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汉的小农妻

作者:五女幺儿

  回到府上,荣欣大长公主派人把鲁元叫了过来,说,“今儿在湛王府上,你看那小世子如何啊?”

  鲁元说:“小世子爹娘都是人中龙凤,他自然也是玉雪可爱。”

  荣欣大长公主说,“你也不赖,若是娶个好媳妇生个孩儿,不会比小世子差到哪儿去。”

  鲁元听她话里有话,就皱了皱眉头说,“母亲想跟儿子说什么?”

  荣欣大长公主道,“我以为你知道。”

  鲁元说,“要是母亲想说的是叫我娶宁儿,那就不用再说了,儿子早就说过,儿子不想娶她,要是母亲一定要儿子娶她的话,儿子娶了也成,但您要有这个思想准备,我绝不会是个好丈夫的,您要是不怕我负了她,不怕她痛苦一辈子的话,就尽管把她嫁给我好了。”

  一听这话,荣欣大长公主顿时变脸了,气咻咻的说,“你这是什么态度?宁儿到底哪里不好了?你为啥就不喜欢他呢?虽然她长的不如安安漂亮,可是除了相貌不如安安她还有哪点不如她呀?你也是跟宁儿一起长大的,她的品行为人你再熟悉不过,这样知根知底的媳妇上哪找去?你怎么就非得看不上她呢?”

  鲁元说,“母亲,这个话题咱们母子说过几十遍了,儿子再说一遍,儿子不是看不上宁儿,而是一直只把宁儿当成妹妹看,现在您让儿子把他当成媳妇儿,儿子下不去手啊,再说也膈应的慌,就像是娶了自己的亲妹妹似的,你叫儿子情何以堪啊。”

  “她又不是你的亲妹妹,你有什么情何以堪的?你就拿她当一个寻常的女子不就完了吗?”

  “可是,她不是寻常的女子,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妹妹,我不想跟她成亲,再说,我现在还不想接纳别的女人。”

  “放屁,从前你府里的那些莺莺燕燕我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了,你都一一接纳了,现在不过叫你接纳一个宁儿,你有什么接纳不了的,分明是在搪塞我。”

  鲁元揉了揉眉心,在荣欣大长公主的身边坐了下来。

  “母亲,你既然知道那些是莺莺燕燕,就该知道儿子也从没把她们放在心上,她们幸福与否也与儿子无关,可是宁儿不同,她是姑姑唯一的女儿,又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要是我娶了她不能给她幸福,那我将来如何去见九泉之下的姑姑?又怎么对得起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既然是这样,你好好待她不就成了吗?”大长公主殿下气道。

  “可是,儿子做不到啊……”

  “你没有试试,又怎么知道做不到?说不定你们两个还能举案齐眉,恩爱有加呢?宁儿是好姑娘,错过了她,你可能这辈子都找不着这么好的媳妇了。”荣欣大长公主苦口婆心的劝道。

  鲁元翻了一下眼皮,望着房梁说,“宁儿是好姑娘我不否认,但这天底下的好姑娘这天底下多了去了,又不是只有她一个,母亲之所以一定要儿子娶她,是因为能跟母亲这么合得来,又让母亲这么喜爱的好姑娘只此一个吧,说来说去,母亲还是为了自己着想的多,根本没有考虑到儿子的心情和宁儿的将来……”

  “你……放肆……”

  荣欣大长公主被儿子戳穿了心事,顿时恼羞成怒了,铁青着脸说,“你这个不孝的东西,我处处为你着想、为你考虑,你竟这样疑心我,真真是让人寒心,既这么着,我也懒得跟你啰嗦了,就通知你一声吧,元旦时我给你们办喜事,你娶宁儿做平妻,你愿意也好,不愿也罢,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鲁元抿了抿嘴,说,“母亲执意如此,儿子也无话可说,反正将来儿子的后院儿将来还会有很多人,也不多宁儿这一个。”

  说完,向大长公主做了个揖,转身离开了。

  荣欣大长公主一看鲁元这副样子,气得直拍桌子,“孽障,不识好歹的东西,气死我了……”

  旁边服侍的嬷嬷赶紧上前替她揉胸顺气,还好声好气的安慰她说,“大长公主殿下不用生气,别看公子现在拗,宁姑娘那么好,他迟早会回头的。”

  “哎,但愿如此吧!”

