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言情小说 ,一世成欢
“启禀皇兄,安国公之女安竹林,胆大妄为,欺君罔上,假借孝元皇后声名兴风作浪,臣弟恳请皇兄严惩,以儆效尤!”
晋王声音铿然,语调激愤,清俊的眉眼间染着深恶痛绝的颜色,生生在朝堂这锅已经沸腾的热油下,再添了一把火,所有身处其中的人,情绪立刻就翻滚起来。
之前干着急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显得自己能干的朝臣们顿时都找到了共同话题,依照惯例,立刻就晋王的这番话分成了两大阵营。
一派是家中没有女儿要选秀,站在一边隔岸观火的,自然是支持晋王的,孝元皇后一个死人,还要掀起这么多的风浪,是可忍孰不可忍!
另一派自然就是家中有女儿想要飞黄腾达的人,如今京城谁不知道能入了皇帝眼睛的徐成意是和孝元皇后长得像,安竹林直接就说和孝元皇后有关系,都在暗地里琢磨,该怎么让自家女儿跟孝元皇后扯上那么一点儿关系,要是依着晋王的意思,这以后,岂不是路都堵死了?
那是万万不能的!
于是不等皇帝发话,一众朝臣就先吵了起来。
“安国公之女固然可恶,但她若真是孝元皇后回魂,岂不是能宽慰皇上伤痛之心,也能使大齐后宫不致空虚?”
“胡说八道,那安竹林先前谋害孝元皇后诸多亲人,若真是孝元皇后回魂,岂能做出这等罔顾人伦之事?荒谬,真是荒谬!”
“詹大人,你来说说,孝元皇后的魂魄到底着落在何人身上?”
还有人干脆拉了站在一边不语的皇帝宠臣詹士春过来做评判。
有那场规模浩大的廷杖和王度九族的人头在前,“妖女祸国”之类的字眼在一种大臣嘴边绕来绕去,都没敢说出口。
詹士春却垂手不言,只面朝丹阶,看着皇帝。这些蠢人,居然到如今都没能了解他们的君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或者是身为君王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刚刚有些志得意满的萧绍昀,脸色立刻就垮了下来,这帮可恶的大臣,到底把他这个皇帝当成什么?
“都给朕住口!”
皇帝阴鸷低沉的声音传来,吵得热火朝天的大臣瞬间又像是遇到了风暴的鹌鹑一样缩起了脖子,乖乖低头站好。
“朕有眼睛,朕会看,朕会听!此时任何人不得再私自非议,不然,杀无赦!”
萧绍昀狠厉地怒喝完这些惹得他心烦的大臣,又看向了晋王。
“萧绍晔,这是朕后宫之事,何时轮到你来置喙?即日起,你不必再居住宫中,你的晋王府已经建造完工,下朝以后,就自己搬出去住,以后没有朕的允许,不许踏入后宫半步!”
晋王对皇兄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疾言厉色,已经不陌生了。
从前那个和蔼可亲的皇兄,已经不在了。
就像是有人在他心里忽然倒了一瓶子醋进去,酸涩酸涩地疼,一股子疼痛直冲他的鼻子,他几乎控制不住想掉眼泪。
后宫之事,这是后宫之事,那成欢姐怎么办?她再也不回来皇兄身边了吗?她看到这样的皇兄,她还会想要回来吗?
扪心自问,如果自己是成欢姐,必然是不愿意的。
可凭什么,原本属于成欢姐的一切,要被这些跳梁小丑一样的女人夺去,牢牢占据?!
宋温如心里也是一阵不快。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没心没肺只会惹祸的晋王,还有这个见识与胆量。
若是皇帝宽纵了安竹林,那这场一直拖着的选秀很快就要变成了一场笑话!谁跟孝元皇后扯上关系,谁就能一飞冲天,那还选什么?
不按着祖宗留下的规矩来,天下人如何能服气?那些耍阴谋诡计的人,又该如何制止?
作为百官之首,宋温如觉得自己不说话都不行了,虽然席太师一再叮嘱他要圆滑,可这个时候,岂能圆滑?
“皇上,安竹林如今住在宫中,无名无分,怕是不能算作后宫之事,晋王殿下所说并非没有道理,安竹林此女如何,抛开不说,臣只担心往后魑魅小人效仿此女,借由孝元皇后之名多生事端!到时真假难辨,反倒有损孝元皇后之名!”
萧绍昀骂完晋王,就渐渐冷静了下来,此时宋温如说的话,倒是真被他听进了心里。
前有徐成意,后有安竹林,都说跟成欢有关系,可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若是招魂台建好之前,再有人借着他与成欢的事情出现,他是信还是不信?
可是他已经斥责了晋王,此时若是严惩了安竹林,他一国之君的脸面还往哪里搁?
宋温如不愧是看着皇帝长大的老臣,立刻就看出了皇帝的心思,躬身回道:“皇上,以臣之见,不如在选秀未开始前,安竹林先由安国公领回家,好生管教,待到选秀时,再入宫由皇上加以甄别,皇上以为如何?”
萧绍昀凝眉想了片刻,并没有一口答应:“此事朕自会处置,若遣安竹林出宫,朕再跟丞相商议。”
宋温如只能应好,皇上这已经是有所松动,此时就让皇帝出尔反尔已是不可能。
晋王昏昏然觉得心里前所未有的难过失落,默默站在原地任由散朝后从他身边走过的官员暗暗地用各异的眼神打量他,而他的皇兄,却看也未看他一眼,起身离开了大殿。
等到人全走出了太极殿,在大殿门口等待多时,早就心惊胆战的张德禄才一溜烟儿地小跑进来,心疼地站在主子身边,知道他在犯什么心病,不由低声宽慰:“王爷,老奴跟您说的话,你都忘了?这是常事,您看看宋大人,都被皇上打了廷杖了,如今不也什么事没有?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是?您看宁王殿下,想挨骂却连皇上的面儿都见不着呢!”
晋王吸了吸鼻子,活脱脱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少年,忽然就迈步往大殿门口走去:“我要去找成欢姐!”
“哎呦我的王爷,您可小声点!”
张德禄跟在后面提醒。
这一受委屈就要找孝元皇后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孝元皇后如今到底是身份不明,要谨慎啊!
晋王大步出了太极殿,遥遥望见前方的人影,只微微停了一下,就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何七!何丛棠!你是不是何七?!”
道旁的徐成霖也抬头望去,掩去了眼中的惊愕,紧紧地盯着那个从他面前目不斜视走过去的人。
只可惜,任凭晋王如何呼喊,那人还是慢慢地走出了他们的视线,头也没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