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丽紧紧抓住席思的手,用恳切的目光看着众人:“这是一个好孩子,大家就别为难她了。让她跟着一起吧,就当……就当为宏锐尽最后一份力。”
有人想要再骂,可看到席思伤痕累累的面孔时,到嘴的骂声又骂不出来了。
过了几秒,有人愤愤说:“丽姨,你说她不为钱不为利不为名和锐叔相爱,你信吗?反正我不信。我才不相信这个女人是真爱着锐叔的!”
彭丽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因为是她,要求你的锐叔丝毫东西不给她,在你四叔的遗嘱当中,她连一粒米都得不到,你满意了吗?”
那人噎住,没话说了。
“我不求你们心中有多少相信,只希望你们,在送宏锐最后这一程路上,能让他安心一点。”
就在大家默认让席思跟上时,彭清清却突然从别墅里冲出来。
“我不同意,绝不能让这个婊子跟着一起去!”
彭清清疯狂的叫喊,身后跟着狂追的王树彬,脸上很多带血爪痕以及凌乱的衣物昭示着彭清清在暴打他一顿后,趁他一时没注意,跑出来的。
她挤开人群,冲到彭丽的面前,披头散发的看起来哪还有贵妇人的模样,就像一个犯了癫痫的病人般。
“彭丽,我不同意!我绝不同意这个贱人去送宏锐!”
她转头朝沉默的人群吼,“你们都是死人吗?这个下贱的女人害死了宏锐,你们因为彭丽几句话就相信她是无辜的?你们的脑子被屎糊了吗!这样的女人你们为什么不打她啊!啊!”
她拼命的叫嚣,额头、脖子、太阳穴上青筋根根爆起,似乎下一秒就能爆破。
“彭丽。”她睁着猩红的双眼,“你要是执意让这个贱人去,除非今天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彭丽神情冷漠的看着彭清清,忽的扬起手,重重朝那张癫狂的脸上扇去。
啪
彭丽这一巴掌用尽她全身的力气,打完之后,整个手在颤抖,而彭清清的脸已经高高肿起,嘴角也溢出一丝鲜血,同样,她的尖叫也被打停止。
有一对老人颤颤巍巍的冲出来,估计有九十多岁的老太太搂着彭清清,对彭丽哭:“阿丽啊,你怎么能打妹妹呢。”
老头儿拄着一根拐杖,佝着腰重重将拐杖往地上砸,那模样看得江小鱼生怕他把自己给砸在地上。
这俩老头老太看起来简直是两只脚踏进棺材的主儿了,但看这精神头,还有说话的劲头,再活个几年压根没问题。
——这得多亏赵宏锐这些年花大价钱请来名医一直替他们调养。
老头又气又怒的说:“阿丽,你妹妹这么大岁数了,你怎么还要打她?你妹妹说话是大声了点,但你也不应该打她啊。你长你妹妹那么多岁,要多多包含她,快向她道个歉。”
“至于这个女人。”他浑浊的目光转向席思,充斥着厌恶,“这个女人在我们那个时代,是要被沉塘的。可现在已经是开放的年代了,就把这个女人打出去吧。”
这会儿一直没出声的安妮忽然厉声说:“曾外公,您够了!”
“从小到大,我听您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让我外婆向姨婆道歉,道什么歉?有什么歉可道的!你说姨婆这么大岁数了,我外婆比她岁数还大,凭什么向她道歉?!作为她的长姐,教训不听话的妹妹,我外婆打姨婆一巴掌又怎么了!”
“还有你,曾外婆,你和曾外公一颗心全偏到姨婆身上,我外婆也是你们的亲生女儿啊,你们自个儿回忆,这么多年,你们是怎么对外婆的?外婆又是怎么对你们的!你们就不觉得羞愧吗!”
安妮抹了一把脸上的泪:
“今天是外公在人世上最后一天,本来他可以安安心心的走,可因为姨婆闹,现在好了,闹成这样。你们知道媒体会怎么写外公?外公行善一生,却因为临到老最后一步走错路,就落得个被大家唾骂的结局。一个人,谁不犯错?啊,你们没犯过吗!”
“我不管我外公做的是对还是错,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想让我外公清清白白的离开,凭什么要这样对我外公!我外公哪点对不起你们了?!谁造成的?啊!”
“是她吗?”她扯过席思,愤怒的朝众人吼,“你们说,真的全是因为她吗?啊!你们说啊!”
吼完,安妮又把目光转向彭清清:
“有什么事情在私底下一家人解决不好吗?非要闹得全华夏都知道,外公从此背上骂名,姨婆,您满意了吗?!”