  大长公主叹息着,神色恹恹的,“我本来一直深信他们将来能恩恩爱爱的,可是今儿被这孽障这么一说,我这心里也没底了,真担心这孽障一直不回头呢,要是真那样的话,我不是把宁儿给坑了吗?”

  说到这儿,她的神色有几分黯然了。

  嬷嬷笑道,“大长公主既担心这个,不如把宁姑娘请过来商议一下,要是她自己愿意冒这个险的话,那婚礼就如期进行,要是她不愿了,那就别把他们往一块凑了,也免得成了怨偶,将来大长公主看着也糟心不是?”

  大长公主听了,点头说,“也只好如此了!”

  于是,宁儿被请来了。

  听完大长公主的话,宁儿坚定的说,“舅妈,我要嫁给元哥哥,就算是有朝一日被辜负了,也不后悔……”

  荣欣大长公主听到她这番话后,真真是欣慰极了,当即便把府里的中馈交给了她,让她现在就开始学习如何掌家了。

  鲁元听到这件事后,脸色又黑了几分,本就懊恼的心情更加糟糕了……

  **

  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中下旬,马上就要到元旦了,因为国丧期间,嫁娶之事不能大操大办,所以,府里也没有披红挂绿的,只着意的打扫了他们大婚时住的院子,又在新房里添置了些好东西,也就罢了。

  宁儿很知足,别说还能给她个婚礼,还让她嫁给表哥做平妻,就是不给她婚礼,让她只嫁给表哥做妾,她也是愿意的。

  她爱表哥,从她九岁那年被接到舅舅家,在花厅里第一次见到表哥时,她就知道这个少年是自己一辈子要跟的人了。

  她爱她的表哥,爱他的潇洒的风度,漂亮的形体和处处表现出来的大丈夫气质。她认为男人就该像表哥这样,文武双全,风度翩翩,举止优雅,谈吐得体……

  而且他还很善良,对府里的婆子、小厮、丫鬟,侍卫都非常和善,从不端主人的架子,对她这个妹妹也非常体贴,每年过年过节或者她生辰时,他都会精心的为她准备礼物,从不敷衍。

  他完全符合她对未来丈夫的要求和标准,她也曾在心里无数次梦想着和他成为夫妻时的情景。

  她在家相夫教子,陪伴舅母,他出去公干,晚上回来时,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聊天儿,孩子们在地上跑来跑去,他偷偷的给她夹一筷子的菜,在凑在她的耳边说几句甜言蜜语,她则羞涩的低下头,虽然心里美得不行,但是脸上却带着几分佯怒的神气,“讨厌。”

  然后他勾唇一笑,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吃饭。

  晚上时,两人就睡在一起,她会一整夜一整夜的偷看他俊美的睡颜,匀称的身体,就是看一辈子都看不够……

  终于,舅妈窥破了她的心思,就如她所愿,让她嫁给了他,她终于成了他的妻子。

  只是,嫁给他后,她发现他们的婚姻跟她想象中的完全是两回事,他一直拿自己当妹妹,从未想过她能做自己的妻子。

  所以,他一直不接受他们之间的关系,待她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有爱和珍惜。

  她很痛苦,一直想要试图改变这种局面,但是努力了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都以失败而告终了。

  后来她才发现,他的心里早就有了别人,根本容纳不下别的女子。

  而这个女子是当朝的贵妃娘娘,是楚国的第一美人,一个集美貌家世和才华于一身的女子,她努力一辈子都难望其项背的女子。

  那段时间,在贵妃娘娘的比较下,她自卑的连走近他的勇气都没有了,她时时刻刻在想念她他,又处处躲避他,她怕她的相貌不如贵妃娘娘的美,会让他觉得厌恶,怕自己的走路姿势不够优雅,会让他看了心烦,怕自己说话在他面前显出什么不妥当来,惹他笑话,但是,她的心思和眼睛却从来没有离开过他……

  她眼睁睁的看着他为了爱情化身为无情的利刃,帮着贵妃娘娘排除异己,一次一次的对贵妃娘娘的敌人无情的屠杀,一点儿不给自己和家族留有余地。

  她很害怕他这样做会给他招来杀身之祸,可是却又改变不了他,只能每天默默的在佛前为他祈祷,祈求佛祖把上天对他的报应都转嫁到她的身上,她来替他受过,不要惩罚他……

  可能是佛祖听到了她的心声,他的报应果然转到了她的身上。

  贵妃娘娘扳倒皇后,但是却被诬陷跟他有私,为证清白,贵妃娘娘毫不客气的把手中的屠刀转向了他。

  于是,昨天还威风凛凛的御前侍卫,转眼被施以了宫刑,成了一个让人耻笑的阉人;显赫一时的鲁家瞬间作鸟兽散,家破人亡。她作为他的妻子,跟他一起披枷带锁,发配吉州苦寒之地。

