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常宏还是挺激动的,带上虞心雨,随阿奴代出了首领楼。阿奴代骑上了矮种马在前面引路,刘常宏和虞心雨骑上了小白龙在后面跟着。
虞心雨也不知道王安顺和李晓勇是何许人也,因为刘常宏将他们的身份、父亲的身份都当做是秘密。阿奴代自然也是顾面子之人,当年怒苗与铁血神龙之战,是他的耻辱,但也刘震山的交集也算是秘密一件了。
一路上,寨子里的人们见到首领、怒苗之神及他的爱人,都是非常尊敬,热情地打着招呼。当然,人们不必再下跪了,刘常宏和虞心雨很高兴,也都是点头微笑,挥手回应着大家。
等到二十来分钟后,刘常宏和虞心雨才跟着阿奴代到达黄金寨西边的寨中“泰普”里。泰普,便是怒苗语里“庙宇”的意思。
那座庙,自然也是黄金木修建成的,气势并不是那么宏大,但是已逾数千年不倒,黄金木依然结构稳定,不腐不朽,令人称奇。它的主殿是圆形,占地约三百多平米,里面没有香火缭绕,只有一个巨大的黄金木根雕像和它两边、前方的人形小雕像。
看着那雕像的刻绘水平,刘常宏和虞心雨都是很震惊,实在是栩栩如生,极为传神,小白龙看着都有些发呆的样子。因为,那巨大的雕像,正是怒苗人来百万大山中的第一代首领铁达尤五,高近两米的身形,长眉大眼,挺鼻阔口,手提一只开山大斧,胯下一头黄金色的白龙虎,虎身长近五米,让这首领雕像也是不怒自威。
据阿奴代讲,这铁达尤五的雕像与白龙虎的雕像,都是当初按照一比一的比例给做出来的,更是让刘常宏和虞心雨有些惊然。显然,他们骑的小白龙,比之铁达尤五的白龙虎体形还小一些呢!而想想在商末周初之时,铁达尤五这样的两米巨汉,在战场上的杀伤力又是何等威势呢?但数千年已过,往事英雄已作古,未来只在你我的脚下了。但英雄的骨气,怒苗之神的遗威仍在。
而铁达尤五身前、两边的雕像群,都是一个个栩栩如生的怒苗历代首领。他们大多高大强壮,身披黄金战甲或者穿着首领长袍,骑马提刀或者拿弓之类的武器,也都是生得英武不凡之相貌。
阿奴代在铁达尤五等人的雕像面前跪拜了九次,刘常宏和虞心雨也是忍不住下了小白龙之虎背,也如此跪拜一番。连小白龙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也趴在了雕像前,但还伸了伸舌头,舔了舔铁达尤五身下的白龙虎雕像头部好一会儿。
小白龙的表现让刘常宏三人有些吃惊,但也只能觉得它也许是见到了自己的亲人了吧?据阿奴代讲,铁达尤五在150岁逝世后,其座骑白龙虎也终日不吃不喝,最后叼着他的尸体,朝着玛娜戈璧大平原西边的雪山奔去,从此再也没能找到踪迹。所以,在黄金寨这边,没有铁达尤五的坟墓,他的尸体最终归去何处,一直是个迷。
而怒苗人之逝,安葬也很简单,在寨子外面的高山顶上,挖深坑软埋,上面用土填平就行,让尸体魂归大地,融入这片族人生息的大地之中。久而久之,这些高山顶上都是林木茂盛,完全找不到坟墓之迹。而后人的祭奠仪式,也就只是年底的祭祀,集体在各寨的庙里进行。
所有的寨子里,祭奠的都是铁达尤五以及一代又一代的首领牌位。因为没有文字,所以铁达尤五之后的所有首领牌位,都是由黄金木雕成他们的人形,以等比例而雕。而这些首领的名字,将由各寨的祭师口口相传下来。祭祀仪式也简单,没有香火,没有供肉,只有首领或者寨主们进殿跪拜,殿外所有的地方,都是族民们跪拜,九次起身,祭祀也算是结束了。
怒苗人这样的祭祀,寓意就是这样:首领是民族的一切,哪怕他是逝世了,也会在另一个世界带着离世的先民们一起战斗、生活;祭祀首领,便是祭祀自己的祖先。
我们也可以说,怒苗人是崇尚英雄的民族。在他们的眼里,从第一代首领铁达尤五开始,随后的代代首领都是英雄。当然,包括现在的阿奴代,现在和铁达尤五一样身为怒苗之神的刘常宏。
对首领的崇拜,也增强了怒苗人的民族凝聚力和战斗力,也让他们的首领代代优秀,以族民的生存为己任。这些首领亲民、公平、公正,无私心,当然,除了一寨一妻之外。而一寨一妻,在于首领来说,也许已不是特权,而是一种凝聚性的统治手段。首领不在寨中,但寨中有其妻儿,便是一种很好的象征。
当然,首领的妻子,必须是漂亮、活力和德才兼备的。首领的后代,也是严格教育和传承的。在这个民族里,特权的存在面是很少的,人人都是平等的。也许吧,因为这个原因,当一代代首领的后裔男丁集中到黄金寨定居繁衍下来,优秀的基因之中,总会有很大的可能就是从他们中产生后面的首领。也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黄金寨在历年的兽患之中战力满满,哪怕死,也为族人而牺牲,战死无憾。
刘常宏和虞心雨在跪拜之后,站起身来,看着那一个个首领的雕像,雕刻技艺的非凡虽然让他们震撼,但让他们更感动的,还是怒苗人的精神。他们的精神比之他们的物质文明,已然是一种超越;对于外界繁华的现代世界,似乎也是一种冲击吧?
