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医院病房里
两天的不眠不休让楚函的巴落了一层碎小的青渣,他身上还是两天前的衣服,血迹,污脏混合着褶皱,任谁看了都像是血泥场上滚回来的。
男人阴鹜着一张俊脸,狭眸里染满猩红的血丝,他面目狰狞的攥着医生的白大褂,沙哑着声低吼着,“你不是说手术成功了,那她为什么还不醒?”
医生吓的双腿打软,忙诚惶诚恐道,“楚…楚少,那子弹打在了靠近病人心脏的位置,手术即使成功了,也需要一段时间的留院观察和恢复。病人身体太弱了,她失血过多,亏了身体和精气神,这…这也需要调理和静养。而且,而且…”
医生这句“而且”不敢说了,偷瞄着楚函的脸色。
“而且什么,快说!”楚函直接拔高了声,暴吼着。
“而且我…我发现病人的求生意识比较薄弱,她一直沉睡着,似乎不…不想醒来…”医生话音一落,楚函一使力就将他推到了地上。
屁股落地,医生觉得疼,但他长嘘了一口气,心念了声阿弥陀佛,他终于逃过一劫,摆脱这个地狱修罗了。
楚函松开医生,箭步跑到了躺chuang上的丽姿边,他伸出双臂扣住她已经羸弱到没有肉,连骨头都咯人的肩膀上,他用力摇晃着,“丽姿,不许睡了,快醒醒。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摆脱我了吗,我告诉你,你休想!上穷碧落黄泉,就算我到了阴间也会变成恶鬼纠缠你不放的。”
医生招呼了几个护士迅速去拉楚函的胳膊,“楚少,请您冷静一点,病人现在的身体很虚弱,心脏的伤口还没有愈合,你这样会令她伤口撕裂大出血的,她会有生命危险的。”
楚函挥动着胳膊甩掉了那几个纠缠他的人,他动作太猛,医生和护士撞倒了台面和桌凳,一阵惊叫和“噼里啪啦”的撞击碎地声,巨大的动响传遍了整个安静的楼道。
但有一道声嘶力竭的吼音迅速掩盖了所有动响,“你们都给我滚!她不是不想醒来吗?她不是一生求死吗?那我现在成全她,大家都别活了。”
楚函怒目圆瞪的说完,然后伸手拔了丽姿手上的针管,将所有点滴都摔落到地上,又伸脚踹了丽姿床边的检测仪。
医生和护士被摔的元气大伤,楚函魔怔的疯狂状况更令众人惧怕,病房门口聚集了很多人,竟没人敢上前相劝。
楚函将能摔能砸的通通毁了,他掀开被褥,一条手臂圈到丽姿的颈脖后,作势就要将她打横抱起。
但这时有一只大手覆盖在了他的肩膀上,阻止了他的动作。
楚函挣扎了一,竟没能挣扎过那只大掌的束缚,他敛眼眸,克制住频临悬崖边的毁灭欲,“滚!”他轻启的薄唇,阴冷而逼迫的吐出一个字。
后方沉默了2秒,“楚函,你够了!”
这道温和的声音里夹杂着无尽的愤怒,痛惜和感叹,楚函垂着的眸募然打开,他闪过很多种情绪,最终松开丽姿,转过身。
后面站着…南宫剑熙。
南宫剑熙穿着一身休闲的深黄枫叶衬衫,他似乎赶得很急,发梢凌乱,英俊的面部有些憔悴和伤感。
他并没有和楚函对视,而是蹙着眉,心疼怜惜的看着chuang上的丽姿。他缓缓弯腰,动手将楚函掀开的被褥又盖了回去,然后将丽姿腮边凌乱的发梢整理到一边,闭眸,轻柔的亲吻上丽姿的额头。
“悠棠,别怕,我回来了,以后…我会保护你。”楚函听南宫剑熙呢喃了一句。
楚函呼吸一沉,双掌已经捏紧了拳,而南宫剑熙站直身,看着他阴沉如鬼厉的面色,“楚函,你走吧,不要再打扰悠棠了。也许悠棠不醒,是因为她不想看见你。”
楚函紧绷的神经被重重的弹了一,差点疼的他头脑晕眩。
他摇头,瞪眸,“不,她没有不想见我,她没有跟我说过不见。南宫剑熙,你回来做什么?你为什么总要阴魂不散的插足我们之间,你不要自作多情了好不好?你看到了,她会我挡子弹,她愿意为我去死,她是爱我的!而我也爱她,我们彼此相爱,所以你不要妄图拆散我们了。”
南宫剑熙平静的看着楚函失控的状态,他说丽姿爱他,他在说给他听,也在说给自己听。其实他害怕了,他只是想找个理由安慰自己。
“楚函,我真的很后悔当初撮合你和悠棠,然后将悠棠交给你。我以为你经历过一次失去,以后就能很好的珍惜,可是你不是。”
南宫剑熙伸出手指指着chuang上丽姿,悲恸难明,“楚函你自己看看你将悠棠折磨成了什么样子?你说你爱她,可是你真的知道如何去爱她吗?”
