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老首长,历经战火年代,经历动荡岁月,百年之龄的老者,心性是何等的坚韧,看透人间一切世情冷暖般的存在。可是,他在听到刘常宏的话后,居然眉峰颤闪,龙眸突然睁开,顿时神光惊放,沧桑威严的面孔也是动容不已,竟是身躯都有些震颤。
元代抬头直望着刘常宏,声音竟然都有些抖,道:“你刚才说什么?能再说一遍吗?”
刘常宏见元代那般反应,猛然间也是颇有感触。看来老首长和父亲他们那一拨特种兵是有很深感情的,要不然也不至于此。可是,为何父亲不与自己深说?
当即刘常宏便点了点头,道:“元老,我父亲他们那一批入怒苗执行任务的特种成员中,老C王安顺和老D李晓勇都还活着,就在怒苗人的最大寨子黄金寨里。怒苗人没有虐*待他们,而是对他们照顾不错。”
元代一脸的安然,轻轻地点了点头,一惯威严无比的神容都变化了,让人能感觉到他作为老者的一丝慈良之状。在刘常宏的眼中,此时的老首长仿佛是一个老父亲,在得知自己失踪已久的孩子安全之后,他是那么的欣慰,内心在激动,但却还是控制情绪很好。
只听元代声音都软了一些,有些感慨道:“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他们都已牺牲了。在最高机密的档案里,他们也是牺牲状态了。没想到,还活着……嗯,活着,挺好的。”
说着,元代又是感慨地点了点头,看着刘常宏,继续道:“看来,你在长隆知道了不少的秘密,请一定烂在肚子里。”
刘常宏明白这老首长脑子里自有判断,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有道理、有含义的,而且一定是考虑周全的。所以,他点了点头,道:“元老请放心,事关国家机密,刘常宏不会乱传的。”
“嗯,我且相信你吧!你算是个不错的后生,未来恐怕路还长,前途也还有一些,至少对于长隆也是会做到书记的位置上的。以后也管教好你的怒苗老百姓,让他们少说话。”元代轻轻地点点头,最后的话竟然是带着极大的威慑力在说的了。
刘常宏听到元代那样的要求,心里都感觉到老首长无形当中是有一股子煞气的,仿佛是稍有不注意,这百岁老首长就要发威的。但他还是浅浅地笑了笑,笑得挺自信,道:“谢谢老首长的信任和夸奖,常宏的人生会努力走下去,走得更好一点。至于怒苗人是否会泄密,就请元老放心,他们一定不会的。当年的事情,不仅是怒苗人的耻辱,更是首领阿奴代的耻辱。怒苗人有祖训不出百万大山,心中只是排斥汉人,并没有寻仇之意;阿奴代首领也是极要面子的人,这么些年从来不曾对族人讲起过那场对决最后的岁月。而我若不是寻得阿奴代,也不会知道自己的父亲曾经是国内特种尖兵一员;更不知道那一场对决中,所有的苗、汉高手仅剩下阿奴代与家父。请元老放心,对于这一切,常宏也不会外泄的。”
元代听得这般说,默默地点了点头,什么也不说。他又端起茶杯来,一饮而尽,然后还是自己续上水,才对着刘常宏道:“如此说来,你能从阿奴代的嘴里了解这一切,恐怕你刘家与阿奴代家关系不浅。老夫斗胆一猜,你父亲刘震山在战斗的最后日子里还是与阿奴代遭遇过,最后两人似乎是化敌为友了?要不然,以怒苗人的性子,你作为他们仇人的后代入寨子,能活出来的机率太小了。”
刘常宏没想到老首长竟然一语猜中,不禁也是暗赞其深谙世情啊!可他也不知道当年父亲归了部队之后是如何交代任务的,但此时面对老首长,竟然是无法隐瞒一般,只能站在那里,轻声而语,将金兰谷之事说了出来。
元代一脸的威严,坐在椅子上几乎是一动不动,闭着双目,默默地听着,似乎内心深处都没有任何的情感波动。等到听罢之后,他轻轻地点了点头,有些叹息一般,道:“也许吧,当年的任务是最失败的一次,更是最不正确的一次。你父亲能和阿奴代化敌为友,最后竟能从绝谷中脱困而出,倒也不负他兵王之称。同时,他能为你入长隆奠定这样的人脉基础,让你这样的儿子能仕途风顺,日后也能顺利改造怒苗人,发展长隆,也算是立了一功。也罢,我且原谅他回归部队之后的撒谎之事了。”
刘常宏听得心里还是很感慨的,父亲啊,他确实是一条汉子,为了阿奴代,为了长寿秘药,竟然对元老撒谎了。而到底是帮着谁去取长寿秘方,在他心头一直是个迷,但此时也不敢问了。
而元代又继续道:“既然你与怒苗人关系相处如此之好,老夫就拜托你一件事情,可好?”
