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芹跟段文走远后,段秋萍从马路边爬起来,这时她已经是鼻青脸肿,左边的眼睛都张不开。
她光着大脚板,一瘸一拐远远的跟在那爷俩儿的后头。
天是蓝的,风是寒的。
即便艳阳高照,香芹也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回到段家庄,直奔南院,正在石磨跟前碾辣椒的段勇源往厨房正在煮香椿的薛丹凤喊道:
“娘,火小点儿,别糊锅咯!”见段文跟香芹结伴回来,他问,“我大姑她没事儿吧?”
今清早窦氏来这院儿喊人的时候,她说的怪吓人。
段文负气一哼,嘲讽道:“她死不了!”回头的时候,他的脸色缓和下来,对香芹说,“香芹,你先回那院儿睡上一觉。”
香芹一天两夜都没睡好觉,这会儿双眼布满血丝,脸色也跟白纸一样。
香芹点头,却说:“我先把黄豆泡上。”
昨儿十字路口那边有集,所以人比平常多。虽然销售的速度不快,热豆腐也总算是卖完了。
昨儿香芹用了五公斤的黄豆,今儿她不敢用那么多,就减了两公斤。
段文还想着把活儿从香芹手里接过来,就是不知道该用多少黄豆,就一直在她跟前观摩着。
见香芹拿秤砣跟秤杆称了才三公斤的黄豆,段文就插了一句嘴,“太少了吧?”
明显比昨天少好多。
第一天开张做生意,不管生意好与不好,都受诸多因素的影响,香芹也拿不准。
“昨儿十字路口那儿有集,人多,买热豆腐的就多。”香芹在做生意方面也是个门外汉,到底要做多少热豆腐,她也没有个准头,也只能一天一天的摸索了,可这才是第二天。“就先弄这么些吧,弄少了总比弄多了好。”
段文沉吟一下,似乎是在衡量,“看情况吧,要是少的多了,大不了就再忙活一会子,当天再做出一些来。”他把香芹跟前装黄豆的桶拎到手里,“剩下的交给我吧,你赶紧回去睡。”
说完,段文拎着桶往井边轧水去了。
香芹回到小院儿,那鼻青脸肿的段秋萍早就已经赶在她前头回来哩!
段秋萍的脸太过惊悚,吓得香芹停在了门口。
要说段文下手也怪狠的,连李老三也从来没有这样对段秋萍施|暴。
段秋萍抱着手,坐炉子跟前,眼巴巴的瞅着窦氏正在做的土豆炖牛肉。
“姥儿,哪来的牛肉哦?”这牛肉比羊肉还贵,香芹不以为窦氏会舍得买。
窦氏笑答:“清早你爱枝妗子送来嘀。还剩了一块儿,停会儿给那院儿拿去。”
香芹脱了鞋,就钻床上了。
头一挨着枕头,她的眼睛就跟黏住似的,咋也张不开了。
没多会儿,好像有人晃了晃她,然后段秋萍的声音传来:“香芹,你还不到那院儿干活去!”
香芹的脑子昏昏沉沉,以为自己是做梦嘞。
就在这时,窦氏恼了,掂着勺子狠敲着锅边儿,“你吵她弄啥嘞!”
“今儿不卖豆腐啦?”段秋萍的手还推着香芹。
窦氏大火,抡着勺子指着她,“香芹昨儿忙一天嘞,昨天晚上又因为你就一晚上都没睡觉,我看你还是想找打嘞!”
段秋萍忙缩回了手,坐床边上不敢吭声。
然而窦氏的怒火就跟狂风恶浪一样越来越汹涌,“以后不干活儿,你也少说话!”她推了推锅,又说,“最好当个哑巴!”
安静的坐了一会儿,段秋萍又闲不住了。
她掀开被子,见香芹睡觉连衣裳都没脱,就对她上下其手起来。
可段秋萍那一双手,还净往香芹的口袋里钻。
窦氏刚才气消,见段秋萍又不安分,登时火气又涌上来,“你往她兜里摸啥?她兜里有金子哦,还是有银子?”
段秋萍又摸索了一会儿,啥也没掏出来,这才给香芹重新盖上被子。
她还一脸扫兴跟失望,“卖热豆腐的钱放哪儿嘞?”
窦氏怒极反笑,“咋了,你还想分一杯羹啊?”
“香芹那份子钱,不得我拿着呀!”段秋萍理直气壮。
窦氏蹭的一下站起来,吓得段秋萍整个人一哆嗦。
“要不是我生你,要不是你生香芹,你看看我俩想不想跟你有关系!白吃白喝还有脸要钱,我看是你爹打你打得太轻嘞!”
段秋萍噤若寒蝉,抱着手低着头,身子歪得还有点儿躲在窦氏的意思。她估计是怕窦氏手里的勺子,抡到她身上。
窦氏就不明白了,段秋萍挨了一顿狠揍,还没学老实。说她傻吧,她还知道该吃饭的时候盯着锅里的肉看。说她不傻吧,她咋又是这号的人嘞!
做好了饭,窦氏端着锅送去南院。一拐回来,她之前放菜篮子里的大块子生牛肉咋也找不见嘞。
段秋萍一直在屋里坐着,窦氏就问她,“那块牛肉嘞?”
段秋萍翻了一眼,还挺幸灾乐祸的,“刚兰花过来拿走嘞。”
窦氏气血上涌,眼前黑了黑,几乎腿软的站不住。她按住了水缸缓了一会儿才慢慢好起来。
她抖着手指头,怒指着段秋萍,有气无力的说:“以后你就吃|屎去吧!”
这院儿里头最让人省心的却不算是他们段家的人,窦氏想想都可笑。
咋样都不能让牛肉进到冯兰花跟段二华那对贼夫妻俩的肚子里,窦氏知道她一个人厉害不过冯兰花,就去南院叫了段文过来。
段文敲不开小院儿隔壁的大门,直接上脚踹了。他劲儿可大,门闩都被他踹断嘞。
冯兰花吓得钻进堂屋里不敢出来,段二华把住厨房的门,可怜的跟好几天没吃过饭一样,“爹,娘——”
他喊得再好听有啥用,当初分家的时候,还听见他跟冯兰花偷着笑咧!
段文抬手指着段二华的鼻子,瞪眼警告,“我给你说,你跟你媳妇儿要是再往我那院儿拿东西,我那几亩地里头,你也别想再种东西嘞!”
段文拿回了牛肉,到小院儿端米饭的时候,看见段秋萍在屋里坐着,他一肚子气迁怒到窦氏身上,“谁让你让她进门儿咯!”
窦氏不吭声。
香芹在这屋睡觉咧,段文便没多说。
连锅带米饭端起来,他瞪了一眼不敢抬头看他的段秋萍,“给老子死远一点儿去!”
周围吵吵得不安生,香芹这一觉睡得不踏实,总觉得陷入泥潭里了一样,想要挣扎,手脚却被啥东西死死的禁锢了住。
身体就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