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锦的确很冷,她就穿了一条薄薄的吊带睡裙,外面裹了件羽绒服。
而且,这一路她连鞋都没穿,踩着湿冷的泥地跑了不知道多远,还经历了惊心动魄的生死之战,哪怕只是旁观的,也足够在姜锦的人生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看着脚上的污泥,姜锦蹙了下眉,又在附近找了圈。
山洞内并不潮湿,角落里面堆的些干草也很干燥。这些干草一看就是有人刻意找来的,很干净,大概是上山采药或打猎的人所为。
姜锦扯了些过来,将干稻草卷起,小心翼翼地擦着脚上的泥。
污泥都弄掉了,不过还是有些脏兮兮的。
而且很冰,冰得姜锦都忍不住把脚趾蜷缩起来,又凑得火堆近了些,想要找回温暖。
靠着石墙闭眼如雕像的顾寒倾忽然动了,他弯下腰,脱了自己的鞋袜,又慢条斯理地给姜锦一一穿上。
姜锦忍不住出声:“顾小叔……”
“不脏的。”他说。
姜锦哭笑不得:“我不是担心脏,可,你怎么办?”
顾寒倾捏了捏她的脚脖子,冻得跟冰一样,又脱了自己的外套,给她的小腿裹得紧紧的,属于顾寒倾的温度一点点煨热她冰凉的皮肤。
姜锦的睡裙和羽绒服的长度,都没到小腿,刚才一直是露在寒风里的。也许是被冻麻木了,连姜锦自己都没发觉。
姜锦看到顾寒倾里面只穿着深色的T恤,眼睛有些湿意。
“我能忍的……顾小叔!你流血了?”
借着微弱的火光,她看到顾寒倾腹部有一块比T恤颜色很深的痕迹,那不是血是什么?
“不碍事。”
“什么不碍事,都…流了这么多血!”她颤抖地要去看顾寒倾的伤口。
顾寒倾却避开她的手。
会吓着她。
可他很快就没力气了,倒在地上,半昏半醒。
姜锦上去将他搬到那堆干草上,才用颤抖的手,掀了顾寒倾的衣服下摆,露出他腰间缠着的厚厚纱布,已经完全被血色给浸没了。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让她的惊叫发出声来。
姜锦拆开纱布,入眼便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那腹部应该是原本就有的伤口,看得出来缝合过的,因为从山坡上滚落,还有刚才与那男人打斗被一脚踹中腹部,缝合的地方都裂开了。随着他腹部的起伏,鲜血时不时往外冒,看上去非常吓人。
后腰处还有一个血洞……那是枪伤!
姜锦记得,上山途中,那些追着他们开枪的时候,顾小叔牢牢护着她,中间似乎停顿了一下,应该就是那个时候中的枪。
顾寒倾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又睁开了眼睛。
可伤口已经被姜锦看到了。
他还是说:“不碍事。”
“不行,顾小叔,你的伤口需要清水,需要包扎,不然这样流血下去,你会死的!”
顾寒倾幽黑的眸子深深看着她。
“好。”
“你不能再这么嘴硬说没事,我现在就出去找水……啊?顾小叔你同意了?”
顾寒倾知道阻止不了她,他能感觉自己的清醒保持不了多久,如果让姜锦什么都不知道跑出去,更危险。
“我们刚才来时的路上,有一个分岔路口,你往右边走三百米,那里有一个水潭。”顾寒倾顿了顿,“水潭很深,你小心,带上枪。”
姜锦毫不犹豫把丢在旁边地上的枪给揣进怀里。
顾寒倾又教她怎么开枪。
姜锦聪明,两下就学会了。
她还在山洞找到一个空空的水壶,应该是以前在这个山洞停留的人落下的。
她毅然决定起身出去的时候,顾寒倾拉着她的手腕。
“小心,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我还要给你找水回来!”姜锦的眼眸,比那堆火更璀璨明亮,果断起身出山洞,飒飒背影如坚强的女战士。
一路上,姜锦都秉承顾寒倾跟她说的,走慢点,但是要时刻耳听八路,眼观八方。她照做了,虽然走得很慢,但她都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她还算幸运,一路上都没有遇到那群凶恶之徒。
姜锦不知道,那也是因为顾寒倾的计谋奏效了,那群人顺着他布置的线索,往另外一个方向追去了。
不然他也不会真的放心姜锦一个人出来。
这是他对自己实力的自信。
姜锦的神经一直绷着没有松懈,她摸着黑前行,眼睛也逐渐适应了夜晚。
按着顾寒倾所说,她一路往着那个方向而去,果然听到了溪涧清泉流入深潭的哗哗水声。
姜锦高兴坏了,加快脚步,跑到水潭边。
捧起水来闻了闻,又尝了尝,水质很干净,应该没问题。
她赶紧拿起那个水壶,灌了满满的一壶水。
就在姜锦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她转身,不期然对上一个枪口。
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如临大敌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那个男人,面相有些猥琐,冲她咧嘴一笑,眼里露出几分凶光。
“他们往那边追,让老子一个人过来这边……嘿嘿,老子果然有艳福,居然还能碰到你这个小美人!”那男人瞥了一眼姜锦手上的水壶,嘿笑一声,“那个人受伤了?你一个人出来的?”
