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黄芸芬穿着桃红色的睡袍,跷着二郎腿,露着雪白的小腿,冷着脸坐在二楼客厅里。她的脚下,堆放着皱收成一团的衣服和裤子、鞋袜,上面还有一些枯草、血迹,仿佛还是湿的,而且像是长了霉。
胡玲一见便是一愣,刘常宏也是心头暗惊了一跳。因为刘常宏认出来了,那一团衣服和裤子,还有一个挎包,正是自己的,难道这贱人要……让自己穿上这些脏衣服裤子离开?
胡玲当场就开口问道:“芬妹子,你这是弄啥呢?”
黄芸芬冷冷地扫了刘常宏一眼,二郎腿一收,右脚在面前的衣物上踢了一下,道:“这是狗杂种身上的衣服裤子、包和手机,全都在这里。当时我给他剪开扒下来时,就放在酒吧间的垃圾桶里的。现在想起来了,还是让他原装出世吧!玲姐,你找个口袋,把这些装进去。咱们将他光着身子拉出去,丢在那边的荒野河滩上,让他自生自灭吧!”
这贱人,太毒了!刘常宏听得心中狂怒不已,却只能装傻,还是一脸傻笑的样子。而黄芸芬看着他那裸体之下,白虎之物也萎不吊吊的,心里好爽啊!
胡玲真是有些看不下去啊,因为这外面的天啊,已然深秋了,很冷的。她便道:“好妹子,算了吧?外面的天气冻,会把刘常宏冷坏的。他的衣服裤子都还是湿的啊,还又破又烂不挡风,要不然,我们还是……”
“玲姐,什么也别说了。咱们多年的姐妹了,你知道我是说一不二的。你要是不帮我,我就自己来,一个人开车将这狗杂种扔出去。”黄芸芬猛地站了起来,然后朝着楼下走去。
胡玲见状心头真是不忍,但扭头看着刘常宏那副傻傻的笑模样,顿时觉得他真是太可怜了。她不禁抬起右手,轻轻地抚了抚刘常宏的脸,有些揪心道:“可怜的傻子,你就认命了吧?姐也帮不到你了!等你出去了,可记得一定要朝着城里走啊,走到城里了,一切就会好了。”
说完,胡玲转身去找口袋,准备装刘常宏的衣物了。
刘常宏对于胡玲的表现,还是心头挺感动的。可他也觉得吧,朝城里走当然会好的,至少可以去找胡泽玉,不找她是不行的。以自己现在的形像,再装扮一下,已然不会有人认出自己的。当然,他觉得胡玲的那意思是自己傻了,王建亮他们不会怎么样了,可能卢书记和胡市长他们会善待自己。
当然,因为得装傻呀,刘常宏还是对胡玲傻呵呵地笑了笑,就光着身子站在原地等着。这房子里倒是暖暖的,可要是到了外面,那得是冷死狗的节奏啊,他的心里还是有点犯愁,但也是愤怒燃烧,都是这个恶毒的黄芸芬啊!
很快,胡玲装好了刘常宏的衣物等东西,然后走过来,见他还在那里傻笑,真是心中万般怜惜,拉着他的手道:“傻子,别笑了,你再笑我都想哭了。走吧!”
“呵呵……”刘常宏握着胡玲的手,还在那里傻笑着。可他的心里真的很感动,觉得胡玲还算不错。
然而,刘常宏刚刚笑了两声,胡玲右手一松他的手,猛地一耳光抽在他左脸上,朝着他狠厉道:“我他妈叫你不要笑了好不好?你个傻逼白痴啊!”
