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外公,在村民们眼里,是个性格古怪又孤僻的老头子。他们敬仰他的才学,却又畏惧靠近他,这也让外公在村子里几乎不与人来往。

  就连姜锦的妈妈姜媛,跟自己的父亲,也相处得很生疏。

  这一切直到姜锦出生后才有了改变。

  姜瓒亲自给姜锦取名为“锦”,便是希望她人生如锦,岁月无忧。

  姜瓒把她视若珍宝,从小随着外公长大的姜锦,也毫不惧怕看似严厉的外公,几个月大的小豆丁,就敢放肆地拽着姜瓒珍爱无比的宝贝胡子不放,偏偏姜瓒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等她大点,姜瓒就开始教导她书法跟画画,偶尔会严厉,可生活里永远都是最珍惜宝贝她的外公。

  ——听到这些叙述,作为元芝先生资深狂热粉丝的王明,有那么一丝不可思议。

  在他的印象里,元芝先生是一个极富才华,却也极度清高的人。

  他当年会选择隐居,淡出名利之外,可不是像梵高大师那样,痛苦地得不到他人的认可。相反,那时候元芝先生就已经很有名气,作品受认可程度很高。

  可元芝先生脾气太怪,对当时圈子里一些不好的风气很是看不过眼,经常直来直去地说话,得罪了不少的人。刚开始旁人还能忍让一时之气,久而久之,开始积攒怨气,最后联手把元芝先生逼得远走。

  到最后,元芝先生只与几个交好的老友有书信来往,以前那些表面上的朋友,则统统断了联系,也彻底在华国书画界销声匿迹。

  不过这对元芝先生也许是福不是祸。

  远离世俗之后,元芝先生的画技反而突飞猛进,一幅作品更是在国外拍出了天价,获得了国外那些高傲鉴赏家的一致认可。

  那时候,元芝先生的所有作品,不论早年作品,还是成熟作品,都是一画难求。

  华国书画界这才意识到元芝先生的重要性,想要重新请元芝先生出山……说白了,就是想从元芝先生的名利中分一杯羹。可元芝先生断然拒绝,从此彻底销声匿迹,仅有他的好友知道他的近况。

  这段历史,是一位友人撰写的元芝先生传中的记录,王明都能倒背如流了。

  也是因此,他透过历史长河,望见的背影,就仿佛诗仙李白一般淡泊名利,又孤傲不屑人间烟火。

  而现在呢?

  他听到元芝先生的外孙女,将他的往事讲来,忽然发现,原来那道孤高如鸿的背影不过是他的臆测,真正的元芝先生,到底也是有血有肉的凡人罢了。

  除了王明以外,其他人也听得入迷。

  舒云志在用录音笔记录了姜锦的所有讲述之余,也没忘了把这瞬间的感想写下来,在接下来的纪录片正式拍摄中,会起到很大作用。

  旁边的编剧也差不多,抱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时不时推一下鼻梁上的眼睛,严谨又认真。

  舒云志觉得差不多了,才说:“那姜锦小姐,你的手里还有姜瓒大师的遗作吗?”

  “当然。”

  舒云志大喜:“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参观一下?”

  “这个没问题。”姜锦跟着起身,道,“你们跟我来吧。”

  王明一马当先地跟在了前面,在随着姜锦前往收藏室的路上,顺手给家里长辈打了个电话。

  他的父亲与爷爷听了,激动得打摆子,反复叮嘱让王明一定要多拍几张照回去给他们看。王明应了。

  走过一大段抄手回廊,姜锦亲自领着一行人,来到一片独立的建筑,外观看上去跟其他居住建筑没有区别,但是门口却有着严密的安保系统,朴实无华的雕花大门掩藏下,是高科技的生物识别系统。

  舒云志等人看得惊异连连。

  但他们还是懂礼数的,在商量之后,决定只让舒云志、编剧小姐还有王明三人跟着进去。

  等他们跨进收藏室,才发现,高规格的安保系统只是一部分,收藏室内的湿度温度甚至都控制在最合适保存古籍书画的范畴,真的是非常用心了。

  但这些,都不及他们看到这一室的珍藏来得震撼!

  “那那那!那不是成化斗彩鸡缸杯吗?”王明隔得远远就一眼看到了博古架上最惹眼的物件,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智,估计就已经扑上去了!

  姜锦看了一眼:“这个房间里都是我先生的珍藏,我外公的东西在另外一个房间。”

  舒云志三人听了,悄悄咋舌。

  这叫房间吗?这完全就是一个仓库好吗?而且还是库存丰富得跟博物馆似的古玩仓库!

  王明巴巴地望了好几眼,才亦步亦趋地跟着姜锦,穿过一道门,来到旁边的房间,这里才是安放姜瓒遗物的地方。

  这里除了姜瓒的画作,还有他珍藏的无数古籍,都好端端地在架子上放着。

  说起来,这架子还是从姜家老宅原封不动地挪过来的。

  王明觉得自己眼睛都快不够用了,这一室的家具都是老物件,且摆放也很讲究,透着主人不俗的品味。

  “姜锦小姐,这些物件,该不会都是元芝先生用过的吧?”王明脑海里冒出不可思议的猜测。

  “没错。”

  王明低呼一声,他旁边的两人,也平静不到哪儿去。

  姜锦最为淡定了,带着他们站在书架钱。

  “这些就是我外公珍藏的古籍了。”姜锦转过身,“这边,则是我外公生前的画作。”

  舒云志三人看得眼花缭乱,又是震撼又是敬畏,都不敢上前,只敢远远的看着,巴巴等着姜锦来介绍。

  姜锦忍不住发笑。

  “我还是带三位看看我外公的画作吧,这也应该是你们此行最重要的目的。”

  “是的是的。”舒云志连连点头,眼睛恨不得黏到书架上去。

  姜锦随手抽了其中一幅画,在书桌上展开。

  “这幅画是……”姜锦动作一顿,咦了一声,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抱歉,这是我幼时,外公为了哄我玩儿,随手画的小画。”

  姜锦正打算收起来,换另一幅画的时候,王明却突然一声大喝: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