“她是个外强内弱的小女人,她表面有多坚强那她内心就有多脆弱。她没有安全感但是很敏感,她需要别人的保护和关爱。因为失去的太多所以她想抓住一些东西证实真实的拥有和存在,因为当初给你的一颗心冷却过所以她要你一点点主动的捂热回来。”
“她真的是一个很简单的女人,她对你的要求也不多,因为她曾经做为你的qing人在路灿雪那里跌倒过,自卑过,迷茫过,所以她要你和路灿雪断的干净彻底,她迫切需要你一句公开的承诺和名分,她要的是两个人的纯粹世界,是你楚函坚定执着,对爱情虔诚忠贞的信仰,是对她有始有终的脚步。”
“可是楚函你告诉我,你了解过她吗?你知道她心里想的求的是什么吗?你有满足过她,你给过她信任你,依赖你的动力吗?”
南宫剑熙的情绪很激动,他眼眸里染上的猩红和湿意竟然不比楚函少上半分,他真的太心痛了。
南宫剑熙说的太多以致于楚函大脑有些短路,他和丽姿相逢以来,她一定对他不冷不暖,即使看见他和路灿雪在一起,她除了嘲笑就是寡淡。
虽然他爱叫她“小醋坛”,但是她的醋意一点都不明显。
印象里有那么两次的例外,一次是在办公室里她扇路灿雪的耳光,他没护她,她哭的稀里哗啦,十分委屈…
还有一次是前几天晚上,她用身子沟引他,缠着他不让他去路灿雪那…
这就是她吃醋的表现吗?如果是,那他承认她吃起醋来很激烈,但是她吃醋只是一瞬间,吃醋过了就是对他更深更远的陌离。
她在路灿雪面前自卑吗?他不相信。
她想要他给予的承诺和名分吗?可是她表面看起来是这么的不稀罕!
楚函现在满脑子都是南宫剑熙那句“你看你将她折磨成什么样了”,于是他转眸对她看。
这两天靠着营养液她极度的瘦削了去,脸色莹白,连平日里潋滟的红唇都干涸而苍白,她浑身没一点暖气和人气,呼吸清浅的像若有似无,沉默的眉梢寂静而死气。
那日在农庄他看着她眸底的斑驳沧桑就开始怀念22岁青春而俏丽的丽姿,那是因为他们相识这6年,他觉得她已独自走过了这漫长的一生。
那今日,在此时,他又开始怀念那个斑驳沧桑的丽姿给予他充满活力的一巴掌,最起码那时她的生命是鲜活的,不会让他觉得,他们相处短短一个月,她已经受尽苦楚与风霜,几度轮回。
南宫剑熙稳定了情绪继续道,“楚函,你现在给我出去,不要逼我对你动手!你跟悠棠在一起,一直是你在逼她,你占据着主动权,以后不会了,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了。”
……
楚函失魂落魄的走出病房,然后坐在了医院回廊的长椅上。
“总裁…”这时乐达从远处走过来,他对楚函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已经见怪不怪了,“总裁,我们得到了楚沐之的消息。”
楚函将两条长腿放平,双手落进口袋里,他靠近后面的长椅里,没有抬眸,“他在哪里?是不是跟路家父女在一起?”
