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成欢

作者:玖晴

  全本言情小说 ,一世成欢

  “王爷!”

  崔颖佳难以置信地大叫了一声,伸手去夺晋王手里的剑,仿佛只要将剑夺了下来,晋王就不会再有这样的念头一般!

  晋王没有反抗,任由她将他手中的剑夺走,冲出了门外。

  崔颖佳一直将那把剑扔得远远的,才提着裙角重新跑了回来,圆圆的眼睛悲愤地瞪着晋王,情绪激动地喊道:

  “王爷,您知不知道您说出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这是能随随便便说的吗?您握过剑吗?您有兵马人手吗?您答应过我的一切呢?不是说好了,不管别人怎么样,我们只过我们安安静静的日子吗?!勤王,说得简单!您是要晋王府与河东这片土地从此卷入战火,要我与我们的孩儿,从今以后,再无宁日吗?!”

  她再也顾不得她的教养,顾不得她说话是否尖刻了,她绝不要失去她的夫婿!

  晋王愣住了,他看向她尚且平平的肚子:

  “我们有孩子了?”

  “原本我不想跟您说,想着等等再说,可是王爷您根本就没有将我与孩子放在心上!”

  崔颖佳觉得委屈极了,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您心里只有您的皇兄和您的成欢姐!我与孩子,到底算什么?!”

  晋王默默地听着她这样的指责,心里泛起一阵愧疚,可他却怎么都收不回自己说出口的“勤王”二字。

  他极尽温柔地为她拭去眼泪,将她抱在怀里,可他的心里,还是那般苦涩:

  “颖佳,我何尝不知道,战火即将燃遍大齐,我若是去京城,说不定就再也回不来了,可是,我又怎么能弃我的兄长和姐姐于不顾?我若是不去,躲在河东,就算将来天下易主,我们能够独善其身,我这辈子,又有什么安宁日子可过?”

  “可您去了又能如何?京城已经如同大厦倾颓,您一个人,怎么支撑得住?”

  “我知道,我都知道……”晋王安抚着她,耐心解释:“可是颖佳,我是大齐的藩王,我不能只享受了皇兄给予的尊荣富贵,却在危难时躲避我的责任,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

  崔颖佳的眼睛都哭红了,狠狠地挣开了晋王的双臂。

  她四处看了一下,忽然从旁边的桌案上捞起一个瓷瓶摔在了地上,然后捡起一片碎瓷就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王爷!你要是决意去勤王,我就死在你的面前!”

  晋王的双臂还停在半空中,他望着自己忽然间变得决绝疯狂的王妃,颓然地将手放了下去。

  成欢姐说她性情爽朗,是个好女子,可他竟然从来不知道,她也是个这般决绝的女子。

  他将眼中的悲悯与苦涩尽数藏了起来,朝着崔颖佳招了招手:

  “颖佳,过来,我不去就是。”

  清河崔家,听说秦王府造反之后,怕是各大世家中最高兴的。

  其他世家都绞尽脑汁地考虑自家得往哪边站才能大义与利益两全,毕竟皇帝还在京城的龙椅上坐着呢。

  可是崔家不纠结,崔大老爷特别高兴。

  “原本我对圆慧的话还有几分疑虑,如今可是见识到什么是高僧了!秦王世子还真有几分运气!”

  他私下跟崔大夫人说道。

  崔大夫人笑道:

  “妾身早就说过,圆慧大师修行多年,老爷还不信。”

  崔大老爷心说这求神拜佛哪里是男人干的事情,可想了想还是道:

  “听说秦王府造反的风声一传出来,西北从宁州到甘州的州县官员全都望风而降,根本就没费什么事情,眼看着秦王的兵马就要到陕州了,咱们家是不是也得动一动了?”

  按圆慧的计划,是由圆慧去说服秦王为秦王世子向崔家提亲,等事成了之后,崔家再出面支持秦王府,可现在,圆慧那边的消息还没传过来,秦王府却已经势如破竹东进了,等人家一路高歌到了天子脚下,还有他们崔家什么事!

  崔大夫人也知道崔大老爷说的是崔颖华的亲事,可这说亲之事,向来只有男方来求着他们崔家的,哪里有崔家上赶着送上门的?

  崔大夫人只淡淡地应道:

  “老爷怎么说,妾身就怎么做,只不过,妾身以为,还是等上一等,万一圆慧大师那边已经有消息了呢?”

