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刘常宏骑小白龙将虞心雨从雪山上接回来。虞心雨靠在刘常宏的怀抱里,一身是血的爱人,带给她无比强悍的温暖感与安全感。

    那时,怒苗众人已回到寨子了。广场上架起了熊熊一圈大火堆,伤者无论子民还是战士,都在广场上接受药师们忙碌的治疗。与阿奴代随行的阿奴依,自然是药师中的药师,重伤者都是他在指导着抢救,忙得一头大汗。

    虞心雨这新面孔的神母,与刘常宏一起受到了万民爱戴、跪呼,内心感觉尊荣倍至。然,刘常宏也重申了自己的想法,不让人们以后见到自己再跪拜。子民们不能违逆他的意思,便也只能照做了。

    当下,刘常宏和白龙虎也接受了黄金寨中怒苗泉水的伤口冲洗,然后上药。两者身上大伤没有,小伤无数,一人一虎的英雄战姿,永载怒苗人的史册之中。

    而黄金寨外,一切都安静了,那一大圈的血肉红色之域,也不用人们去打扫。因为那些逃走的野兽们还躲在四周的雪山脚下林子里,等着夜里到那里饱餐一顿,然后就可以熬过漫长的寒冬了。刘常宏接虞心雨的时候,路上林子里都有野兽,但看到这一虎一人的身影,已然惊惧而逃开。白龙虎和刘常宏的威猛和震慑力就像基因一样,根植于兽群的骨子里,一代代传了下去。

    每一年冬天里怒苗人与野兽之战,都是残余的野兽来打扫战场的,它们吃人肉也吃同类兽肉,为了生存而已。怒苗人也无法从尸山血海之中将自己的族人找出来安葬,便也久远以来,以任之入兽口来埋葬自己在战斗中牺牲的族人。从某一个层次上来说,这也许是怒苗人维持生态平衡的一个不得已的方法。

    显然,怒苗百万大山之中,生态是有些失衡的,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的猛兽大集结。而经过这一战,刘常宏率自己的子民们奋勇杀兽,斩过半数之量,生态才真正平衡了。许多许多年后,每一个严寒的冬季里,再也没有猛兽袭扰怒苗32寨了。

    而这一战,确实挺惨烈,但也幸运。按怒苗史上来说,历年的野兽寒冬来袭,黄金寨都会是野兽们最后一个集结进攻地,因为这里人口众多,有近十五万之众。所以,历年这里的战事都惨烈,怒苗人都要付出两三千人的牺牲,数千人的轻重伤,然后才能平了兽患。

    可今年,幸运的是怒苗之神来到黄金寨子,让最为严重的兽情得到了迅速解决,总计牺牲998人,轻重伤1566人。这样的伤亡数字,在怒苗人的抗兽史上,是一个辉煌的战果。更少的牺牲与伤亡,便化为怒苗之神的恩德,更换来了怒苗人对刘常宏无尽的尊崇与膜拜。

    那天晚上,依然还有战斗力的怒苗精锐战士们,骑着矮种马,打着桐油火把,在长长的寨墙上高呼着“锤子刘常宏”,不断地高呼,在寨墙顶上骑马巡夜,防止下面打扫战场的野兽二度来袭。当然,寨墙八个方向正点上,燃起了熊熊火堆,前来吞食打扫的猛兽们谁也不敢上前。

