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宋三喜那张笑眯眯的脸,刘常宏都想扬起巴掌将之打烂。因为父亲的事情,背地里这个混蛋部长肯定捅了不少刀子,当时还出庭作证,到了现在还笑眯眯个屁啊?
刘常宏不说话,默默地点了点头,承认了和黄芸芬之间发生的不愉快。在他来说,这是极不愉快的事情!
宋三喜马上轻叹了一口气,还是笑眯眯,又像是语重心长一样:“常宏,你父亲的事情,我很遗憾,所以不能帮上你们刘家什么,我也是被逼无奈才上的法庭。这事情,怪就怪在你父亲得罪的人物太大了,谁也兜不住。你心里这两年来有憋屈,也受苦了,我也很理解。但是,黄芸芬主任是赵市长的儿媳妇,我和她公爹是常打交道的,这面子你得给了才行。她的车就在院子里,等一会儿你下去看看吧!”
刘常宏听得一肚子的狂火,可就是发泄不出来。赵明国那个市长吗?踩着我爸的牢狱之灾上位的吧?他儿媳妇的面子,老子凭什么要给啊?黄芸芬的胸就是被他越摸越大的吧?
对于这样的仇恨,刘常宏只能暗暗咬牙忍着,点了点头,低沉道:“你让我等一会儿下去看看车,那你这一会儿的功夫里,是还有什么别的安排吧?”
“黄芸芬主任强烈要求将你开除出宣传部,但我再三说,你是刘原安老书记的孙子,也是原部长刘震山的儿子,替你求了个情,所以她才没有这样的要求。只不过呢,她要求将你派到社精办去工作。她才28岁,很年轻,又刚刚到任,对下面的工作不熟悉,而现在的精神文明建设工作上至中央,下至地方,都非常重视,她的工作压力肯定会很大。而你在部里四年了,各种经验丰富,又年轻有才华,去辅助她工作,也是最适合不过的了。黄主任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得知你的情况后,也非常同情,表示理解,也很认可你的能力。所以,一会儿你弄好了她的车,就去她那边报个到吧!社精办的工作,也就靠你们上下一心,和谐相处,越做越好吧!”
我去!刘常宏听得咬牙生恨,这他妈什么事啊?那泼妇就比自己大两岁,居然就享正处级待遇了,放到地方也是副县长了。自己号称高材生、全能王,这两年都只想考个副科级干部,可笔试优秀,面试拍死。至于什么原因,他明白,现在都没有再考的想法了,因为所谓公平、公正、公开的透明选拔,在隆安行不通。
刘常宏很想抽烂宋三喜那笑眯眯的脸,因为不相信这狗日的会为自己求情。他根本不相信黄芸芬那个刁蛮泼妇会同情自己,自己不需要同情!他更不相信黄芸芬认可自己的能力,只知道这个背景深厚的女人上班第一天就被自己得罪大了,她要整自己,而宋三喜只想看笑话。
可又能怎么样呢?刘常宏只能忍着,默默地点了点头,便准备调头回去了。可宋三喜又道:“现在还是租住在西河区吗?你个人问题有什么着落没有?唉,我很关心你的现状啊,有空了我们好好吃个饭,聊聊?”
老子要你关心吗?老子跟你聊个球啊?刘常宏心中怒火冲天,无限鄙视宋三喜的话语。父亲出事了,房子、车子也被充公了,自己只能在西河区的老城区租了个一室一厅住着,一个月还六百块的租金。只能咬咬牙撑一撑,节约一点,等到了明年,房价要是不再涨,还能买个按揭。可他妈房价不涨,呵呵……做梦呢?
至于个人问题,刘常宏什么也不想了。以前是身边美女如云,提亲的人都能踏破门槛了,女朋友叶梦也是百里挑一的大美人,脸像周迅,却比周迅五官来得更精致有神。可刘家出事了,那势利眼儿的叶梦早已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连个招呼也没打就消失了两年,连父亲给他安排在文化局的工作都没有要,太绝情了。现在自己落魄了,圈子里谁肯介绍女朋友啊?天天工作都要累死了,哪还有心情想男女之事?好在现在年纪不算太大,家里也没什么亲人催,等两年再说吧!
