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负很是懊恼。
明明是想摆出情场高手的姿态,在背后推两人一把,撮合撮合他们,哪想不作就不会死,他怎么就忘了顾三哥那恐怖的独占欲,居然私下偷偷给姜锦打电话,还刚好撞上枪口!
这下好了,被大暴君盯上,小命休矣!
但同时,成负也很为自己叫冤:“三哥,小弟我真的是出于好意啊!”
“哦?”
成负忙不迭解释:“我这还不是想用蒋朝朝刺激刺激小姜吗,万一她嫉妒吃醋了,转眼就朝你告白了呢?”
“所以你就乱扯我和蒋朝朝的关系?”
“我可没乱扯!我就是给她说,蒋朝朝会给你告白……额!”成负想捂嘴也来不及了。
“这还不是胡诌?”
成负耷拉着脑袋,认命了。
最后,成负还是逃过一劫。
因为顾寒倾现在不想跟他计较,姜锦还在一旁等着,他能为了成负耽搁姜锦的时间?
丢开成负,给他一个以后算账的眼神去自己领会,顾寒倾走出拐角,出现在姜锦的视野当中。
他走得不快,还观察姜锦。
短短一分钟,她摸了三次头发,变换了两次站的位置,手指不自觉抠着手里的钥匙,看他终于来了,似是松了口气,眼里却随后浮现焦虑。
但姜锦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儿,她懂得如何掩饰自己的情绪。
等她发现顾寒倾存在的时候,所有情绪就已经收拾好了,敏锐如顾寒倾都难以发现端倪。
姜锦的目光始终随着顾寒倾游移。
等他来到自己面前。
她欲盖弥彰解释了一句:“是成负哥让我来接你的,正好我就在这附近。”
可不是我自己来的!更没有因为心急加速飙车赶过来!
顾寒倾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她的言下之意,扯着极浅的笑意点头:“原来是这样。”顿了顿,“不用叫他哥,叫成负就好。”
“不大好吧。”姜锦觉得这样太随便了,毕竟她跟成负也不大熟。
“没什么不好,或许以后称呼还会变。”
“嗯?”姜锦没懂。
没懂就算了,顾寒倾揉揉她的头发:“走吧。”
姜锦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低着头反复考量用什么方式说出她的问题会比较好,事实却是她觉得怎么说都不满意,或者太刻意。
要如何才能轻描淡写地问出口,还获得自己想要的答案呢?
要不,去问问成负?
姜锦正在思考这个选择的可行性时,顾寒倾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低头走路的她没注意,险些撞上去。
顾寒倾护住她的额头,避免姜锦一头撞上来。
“在想什么?走路也不看着点。”
“没什么。”姜锦下意识摇头否定。
顾寒倾挑眉:“哦?我以为你这表情,是欲言又止。”
姜锦摸着脸:“有吗?”没有吧!
顾寒倾也不回答,反而问起:“成负给你打过电话?”
“打过,两次吧。”
“另外还发了信息?”
“唔……”姜锦飞快瞥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又看了他一眼。
是成负告诉他的吗?若是她跟成负问起了蒋朝朝,岂不也会告诉他?那跟直接去问三哥有什么区别?
姜锦苦恼出神之际,顾寒倾已经伸出厚实大掌在她头顶拍了拍。
“把他的手机号删了。”说完就潇洒转身。
姜锦几步跟上去:“为什么呀?”
“没有用的东西,当然没必要留着。”顾寒倾笑吟吟的。
姜锦说不出来哪里奇怪,但她并不反感,反而这样被他管着,隐约有一种三哥很在意自己的错觉。
这种错觉倒让她甜滋滋的,也没有问为什么,爽快点头。
她轻快跳了两步,装作无意地问起:“今天是那位蒋朝朝小姐的生日对吗?”
“你认识她?”背对着姜锦的顾寒倾,嘴角微微上扬。
“听蒋郁说过,也听安夏说过。”说完姜锦就后悔了,她提蒋郁很正常,提什么安夏啊。
安夏告诉她蒋朝朝是在什么情况下?不就是她跟蒋朝朝表明,她喜欢顾三哥的时候吗?那会儿顾三哥还是顾小叔,也是安夏撺掇她喝酒壮胆,到最后连她自己也不知是成功还是失败了。
好在顾寒倾没有就安夏问下去,而是回答了她之前的问题:
“今天是她归国,也是生日派对。”顾寒倾语气很平淡。
姜锦问:“那派对现在结束了?”