“元老,拜托不敢当。您只管吩咐,刘常宏一定全力去做。”刘常宏听得有点惶恐,赶紧回复道。元老是什么样的身份啊,居然拜托自己这样的小角色,他真是有点不敢担啊!
“王安顺和李晓勇虽然流落怒苗寨子多年,虽然是因为赤赤蛇毒而白痴了,但他们毕竟还是我曾经钟爱的部下,所以你再去长隆之时,务必去黄金寨将他们尽快接回来,亲自送到省城,交由兆雄便好。”
“是!元老放心。刘常宏即日便将返回长隆,一定做好您交办的事情。”
“嗯。这里没什么别的事了,你回去吧!”元代轻轻点了点头,右手抬起了,充满威严气势地轻轻一挥,连眼睛都不睁开看一下刘常宏。可他如此不睁眼的动作,更让他的威严来得更生猛,仿佛他是天地一主宰,任何人都不能拂逆其意思。
刘常宏见状,确实感觉到老首长有一种神灵般的气质,马上应了一声“是”,便转身朝着来路走去。他也不禁内心感慨无比,以老首长这样的资历、能力和气势,放眼这个国度,还能有谁不服从他的话,还能有谁敢不买他的帐?哪怕是当今的国家高层领导人们,恐怕见了元老,也得俯首恭侍了吧?
然而,刘常宏走了不到两米,刚刚抬脚要踏上来时的木栈道时,元代声音再次响起:“等一等。”
“元老,您还有何指示?”刘常宏只能停了下来,扭头望出去。
只见元代还是闭着双眼,声音却来得有些温和了,道:“你这番来高隆,恐怕是探你父亲的监,对吧?”
“是的。”
“你能告诉我关于王安顺和李晓勇下落,算是立功一件。按理来说,理应受奖赏的。就算是我不开口,你也可以求我一些事情,比如为你父亲的案子说两句话之类的。可你为何不开口?”元代说着睁开了眼睛,眼神依然神光威严,直望着刘常宏。
刘常宏见老首长竟然主动提及父亲的事情,心里当场还涌起一丝希望,但转眼这希望就打住了。他神色肃然,表现得相当冷静,道:“元老,作为儿子,我确实希望父亲能早日走出牢狱之中,重获新生和自由,日夜都渴望如此。元老是熟悉和了解父亲的,也是他的老首长,您的心里自有思量和考虑,刘常宏纵是开口也枉然。”
“呵呵……”元代笑了,脸上的皱纹似在动荡,仿佛是真心笑了,然后道:“好一个纵是开口也枉然啊!好吧,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吧!”
刘常宏不明白老首长为何发笑,更不明白老首长会对父亲有什么设想,他只能再次应了声“是”,才转身朝着来路走去。
在那小小的栈道上走着,刘常宏很想回头看看老首长,但又不敢,似乎都没有什么理由了。他只能索性作罢,唉,父亲和老首长之间到底有什么过往,恐怕又是国家机密一般了。自己一介小角色,望尽元老也枉然啊!
