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芹这两天有点心烦气躁,让他有这种不良情绪的原因,这得从李保院住院的时候开始说起——
在医院的时候,她瞒着洪诚,让郝芸带着去做了个全身检查,这两天正是体检单下来的日子。
她一直想知道,自己怀不上孩子,到底是身体哪出了问题。唯恐被洪诚看出,她憋住劲儿,没敢往医院去。
没想到郝芸好心,来看她的时候,竟把她的体检单给捎来了。
这些单子上,好些是没有文化水平的香芹看不懂的,郝芸耐心的给她解释了很多,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
除了低血压,香芹身子没有别的啥毛病。
见香芹神情恍惚,眼里流露出不敢置信,郝芸不由得失笑,“你咋好像巴不得自己生病一样?”
香芹回过神来,幽幽的苦叹一声,从她难言的神情中就可以看出此时此刻她心里很不是滋味,让郝芸不由得收起了玩笑的态度。
“你是不知道,”香芹勾了一下唇角,不乏自嘲,“我跟洪诚搁一块儿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怀上孩子,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
郝芸听得松了一口气,略有些不以为意的安慰她,“你跟洪诚都还年轻,着啥急嘞?”
香芹一脸复杂,“可家里有人着急啊!”
香芹没有明说,郝芸也知道她是想表示洪福急着抱孙子。家里的老人,就这点儿愿望和盼头了。
香芹这位置,也是难处的很。
郝芸知道这等私事不能宣扬,说话的时候不由得压低了声音,“你早说啊,这种体检哪儿能检查的出你为啥怀不上孩子诶,你抽个时间,跟我到医院好好检查检查。”
香芹对正经医学一窍不通,只得跟着郝芸的节奏走。
郝芸帮香芹瞒着家里的人,带她去医院找坐诊的专家看病。然而得出的结果,几乎让香芹质疑这个专家是不是徒有虚名——
专家说她年轻力壮,容易受孕,让她摆正心态,不要着急。
家里的老人盼着,香芹咋能不着急,有时候她都怀疑这是不是老天爷给她重活一世的代价。
是不是得求求菩萨拜拜神……
心思一动,香芹告别了郝芸,打医院出来,就去医院西头那边的马路边上开的殡仪馆里买了五包纸钱,用黑色不透明的塑料袋包好。
带着东西回洪家酒店,被洪诚撞了个正着,香芹赶紧把塑料袋藏到背后,特意用黑色的塑料袋包着,就是防住其他人的眼。
见她护住东西不让瞧,洪诚被勾起了好奇心,“啥东西这么主贵还藏着掖着,该不会是好吃的吧?给我看看——”
可香芹不是吃独食的人啊。
香芹做贼心虚,面上却强作镇定,“不是啥好东西,不给你看!”
说了,香芹跑上楼梯,一步两个台阶,窜的比兔子还快。
洪诚眯起双眼,感觉出不对劲儿,自从香芹跟郝芸见了面,神经兮兮得跟变了个人似的,心里料定,这小女人肯定有事儿瞒他。他不紧不慢的追上楼,正看见香芹两手空空的从房里出来,就知道香芹把东西藏屋里,具体藏哪儿得花时间找。
香芹可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见他往屋里走,便揪他的耳朵,“你想咋着,还非得弄个明白哈?”
洪诚龇牙咧嘴连连喊疼,香芹可一点儿也不上当,她压根儿没下狠手。
洪诚委屈的跟受气的小媳妇儿似的,“我可是对你毫无保留啊,你带回来个东西还对我保密,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你搁外头养了个小男人,那东西就是他送给你的。”
香芹翻白眼,真不知道洪诚这脑子里天马行空的都想些啥。
“我去出去了半天,就这么些时间,往哪儿找个比你还好的男人?”