“没有。”顾寒倾的嘴角上扬的弧度更高。
姜锦暗自猜测,那他是先走了?
如果答应了蒋朝朝的告白,怕是不会这么早就离开吧?作为男朋友,怎么也该留下来和女朋友一起才对。所以,蒋朝朝最后告白没有成功,她也还是有希望的?
这个认知,让姜锦很是松了口气。
“成负是不是把刚才的事说给你听了?”顾寒倾冷不丁问起。
“嗯。”
“那小子,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
姜锦见他轻易给这件事情定了性,又不大高兴。连她也看得出来,成负是想撮合她跟三哥,那三哥明白成负的想法吗?他对这件事的看法又是什么?
“那你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姜锦终于把憋在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说出口才发现,原来也没有那么难以启齿。
两人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停车场,姜锦的小白静静停在其中。
姜锦站在台阶上,顾寒倾站在台阶下,却忽然转身过来凝望着她。
这个位置,两人视线刚好齐平。
姜锦望着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眸,便一脚跌了进去。顾寒倾又何尝不是为了她眼底的光芒而沉迷?
四下寂静,夜色黑黑,两人就这么静静对望了良久,仿佛化作亘古不变的雕像,眼中的世界也渺小到只能装下彼此。
直到绯红爬上姜锦的脖子,她不自在地挪开眼神,他们还不知道要对视到什么时候去。
“这个问题,对你很重要吗?”
姜锦听到顾寒倾低沉醇厚如大提琴,又有美酒的芳香醺然。
她竭力保持着冷静:“我就是……问一问啊。”
“那我答应与否,你都不在乎吗?”
姜锦娇躯微颤,惊疑不定地看向他。
为什么她从这两句话中听出了别的意思,是她的错觉?还是他真有其意?
“三哥,你为什么关心我在乎还是不在乎?”她紧紧攥着顾寒倾的视线,不敢错过丁点情绪。
顾寒倾也是掩饰情绪的高手,他笑得清明淡然:“我也想知道你的答案,随口问问而已。”
姜锦忽然就生气了!
几番试探反而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力气没使出去不说,还把自己给反震了。
重点是!她觉得顾寒倾现在的表情特别奸诈,就像循循善诱的大灰狼!不知道暗搓搓挖了什么坑等着她跳!
不知道就不知道!
“如果你们在一起了,我当然要恭祝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姜锦气鼓鼓地说完一番话,绕过他就走。
顾寒倾满眼愕然。
然后,就是哭笑不得。
她怎么生气了?发脾气的点跟小孩子似的,一言不合就掀桌子!
他的想法也很简单,就是想听她亲口说出一句喜欢而已。
偏生锦锦就是个别扭的性子,就是不肯主动开口。
不过,他也爱死了她藏起小心思,装得若无其事试探他的模样,那小焦虑,那小嫉妒,那小紧张——在他眼里,都可爱极了!
顾寒倾不懂什么叫萌出血,他纯粹认为锦锦这模样很有意思,他想逗弄逗弄。
这下好了,把她给惹毛了。
顾寒倾轻叹一声,拿姜锦没办法,无奈又宠溺地跟上去,想要好好安慰安慰她。
紧接着,他就看到姜锦拉开车门坐进去,发动车子就——走了?
饶是顾寒倾,也在停车场愣了许久,才悠悠摸了摸鼻子。
锦锦怎么就这么有趣呢?
