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阳趴在地板上,被子压在他身,他剧烈地咳着,面前的地板上分明是一滩血迹。
血……
血?!
他怎么会吐血了?!!鱼小晰一时间手足无措,傻看了半天才想起来得去扶他。触手间他身体的温度烫得吓人。
“你怎么了?”她担心地问。
乔阳只是咳,眉眼间全是痛苦的表情。
“喂!喂!你听得到我说话吗?”鱼小晰拍他的背,可是乔阳忽地瘫软,再没有声息。她吓坏了,赶紧去试他的鼻息。好在,是晕过去了。现在这个情况,只能是打120了。她赶紧跑去拿出手机。
一个漫长的梦,空荡,昏黄,颓废,陈旧,痛楚,混着腐烂的木头味道跟肮脏的厕所味,他不知道第几次进入这个场景。长长的筒子楼道,漆成暗红色的木门列于走廊两旁,木门上都没有窗户,只钉着号码牌。小男孩坐在那个号码为13的房门口,乔阳冷冷地看着他,仿佛那真的跟他没关系一般。
走廊上忽地人来人往,各色的男人,类似的女人。女人们衣不蔽体,与各自的男人狎笑着进入某个红木门。男孩坐在那里用粉笔在肮脏的水泥地面写画,任由高跟鞋、皮鞋、旅游鞋、布鞋来了去,去了来。没人理他,他也不去理别人。13号木门打开,男人整理着腰带匆匆离去,面貌不清的女人走到男孩面前,抬手打了去。
“你个赔钱货,谁让你在地上画的?哪来的粉笔?作死哟你!……”
打骂声,哭泣声,人群骚乱,女人的红唇开阖,如雨点般落的巴掌,吊灯像漩涡般旋转,各种声音混成轰鸣,耳边像是刮着十级台风。乔阳睁开眼睛,一个圆而亮的白点渐渐清晰,那是一个白炽灯泡。
左耳有气流声,乔阳转头去看,眩晕袭来,他合上眼睑。再睁开时,那张熟悉的脸就在眼前,他近得跟她鼻尖相触。
“醒了?真不容易,都昏睡了一天两夜了。”很陌生的声音,乔阳仰头去看,竟是一名护士。
“这是什么地方?”他的声音哑且虚弱,让他自己吃惊。
“还能是哪儿?医院啊。”护士边说着边把盐水袋换好,随即抬手推了推病床上熟睡的女孩,“哎,醒醒吧,你男朋友醒过来了!”
鱼小晰一惊,赶紧爬起来,看到睁开眼睛的乔阳后,终于放心来,她由衷地送给他一句话。
“还好你没挂了。”
乔阳蹙眉。
鱼小晰从病床上来,看了一眼换好的盐水袋,赶紧谄媚地冲护士道谢:“谢谢你护士姐姐,我不小心睡过去了,梦里倒是跑去叫你给他换药,还想着这安心了,结果睡得更踏实了。”
“赶紧收拾收拾,一会儿大夫该来了。”小*护士把体温计递给鱼小晰,拎起盛满体温计的小木盒又去了另外一个病床。
“好嘞。”应了,鱼小晰解开乔阳的扣子,熟门熟路地把体温计放到他腋,顺口问道,“护士姐姐,他能吃什么东西啊?”
“待会儿问大夫去吧。”小*护士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发完体温计就走了。鱼小晰倒没往心里去,公立医院都这样,医生护士见到的生死太多,把情绪都磨平了。她麻利地收拾好床铺,又颠颠地跑去打热水。
乔阳知道这是在医院里,可怎么也想不起如何会来这里。不过周身的虚软乏力提醒他,他是真的病倒了。从昏睡中醒来,头脑尚不清醒,他闭目养神,耳边是鱼小晰跟护士的聒噪,还有某鱼不经他同意便进行的**骚*扰。待到他再睁开眼,鱼小晰已经不在了。右手手背刺痛,腋的物体坚硬冰凉,满室的消毒水味,还有嘈杂人声。他抬头想观察了一这个病房,却发现根本不是个病房,完全开放的空间,墙上一个牌子,血红的三个字:急诊室。
这厢鱼小晰提着暖瓶回来,她往脸盆里倒了水,拧了毛巾过来给他擦脸。
她脸上有明显的倦意,本来健康润泽的肤色黯淡无光,两个眼窝发黑,嘴唇缺乏血色。乔阳仔细地打量她,老实地任由她帮他清理。
“抬头。”她令。
他执行。
鱼小晰托着他的后脑,用毛巾擦拭他的颈肩。
他闻到她身上暖暖的肥皂香。
“温度计夹好,要是掉出来就测不准了。”鱼小晰吩咐着,给他擦完后又去洗毛巾。
“我什么病?”自己的声音依然低哑,胸口闷闷地痛。
“肺炎。”用拧干的毛巾擦手,她又端着脸盆跑出去倒脏水。
肺炎啊……自从去到英国,疾病与他无缘,没想到回到中国竟又跟它遇上了,病得如此重。他,跟这个国家,总归是不合适的。
刚才的护士拎着小木盒回来,见乔阳独自一人,语气缓和多了,面上都带了笑意:“乔阳,体温量好了没?”
乔阳漠然地看着她,没有言语。
“这都病糊涂了?我帮你拿出来吧。”小*护士捂着嘴呵呵地乐,走到病床前,摸了乔阳的额头,又伸手进乔阳衣内,从胸膛摸到腋窝,摸到了那根体温计拿了出来。
“38度,温度降来了,你体质不错嘛,来的时候都吐血了,没想到恢复得这样快。平时一定有健身吧?”小*护士甩着体温计,有一句没一句的跟英俊的病人搭讪。
病人阖上双目,继续默然,小*护士有几分尴尬。
“哎,小妹妹,我也每天跑步健身,也来给我看看发不发烧呗。”旁边一个摔断了腿的胖中年调侃道。
小*护士冷哼一声,拿白眼瞟他,道:“等着!”拿起乔阳床头的病例本记体温数字,又多看了他几眼,带着不甘的神色去了旁边那位多嘴的哥们旁边,把手一伸。
“体温计!”
“哎呦,我这手疼,你也帮我拿吧。”那哥们嬉皮笑脸,朝乔阳那边直努嘴。
小*护士倒是不好回绝了,撅着嘴把体温计从他腋窝里抽出来,瞄了一眼就直接放回小木盒,拿起他床头的病历写了几个数字后转身蹬蹬蹬地走了。青年嘿嘿直乐,转过头朝乔阳说:“哥们,沾你的光了哈。”
他依然不动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