    黄金寨巨大的广场之上,火堆燃烧着,家家户户拿出越冬的肉干前来烤食,取出自酿的苞米酒,敬献给伟大的怒苗之神及他的女人。

    阿奴代、阿奴山、阿奴崖和铁达黑子陪着刘常宏二人,极为谦恭景仰。小白龙就躺在刘常宏身边,跟乖乖小狗一样,对于曾经围攻过它的阿奴代、阿奴山、阿奴崖都没有敌视感。

    刘常宏穿上黄金寨纺织巧手拓拓娜日为她做的神之白袍,和虞心雨一起与子民们把酒言欢,跳着万人集体的“圈圈舞”,尽情享受着胜利后的欢乐。

    拓拓娜日,也是阿奴代在黄金寨的妻子,黄金寨的第一美人,年方二十,尚未生育,明艳动人,心灵手也巧。那件神之白袍,取白狐毛为料,再植上珍贵的金丝熊毛做成的云纹虎形,穿在刘常宏身上,暖身不说,更是威风赫赫,引人景仰。这也是阿奴代在到达黄金寨后给妻子的任务,拓拓娜日办到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东天的太阳升起,黄金寨才安静了下来,因为刘常宏与子民们的欢乐持续了一整夜。

    东升的阳光红灿灿的,照耀着大地。轮换值守的战士们威风凛凛,身着洗去血腥的甲衣,骑马游守在墙头。而那金色的寨墙,竟然被夜来的猛兽吸净了所有的血迹,再次散着着柔和的金光。

    寨墙之外,一切的尸肉血块,都被野兽们吞噬干净,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只留下了一片环状的黑色大地圈,整整绕了寨子一圈。就是那一圈之上,有过太多的杀戮了,从数千年前开始,绵延至今,但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冰雪大平原一切依旧,宁静无比。平原中间,大地黑圈,金色寨墙、金寨如瞳。四野之外,雪山静立。初升的阳光下,一切风采照样那般迷人,如同人间圣地。

    当然,昨夜的狂欢中,刘常宏和虞心雨了解了黄金寨的一切。这里,不仅是历代怒苗首领后裔所在之地,更是第一代首领引众子民前来怒苗百万大山的第一站,是建下的第一个寨子。

    据传,应在商末时期,来自南方的苗人分支,是为纣之手下勇猛一族。但在武王伐纣时倒戈,三万族军勇不可挡。

    武王大胜后,会天下雄兵于朝歌,分封诸王立国。普天下英雄杰出之辈,皆受武王赐姓,视为周王一脉。唯独怒苗首领铁达尤五,不领周王一脉之说,觉那是耻辱。于是,其人率族人归甲故里,却意外在归乡之后遇黑巾蒙面大军十万人围杀。

    愤怒中的铁达尤五领族人奋起反击,突围成功,但在向西南逃奔路上,近十万族民战死过半。终于,怒苗一族遁入百万大山,从此在这里繁衍生息,直至今天。当时的第一寨便是黄金寨,随后子民增多,便有外迁者,数千年来,形成怒苗32寨的总体格局。

    也许吧,这就是怒苗人与汉人不交结过多的历史根源之所在。血泪情仇,数千年已过,但怒苗人不曾忘记,却也不走出百万大山复仇,他们艰苦,但活着,活得勇敢。他们在这里创造了灿烂的建筑文明、草药文明、土陶文明、冶炼文明,只遗憾没有自己的文字,一切无从可考。但可以说,怒苗32寨,寨寨都是他们民族的精华所在。

    黄金寨子,包括建寨墙、寨子房屋的木材,都是周边雪山脚下盛产的黄金木,其木粗可达十米,高近五十米,材质如金,坚韧无比,千年不腐,无虫蛀之害。现在的寨墙,和寨子里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房屋,都还是第铁达尤五时代所修建,历经数千年岁月,依然散发金光,不腐不败,让人极度称奇。

    寨子里面,有八眼泉水,纯净天然,暖暖的温泉态,可疗伤,可饮用,这比之火山温泉不能饮用,自有神奇之处。

    寨之外面的大平原,怒苗人称之为“玛娜戈璧”,意为“大地之眼”。在这巨大的平原上,人们种植原生的苞米、水稻、红薯,足以养活寨中所有人丁。而在阿奴代到达这里之后,这片大平原,将会作为重要的药材种植基地。其周围的雪山深处,已经规划出了珍稀药材的野生种植地区了。并且,当天晚上刘常宏从阿奴依的手中拿到种植分布地形图。

