你要是想把她浸猪笼,那就先拿根儿绳子勒死我吧,反正闺女死了我也不活了,还不如跟闺女一块堆儿走了,也省得碍你的眼!”
“大伙儿都去坐席吧,要不一会儿那些酒啊肉啊的,都叫别人吃没了,你们去了也吃不着啥了。”沈福存一看家里还有几个好事儿的村民不肯走,兴致勃勃的看着他们家的热闹,便好声好气的把他们劝走了。
“你也不用死呀活呀的吓唬我,就你冲你养活出这样的闺女,就是真拿根儿绳子勒死你也不可惜!”沈大娘本打算用自己的死威胁老头子,没成想老头子根本不吃她拿一套,还气冲冲的叫她也去死。
沈福存一看爹的火气这么大,赶紧劝和,“爹,您消消气,我娘这不也是急的吗?”
“就是,我这不是急的吗?这会子这事儿吴四爷肯定也知道了,我就怕他报镇衙门去,万一镇衙门以淫荡的罪名把咱们梅儿拿去下了大牢,咱们梅儿可不得叫他们给磋磨死吗?”沈大娘抽抽搭搭的说着,一想到那种可能,眼泪就掉了下来,她就这么一个闺女,哪忍心看到她落到那样的下场了?
沈大爷哼了一声,低头装起了烟袋锅子,不再说话了。
他虽气得要死,恨不能一掌拍死这个丢人现眼的畜生,但是内心的深处,也心疼她啊,不然早让大伙开祠堂处置她去了,至于老婆子担心的,他倒是不担心,跟吴四爷相识这么多年,这点交情还是有的,吴四爷不可能去告他闺女。
“哎,早知道会出这事儿,当初就不拦着她,让她嫁到老丁家去好了。”看老头子低头也不说个话,沈大娘开始絮絮叨叨的翻小肠了。
“放屁,就这样的人,你能放心把闺女给他?你信不信,你闺女在家时还能活得像个人似的,要是真落到他手里,用不上两年就得让他磋磨死。”沈大爷看人的眼睛还是雪亮的,通过这件事儿,他更觉得那个小丁公子品行不端,淫邪无耻了,这种人,就是嫁给他当正妻都没有好日子过,何况是给他做小妾?那还不擎等着让人家给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那,那可咋办啊?”沈大娘没了主意。
“明儿福存回吉州的时候把她也带去吧,让老二在那边儿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吧,咱也不挑啥穷富丑俊的,只要人好、不嫌弃咱们就行。”沈德宝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郑重决定。
沈大娘点了点头,这也是个办法,吉州离这边三百多里,这边的事儿肯定传不到那边儿去,梅儿到了那边儿,还能重新开始。
沈若梅看她娘也点头同意了,嗷的一声拔高了嗓子,把大伙儿都吓了一跳。
“艾玛呀你个死丫头,可吓死我了!”沈大娘本来就来气呢,又被她突然嗷的一声给吓得一激灵,来气的给了他后背一下。
“呜呜呜,你打吧,最好打死我,也省着我自己费事去上吊了,反正你们都恨不得我死,我还活着干啥啊?”沈若梅歪歪着哭道。
其实,出了这种事儿,最好的办法就势把她嫁给小丁公子,要是她能嫁到老丁家去,这事儿也就解决了,而她的愿望也就达成了,以后住进丁家的大宅里,吃香的喝辣的,穿绫罗绸缎,呼奴唤婢,多好的事儿啊?
可是,她爹娘竟然要把她送走,随随便便的找个人把她嫁了,那她能愿意吗?