这话洪诚听着悦耳,立马心花怒放起来,一时忘形,将香芹整个人抵在门上,先是在她红扑扑的脸蛋啃了一口,后又意犹未尽的对准她的樱桃嘴咬了下去……
房门在他们身后悄悄关紧,掩去了一室*光。
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香芹就从被窝里爬起来,动作很轻,唯恐吵醒了尚在熟睡的洪诚。
她穿戴好,蹑手蹑脚的去洗手间用冷水扑了脸,瞬间清醒了不少。
又蹑手蹑脚的拐回卧室,猫着腰从床底下摸出昨天她藏在这里的黑色塑料袋,她还要一边提防着随时醒来的洪诚,跟做贼一样,抱着东西悄悄的退出去,又轻手轻脚的将房门关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到楼下,占了一桌一椅,香芹解开原本扎得很紧实的塑料袋,将五捆纸钱一股脑都倒了出来。
这些纸钱是土黄色,呈长方形,折叠住,摸着手感粗糙,看着挺厚实,其实展开以后并没有多少张。
香芹展开一捆纸钱,用指尖轻轻朝一边划拉,纸钱层层叠叠,像是一把张开的扇子,将一捆三十多张纸钱平分开,对角折起。将其他几捆纸钱也这样码开,最后将折好的纸钱找了个篮子装住,香芹又去后堂拿了一盒火柴,这就上路了。
香芹并不知道,在她醒来翻身的时候,就把洪诚惊醒了。
洪诚感觉出不对劲儿,一直不动声色,在她出门后,就一声不响的跟在她后面,躲在楼梯上看她码纸钱,心里一直嘀咕,香芹这是要给谁去烧纸钱……
出了洪家酒店,香芹沿着马路往北头的石桥上去,度过石桥,往右一转,就上了河堤。
暮春的清晨湿漉漉的,河堤下面的田野净是雾茫茫的一大片,压根儿瞅不见庄稼地里的农作物,放佛掉入了仙境一般。
泥土和青草的馨香伴随着湿漉漉的气息钻入鼻孔,香芹顿觉神清气爽。
红河周围的雾气很稀薄,穿透薄雾,还能清晰的看到对面河堤上的郁葱的草坪和梧桐树。
沿着河堤下去,穿过一片草地到了洪河边站定,香芹的裤腿被青草上的露珠打湿,还沾了几片碎叶。
她搁河边站定,左右张望,如果她没有记错,在她重生以前,田晶晶就是搁这附近将她推下河的。
找准了位置,香芹便面对着奔流不息的洪河跪下来。
这时候几乎没有人经过,就算有人经过,也可能有人透过雾气发现她的存在,就算有人看见她,也会以为是哪家的闺女祭奠曾在洪河里逝去的亲戚朋友。
香芹将胳膊上挎的篮子放一边,从里头拿了一把纸钱出来,用火柴点着。
纸钱燃烧的很快,香芹故意将灰烬扬起来,让它们飘到河上。不同于它们轻飘飘的姿态,香芹的心情很是沉重。
“河神啊河神,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存在,”香芹神情复杂的对着洪河念念有词,“既然你给了我再活一回的机会,能不能让我美美满满的走过这一生……求河神让我跟洪诚能有个孩子,如果河神满足我这个愿望,死后给你做牛做马,哪怕让我没有来生都行……”
烧完了纸钱,香芹搁河堤上采了些野菜装篮子里带回去,对洪诚的跟踪浑然不觉。
洪诚咋也想不通,香芹到河堤上为啥烧纸钱,不过隐约猜到跟她的重生有关。
到河堤烧了纸钱,香芹如释重负一般,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沿着路回去,远远的就看见洪诚搁酒店门口严阵以待。
洪诚环着手臂,脸上波澜不惊,看不出是喜事怒,待香芹走近,轻咬了一下牙关,似乎在提醒自己要狠心。
“弄啥去嘞?”洪诚操着质问的口气。
香芹紧了一下挎在臂弯里的篮子,眼神闪烁不停,“到河边摘了些野菜。”
清晨露重,想吃野菜的都不会选在这时候去河边,就是怕露水弄脏衣服打湿裤腿,所以大部分都会选在中午去河边摘野菜。
洪诚并没有明明白白的戳破她的谎言,“除了摘野菜,你还搁河边干了啥?”
香芹心里咯噔了一下,低着头咬着嘴,想着该不该把烧纸钱的事情告诉他。
她的沉默换来了洪诚一声无奈的叹息。
“你有啥事儿能不能不要憋在心里?”
香芹局促又害怕,就算爹不疼娘不爱,跟前有洪诚,她就能过得实在,可她是实在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一切,毕竟和洪诚发展到这一步是上辈子没有发生过的,生怕因为她身上的某一个缺陷,跟他的一切就会变成泡影消失不见。
不忍见香芹紧抓着篮子的手关节变得发白,洪诚上前要将她挎着的篮子拿过来,轻轻挣了两下,香芹才松开手。
洪诚一手拎着装满野菜的篮子,一手牵着香芹冰凉的小手,穿过大厅的时候顺手留下的篮子,带着香芹到楼上去了。
香芹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头,想缩回她因挖野菜的时候弄脏的手,然而她的手像是嵌在洪诚的掌心里一样,着实难以离开,其实她心里也不想离开。
回到屋里,洪诚坐床边,等香芹收拾干净从洗手间里出来。
香芹决定了,跟他敞开心扉好好的说说,但是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想了想,她还是觉得先跟洪诚交代今天清晨去河边的真正目的,“……我去拜了河神。”R115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