    呵呵,阿奴依这个质朴的药师,再次见到刘常宏,说起与怒苗之神第一次相遇之事,便是一件引人开心不已的事情。当然,论起来,阿奴依算是整个怒苗32寨中最牛逼的药师,拓拓云华曾拜师于他,医术居其次。

    只是这很长时间来,为了配合刘常宏的发展大计,阿奴依明显累瘦了,但精神头很好。其妻子拓拓兰花见到怒苗之神和神母,也是倍为亲切。阿奴依还拿出刘常宏曾给的两个半截子一百块来,说要还给怒苗之神,引得刘常宏等人开心而笑,当然刘常宏不会要了。

    当天亮的时候,刘常宏和虞心雨被阿奴代引到广场中央的首领楼第八层休息。小白龙呢,自然跟着入内,黄金木的结实,让它再也踩不断呢!站在那一层的窗户边,远望外面,刘常宏看到玛娜戈璧大平原平静如故,战场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也是暗赞这人与兽之间残酷的默契,只求以后不再有兽患了吧?

    刘常宏和虞心雨醒来的时候,已然是第二天半下午了。吃罢拓拓娜日准备的丰盛午餐后,刘常宏、虞心雨和阿奴代在茶室里喝着清香山茶。阿奴山、阿奴崖去寨子里看望受伤的战士们去了。刘常宏道:“阿奴伯,草容不在寨子里,牙丽伯母也过世了,拓拓云华药师也失踪了,我真是有些难过。”

    阿奴代淡淡地笑了笑,道:“可怜的草容我儿,生来就得了奇病,活不过四十。唉,不管他身在何处吧,他会是一条汉子,至死也是。牙丽随我多年,贤良淑德,是个好的首领夫人。可思子心切,久病不愈,也算是命吧!至于云华药师的失踪,倒是很离奇,但愿她活着,但也许……是采药时遇害了吧!常宏,长隆森林里就这样子,条件艰苦。怒苗三十多万子民的幸福,我就寄望于你了。”

    刘常宏点了点头,回道:“阿奴伯您放心吧,有常宏和虞姐在,一定把怒苗人的生活变个新天地出来。”

    阿奴代看了虞心雨一眼,对刘常宏微笑道:“你个好小子,女人一个比一个漂亮能干。好男人配好妻,好妻助力好男人,绝配了。”

    刘常宏和虞心雨听得相视而笑,倍为开心。而阿奴代又接着道:“对了,你爸那个老B现在怎么样?风湿好了吗?”

    提起父亲,刘常宏心头情绪很复杂,道:“阿奴伯,父亲风湿好了,现在在监狱里面待遇也挺好的。要谢谢你们的药啊,简直太神奇了。”

    “嗯……”阿奴代点了点头,然后又颇有讽笑道:“监狱里有什么好的?一点自由也没有!我倒是希望老B能回来,我再且和他战一场。”

    一提到这个,刘常宏便是淡涩而笑,道:“阿奴伯战斗力强悍,昨日表现极为神勇,只怕家父现在是完全不及你了。但没有办法,父亲的事情可能牵扯很大,一时半会儿也脱不了困的。在他自己说来,监狱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阿奴代听得心头就郁闷,摇了摇头,道:“你们汉人的事情,有时候我真搞不懂,玄玄乎乎的。不过,你小子我倒是懂,勇猛、智慧、宽容、豁达,有雄心壮志。”

    刘常宏被阿奴代夸奖得不好意思了,笑了笑,才道:“阿奴伯,我想见见王安顺和李晓勇两位叔叔,并且带他们离开这里,和父亲团聚,和他们应该归属的大人物团聚。我相信,会有人更好地照顾他们的。”

    阿奴代听得这话,也不作推脱,起身道:“行吧,走,跟我看看这两个当年的汉人猛汉子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