“闭嘴吧,你个死丫头,你也不看看你干出的是啥事儿?要是没这事儿,我跟你爹也不能逼你,可那丢人现眼的事儿都叫你干出来了,就是让你嫁到老丁家去,人家老丁家还能拿你当回事儿咋的?”沈大娘心里也气,又抬手往沈若梅的背上打了两下子。
“呜呜呜,你还怪上我了,要不是你们非拦着我不叫我嫁给丁公子,能出这事儿吗?我们俩本来就相情相悦,就你们非要棒打鸳鸯,才把我们逼到那份儿的,爹,娘,我到底是你们闺女还是你们仇人啊?你们咋就那么见不得我好呢?”沈若梅一想到爹娘给她安排的,命运,心里也是一肚子怨气。
“哎吆,你还怨上我们了?你个不要脸的小王八犊子!你也不寻思寻思,我们横扒竖挡的为了啥?还不是为了你好,你个不知好歹的死玩意!”这下子,沈大娘也被沈若梅惹火了,都不用手打她了,直接拿起扫炕笤帚照着屁股给了她一下子。
沈若梅一边哭一边喊道:“咋不怨你们,你们又不了解丁公子,凭啥断定他不是我的良人?反正我下载奶都是他的人了,好女不嫁二夫,我就是死也不会再嫁别人了……”
“你个不知好歹的死孩崽子,你还犟上了是不是?他要真是你的良人,能哄你没过门儿就跟他干那磕碜事儿?你这身子都让屯里人看光了,人也都丢到家了,还不是那个王八犊子害的?你个不知好赖的东西,到现在还向着那个犊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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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姐姐兰姐姐,刚才前院儿出了啥事儿啊?我看见一个穿着缎子衣裳人被一帮人打,最后他光着脚跑了……”沈若兰一进院儿,东儿就颠颠的跑过来,睁着眼睛奇怪的问。
沈若兰捏了捏他的小脸儿,说,“一点儿家庭纠纷,东儿是男子汉,咱不打听别人的闲事儿。”主要是她没办法跟孩子解释这事儿,咋说呀,磕掺死个人了!
冬儿听了,懂事的点了点头:“嗯,我听兰儿姐姐的,我不问了。”
沈若兰呵呵一笑,又说,“你奶奶和瘦丫姐姐呢?”
冬儿道:“奶奶在屋里教瘦丫姐做鞋子呢。”
前天沈若兰在县城的段家绣坊买了好几个卡通版的鞋面子,正好瘦丫这段时间纳了好几双鞋底子,差没有鞋面没做,现在有鞋面子了,她就想趁着沈若兰没走,做出几双来给她带回去,好留着给沈若兰和她那几个妹子穿。
沈若兰进屋后,看到冬儿奶奶和瘦丫两个正坐在炕沿上,说说笑笑地做活呢!
“兰儿啊,这么快就回来了啊?你奶奶家的席子散了吗?”冬儿奶奶笑呵呵的问。
她现在已经很沈若兰熟悉起来了,就不再客客气气的叫她沈姑娘,而是亲热的叫她兰儿了。
沈若兰笑道:“我先吃完了,就先回来了,他们还没散,大概还得吃上一会儿。”去吃酒席的都去大爷家看热闹去了,有不少她都吃完了还没回去吃席德呢,想散席的话,至少还得半个时辰。
沈若兰在炕沿边儿坐了下来,看她们俩做活儿。
冬儿奶奶跟瘦丫好像很能说到一块去,一老一小在一起的时候,一个认真教,一个认真学,倒像是一对祖孙似的。
沈若兰看她俩聊得投机,说的都是些针法技巧,自己也不感兴趣,就说,“我先进去睡会儿,你们忙你们的吧。”
今儿为了给奶奶买东西,四更多就起来了,忙忙碌碌的一直到现在,倦的很。
瘦丫笑道:“我早就猜到你回来得睡觉,已经帮你把炕烧好了,热乎乎的,快去睡吧。”
沈若兰嘿嘿一笑:“谢谢瘦丫姐,你可真好!”说完,笑呵呵的回自己屋去了。
冬儿奶奶看着沈若兰的背影,低声道:“兰儿姑娘可真好,人美心善,咱们这辈子能遇着她,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瘦丫也低声道:“岂止是上辈子修来的?我觉得都得是好几辈子才能修来这么大的福分呢……”
知道沈若兰要睡觉,俩人都刻意压低了声音,感激的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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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
一连三天,沈若梅就躺在自己屋里的炕上哭个不住,没人来的时候就哼哼唧唧的,有人来劝就越哭越大声,像抻赛似的,可以说,那时而哼哼唧唧,时而高亢嘹亮的哭声,对一家来说,都是魔音般的折磨啊!
“梅儿啊,你咋就不听话呢,我是你亲娘,我还能害你咋的?那个小丁公子真不是好东西,你要是嫁给他,你这辈子就完了,你听话,听娘这一次,跟你哥上吉州去,好好的找个可靠的人嫁了,娘就是到死也能闭上眼睛了……”
沈大娘坐在沈若梅的身边儿,苦口婆心的劝着。
她也是没办法了,这三天里她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梅丫头这个死孩子就是老鸹牵猪比,认准那个门儿了,说啥也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