只不过呢,感伤之余,刘常宏还是有点正常化的心底思叹。元老这样的人物,不是当年也是红小鬼走过来的么?当初不也是个放牛娃出身的小角色的吗?
而那时,元代默然坐在椅子上,双眼神光变得有些暗淡,似乎是空洞了一般。他后背向后靠了一下,倚在了椅子的靠背上,仰望着雾气蒙蒙的天空,轻轻地叹了一声,不知心绪到底何状。
刘常宏很快到了那边的门处,伸手推开了门,那魏其虹还站在门里面呢!他对着这个管家式的人物点了点头,淡淡地笑了笑,进得门去,见门被魏其虹关上了,才开口道:“请问……”
刚刚吐了两个字,魏其虹已然开口道:“陈省长在忙别的事情,暂时不能接见你。你先回去吧,在省城找家宾馆或者酒店住下。明天上午,他会和你见上一面,但地点不在此处,等他的信息吧!”
说完,魏其虹把手朝着来路一引,意思是要送客了。
“哦……好的,谢谢!”刘常宏稍稍有些失望,但也只能跟着魏其虹朝着楼下走去。
不多时,刘常宏摘了鞋套,离开了木屋,沿着来路朝树林外面走去。走到林子深处时,他也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但却是已然只看到木屋模糊的轮廓,更看不到五层楼顶露台的元代所在了。
可刘常宏回想见到这样的大人物,还是感觉挺荣幸的,居然还有点小遗憾了,怎么不跟元老合张影呢?呵呵,想到这个,他自己都笑了笑,人家大人物怎么可能和自己合影呢?
于是,刘常宏回头继续朝着林子外面走去。他当然也不知道,元代那时站在露台上,身边默站着陈兆雄,两人都望着林子里的那条路,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不见。
那时,元代把视线从林子里拉回来,转身低头对陈兆雄道:“过些日子,刘常宏会送两个痴呆人士到这里来,你务必要好好安排和照顾他们,我会派人前来接他们的。”
陈兆雄脸色还是那么凝严,连头也不点,道:“首长放心,我会的。”
实际上元代的这个吩咐来得很奇怪,但陈兆雄却知道这两个人的身份一定不一般,要不然老首长也不会如此之说。
“行,那就这样吧!我就准备走了,要去西北一趟。”
陈兆雄见老首长说走就要走,不禁有些不舍地仰望道:“首长,您……就不能多留两天?”
“不用了。西北那边挺闹腾的,我不过去,就要翻天了似的。”元代摇了摇头,眼神已望向了西北方向,整个人突然之间就涌起一股子杀气。你很能想像,一个百岁老人在此时竟然心头充满了杀机。
陈兆雄知道老首长所说的是什么事情,却也是好生遗憾一样,遥望着西北方向,道:“那边确实如上。可惜,兆雄不能跟随您的身边出一份力了。”
元代突然淡淡地笑了笑,回头低头看了看矮他许多的陈兆雄,见他眸子里透着一股让他熟悉的光芒——嗜血的光芒。他轻轻地拍了拍陈兆雄的肩膀,道:“杀伐上阵,还是让我来吧,这把老骨头不活动活动,就要生锈了。你好好干吧,还有比杀敌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你。”
说完,元代宽大的手掌在陈兆雄的肩膀上又按了按。陈兆雄抬头望向他,他却转身朝着露台那边的栈道走去。
陈兆雄也赶紧跟了过去,陪在元代的身后,默默地朝那边的门行去。待到进门,走过那过堂厅,两人径直绕过楼梯,来到第二间房门外,陈兆雄推开了门。
那门里面赫然是另一部楼梯,元代便紧步下楼,腿脚显得很灵便。陈兆雄默默地跟着他,很快下到一楼。一楼那里有左右两道门,右边的门通向木屋的前部,也就是刘常宏来的方向;左边的门通向木屋的后方。
陈兆雄推开了左边的房门,送着元代出去。迎面而来的,是一个中型的停机坪,四周都是密密的树林,还有四个了望岗哨,都有持枪军人在值岗。而那停机坪上,赫然停着十架刚刚在军演中亮过相的军用直升机——国产武直10。这便是木屋后面的风景,一般人是看不到的。
很快,元代上了其中一架直升机,上面有他的四名贴身警卫和驾驶员。直升机缓缓升空,朝着西边飞去。那时,陈兆雄站在机位旁边,和所有值岗的士兵仰望着天空,军礼敬得标标准准,直到直升机消失在云雾之中……
而那时,刘常宏早已重新回到了林子外面的停车场里,发现那里的士兵已然换岗了。自然,陈立雪和阿雄等人的两辆车还在那里等着他。
刘常宏上了陈立雪的车,默然坐着。陈立雪没有及时发动车子,而是回头看了刘常宏一眼,道:“刘部长,怎么样?没在陈省长面前告我的状吧?”