那一耳光将刘常宏打懵了,脸上痛,脑子里有点昏,瘦高的身形晃了晃。可是高大的胡玲站在他的面前,那一对大眼睛里已是泪水滚了出来,竟然显得几分凄然出来。
刘常宏只是瞬间懵了,但看到胡玲的泪水,他的内心已然释怀,并没有怪这女人,相反,他看到这女人最善良和最无奈的一面。他只能装着愣愣的表情,站在那里,看着流泪的胡玲。
胡玲看着刘常宏的反应,觉得他已傻到连痛都不知道了,心里更是疼与愧疚。她又抬起右手,轻轻地抚了抚刘常宏有些血肿的皮骨左脸,有些泣声道:“对不起……我不应该打你这个可怜的傻子,可你……不应该再笑了……”
说完,胡玲一把拉起刘常宏,提着他的衣物裤子,朝着楼下走去。刘常宏没有笑了,脚下还是虚浮极了,晃晃摇摇地跟着她。
到了一楼,黄芸芬已到了外面她的车里坐着了。刘常宏扫了扫外面,隆西河大拐弯静静幽幽,只能看到千丈潭的大体位置,他不由得还是有些生寒。也幸好是遇上胡玲了,要不然自己很可能被丢到那潭中了。
胡玲拉着刘常宏出了门,顿时冷风扑来,刘常宏打了个冷颤,然后整个人都抖了起来。胡玲心疼地看了刘常宏一眼,然后拉着他迅速地上了黄芸芬的车,两人坐在了后排座上。因为黄芸芬的别墅在整个区域靠近围墙的地方,倒也没有人看见这一幕。
黄芸芬朝后面看了一眼,见刘常宏左脸上血手印出来了,不禁道:“玲姐,这是怎么了?你抽了这狗杂种一耳光?”
胡玲点点头,心头在痛,但嘴上应道:“看着他那傻逼发笑的样子,老娘就想抽他!芬妹子,开车吧!”
黄芸芬听着这话,心头爽,一点头,发动车子,朝着别墅区外驶去。刘常宏倒是不笑了,只是傻愣愣的,木然地坐在座位上。
实际上,刘常宏的视线在观察着车前方一切的物事。这西河画苑果然占地挺大,座座别墅都辉煌气派,独栋的存在,四周都是绿树鲜花,道路也宽阔,不时会有夜巡的保安。他甚至还有些庆幸,幸好是身在此处,要不然早被王建亮他们抓住了。
车开了五六分钟才出了别墅区的大门口,黄芸芬方向盘一打,左转弯,沿着别墅区外面的西河大道末段疾驰。
不多时,行出了近一公里时,前方已然没有路了,只是一片到处是鹅卵石和大石头的荒野河滩,右边是起伏的山林,不见一点灯火。
黄芸芬在河滩上前行了约有三百米,再也开不动了,停在了几大丛枯死的芦苇丛边,回头道:“玲姐,就这里吧!你先下车去等我一下!”
胡玲看了刘常宏一眼,便拉开车门下去了。刘常宏坐在座位上,茫然地望着前面扭头过来的黄芸芬。
“看你妹啊看?我呸!”黄芸芬看着刘常宏那副呆瓜茫然状,居然骂着一口唾沫飞出去。
刘常宏下意识地避了一下,但是没有避开,被吐在了脸上。可他并没有表现出内心的愤怒,反而是傻傻地笑了笑。
黄芸芬很爽,马上下车来,先打开了刘常宏这边的左车门,然后急步过去,从胡玲那边拉开右车门,抬起拖鞋右脚,一脚踹进车内,踹在刘常宏的右肩膀上,骂道:“滚出去!”
顿时,刘常宏顺势滚出了车厢外,趴在了冰冷的河滩上,冷风扫来,好冷啊!他强忍着一切,包括无尽的愤怒与耻辱,就趴在那里,冷得哆嗦不停。
而黄芸芬从车后座上取过那口袋,过来扔到刘常宏面前,又朝着他背上踹了两脚,骂道:“阳*萎狗贱种,你自由了!再见!不!永不再见!”
随即,黄芸芬跳进驾驶室里,回头一看,见胡玲已走到刘常宏的身边,正低头看着刘常宏。她马上叫道:“玲姐,我们回去了,不管这狗贱种了!”