姜锦畏惧地想往后退,点点头:“是我,是我一个人。”
男人越发高兴,走近几步,忽然把枪收起插在后腰。
“等老子用你爽爽,再把那个人抓起来,送到二爷手里。哼,毛头小子就是要不得,做事也不知道分寸,找个人都能找错方向。”
不过,他没打算说,功劳就要成为自己一个人的才好。等二爷上台了,他就能凭借这泼天大功,成为组织的二把手!无比风光!
姜锦像是被吓着了,手上的水壶都落在了地上。
她发出哀求的声音:“求求你放过我吧。”
“那怎么行?放心,没人会过来的!”男人眼里的色光越来越盛,朝着姜锦伸出双手。
“没人会过来吗?”她缩起肩,怯生生地问。
饶是她看上去狼狈又不堪,但是一张莹白得在夜色中似乎发着光的小脸儿,却如此国色天香,比男人看过的任何女人都要美!
他无法形容那种美,只是想想一会儿这个绝色大美人就要落入自己手里,就激动得浑身战栗。
他下意识回答了一句:“当然没人会过来,他们都去了另一条路,这边只有老子一人。”
“原来是这样啊。”
姜锦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枪,果断扣下扳机,一子弹射穿了男人的腹部。
男人摔倒在地,不可置信地看着突然反击的姜锦,正要从后腰拔枪——
姜锦双手枪,连连朝他开了四五枪。
她表面上眼神冷静,又心狠手辣,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会儿心里有多么害怕。她开这么多枪,不是因为她有多狠,而是她担心准头不够,会给那个男人反击的机会,到时候死的就会是自己。
又开了好几枪,几梭子子弹打得男人一身血肉模糊,彻底不再动弹,姜锦才停了手,大口大口喘着气,扭头就吐了。
姜锦脸色煞白,忍住恶心之意,又看一眼男人的尸体。
渐渐的,她平息了心情,至少不会看了就吐。
姜锦小心翼翼靠近,在男人身上踹了两脚。见他没反应,才上去摸了摸他脖子上的动脉,真的没心跳了。
姜锦一屁股瘫软在地,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感谢自己曾经接受的武打训练,给自己锻炼出了敏锐的反应。她也感谢自己在那一刻的冷静,没有因为男人的出现而慌乱,最后扭转了局面。
她下意识忽略了其他问题,一个劲儿告诉自己做得好,又将那男人后腰上的枪抢了过来。
不行,必须要处理这个男人的尸体。
她环顾四周一圈,最后搬过来一块大石头。又将男人身上的外套脱掉,把大石头包了进去,绑在男人身上。
然后,将男人推进了潭水。
她记得,顾小叔说这个潭水很深。
那男人的尸体因为石头的重量,滚落入水连浮都没浮一下,就往深深的潭底坠去,不见了踪影。
姜锦深深吸了口气,找回平静。
她嫌恶地看了眼潭水,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思去想,以后来山里这个潭水打水喝的人怎么办?
她只有说对不住了。
姜锦揣着两把枪和那个水壶,飞快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她回到山洞的时候,昏迷又苏醒的顾寒倾,睁眼刚好看到她惊慌失措的脸,还有脸上的两滴血迹。
“你受伤了?”顾寒倾翻身坐起,连伤口都顾不得,就要往姜锦走去。
姜锦跑得气喘吁吁的:“我遇到了一个男人,他……他被我开枪打死了,都是他的血。”
后遗症般,她的眼神开始茫然,然后惶恐。
她,杀人了。
顾寒倾吐了口气:“你没事就好,其他的没关系。”
姜锦却有些害怕,她到底是成长得根正苗红的三观端正的青年。
“我杀了人,会坐牢吗?会判刑吗?”
“不会,那是坏人,他该死。”顾寒倾睁着眼睛说瞎话。
不过这件事情,他自然会给姜锦抹平。
姜锦听了顾寒倾的话,才感觉好些了,又给他把刚才的情况说了一遍。
顾寒倾沉吟道:“你运气很好,这个人应该是生了异心,不然他叫来其他人,你就凶多吉少了。”
而且她也很聪慧,知道要处理尸体。
姜锦也佩服自己:“我就是听说那些人不会过来,才开枪打死他的。”
顾寒倾嗯了一声,又坐回干草堆。
姜锦从方才的事情抽离回思绪:“快,顾小叔,你躺下,我帮你包扎伤口。”
顾寒倾依言躺下,看姜锦忙活。
姜锦急得团团转,有清水清洗伤口了,可纱布呢?顾小叔原本的纱布肯定不能用了,上面都是血。
顾寒倾见她手足无措,便凑抽出一把刀,丢过去。
这是刚才从那个男人身上搜出来的。
“你把刀,放在火上消毒。”
“你该不会是想……”姜锦想起电视剧上看到的一些内容,顿时脸色煞白。
但她也知道,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姜锦先用清水冲洗了一下顾寒倾的伤口。
又拿了刀,在火上烧得滚烫,然后靠近顾寒倾腹部的伤口,咬着牙,用滚烫的刀贴着他的肉。
顾寒倾先是闷哼了一声,然后就没声音了,只能看到他脖子上暴起的青筋,还有额头不断滚落的豆大汗珠。
她几乎能听到皮肉滋啦滋啦的声音,却不敢挪开眼睛,小心翼翼地挪动匕首。
这个土办法很有效,顾寒倾腹部的伤口很快止住了血。
但枪伤怎么办?
姜锦询问地看向顾寒倾。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