  京城距吉州千余里,那漫长的路程都是他们一步一步用脚走来的。

  心爱之人的背叛和算计,家中的巨变和自身的残缺,彻底击垮了那个曾经风光霁月的男人,他迅速的憔悴下来,眼神空洞,面如死灰,一心求死。

  一路上,是她不断的鼓励他,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帮助他,像可怜的小鸟一样,用自己的小,喙含着一滴滴水来浇灌他,滋润他。

  使他渐渐的恢复了生机,又有了活下去的欲望。

  是啊,家破人亡的大仇还没报呢,他又怎死得起呢?

  他缓过来了,而她,终于在一路的奔波劳碌中心率憔悴,不支病倒了。

  身为发配中的囚徒,是不会有好大夫给她治病的,才病了几日,她就已经奄奄一息,眼看不行了。

  那时,他才知道自己即将失去什么,他才深深的体会到她对他的爱有多深沉,多宝贵!

  然而,一切已经晚了。

  她死了!

  临死前,她终于听到了表哥对她深情的告白,他说,若有来世,就换他来爱她,要一辈子对她好,永不辜负。

  多么甜蜜的誓言啊!

  便是被破席卷身,葬在荒山之下,她也是觉得幸福的。

  因为她终于等到了他爱,下辈子,她就可以完完全全的拥有他的爱了。

  可是——

  现在,她终于有了来世,可是他并没有兑现自己的诺言,她一次次努力和靠近,换来的是他一次次的拒绝和冷漠,她都要坚持不下去了。

  然而,便是坚持不下去,她还是得坚持,她太爱他了,爱到没有他,她的生命就没有意义,爱到离开他她就活不下去,爱到已经没有底线、没有自尊,连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即便是知道他在外面有许多莺莺燕燕的红颜知己,她依旧舍不得离去……

  或许,成亲后,她会慢慢的融化他,打动他,或许有一天,他能想起前世的记忆,在兑现他的诺言吧。

  她幻想着,嘴角渐渐的勾起一抹笑意,专心的布置起新房来。

  ……

  元旦将至,凤凰村也出了一门喜事,那就是湛王妃给村长沈德宝家的二小子指了一门亲事。

  对方是个识文断字的姑娘,出身大户人家,生得美丽,温柔得体,可惜就是无父无母,是个命不全的丫头。

  沈大娘听到这门亲事后,感到非常不满,她觉得兰丫现在已经是王妃了,完全可以帮金存指一门更好的亲事,现在指的这个丫头虽然挺好的,但是没爹没娘啊,没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吗?从小没爹娘,到老命不强,没爹没娘的孩子,将来定是个没福分的,她怎么能给金存指这么个人呢?

  然而,她不乐意不好使,架不住儿子自己乐意呀,王妃指婚的旨意下到凤凰村第二天,沈金存就回家了,拉回了满满一车东西,兴冲冲的准备娶媳妇儿。

  沈大娘一看儿子这么乐意,也只好同意了,沈大爷虽然挺忌惮儿媳妇没爹没娘这件事儿的,但是跟老婆子一样,看到儿子这么高兴,他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沈若梅自己的人生不幸,就见不得别人幸福,见到弟弟高高兴兴的要娶亲,还是那个死兰丫指的婚,不由得恨得牙根儿直,撇着嘴阴阳怪气的说,“没爹没娘没家没业的女人,能是什么好东西?没准是风尘场中跑出来的呢,沈兰丫就是看不得咱们家好,怕咱们家越过她家去,特意把些脏的臭的往咱们家塞呢。”

  沈金存毫不客气的说,“想当初大伙还都说二婶儿来历不明呢,结果人家是京城大儒的后代,咱们这泥腿子人家根本配不上人家呢。所以,没凭没据的话最好少说,省得将来啪啪打脸。”

