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郁先生

作者:汐奚

  乔南接到电话赶往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夜晚十一点。..她来不及等电梯,直接从楼梯跑到二楼抢救室。

  哒哒哒——

  医院走廊响起一串脚步声,乔南气喘吁吁跑过来,“爷爷,姐。”

  “南南。”邵至公拄着拐杖坐在长椅中,见到乔南赶来。

  “爷爷。”乔南抓住爷爷的手,把他重新搀扶到椅子里坐好,然后转身看向身边的邵卿,“姐,妈妈怎么会摔下楼?”

  站在墙边的人一点点抬起脸,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孔此刻透着青色,“妈妈她……她去给爸爸取药,然后就不小心从楼梯滑下去了。”

  “不小心?”乔南蹙起眉,显然对这个说辞表示怀疑。

  “是啊。”

  邵卿抿唇,道:“妈妈这几天都头疼,大概精神不太好,所以才会一脚踩空。”

  “现在情况怎么样?”

  “还不清楚,正在抢救。”

  抢救室的红灯亮着,乔南深吸口气,双手不自觉攥紧。她整颗心都提到嗓子眼,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明明中午的时候,妈妈还来看过她,还给她送来热腾腾的排骨汤,还亲热的拉着她的手同她说话,要她明天回家。

  可是几个小时后,妈妈却被送进医院抢救。

  乔南眼眶一片湿润,她自幼失去家庭,没有亲生母亲的照顾。好不容易终于找到家,找到爸爸和妈妈,她真的,真的不想失去他们。

  急诊室对面的墙边,邵卿双手紧紧环住肩膀,脸色苍白如纸。冯馥坠下楼梯的那一幕,总是在她眼前闪现。

  她低下头,眼前腾起一片水雾。

  都是因为她,如果妈妈不是情绪激动,不是被她刺激到了,也不会失控摔下楼。

  大概两个小时后,抢救室的灯灭掉,医生走出来。

  “医生,我妈妈怎么样?”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邵卿瞥眼身边的乔南,目光沉了沉。

  “你们是病人家属?”

  “是的。”

  邵卿点头,“她是我妹妹。”

  医生摘下口罩,神色温和道:“别太紧张,病人情况不算严重。我们给她进行了全身检查,没有发现什么大碍,脑部也进行了检查,并没有受到严重的创伤,只是脑震荡。”

  “那就好。”邵至公听到医生的解释后,紧提着的心也跟着放下。

  “医生,我妈妈真的没事?”乔南又追问了句。

  “没有大问题。”医生肯定的回答,“不过病人好像受到什么刺激,还没醒过来。”

  “刺激?”乔南蹙起眉,“那我妈妈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目前还在观察中。”

  闻言,邵卿暗暗松口气。

  不多时候,护士将病人推到病房中。乔南紧跟着进去,看到躺在病床中,紧闭双眸的母亲,眼眶瞬间湿润,“妈妈,我是小南。”

  躺在病床中人双眸紧闭,冯馥没有回应,依旧昏沉的睡着。由于冯馥从楼梯间滚落下来,手臂上有不少伤口和伤痕,乔南望着那些大大小小的淤青、伤口,眼眶更加酸涩。

  “妈。”邵卿站在乔南身后,同样弯下腰紧紧握住冯馥的手。她的手有些凉,邵卿眼眶一片泛红,禁不住在心底默念:对不起,妈妈。

  先是儿子生病,后来又是儿媳受伤,邵至公拄着拐杖站在病床边,眼底的神情逐渐黯然。邵家最近真是多灾多难,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啪!

  病房门打开,走进来的男人面容冷峻。乔南看到进门的人,立刻蹙起眉,“你怎么来了?”

  郁锦安大步过来,先走到邵至公身边,“爷爷。”

  “嗯。”对于他的态度,邵至公始终不冷不热。

  “你怎么过来了?”乔南走上前,低声问道:“你过来,那不是就剩下儿子一个人在家?”

  “没有。”郁锦安笑了笑,忙解释道:“家里有宁璇,她主动要求过来照顾明宝。”

  “小璇?”

  “对。”

  掌心落在她的肩头轻拍,郁锦安语气温柔,“不过来看看,我不能放心。”

  好吧,乔南承认,这种时候看到郁锦安,对她的心里来讲也是种安慰作用。

  病床中的人还在昏迷,郁锦安上前看了看情况,又同医生沟通,询问过详细的信息后才总算松口气。最近他同乔南的情况越来越进入正规,他不想她的身边发生任何一件不好的事情。

  尤其是她的家人,他更加希望平安健康。这几天他都在联系国外的医生,已经都有打算把邵钦送到国外治疗,却不想冯馥又突发情况。

  “不要太担心。”

  了解情况后,郁锦安重新回到病房,低声安慰乔南。

  虽然医生也说情况不算严重,但毕竟妈妈没有醒过来,她不能亲眼看到妈妈好起来,那颗心就总会悬在胸口。

  病床侧面站着一道身影,郁锦安抬起脸的时候,恰好看到邵卿回避的目光。自从他踏进病房,邵卿始终都在躲闪他的眼神。

  “小南。”邵卿敛下眉,语气稍有紧张道:“很晚了,爷爷年纪大了,不能熬夜。”

  这话倒是不错,乔南瞥眼冯馥还没输完的点滴,立刻说道:“姐,你送爷爷回家吧,今晚我留下来照顾妈妈。”

  邵卿犹豫几秒钟,然后才点头,“好。”

  不久,她搀扶着邵至公离开,病房里留下乔南和郁锦安。

  等到他们的身影走远,郁锦安才沉下脸,“南南,你有心事?”