彭清清捂住脸,恶狠狠盯着席思:
“我就是要说,我就是要让全天下的人知道这个贱人有多恶心,勾引有夫之妇,拆散别人家庭!我就是要让她被千夫所指,被万人唾骂!我就是要让她连门都走不出去,因为她一走出去,就会被人扔臭鸡蛋被人打,最好被打死才好!”
安妮忍无可忍:“彭清清,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来,你对我外公的觊觎,你……”
她还要说什么,被眼疾手快的赵望安给捂住嘴巴。
彭丽反应过来,跟着厉喝一声:“妮妮,住嘴!”
安妮被今天发生的所有激得脑子混乱,只知道胸膛里、脑海里都有一股烈火在烧,烧得她毫无理智。
明明之前还好好,她知道,外公身体不好,随时可能就走,她一直都做着外公离开的准备,可在外公离开时,她仍然接受不了。
她劝服自己,外公是去另一个世界,她都做好所有准备了,要把外公风风光光的送走,可结果呢。
那从小就令她厌恶不已的姨婆在爷爷的灵堂上,当着那么多人面前,大声曝光爷爷和那个年轻女人的关系。
她震惊、不可置信,在看到照片以及外婆、妈妈、大爸、二爸他们的脸色时,她便知道,彭清清曝出的消息是真的。
可就算是真的,也不该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
说出来了,她外公怎么办?从小把她宠到大的外公这一生的名誉就都没了。
外人只会看到他以高龄之身和一个年轻女人在一起,他们只会大骂说他没有底线,说他没有道德,一大把年纪还作死,死了也活该,甚至会说他之前做的善事得的善名都是假的……
她怎能不恨,这个女人,把她外公的名誉毁了。
无论在外人眼中外公是怎样的,可在她眼中,外公是世界上最好的外公,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她为拥有这样的外公自豪。
小时候,别的人写作文都是写《我的爸爸》或者《我的妈妈》,只有她,写的是《我的外公》。
安妮从小被赵宏锐和彭丽养大,彭丽对她要严厉些,可赵宏锐,完全是把她宠到大的,几乎到了她要星星都要想办法把星星送到她眼前的地步。
自安妮有记忆起,彭清清总是住在家里,明明她都结婚了,可她却不和丈夫住在一起,一周至少有六天是在这栋大别墅里住着。
小时候安妮不理解。
她常常看到彭清清进入外公外婆的卧室,拿着外公的衣服闻。甚至每天亲手替外公洗衣服,可她和外婆的,彭清清从来不会洗。
后来渐渐大了,上初中了,她便明白,彭清清对外公有着另类的感情。
外婆知道,可因为外婆是她亲姐姐,曾经把她当女儿养过好一段日子,就算明白,也只能装作不明白。
而外公也明白,所以外公为了避开她常常不回家。
大家都在给她面子,可这个女人却不明白,反而因大家的态度更加放肆。
她甚至当着外婆的面求外婆让她做小,反正现在很多富豪都包养二奶,她是知根知底的人,和外婆是亲姐妹,总比哪天外公被其他女人忽悠走也来得好。
当时她是在门外偷偷听到的,但外婆没有答应她。
这个女人后来做了更恶心的事,她脱光了趁外公回来、外婆不在家时爬上了外公的床。
她刚开始不知道,后来还是听到母亲和外婆争吵,从她们争吵的话中,才知道这件事。
从那以后,她便对彭清清更加厌恶了。
这样的女人,不配做她外婆的亲妹妹,也不配做她的姨婆。
现在这个女人,就因为心中的嫉妒,毁了外公,她如何能忍!
安妮用尽所有力量,拉开嘴上的手,对着彭清清吼了回去:“你才是我们家族里最恶心、最肮脏的人!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你这么歇斯底里的骂席思,甚至要毁了席思,不外乎就是你心中嫉妒而已。席思和外公在一起,是因为他们相爱。我告诉你,外公是爱着席思的,对于你这样的人来说,在他心里,你才是一个下三滥,一个脱光了爬姐夫床不要脸的小姨子!”
将带着对彭清清多年的愤怒、厌恶、恶心吼出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时,安妮感受到了快意。
无穷的怒火将她的理智烧得一干二净,她走到彭清清身前,重重将彭清清、连同那个把整颗心全偏到彭清清身上的曾外婆,一并推到了地上。
安妮居高临下的瞪着彭清清,眼底的火焰似乎透过眸子转移到彭清清身上,令彭清清整个人莫名的感觉到疼。
“现在,你满意了吗?!”安妮说。
赵望安终于反应过来,没曾想安妮居然知道这些丑事,她把安妮拉到身边,想要骂安妮,可看到安妮此刻的模样,心痛的把她搂在怀里,一句责骂也说不出来。
“妈!”