刘常宏也没回应宋三喜,听完这家伙的假惺惺之后,默默地朝办公室外面走去了……
宋三喜看着刘常宏落魄的背影,心中一阵阵爽。等刘常宏出门后,他那张笑脸上突然挂出一丝冷笑,狠声道:“刘常宏,你别怪老子心狠。谁叫你爸当年抢了我的女人的?抢得好啊,难产死了,可你这个孽种还能活下来,倒他妈奇迹了。把你发配到社精办,到了黄芸芬的手下,有你好受的。谁叫你惹上了她呢?哼哼……”
可怜的刘常宏自然听不到宋三喜的话了,心头怀着极大的委屈和愤怒、耻辱,向着停车场走去。如此时刻,他只有暂时认命了。谁叫自己成了官场孤岛和社会孤立分子呢?母亲生自己难产而过世,父亲没再娶,着力培养自己,结果到头来呢?前程渺茫,除了被白眼和打压,生命里还剩下什么呢?姥爷和姥姥也过世得早,爷爷奶奶也不在了,一个直系亲属也没有。旁系亲属因为父亲不肯帮着安排工作之类,早都远离,原来背地里还要咒骂一番。活端端的六亲无靠,便说的是刘常宏。
一路行走,想着刚正的父亲,刘常宏眼睛都快湿润了。这世界上几乎是举目无亲了,唯一能诉说的还只有父亲,而机会也只有一个月一次——到省监狱的探监十五分钟。
到了停车场那边的时候,刘常宏扫了一眼满院子的高中档轿车,看到了黄芸芬那辆黄色的进口福特,心中更是气怒,都恨不得将车给砸成一堆废铁算了。这车上依然还是罗汉松横挡在挡风玻璃上,土坷垃里浑着碎陶片,看样子还被砸凹了一些,也掉了一些漆。
唉,赔钱是赔定了,要受辱也受定了。刘常宏心头憋着火,只能默叹一句,便从后勤处找来工具,将那引擎盖上一阵收拾,擦洗了一遍,然后才回宣传部办公室去。
走进办公室里,迎接刘常宏的依然是那些同事冷漠的眼神,没有人理睬他。想当初这些人对自己和父亲那种恭维,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刘常宏早都习惯了,去社精办也好,不用面对这边的那些冷漠之眼,但到了那边,恐怕情况更糟吧?
刘常宏默默地收拾了自己办公桌上的小零碎东西,还有几本书,然后背起放在办公桌上的背包,朝着外面走去。没曾想,汪楠从里面的办公室里走出来。她一身红裙,中等身形却线条起伏,波动感极为强烈,成熟到极致一般,冷淡淡地说道:“怎么了?要离职吗?市委书记都给你留活路了的,怎么你要自杀?”
这样的话出来,办公室里几个同事都在低头轻轻地笑了。刘常宏感觉到一股莫大的羞辱,但也只能咬牙忍了忍。这个更年期提前的贱人,你不这么损不行吗?老子是不是上辈子睡了你没给钱啊?你这么刻薄,那时想勾引我爸,勾引不成还倒打一钉耙,说是我爸威压着你要和你上床,就你那样,配吗?
而刘常宏也永远忘不了在不公开审理的法庭上,汪楠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这丑恶的嘴脸就像他记忆里的一根刺,永远都拔不掉。就是她,让刚正的父亲又多背上了一条罪名——强奸,而且是多次强奸。
刘常宏忍着火,低声道:“我被调到社精办了。”
听到这话,汪楠顿时呵呵一笑,两眼光芒在快活地闪动:“不错不错,加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就靠你了。”
当场,办公室里的同事们真是出声笑了起来。
刘常宏真是想将子孙液喷到汪楠那张保养得白嫩嫩的脸上才解恨,只是他什么也没有说,背着包,拿着东西,朝社精办大步走去。他的身后又传来汪楠嘲笑的话道:“走那么大步,像赶着投胎一样。以为是什么好部门呢吗?你打坏的罗汉松,自己给花店赔钱去!”
然后……是同事们的笑声响起,都在拍着汪楠的马屁呢!而汪楠却是给财务打过招呼了,财务那边会将那棵罗汉松报销给她的。
又吃苦跑腿,还被车撞,还得赔一棵罗汉松盆景七百块,真他妈没人能比刘常宏更倒霉了,可他能怎么办?只能忍了,忍啊,忍啊!
刘常宏很快便到了社精办那边的办公二楼,那里搂道里来往的同事看到他来了,也没有人打招呼,甚至是避而远之一样。想一想,谁又愿意和他这样一个父亲被判刑十六年的人过多接触呢?前程还要不要了?
刘常宏完全习惯了这样的冷遇,反而倒是有些磨练心性,让之越来越坚韧。你们这些势利眼越是远离老子,越是不想和老子交结,老子越是要出现在你们眼前,让你们都见到就滚远一点。当然,现在对于离开灭绝师太手下,又要进入泼辣魔女手下的现状,他也只能坚韧地忍了。
在这里呆了四年了,刘常宏对各个职能部门还是很熟悉的,很快到了社精办常务副主任办公室门外。他敲了敲门,没有像别人一样轻呼领导,里面便传来黄芸芬冷如凝霜般的声音:“臭打杂的,我知道是你,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