刘常宏闭上了眼睛,懒看陈立雪了,也不想鸟他。
陈立雪知道刘常宏是不敢在陈兆雄面前说自己的事情的,脸上有着阴冷的得意之笑,回过头去,道:“说吧,我得送你去哪里?是长途汽车站吧?刘部长您得回隆安,下长隆去了呢!长隆啊,有了刘大英雄,一定会振翅大发展的呢,呵呵……”
听听陈立雪这说话的语气,显然是在嘲讽刘常宏。刘常宏听得心里冷笑了一番,依然闭着眼睛,道:“陈省长明天还要见我,所以我还不能回去。你把我拉到高隆广场吧!明天恐怕你还得当司机来接我。”
“嗯?!”陈立雪听得惊了一下,回头望了刘常宏一眼。他实在想不到,陈兆雄这是在搞什么名堂?见了刘常宏近一个小时了吧,难道话还没有说完?
呵呵,陈立雪这样的角色,他又哪里知道,今天陈兆雄召见刘常宏是假,元代见刘常宏才是真呢?
陈立雪实在是想不通,于是看着刘常宏道:“怎么还要见第二次?你们都说什么了?”
“这等机密,我怎么可能告诉你呢?开车吧陈大秘书。”刘常宏声音冷冷地回应道。
“你……”陈立雪居然是现在拿刘常宏没有办法的感觉,也不再说什么,扭过头去,发动车子,朝着来路开去。
陈立雪的凯迪拉克很快驶到了山脚下,沿着水泥路迅速飙向那边的柏油路上。在他们的身后,差不多五分钟后,山脚水泥路转弯向溪边的地方,水泥路靠山的一侧,一道林坡突然缓缓地移开了。
那实在是让人惊讶不已,因为看上去那林坡上的树木、枯草都是真真实实的,却不曾想它们竟然能和岩体一起移开。就在那时,两道雪亮的汽车灯光透射出了来,紧接着一辆暗金色的玛莎拉蒂跑车轰鸣着冲上了水泥道,也向着前方的柏油路上行驶而去。
跑车冲出之后,后面的那道岩体林坡又缓缓地合上了。也就在陈立雪的凯迪拉克拐上柏油路,朝着市区行驶了不到五百米时,这辆玛莎拉蒂已然轰鸣着超车成功,先一个飘移超了阿雄的车,又一个飘移超了他的车,惊得二人都冷汗直冒。
陈立雪差点把车子飙到沟里去了,一身冷汗之中控制好了车,然后看着那辆没有号牌的玛莎拉蒂很快远去,不禁冷声骂道:“他妈的什么人啊?这山路上飙车,想死啊?”
刘常宏在座位上也受了一点小惊吓,但一切平稳后,他淡然道:“那是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女人,漂亮得你一定会动心,但她一定不会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