“阿丽。”
“丽姨!”
……
惊呼从四面八方响起,赵望安松开女儿,就看到一直挺直站立的彭丽软软的朝地上倒了下去。
很多人涌了过去。
没有人顾得上席思。
席思嘴唇已经咬破出血,她看着彭丽被赵望兴抱着往别墅跑——别墅里有私人医生。
随后拉住江小鱼退出人群:“我们离开吧。”
江小鱼看了看她,再看了看已经乱成一片的赵家人彭家人,这个时候,席思确实不应该再待着刺激这两家人了。
江小鱼默默点头。
她拿出纸巾,轻柔的替席思擦脸上的伤口,哪怕之前旁观的时候很冷静,可现在看到席思满脸满身的伤,江小鱼心中怎一个难受了得。
“思姐,能走吗?”
席思点点头,尔后摸了摸江小鱼脸上的一小道刮痕:“小鱼儿,你今天不该来的。”不,你和阿生就不该来Y省。
她错了,大错特错。
江小鱼赶紧握住席思,给予一丝力量给她:“我没事,思姐,会过去的。”
一切都会过去,当年,她爹离开的时候,她那么痛苦,不也熬过来了吗。
只是在这之前,她得把席思的手机拿走,还有她家的网线。
这个时候,不能让席思看到网上的消息及评论。
否则痛苦得一刀抹了脖子那怎么办!
江小鱼刚刚偷空上了下网,网上的骂声越来越激烈,甚至连她和傅景生都被波及,可见舆论有多可怕,键盘侠有多可怕。
那些人,隔着屏幕,敲下一个个催人命的字符。
席思朝停着赵宏锐身体的方向看去,嘴角微抿:“这是我该得的。”
这句话从席思口中说出很多次了。
江小鱼说不出话来。
叹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她刚刚看到席思似乎是笑了,应该是错觉。
这个时候,席思哪还笑得出来。
“思姐,我来开车吧。”席思现在这个样子,江小鱼万分不放心让她开车。
席思一句话完美堵了她:“你会开吗?”
江小鱼:“……”我回帝都就学驾照!
摸了摸江小鱼的头,席思脸上勾起一抹笑:“放心。”
江小鱼不得不佩服她的镇定,差点被硫酸泼,与赵宏锐的关系曝光,被赵家人彭家人骂得狗血淋头,到现在,居然还真的能笑出来。
或许,正是因为心中太伤,所以才用笑来掩饰吧。
“思姐,我们去医院,你脸上的伤要处理一下。”江小鱼说。
席思:“不用,回家处理一下便可以。”
江小鱼也不再劝阻。
忽然,席思突然道:“小鱼儿,你觉得我恶心吗?”
江小鱼心中一跳,想要去看席思的眼睛,可席思一直盯着前方道路,她坐在副驾驶上,看不到。
想了想,江小鱼斟酌着说,但发现,还真不怎么好说:“思姐,我相信你和赵老先生的感情,也感动你们的感情。但是……”
江小鱼还没想到合适的话来说,席思已经开口:“但是还是觉得我恶心对吧。那天在鱼庄,我知道你对我说的支持我是在安慰我,你只是怕我崩溃。但我明白,你对我和阿顺的做法是不赞同的。”
江小鱼张了张嘴,席思没给她那个机会:“我和阿顺一直都知道我们做错了,挣扎、徘徊、痛苦,可是,我和他的感情像一根结实的绳子把我俩缠在一起,无论我们怎么挣扎,永远挣不断,反而会让绳子越发陷入肉里,让我们更痛苦。”
“最后,绳子勒死了他,剩下一个我。”
江小鱼心中一跳,思索席思这句话,还没想明白,席思忽然又转移话题:“小鱼儿,刚刚在灵堂,谢谢你了。”
话题跳跃太快,江小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她才知道席思谢的是什么。
那瓶硫酸,如果不是江小鱼反应快的一踢,已经泼在席思脸上了。
一旦泼上,等待席思的,将是承受不了的后果。
一提起这个江小鱼就来气:“我当时真想将瓶子踢回给她。”
那可是硫酸啊,你泼辣椒水芥末水或者其他什么也好,你泼硫酸!
好气哦。
唉,要是席思和赵宏锐没认识、没在一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