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神

作者:柳满坡

   第三十六章.

  李荧蓝回到东卉苑,原本是想就卓耀今晚的态度好好跟高坤说说的,至少让他不要多想,谁知当夜高坤竟然没有回来。

  李荧蓝的睡眠依旧很不好,但是至少有高坤在,他会强迫自己不去吃药,然后每晚都听着那人用钥匙开了门,一番洗漱后,待动静全停了下来,李荧蓝的心也跟着落回了原处,接着再强迫自己慢慢的进入梦乡,第二日一早,又伴着对方起床的声响再醒来,才不过没几日,已是迅速形成了一种固定的生理时钟。

  结果,李荧蓝这一晚始终大睁着眼瞪着天花板也没有听到外头传来任何的响动。

  第二天,李荧蓝照例起来去忙工作了,第三天、第四天,他竟然都没有遇上高坤。

  家里的垃圾有人倒,地板、厨房都有人清洗,说明高坤是回来过的,这和之前他为了工作而和李荧蓝的时间错开不同,他这是故意而为之,李荧蓝要感觉不到就是傻了。显然,卓耀的出现还是影响到了高坤的行为,而且一定不是李荧蓝所希望的方向。

  于是,这天李荧蓝特意提早中午就收工回去,果然遇上了没来得及出门的高坤,不过当看到对方手里的东西时李荧蓝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你在干什么?”李荧蓝问,

  只见高坤捧着一摞的书,正在往一旁的一个大纸盒里装,而他原来的那破皮箱也已是收拾好了摆在一边。

  高坤一怔,没想到会正面对上他,尴尬地拍拍手起身道:“我……”

  “你这是不想住了?”李荧蓝抢白问。

  高坤想了想:“我……我现在上班的地方……包吃住。”

  “呵,”李荧蓝点头,“行吧,行吧……”

  高坤见他果断回身忙追了两步:“我要待的地方离这儿很近,就在对街,你要有什么都能找到我。”

  “我能有什么事儿?我可不敢麻烦你。”李荧蓝微笑地瞥了眼对方,眼中的神色却扎得高坤心疼,继而返身进了房间,“你可是比我还忙的大忙人!”

  对上“砰”得一声被关上的房门,高坤只能呐呐地站着,不知是去房里继续收拾还是做些别的好。

  李荧蓝一进屋就冷了一张脸,气得双拳紧握,他要自控力差点能把周围的东西都砸了,但是他没有,他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气后又冷静下来,幽幽地望着床上刚被收进来且叠放齐整的干净衣裳眯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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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拍摄的的体育用品广告开播了,反响很好,这算是李荧蓝第三支非常有国民度的品牌宣传片,不少观众都对他混了个脸熟,网上还有人特意开贴讨论这个被称为“拥有贵公子气质”的新人,等到下半年《仙宫》再一开拍后,李荧蓝的人气累积之路就要被提上日程了。

  这两天他们都在忙一个公益海报,要去海边出外景,趁着工作休息,万河跟李荧蓝说着接下来的工作意向,就在此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李荧蓝看了一眼,按了。

  万河继续说,手机却又响了。

  李荧蓝还是按了,不过很快就再响了起来。

  万河只有停下,看了看那来电显示——大木头。

  如此可谓是亲昵的称呼竟然会出现在李荧蓝的手机电话簿里,这让万河有些吃惊,他不由想到之前从朱至诚那儿得来的消息,他一直想找李荧蓝谈谈,但是见他这两天又开始精神不济,便不好开口,此刻有点忍不住了。

  “不接电话吗?”

  李荧蓝索性不摁了,只由它响着,而他面上倒不似厌烦和冷淡的表情,而是颇为认真地看着屏幕,就好像这个电话是他等待已久的一般。

  他没正面回答万河,而是十分敏锐地问:“你要说什么?”

  万河研判着他的表情:“之前……你去学校的时候不是小包和小沙带的吗?”