他低低笑了两声,心情大畅。
当然,前提是成负不知道他被“丢”在停车场的这件事。
在顾寒倾刚摸出手机,准备让成负安排一个司机过来,他的车也在停车场,不过他喝了酒,不能开。
电话还没拨出去呢,顾寒倾就看到姜锦开着她的小白又回来了,在他的面前停住,降下车窗:
“还是我送你吧,这里离东国阙太远了。”她余怒未消,却到底放不下把顾寒倾一个人丢这儿,才转头回来接他。
老实说,姜锦都觉得她特别没骨气,好不容易发次脾气,还要自己找台阶下。
顾寒倾笑意愈深。
锦锦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你再不上车我就走了!”姜锦故意提高声音威胁他,实际却没有半点要走的动作。
顾寒倾不再耽搁,怕又惹恼了她。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不是顾寒倾不想说,而是姜锦抿唇板着脸,恨不得在脸上写下“不要跟我说话”几个字。
等回了东国阙顶层公寓,从电梯出来的时候,姜锦大步走向自家的方向,看也不看顾寒倾,让他甚是无奈。
姜锦都冲到大门口,抬手就能用指纹解锁了,生生停住脚步。
她还是没忍住,慢慢转身,犹豫了好几次,终于看向顾寒倾问:“所以,你们是真的在一起了吗?”
她的声音里有委屈。
什么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她才不要!
“你觉得呢?”顾寒倾充满笑意的语气下,却都是期待。
说吧说吧,说喜欢我啊。
他无比期待能从姜锦口中听到那几个字,那种期待和满足几乎超越了一切。
姜锦差点儿就脱口而出,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们不能在一起!
她就是想在顾寒倾面前任性,耍小脾气。但同样的,她直觉也相当敏锐,比如现在,他看到了顾寒倾眼里幽幽的光,跟狼似的。
“算了!我不想知道了!”她有种自己说出口,就会被一口吞掉的感觉,急急忙忙地说完,转身解锁进门!
顾寒倾有些失望。
好吧,既然你不肯向我靠近,那就只能我先走向你了。
他来到姜锦家门口,敲门。
“锦锦,开门。”
姜锦就在玄关站着,连鞋也没脱。
她却不肯开门,装作没听见。
顾寒倾又敲了几下。
姜锦探头往猫眼方向望了望,还是没有开门。
顾寒倾无奈极了,只好伸手在姜锦的电子门锁上飞快地点了几下,电子门锁急促响起滴滴滴的声音。
一分钟之后。
门,开了!
……
一个小时之前,蒋朝朝生日宴。
时隔十余年,她终于站在他面前,说出这句酝酿许久都没能说出口的话。
顾寒倾,我喜欢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蒋朝朝怀揣着最后的期待,等着顾寒倾的答案。
顾寒倾听着这句告白,就跟听到一句平淡无奇的陈述一般,连眉毛都没抬,神色淡淡没有波澜。
“抱歉。”他说。
蒋朝朝并不失望,反而释然。
她会选择在现在回来,也是为了给她多年的执念画上一个句号,真正的句号。
“其实我早就知道。”她是蒋朝朝啊,她怎么会看不出顾寒倾看她的眼神,从来都只是对朋友的眼神呢。
许是放下了最后的坚持,蒋朝朝的语气很轻松:“要是我们能在一起,也不用等到现在了。”
她跟顾寒倾认识超过二十年,彼此是感情深厚的朋友,却从未生出任何超出友谊的情感。如果顾寒倾真的能喜欢上她,需要等上二十年吗?
顾寒倾向她举起酒杯,也是为二十年的朋友感情致敬。
“生日快乐。”
“谢谢。”
只有蒋朝朝知道,她这句谢谢,是说给以前的顾寒倾听的。
别人都说生子当如顾寒倾,生女当如蒋朝朝,却没人知道,她远不是能与顾寒倾匹及的鬼才,这个时代有他这个妖孽横空出世,怎么会再生出一个她呢?
她是天才,努力的天才。
从喜欢上顾寒倾开始,她就一遍遍告诉自己,要配得上他。
哪怕从未得到他的侧目,她也想为他竭力翱翔,与他并肩。
只是某一天,她惊然发现,一味沉浸在爱情中而失去自我的灵魂有多么可悲,她明明拥有了更多更好的选择,却期期盼盼等着他转身。
她不愿枯燥的等待,她想拥有生命更多的精彩。
于是她决定放下,远走他乡,追逐自己的梦想。
在这个过程中,她找到了真正想要的,也找到了更广阔的天空。
原来爱情,从来不是生命的全部。
而对顾寒倾的苦恋,时至今日她才真正放下。
但她仍然感谢。
没有顾寒倾,就不会有现在的蒋朝朝。
所以,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