之后,阿奴代才带着刘常宏二人离开庙宇,到了其后面。在后面,有一座两层的黄金木吊脚楼,推门进去,一个黄金寨的药师住在那里,正在给人看病。药师和病人看到三人,也是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阿奴代对药师讲明来因,药师马上给看病的怒苗族人取了药,便带着他们三人朝二楼走去。来到二楼,刘常宏看着眼前的情形,和虞心雨相视一眼,各是感动在心头。是的,他们看见了!
在二楼干净的房间里,墙壁散发着淡淡的金光,一个火盆边,两把简单的黄金木椅子上坐着两个强壮的男子。这两个男子双眼无神,痴呆面容却还是挺威武的,其中一个白晰,一个微黑,看身形至少都是一米七五以上,很壮实,但都穿着怒苗服饰。看上去他们身体状态不错,都像只有三十岁的年纪,显然是怒苗人把他们照顾得很好,这里的空气、饮水、粮食都比外界优质得太多了。
到了二楼,阿奴代便对刘常宏使了一个眼色,也对药师挥了挥手。于是,药师转身离去了。而刘常宏也对虞心雨微笑道:“这里面有说不得的故事,你先回避一下?”
虞心雨什么也没说,微笑着对刘常宏和阿奴代点了点头,随着药师去一楼喝茶去了。等他们离开,阿奴代才指着两个男子介绍了一下。
刘常宏点了点头,原来长得白一点的就是王安顺,稍黑一点的是李晓勇。而这些年他们吃住在寨子里,痴呆得不能说话,动都很少,就喜欢坐。当然,这也是赤赤蛇的药力所致。
不过,看到父亲当年的战友还这么年轻,刘常宏心里也算是安慰了,对王安顺、李晓勇弯腰叩了礼,但两人茫然地望着他,没有什么反应。
之后,刘常宏和阿奴代在火盆边坐了下来,道:“阿奴伯,谢谢你们了。这么多年了,你们将这两位叔叔照顾得这么好,真是以德抱怨,高风亮节。”
阿奴代淡淡地笑了笑,看了王安顺和李晓勇一眼,才回道:“不这样,又能怎么办呢?他们虽然曾经杀害过我们的族人,但你爹老B说得对,军令如山倒,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可他们成这样子了,怒苗人是不忍心将他们杀死的。常宏,你想将他们接走,我也是欢迎的。毕竟,他们有自己的组织,也应该回去了。怒苗人对于这两个汉人能做到的,都已做到了,无愧于心。恩怨在心头不曾忘记,但复仇不是怒苗人想要的,我们想要的是生存、活着,仅此而已。”
“嗯,阿奴伯,谢谢!”刘常宏点了点头,忍不住和阿奴代拥抱了一回。他很感慨,阿奴代和他的族人们把一切都能看得这么通达。
阿奴代呵呵一笑,放开刘常宏后,道:“你小子,力气大了许多,把我身上的伤口都抱痛了。”
“呵呵……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恐怕你的身体素质是和那百年花鹿之心有关。要知道,我们的长寿秘药,也是以花鹿血为几大主要材料之一的。只是这动物太机灵,不容易捕得。如果你的制药公司要生产这类的药物,花鹿的养殖是个麻烦事情呢!”
刘常宏听得点了点头,道:“阿奴伯,你说得也是。不过,有小白龙在,应该找到花鹿聚居地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嗯!小白龙,呵呵,很神奇的野兽,天生就是怒苗之神的座骑。也许吧,在你的指引和要求下,它应该可以的。”
刘常宏微微一笑,道:“但愿吧!等我将这两位叔叔送回去后,回头到森林里,便要与小白龙一起寻找花鹿了。冰雪融化之后,由各寨子的种植基地通往长隆的路,也得开始修了。”
“修路的时候,寨子里的劳动力都会出动的,这个我给你保证了。”
“嗯,谢谢阿奴伯。”
“呵呵,跟我还客气什么呢?”
“……”
就这样,刘常宏和阿奴代在二楼上,坐在火盆边,烤着火,聊谈到了快天黑时。王安顺和李晓勇就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道是否听到。
之后,阿奴代便和刘常宏下楼,带着虞心雨,准备返回广场那边。可刘常宏和虞心雨骑上小白龙之后,小白龙看了看来路方向,又后仰头看了刘常宏一眼,眼神变得很奇怪,像是一个小孩子企求地望着一个大人。
“小白龙,你怎么了?”刘常宏忍不住看着小白龙,抚着它的虎额,开口道。
可小白龙不能说话啊,它转过头来,突然四脚撒开,驮着刘常宏和虞心雨朝着西寨门那边奔去。阿奴代吃了一惊,马上催马上前,紧跟着。
然而,矮种马到底脚力比之小白龙来,差得太远了。阿奴代追出西寨门时,已然只见玛娜戈璧大平原上,小白龙和刘常宏、虞心雨朝西边远去了,只有隐隐的影迹了。
阿奴代问了一下把守寨门的战士,怒苗之神有没有留下什么话?他得到的回答是:没有,怒苗之神只是对神母说,小白龙一定另有原因的,前去看看就是。
阿奴代便也不回去,而是就在寨门处,与战士们吃了晚餐,然后默默地等待着刘常宏和虞心雨归来……
刘常宏和虞心雨真不知道小白龙为什么突然西去,但真的是只能跟去看看——到底西方有什么值得小白龙那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