两天前仓库里的一战,那四个男人都被抓获了,但是楚沐之手上有枪,他对周围环境很熟悉,迅速窜进杂草丛里逃跑了。
“总裁,您怎么知道楚沐之和路家父女在一起?”乐达好奇的问。
“呵…”楚函嘴角勾了勾,那凌厉而魅惑的弧度又有了颠倒众生的模样,他笑道,“我跟路家闹翻了,路震天和路灿雪知道我要报复他们,他们不会傻到坐以待毙,一定会采取行动。他们的行动肯定是跟我抢夺楚氏总裁的职位了,路家想霸占楚家的江山,名不正言不顺,这时楚沐之就是一颗好棋子,好傀儡了。”
“是的总裁,您猜测的非常准确。楚沐之已经住进了路家名的别墅,路家父女私里接触了楚氏几个大股东,并暗地以高价回收我们楚氏的股票,他们肯定是想和你竞争楚氏第一大股东的位置,然后联名投票罢免你。”
楚函笑了笑,“路家父女选择利用楚沐之也是走投无路了,那天我告诉楚沐之路灿雪怀的是他的孩子,这已经是扎在楚沐之心房上的一根针,每每想起他都必然会觉得奇耻大辱和钻心蚀骨的疼。他和路家父女各怀鬼胎的走在一起,我就等着看好戏了。”
乐达点了点头,但依旧担忧的说道,“总裁,路震天是楚氏三朝元老了,论人气论手段都不可小觑了,这段时间有些绯闻对您非常不利,董事局和股东们对您产生的负面影响都颇多微词,您还是尽快回楚氏吧。”
乐达在两天前就劝他回楚氏稳定大局,但他就是守着这一间小小的病房。
“好。”这次楚函却是答应了。
在乐达错愕时,他低声吩咐道,“待会我回楚氏,你留在这里。她不想见我,那我这几天就不让她见了,但是如果…她醒了,你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乐达一时没反应过来楚函话里的“她”是谁,因为毕竟丽姿现在还昏迷着,可是他的语气竟将她当成一个有意识的人。
乐达突然有些明白了,缘来缘去,他和丽姿的世界,不是任何一个外人可以懂得!
“乐达,”楚函将放平的长腿叠加在一起,双臂环住胸口,随意的姿态像聊天,“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如果那时我听从你的意见,先救她,那路震天和路灿雪的阴谋诡计就没有地方可以施展,我就不会在楚沐之让我做选择的时候无法毅然选择她。”
“刚刚南宫剑熙跟我说,她会吃路灿雪的醋,想要我的袒护,承诺和名分,她自卑,没有安全感,但又很敏感。我一听第一感觉就是,咦,南宫剑熙好像说的很对,然后我脑袋就很懵,我才发觉,哦,原来她是这样的人,原来我从来没有懂她。”
“我爱她,可是因为我曾经伤害过她,回来后她又对我冷淡和疏远,所以我只能小心翼翼的讨好她。可是听了南宫剑熙的一番话我觉得她跟我在一起,也是在小心翼翼的…试探我。”
“她想要什么从不主动说出来,那大概是因为…她怕我不肯给…她吃过醋,发过疯又对往事不再提,那大概是因为…她不想让自己有希望,她怕希望了,失望了,然后慢慢就绝望了…”
“那天晚上听到阿彪说她逃跑了,我当时就猜她是动摇了,要去墨西哥找南宫剑熙了。我很愤怒,所以听到你提那个建议时我就犹豫了,因为她总是那么倔强,她总是对我不好,她总是要抛弃我,所以我想给她一个教训,我想让她明白她这辈子只能依靠我,我要让她求我,然后发誓说不离开我,可是…”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她逃跑并不是要去找南宫剑熙,而是她留在我身边感觉到窒息了,因为我骗她吃安眠药,我去找路灿雪…”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活成这样?我一直视南宫剑熙为劲敌,因为她爱我没表现出几分,但对南宫剑熙的依赖却表现出了十分。但是,其实在她心里,南宫剑熙之于我,从来不是问题。”
“而我一遍遍的告诉她我不爱路灿雪了,但是我被路灿雪左右和蒙蔽着,我在她最柔弱最需要宽慰的时候远离了她。那是她一颗试图信任和依赖我的真心,我一次次的推远了她,并在她面前做出了我爱路灿雪的假象。”
“呵,我楚函也算是情-场高手了,我接触到的女人形形色色,姿态万千,也玩过不少,我以为我有经验了,可是我怎么可以蠢到连自己心爱女人想要什么都弄不明白,我怎么可以蠢到不懂如何去爱她?”