  崔大老爷就明白了夫人的意思。

  他是崔家的现任族长,向来也是傲气的很,崔大夫人这话让他也开始犹豫不决起来。

  倒是崔颖华听说了父母还在矜持犹豫之后,命人请了崔大夫人来。

  “母亲,那日您曾经教导女儿,皇后之路,要不拘小节,所以,女儿有一事相求,还请母亲成全。”

  “你要做什么?”崔大夫人知道女儿向来有主意,见她郑重其事,不免有些不安。

  “女儿想亲自去一趟陕州,见一见秦王府的人。”

  “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能去陕州?”

  崔大夫人大为惊骇,她以为,以女儿的骄傲,能同意这门亲事就不错了,此时她怎么一点矜持都没有了?

  崔颖华神情坚决:

  “女儿要去亲眼看看,秦王世子是否配得上我,若是能入我眼,那就让他们将秦王世子妃的位子早早地腾出来吧。”

  至于秦王府能不能看上她——在她崔颖华做为崔家嫡长女的人生里,不存在这个可能!

  崔大夫人骤然明白女儿是认真的,她顿时也没了主意,只能赶紧又去找崔大老爷商量。

  原本以为崔大老爷会反对,谁知道崔大老爷听她说了这事儿之后,倒是眼前一亮,十分赞成:

  “颖华的这个主意十分好!”

  若是崔颖华一人去了陕州,先暗地里见了秦王世子,以颖华的身份和相貌,不愁秦王世子不动心,那样无论圆慧那边是个什么情况,成就一段佳话不成问题。

  崔大夫人皱眉道:

  “可是老爷,咱们颖华可是清清白白的崔家嫡长女,怎么能自己跑去陕州呢?”

  “哎,这你就不懂了吧,小儿女嘛,年轻不懂事是有的,不管是咱们的女儿去陕州探亲,偶遇秦王世子,还是秦王世子偶然遇见咱们颖华,一见倾心,这都是天意嘛!”

  崔大老爷老奸巨猾,立刻连女儿去陕州的名目都想好了。

  崔大夫人见这父女俩都铁了心,也只能罢了,回头去为女儿筹备出行。

  却说圆慧那边,的确是不顺利。

  圆慧求见秦王很顺利,但是与秦王的谈话十分不顺利。

  秦王如传言中那般重伤未愈,是躺在榻上见得圆慧。

  听圆慧说明了来意之后,秦王不假思索地就拒绝了:

  “小儿已经娶妻,实在是不能承大师的这番好意了,还请大师以后也莫要在人前再提起这桩事,免得生出流言纷扰,玷污了崔家女儿的名声就不好了。”

  圆慧被萧绍棠拒绝的时候,并不是太惊讶,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可是秦王,他也分不清利弊吗?

  “王爷还请三思!王爷如今已经是逆臣,虽说王爷手中兵强马壮,并不惧朝廷,可是王爷到底不是正统,人心向背尚难分说。王爷何不允了这门亲,有了崔家这等百年世家的支持,岂不是名正言顺?”

  秦王听了这话,就狐疑地看了圆慧一眼:

  “当年本王在京城时,素来听闻大师高名,可大师什么时候不做高僧,反倒来做这费唇舌的媒妁之人了?况且,本王姓萧,祖宗留下来的基业,到底该归谁,虽说是天下事,但也是我萧家的家事,何须崔家插手?”

  “王爷,贫僧断言,您的兵马,最多只能到陕州!西北长久以来都是在王爷的掌控之下,可中原多义士,王爷一日名不正言不顺,就一日为大义所不容,王爷难道想要功败垂成,最后一败涂地吗?”

  圆慧言语间颇为肃然,高僧的气质却早已荡然无存。

  秦王终于确定,他记忆里的那个出尘的高僧圆慧,真的是已经不是当年一心只念经的和尚了,既然如此,他何必客气?

  秦王的言辞也就毫不掩饰地难听起来:

  “大师如此来我面前说和,不知道崔家怎么说?崔家可知道他们的女儿已经嫁不出了,要靠一个和尚到处与人游说才能结亲吗?”

  “王爷何必说话如此刻薄!”圆慧也惊觉秦王并不如传闻中那般好说话。

  秦王冷冷道:

  “那本王该如何说?还是本王该问问大师,崔家尊贵的嫡长女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嫁入我秦王府?”