  乔南微微惊讶的抬起脸,有些不敢置信的盯着他的眼睛,“你怎么看的出来?”

  “呵呵。”

  郁锦安双手插兜,傲娇的抬起脸,“我们那么深入的了解过彼此,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

  病房中的监控设备不时发出滴滴声,乔南鼓着腮帮子笑不出来。她慢慢走上前,脸色瞬间变的紧张,“锦安,你说我妈妈,她……会不会有事?”

  说话间,她整个人轻轻靠在郁锦安的怀抱中,“我有两个妈妈,可是我的妈妈好像都很不幸,养大我的妈妈还没醒来,我不想要生我的妈妈也昏迷不醒。”

  乔南眼角蕴含的泪水轻轻滑落眼眶,“我要她们都能好好地,都可以陪在我身边。”

  闻言,郁锦安张开双臂,用力拥她入怀,声音低沉,道:“别担心,她们都不会有事,我们南南这么乖,妈妈们一定都舍不得你。”

  “真的吗?”

  “真的。”

  郁锦安低下头,薄唇在她发间重重印下一个吻,“相信我。”

  他的话,令乔南彷徨害怕的心逐渐沉淀下来。

  走出医院大楼,司机立刻将车门打开。

  邵卿扶着邵至公坐进车里,“爷爷,您累了吧?”

  “还好。”邵至公脸色微沉,眉头始终紧紧蹙着。

  司机发动引擎,将车开出医院大门。

  不久,车子停在别墅的庭院中。邵卿搀扶邵至公下了车,一起走进客厅。

  客厅内的灯光明亮,邵至公看到那边的楼梯,不禁叹了口气,“原本人好好的,怎么会从楼梯摔下来?”

  听到他的话,邵卿脸色立刻变的煞白,“妈妈身体不舒服,所以才是失足摔下来。”

  “哎。”邵至公摇摇头,忽然挑眉望向邵卿,“卿卿你说,这件事是不是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忍住心跳,邵卿努力平复下心情。

  邵至公抿起唇,想了想后,又垂下脸,“也许是我老了,想事情总会多想一些。算了,我先回房,如果你妈那边有什么情况,一定要告诉我。”

  “好,爷爷您早点休息。”

  目送邵至公回房后,邵卿提着包准备踏上楼梯。可是她的脚刚刚走到楼梯口,眼前忽然出现冯馥摔下来的画面。

  伸出去的脚瞬间又收回来,邵卿咬着唇,脸色一片惨白。

  “大小姐,您还有什么吩咐?”佣人走上前询问。

  邵卿摇摇头,捏着手中的皮包转过身,快步走到家门。

  眼见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佣人想问也不敢问。

  叮咚叮咚——

  凌晨两点钟,关律被一阵门铃声吵醒。他穿着睡袍走到酒店门前,看到门外的人后,马上将门打开,“卿卿,你怎么来了?”

  门外的人突然抬手,圈住关律的脖子,“我好怕。”

  “怎么了?”关律伸手抱住她,顺势将她带进房间,并且把门关上。

  白色布艺沙发里,邵卿捧着手里的杯子,小口喝水。关律坐在她的身边,盯着她苍白的脸颊,不禁蹙起眉,“出了什么事情?”

  邵卿怔了下,低着头缓缓说道:“我妈妈从楼梯摔下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不久前。”

  关律眯了眯眼,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不是我,”邵卿咻的抬起脸,双眸盯着关律的眼睛,心急的解释,“妈妈是自己从楼梯上摔下去的,不是我,不是我的错。”

  男人伸手将她拥入怀里,掌心在她后背轻拍,“我知道不是你。”

  “你怎么知道?”邵卿反问。

  关律莞尔一笑,道:“因为你妈妈对你很重要,你说过,她是最疼你的人。”

  眼前氤氲起大片的水雾,邵卿用力吸吸鼻子,才能忍住眼眶内的泪水,“关律,你为什么这么了解我?”

  “因为我爱你。”

  关律笑着低下头,轻轻抬起手指抹掉她眼角的湿润,“告诉我,你妈妈为什么会摔下楼?”

  面对他的质问声,邵卿犹豫了几秒,随后回答,“我……拿到了那瓶药。”

  “什么药?”关律怔了下,很快反应过来,“莲姑把药给了你?”

  邵卿点头。

  一把捏住邵卿的下巴,关律蹙眉瞪着她的眼睛,“你和莲姑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特殊的关系?

  心底某处蔓延而出的酸意上涌,邵卿自嘲的弯起唇,缓缓说道:“她是我的亲生母亲。”

  “你说什么?”关律愕然。

  “呵。”

  邵卿深吸口气,一字一句回答,“关律,其实我根本就不比你高贵,一个连亲生父亲都不能确定的人,哪有什么高贵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