  “再者,人家兰儿已经是湛王妃了,咱们家除非能出个皇后才能越过人家去,否则再好也不可能越过人家,姐,你觉得咱们家能出皇后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不客气的盯着沈若梅脸上的伤疤,眼睛又无意中扫过她的瘸腿,顿时把沈若梅的打击的一败涂地。

  今时今日的她,别说是当皇后娘娘,就是嫁个泥腿子人家都不可能要她的。

  如今她的脸被烧毁了,那红黑色的伤疤已经产生增生,乍一看跟鬼似的,看着都吓人。

  胳膊腿儿又是残的,虽说腿还能走,但是一腿长一腿短,走路时摇摇摆摆的,跟鸭子似的,别提多难看了。现在她一出门,村里的小娃子们就跟在她后面起哄,学她走路的样子,气得她都不敢出门了。

  还有她的胳膊也成了畸形,像挎着筐似的总也伸不直,而且还没有力气,端个饭碗都费劲,根本不可能干活。

  而且,她现在还有严重的脏病,冬天还好些,夏天时就藏不住了,隔挺远的就能闻到她身上那股腥臭的味道,恶心极了。

  她算是彻底废了,像一条癞皮狗似的,走到哪大伙都嫌,都被大伙指指点点的嘲笑戏弄,她只能躲在家里,天天怨毒的诅咒沈若兰和她男人不得好死……

  因为在她的心目中,就是沈若兰和她男人把她害成这个样子的!

  她好恨啊……

  **

  桃花村里

  再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崔氏忙忙叨叨的置办着过年的东西,今年不比往年,家里的庄稼收成好不说,她最宝贝的小儿子还重了童生,这对崔氏来说可是天大的喜事,就意味着他的宝贝儿子离状元又近了一步,她离诰命夫人也又近了一步了。

  所以,今年置办年货时格外出血,不光买了十斤猪肉,一袋子白面和一袋子大米,还给家里大人孩子一人买了一身棉布衣裳。

  因为三勇说了,家里人穿的太破,他出去了也没面子,为了给心爱的小儿子充面子,崔氏咬着牙,买了好几匹减价的棉布,给家里的大人孩子一人做了一身棉布衣裳。

  老头子不在家,但是衣裳也给他做出来了,就等着他回来穿了。

  这老东西离家都大半年了,信也不曾写回来一封,她都有点儿想那个老东西了,还好快过年了,他就要回来了,她也马上就能看到他了,不然她真得想出点儿病来呢。

  为了让老头子回来高兴,崔氏不光置办了很多好吃的,也破天荒的收拾起了屋子,把屋子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就等着老头子回家了。

  然而,等来等去,等回来的不是老头子,而是老头子的一封家书和一百两银子。

  家书是县城的朋友送来的,老头子亲笔写成的,上面说他在西川做生意,生意忙,今年就不回来了,赚得一百两银子给他们带回来,叫他们在家好好过日子,别舍不得花钱,也不用惦记他。

  崔氏是看到老头子的家书,又听她小儿子把家书的内容念了出来,顿时失望不已。不知为啥,这次她第一次没惦记银子而是惦记老头子,然而老头子却没回来,害得她心里空唠唠的,像被剜去了一块似的,连看那几锭银子都不觉得亲热了。

  张金凤一看老爹没回来,忍不住以己度人,说,“娘啊,你说我爹一个人在外头,能不能有野女人了?”

  崔氏一听,顿时像针扎了似的跳起来,“不能,绝对不能,你爹可不是那样的人,你别胡咧咧,当心你爹回来捶你。”

  张金凤撇撇嘴,“那可不一定,我爹会做生意,又是独自一人在外,肯定得有野女人打他的主意,都说好男架不住女逗,我爹长期一人在外,难免孤单,说不定就叫哪个野女人给勾搭上了呢,要不然大过年的,他咋可能不回来呢?”

  被张金凤这么一说,崔氏的心也慌起来。

  正常情况下,老头子过年是不可能不回来的,一来他很注重亲情,过年时必定得一家团聚;二来他也很注重祖宗祭祀,每年过年必得亲自去给祖宗上坟的,所以,他不回来这件事十分可疑。

  张大勇媳妇儿看到婆婆的脸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有意给她添堵,说,“那位捎信的大叔走的匆忙,咱们还没来得及打听打听我爹在西川的情况呢,也不晓得他这一年来是咋过的,身体好不好?有没有人给做口饭吃啥的。”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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