胡玲摇了摇头,蹲下身来,轻轻地抚了抚刘常宏的脸,眼里忍不泪水又要冒出来了。刘常宏就趴在地上,抬头望着她,一脸神情木然,冷得全身哆嗦不停。
如此的刘常宏,让胡玲心头狂痛,却没有说什么,马上回到车里去了。黄芸芬很快倒车,然后朝着来路慢慢开去,因为河滩上行车不好走。
胡玲坐在后车座上,打开窗户,回头望去。只见荒滩上,杂草四布,乱石横陈,几大丛芦苇在风中摇晃着白色的絮子,刘常宏光着身子站了起来,默默地望着她这边。
黑夜的背景,星光不多,荒芜的河滩,刘常宏的头发在风中飞舞着。他只剩下的骨架般的高大身形,胡子拉喳,在风中显得那么扎眼,深深地刺痛了胡玲的心,让她泪流满面。
而黄芸芬很快转了个弯,胡玲再也看不见刘常宏了。她才扭头回来,抹了抹泪,对黄芸芬道:“妹子,咱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哼哼!都是他自找的!他要不是躲到我家里,我也会想办法勾引他到我家里,然后这样对他的。”黄芸芬冷哼着,一边开车,一边回应。
“妹子,你们之间到底……”
“都过去了,玲姐,不要再提了。”
“唉……”
车里安静了,胡玲默默地坐着,不时就回头看了看。可是她再也看不见刘常宏了,但刘常宏最后的形象刻在她的心里,永远也抹之不去。
回到别墅里,黄芸芬很开心,进主卧室睡去,一觉就是大天亮,感觉睡得很舒服啊!而胡玲情绪有些低落,去客房睡了,但却是失眠了。
胡玲的脑子里反复都是刘常宏的形像,那被折磨的惨样,怎么也睡不着。到了深夜十二点时,她实在是憋不住了,起身,穿衣,然后出门,驾着自己的车,朝着那边的荒滩开去。
如此的时候,她的良心上极受煎熬,觉得还是将刘常宏找到,先带到自己的派出所里好好照顾一下,然后再上报区公安局吧!她真心没有想过用刘常宏换取那二百万的赏金,就算是要赏给自己,她也坚决不会要的。
而在隆西河边的荒滩上,刘常宏站在那里,看着黄芸芬的车离开了。他那双眼里燃烧的只是复仇的怒火,但也是在寒风中站了足足有五分钟,忍受着彻骨般的寒冷,直到再也看不见黄芸芬的车了,便马上低身拿起自己的衣物袋子,一样一样地穿了起来。
那夜游河而逃,刘常宏的身上全是水,黄芸芬扒了他的衣服裤子之后,也没有洗,就那么皱成团子丢着,所以这十来天过去了,衣服裤子都有些发霉了,润润的,穿在身上也凉凉的,但总比没有的好。当然,内裤剪破完了,没法穿,只能扔在那里。
一切搞定,刘常宏穿着还湿着的皮鞋,朝着荒滩外面的山岭跑去。袖子、裤管都被剪开了,如同身体没有遮盖,这一跑动起来,更是破布条子飞啊飞的。他真是感觉到脚下太虚浮了,下盘极为不稳定。不过,他拼出了老命,踏着河滩上一块块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和大石头而行,东倒西歪但也算还是没有倒地。
踏石而行,这是刘常宏不想让自己的足迹在河滩上留下过多。在他的心头,还以为王建亮等人要干掉自己呢!
五分钟之后,刘常宏累了满身的大汗出来,身子虚得要命。但他已经出了河滩,在没有路的环境里,一头扎进了山岭里,往着林子和沟谷的深处奔去。
终于,刘常宏实在是跑不动了,两条腿如同灌满了铅,沉重而酸胀,累得张着嘴呼呼地大喘着。那时,他已跑过了好些废弃的长满的枯黄野草庄稼地,进了一处位于半山腰的废弃小村子。
小村子看来早已被人们遗弃多年了,不少的土墙房子或者石板瓦房都倒的倒,塌的塌,少有完整的,根本没有一丝的人烟气息。小村子通往河边、西河城区的路,完全被树木和野草占据着。倒是有不怕冷的山鼠在草丛里、在房屋的废墟里爬行,似乎在寻找着食物。
刘常宏勾着头,双手撑着腰,站在一棵大柏树下,喘着粗气,双眼四处扫望着。他觉得这里还是个不错的落脚点,休息了好大一会儿,觉得稍稍有点力气了,才选定了一处尚好的瓦屋,然后拖着沉重的双腿走了过去。