  圆慧自然听出了秦王的讽刺之意,可他也硬着头皮装糊涂:

  “自然是要以正妃之位许之方可!”

  秦王彻底惊呆了,他真没想到圆慧能不要脸到这样的地步!

  “大师这是痴人说梦!”

  秦王算是明白了,他跟这和尚再说下去,也是只能把他自己给郁闷死,坐起来怒喝了一声,直接赶人:

  “小儿已经有明媒正娶的正妃,何来正妃之位许人?更何况秦王世子妃白氏贤良淑德,本王对这个儿媳很满意,无需任何人再来试探本王!大师还是请回吧!”

  圆慧不禁变了脸色,怎么这父子两一样的没脑子,一样的油盐不进?

  “王爷您可要想好了!白氏不过一个小小妇人而已,值得王爷将之与江山大业相比吗?”

  “可她如今是本王的儿媳妇,是本王的家人!本王既然已经是逆臣了,想来也是洗不清的,也无需谁再来为我秦王正名!大师若是再要胡言乱语,休怪本王不客气!”

  秦王的严词厉色彻底让圆慧失望了。

  他又失望又愤恨,英明一世的秦王,怎么能如此糊涂呢?

  他费尽心机,不都是为了他们吗?

  秦王打发了圆慧,想来想去,立刻就提笔给儿子写了封信,将这件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一再叮嘱他若是圆慧求见,绝对不能见,更不能被人蛊惑,乱惹桃花,对白成欢三心二意等等。

  正如圆慧所说,宁州至甘州一带的州县百姓,皆敬仰秦王威名已久,是以秦军所到之处,州县长官迫于百姓压力,早早就归顺秦王,一路很是顺利,可是到了陕州边境,就又不同了。

  陕州接近中原,陕州知府又是先帝一手提拔的心腹,如今见秦王造反,自然是全力抵抗。

  他早在听见西北的风声之时,就已经做好了守城的准备,又会同了陕州总兵,带兵与秦军交战,倒也将他们阻在了榆县的地盘上,几日之内难以寸进。

  萧绍棠思虑了一番,干脆也不命士兵费力去攻打,只命全军安营扎寨休整,又命人围了榆县县城,且看榆县县令能撑到几时。

  萧绍棠接到信的时候,正与白成欢带着士兵安营扎寨。

  听到有信来,萧绍棠原本还打算与白成欢一起看,草草扫了一眼之后,就立刻藏了起来不敢给白成欢看见。

  圆慧这老和尚,念经好不好不知道,无事生非的本事倒是不小!

  还好父王是个正直之人,不会被圆慧的花言巧语所迷惑,不过父王怎么能怀疑他会因为圆慧的利诱就对成欢生出异心呢?还不要乱惹桃花,他是那样的人么!

  名声固然重要,可怎么都比不上欢欢重要啊!

  圆慧这个白痴,根本就不懂人心,难怪做和尚!

  萧绍棠恶狠狠地在心里将圆慧这个老和尚骂了一百遍,然后找了个背人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将那信毁了去。

  白成欢问起的时候,自然又是编了一番话搪塞了过去。

  白成欢也没多问,不过根据萧绍棠的惶恐中带着愤然的神情,她也大致能猜出来不是什么好事儿。

  过了四五日,榆县县城中的百姓就撑不住了,纷纷有人用尽各种办法出逃。

  对于出逃的百姓,萧绍棠是绝不为难的,甚至能搭一把手还尽力去救助一番,如此一来,出逃的百姓就更多了,县令下命抓到就格杀勿论也拦不住了。

  这一日,萧绍棠又出去例行巡视的时候,遇到了一名来榆县探亲的女子,马车坏到了半道上,随身的财物差点被过路的流民哄抢。

  好在萧绍棠路过,赶了过去,将那些人驱散了。

  原本这只是一件小事,萧绍棠并不放在心上,谁知道那车中的女子却黏上了他。

  “将军救了我的命,我无以为报,还容日后报答,但是将军若是就此丢下我在这荒郊野外,仍旧是被抢的下场,还情将军护我一程!”

  那女子声音清脆如同黄鹂之音,听见这样的声音,跟在萧绍棠身边的三喜魂儿就荡了荡,待到那女子袅袅婷婷下了马车,露出真容,三喜的眼睛,立刻就直了——

  三喜发誓,他从来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子,比世子妃还要夺目几分呢!

  四喜却在一旁心中暗道,坏了,世子要招桃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