楚函弯腰将双臂撑腿上,他痛苦而烦躁的抓挠着自己的短发,他从来没有觉得人生是这般虚度和难熬过。
乐达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他只能客观的分析,“总裁,您不需要后悔,我们并不知道路震天会埋**。他们父女都是有备而来的,路副总更是设计了层层圈套,她是不会无功而返的,所以就算当时您让我先出手救丽小姐,肯定也是不成功的,说不定还会弄巧成拙。”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但是终究还是我错了…她不会再原谅我了,她说…她说我救过她,她还给我…”
这两天楚函耳边不停响着丽姿最后说的这句话,当时她倒在血泊里,明明是对他说的话可是她没看他。
那时她痛的连眼睛都打不开,她半眯着眼,眸光盯着天空的蓝天白云,嘴角挂着释然甜柔的微笑。
他懂她的,她想跟他了断,然后不拖不欠,她想摆脱他,她认为没有他的世界方能自在。
“总裁,女人都是要哄的,如果她恨你,那代表她爱你,只要她还爱着你,那你就有机会将她追回来。”
这句话鼓励了楚函,楚函站起身,他像迷路的小孩得到了回家的指引般欣然点头,“对的,我还有机会,我知道如何去爱她了,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待她。”
……
一晃两个星期就过去了,这两个星期楚氏经历了一场惊险的明争暗斗和厮杀,楚函杀出了重围。
他在股东大会上以55%的股票支持率力压路震天那边集聚的45%的力量,稳坐了楚氏总裁一职。
成王败寇,路震天输得心服口服,楚函是睚眦必报的人,股东们都等着楚函罢免路家父女的职位,进行一场重大的人事调度。
但令人意料不到的是楚函没有对路家父女进行任何处理,路灿雪依旧是楚氏副总,路震天依旧是中流砥柱的三朝元老,就连楚沐之也没传来什么残废或死亡的消息。
这种平静让人搞不懂那个身处高位,手段强悍阴狠的男人在想些什么,但所谓暴风雨前的宁静才最让胆颤心惊,很多东西都在悄无声息的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外面刮起的所有流言蜚语都被平息,曾经争相报道过有关楚函任何一条新闻的报社与媒体相继倒闭,破产,男人的手段就是如此,他又一次让世人清晰的看到,他滔天的权势已经盘根错节的扎根在了鼓市每一个角落里,谁妄想与他斗,那就要做好天塌来的准备。
与外面的腥风血雨不同,丽姿依旧安静的躺在病床上,一睡就是两周。
南宫剑熙衣不解带的照顾着丽姿,周琳和小胖经常来探望,乐达蹲守在了医院,而楚函,他白天在公司忙碌,晚上裹了一床薄被睡在了丽姿病房门口的长椅上。
……
这天午,楚函坐办公室工作时莫名的感觉到心绪不宁,他接到了乐达的电话,乐达说,“总裁,丽小姐醒了。”
楚函匆匆赶往医院,乐达在病房门口迎接着,楚函还没跨进去一步,就听见了强烈的呕吐声。
周琳端了一个盆子给丽姿呕吐着,南宫剑熙轻柔着抚顺着她的后背,他心疼的蹙眉,“悠棠,你怎么了?以前你也吐过,但是没这么严重。”
这两周丽姿光输了营养液,什么都没吃,她吐的全部都是苦胆水。
丽姿浑身虚弱乏力,脸色层不正常的莹白色,她软软的贴在南宫剑熙的怀里,她止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吐的连眼眶都湿润了。
勉强收回吐意已经是5分钟之后的事情了,南宫剑熙给她擦拭着嘴唇,让她舒适的枕他大腿上,他揉着她柔软的秀发,轻声问,“悠棠,好点了吗?”
丽姿睁开眸,她的水眸清亮透澈,带着病体的虚乏,她开口,“剑熙,我没事。我刚醒了,闻到了这里的消毒水味和药味,很刺鼻,我胃里难受就吐了,现在好多了,你别担心。”
两周没开口,她的声音很嘶哑。
周琳去倒了一杯温水,南宫剑熙接到手里,“悠棠,长期睡着对身体也不好,坐起身倚靠我怀里,我用小勺喂你喝点水。”
“恩。”丽姿温顺的点头,她在南宫剑熙的扶持坐起身靠他宽阔温暖的怀里,然后小口喝着水。
“剑熙,我不想住在医院里,我们什么时候出院?”丽姿小声问。
“悠棠你刚刚醒的,伤口还没痊愈,我们再留院观察几天,等医生说能出院我就带你出院。”南宫剑熙温声哄着。
丽姿垂眸喝水,没再说话。
南宫剑熙喂她喝完一杯水,将杯子递给周琳,“悠棠,等出院了跟我回墨西哥吧?”
丽姿纤长微卷的睫毛颤了颤,还没回答,她余光里就落进一道黑色身影。
她抬眸看,楚函今日一身黑色衣裤,身材修长劲拔,他俊美如神抵的面容有些憔悴,巴蓄着的青渣让他越发深沉内敛,这些天不见,他竟然更加魅惑迷人了,举手投足彰显着成熟男人的从容气度和优雅风韵。
楚函跨前一步,狭眸里染着雀跃的欣喜和浓浓的温情,他声音发涩,“丽姿…”
ps:我思来想去更新还是保持现状吧,每天6000,因为我存稿里的卡点都卡好了,牵一发动全身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