那是被竹林和各种树木包围着的瓦屋,两开间,带一个做厨房和猪圈的偏房,但垮塌了一大半了。房前的石板院坝里,有好几棵小柏树挤破了石板之间的缝隙,在夜风中摇摆着。而不少的石板缝隙之间,都是长着一串串生命力极强的茅叶草,草叶已黄,在风中晃得“哧哧哗哗”的,白色的草穗在风中飘荡如一面面的小旗。
刘常宏来到了那处瓦屋里,四处看了看,倒还能望见刚才他被丢弃的河滩地点。他马上来到瓦屋的破檐下,靠着挡风墙壁一屁股坐下来,呼呼地喘了好久,然后才又行动了起来。
这样的时候,刘常宏很冷,需要一堆火啊!他在瓦屋外的院坝里,拔了很多干燥的茅叶草,然后又到竹林里捡了不少的干竹叶、竹枝,拿回屋檐下。接着,他找到了两根干透的枯竹,费力地折断,也带了回来。
刘常宏用力踩破了枯竹,让之破开成条状,然后折下一片竹条来,长约一尺,宽有五公分。他两手拿着竹条,将之在另一片更大的竹条上做横躺切割磨动,真是拼了老命,磨得“嚓嚓”作响。
大竹条的周围,堆着不少茅叶草绒状的白色穗子。随着刘常宏疯狂的磨动竹条,竹条受热碳化,产生了火星子,不多时有青烟冒起。刘常宏已是一头大汗,两臂胀酸不已,却是咬着牙,一边继续磨动,一边吹着火星冒烟处。
两分钟的磨动和吹气之后,火星子大了,白色的茅叶草穗子燃了起来。那一片不过两巴掌大的小火苗燃烧着,却让刘常宏心头温暖无比。他马上小心地继续吹着火,然后加上竹叶、竹枝、竹条,让火燃得越来越大,将更多的温暖带给了他。
那时,刘常宏已是累得筋疲力竭,体力完全透支了。他坐在地上,望着熊熊的火苗,不停地喘着,自然也是烤着身上发霉的衣物、鞋袜。
不知过了多久,刘常宏休息得差不多,感觉体力还是恢复了不少。他找了些枯竹回来,踩破了,继续添着火,烤着。最后,火堆灭了,他将灰烬拨开,露出下面烧得发烫的三合土,又找了不少的竹叶,在三合土上铺出了厚厚的床,打算躺在上面先过一夜。
也就在那时,刘常宏站在自己的“床”面前,不经意地朝着河滩那边望了望,竟然看到了车灯光闪闪晃晃的,一辆黑色轿车驶向了鹅卵石河滩上。
刘常宏还是惊了一跳,暗暗联想到了什么。难道……胡玲或者黄芸芬还是向王建亮他们告密了吗?可眼前那车停了,大体就停在黄芸芬停车的地方,车里跳下一个人影来。
刘常宏当场又是一震,虽然离着有三百米的直线距离,但他认出来了,那人影真是胡玲。这女人生得高大健壮,一身黑色的风衣,身形还是起伏有致的,此时被风吹乱了黑发,倒是有几分气质。
唉,看到只有胡玲一个人,刘常宏心里安了许多,倒还有些感动的。至少这个女人不像黄芸芬那么恶毒,而且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上起来还挺爽。
而那时的胡玲一下车,看到刘常宏所在的地方已经没人了,心里突然升起了担心来。她四处望了望,居然没有发现刘常宏的足迹,觉得好是奇怪。呵呵,这倒是刘常宏踏着鹅卵石和河边石头离开造成的效果。
胡玲想了想,觉得刘常宏那种状态,冷得不行,一定是躲在什么芦苇丛或者旁边的山岭里去了。于是,她四处走动起来,大声喊着:“刘常宏!刘常宏!傻子!傻子,你出来啊,我带你回我家!傻子,你出来……”
荒滩之地,胡玲的声音显得有些小了,没有谁能听见。只有刘常宏站在这边的瓦屋檐下,听得清清楚楚的,心中已然有些感慨。显然,他心有别的想法,是断然不会跟着胡玲走的。
没过多久,胡玲没有找到刘常宏,长长地叹了口气,只得回自己车里,发动起来,没有回黄芸芬家里,而是回自己家去了。这样的事情,让她在心里对自己好妹子的感情都淡薄了一些。
刘常宏见胡玲开车走了,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倒在自己做的床上,拿不少的竹叶盖在身上,睡吧,就在这里好好恢复吧,然后找黄芸芬好好算算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