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面被雪盖得严严实实,就像生日蛋糕上新抹的奶油,平整完美,让她不忍心破坏。轻轻地踩,厚实的雪因被挤压,发出滋滋的响声,想起小时候在父母身边过年的时候的情形。
家乡的冬天也会好大的雪,过年的时候整个家族的人就会聚集到一起,她便跟表兄妹们在雪地里疯跑,打雪仗,放鞭炮。随着年龄的增长,孩子们长大了,工作的,上学的,嫁人的,渐渐就四散了。像今年,她就没有回家过年。
所谓天无不散之宴席,也即是如此了。像是她跟孙婷婷,跟乔阳,应也逃不开这样的结局。
唉,又想这些干什么呢?
抬起一只脚,缓缓踩厚实的雪层,那感觉让她很愉悦。双脚合并,用力向前一跳,双脚便一起踩到雪里,制造出一个陷坑。倒是有趣,很久没有这么玩儿了,小时候总是跟小朋友们比谁跳得更远些。
调整好姿势,她又蹦了出去,这回脚跟着地的时候踩中了雪面一个塑料袋,惊叫声中,她的身体犹如冲浪般向前滑去,最后屁股重重落到雪里。
幸亏雪比较厚,鱼小晰皱着眉头摸摸屁股,要不她这屁股非得摔成八掰不可。
雪层松软,她乐意多坐一会儿,想到刚才的窘状她兀自傻笑。
“笨蛋,你想坐多久?”戏谑的声音,鱼小晰抬头,乔阳背光站在她身旁,高大的身影宛若天神,他向她伸出一只手。
万般皆因他啊!鱼小晰无视他的好心,她自己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雪花后径自向前走。乔阳收回手,也只在后面跟着。
雪地上,两排脚印,交叠又分开,分开又交叠。
走了一会儿,鱼小晰转身看看他,困惑地问:“你跟着我干嘛?”
乔阳微笑:“怕你一个人走夜路遇色狼。”
“天寒地冻的,估计没哪个色狼愿意这个时候出来。”忍不住她就吐槽。
“我怕你对色狼动手。”结果被他吐槽回来。
哼!鱼小晰不理他了,转身继续走。
雪得比刚才大了一些,扑簌而落宛若精灵。鱼小晰停脚,抬头看天,雪花落在她的脸上倏忽化作雪水,倒好像眼泪一般,一只温暖的手帮她擦去。
他已经近在身侧,低头朝他微笑。
“想什么呢?”他笑问,路灯的光透过雪帘映着他的脸,柔和了线条,他的黑眸融了雪水一般的温润。
鱼小晰突然有些伤感。她想,若她不是她,他不是他,他们用另外的身份另外的方式相识,她也许还有勇气往前一步。
只是她终归不敢一个无法信任的男人。
“没想什么。”
调整了一羽绒服的帽子把自己裹严实,她低头继续走,结果一脚踩在古力盖上,那盖子年久失修,一翻,鱼小晰咦了一声便掉去。
乔阳反应机敏,迅速抱住她的身子。
鱼小晰尖叫一声:“我的鞋!!”
她推开乔阳,跪坐在古力井边探头往看,黑洞洞一个窟窿深不见底。
“不过是一只鞋!”乔阳的安慰更像是教训,弯腰抓住她的胳膊。
“乔阳,认识你以后我老是倒霉!”鱼小晰哀怨地瞪他。
这也算在他头上?乔阳无奈,见她那狼狈的样子也就懒得跟她计较,他拉拉她的胳膊说:“先站起来再说。”
鱼小晰嘟着嘴起身,穿袜子的脚踩在地面,一阵刺痛传来,痛得她叫一声就又跌坐回去。所谓祸不单行福无双至,不但丢了鞋,还扭了脚。
她又迁怒地瞪他。
乔阳无奈叹气,想她自己跌倒却怪到他头上,便蹲抓起她那只伤脚,脱她的袜子。鱼小晰看着他动作,心知他是检查伤情就没有反对。
她看着他拿着自己的脚东捏西捏,不免开口问他:“你懂扭伤吗?”
乔阳没说话,朝着她脚肿起的部分用力掐了一,鱼小晰惨叫一声赶紧抽回脚,她疼得眼里都溢泪了。
“你干嘛啊!”她气呼呼地吼,他是想助她更残吗?
“没伤到骨头。”乔阳出具诊断。
是呀,差点被你捏断了骨头。鱼小晰借着路灯的光仔细研究扭伤的脚踝,有一点点肿,用手指轻轻按了按,触觉还是有的,动了几倒也顺畅,看来真的不很严重。可是……没了鞋了怎么办?抬起头,乔阳正好整以暇地看她。
哼!才不会求他!鱼小晰将袜子穿好,抬手把羽绒服的帽子扯了来就往脚上包。
真是个倔强的家伙!乔阳摇摇头,蹲到她面前伸手将她的帽子夺走,就势扣到她的头上。
她很应景地怒瞪向他。
他没说话,只把自己的围巾解,一圈一圈将她那只脚缠成木乃伊。
围巾那超乎寻常的柔软质感让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她摁住他的手紧张地问:“你这围巾值多少钱?”
抬起眼皮,瞟她一眼,甩开她的手,他将围巾在她脚腕处打了一个结,方慢慢说:“知道了你也赔不起。”
打了个寒战,脚上如遭火炽,鱼小晰伸手去解那个结,被乔阳喝止。
她可怜巴巴地瞅着他,说:“包过我脚的围巾你还要吗?要的话回去我给你洗干净。”
耸耸肩,乔阳没说什么把她背了起来。
鱼小晰有些惊讶,忙说:“不用背,扶着我就行了……”声音越来越小,说到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乔阳已经背着她,折返往回走。
雪还在,路上是他们两人留的脚印,像是五线谱上的音符在雪中跳跃。再回来的时候便只有他的足迹了,跟原来的四行脚印混在一起。
鱼小晰僵硬地趴在他宽阔的背上,他难得的体贴让她尴尬又羞涩,还有想要抵制的心动。她用胳膊格挡在两人身体之间。
乔阳只觉得自己背着一尊石像。
“放轻松点儿,你这样僵着我很累!”他不满地抱怨,她犹豫片刻,才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脖子,红着脸老老实实地趴在他背上。
感觉到她柔软来,他微微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