  就万河所知的李荧蓝的脾气,他是不喜欢对旁人谈论自己的私事的,如果是无关紧要的,他懒得告诉你,如果是重要的,他更是会讳莫如深。

  结果,这一回李荧蓝倒是爽快道:“嗯,我让一个朋友陪我去了,他正好有时间,抱歉没有通知你。”

  朋友……

  多意味深长的身份。

  “哦,那如果有下次你对我说一声就行,要不然我还以为小包小沙偷懒了呢。”万河笑着。

  李荧蓝也微微抬起了嘴角,但是就万河看来他的笑容有点讽刺,像是早就看穿了自己的那点客气话底下的意思。

  “我会的。”李荧蓝说。

  万河只有严肃下来:“荧蓝,你知道的,我很希望你多交点朋友,只是我之前有点掉以轻心了,圈里的人都比较复杂,小心谨慎总是没错的。”万河说的就是夏峻桐,最近也不知这小子怎么就得罪了卓耀,这几天被修理的不轻,万河也得到了指示,让李荧蓝以后尽量和他保持距离。虽然万河一向觉得他们爱大惊小怪,但万一真又来一个居心叵测的,他可不能不防。

  “所以我在努力,他不是圈内的。”

  李荧蓝的口气淡定中又带着一点小小的得意,让万河莫名觉得有点怪,哪怕是提起朱至诚也没见过他这样。

  万河又看了眼那已经不做声的手机,还是点了点头。

  铃声是停止了,不过紧接着就传来了一条信息。

  ——荧蓝,你忙完给我打个电话好吗,我在家里等你by大木头。

  李荧蓝慢悠悠地打开看了眼,挑了挑眉,把电话放进了口袋里,而他嘴角那个一晃而过的笑意却没有逃过万河的眼。

  为了光照效果,李荧蓝拍了好几组照片,在那儿吹了一天的海风,他一句怨言也没有,由着摄影师的各种要求,等到天彻底黑了下来才赶回市内。

  回去的路上,万河见李荧蓝一直靠在车后座得椅背上一动不动。万河悄悄地想关窗,却被李荧蓝阻了。

  “别,很闷……”

  “我给开点通风?”

  李荧蓝却不理,只歪过头径自像是睡去了,万河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只得无奈地摇头。

  过了凌晨才把人送到了东卉苑,李荧蓝摇摇摆摆地下车,万河见他如此说明天晚点再过来接他,让李荧蓝好好睡个觉。

  李荧蓝则仰头看了看那亮着灯光的自家窗户,默默颔首。

  上了楼后,还来不及掏钥匙,门就自动打开了,高坤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他。

  李荧蓝却像是没见着人一样,擦过他走了进去。

  高坤只觉他周身都带着一股冷风。

  “荧蓝……”高坤喊他。

  李荧蓝拿了随意搭在脖子上的围巾走进去洗手。

  高坤随在他的身后。

  “荧蓝。”高坤又叫了一声。

  李荧蓝却还是不理他。

  “荧蓝!”这一回,高坤直接挡在了他的身前。

  李荧蓝终于抬起头,瞥了他一眼:“你没走啊。”

  高坤一顿:“我……我回来拿剩下的东西。”

  “哦,那赶紧吧,我要睡觉了。”

  李荧蓝懒懒地说,继续想越过他,但是高坤没让。

  “你为什么没有把煤气总阀门关了,”高坤表情深沉,一想起今天开门进来那扑面而来的刺鼻气味就觉提心吊胆,再顾不得会不会打扰李荧蓝,如果不是不了解对方在哪里,高坤就要直接冲过去了,“我记得提醒过你的,这里的管道老化,开关也不灵活,一定要再三检查,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李荧蓝却不以为然:“我为什么要记得,我说过的话你又什么时候记得过。”

  高坤怔然。

  李荧蓝则一把推开他:“别挡路。”

  结果那人就跟座山似得,反而是李荧蓝自己因为反作用力往后退了一步,明明不过微微一晃,李荧蓝却脚下虚软,如果不是高坤眼明手快地托着他,他整个人就要瘫到地上了。

  高坤一把握住李荧蓝的手就是一惊,凉的简直透心,但是手腕内的皮肤却是热得,热得烫手。

  高坤急忙去摸李荧蓝的额头。

  李荧蓝转着脑袋挣扎:“走开!”

  高坤没放,继而得出结果:“你发烧了。”

  “关你什么事!”李荧蓝怒道,企图把腕子从高坤手里挣脱出来,对方那力道却跟铁钳似的。李荧蓝只得用头去撞他,“放开我,不要你管!”

  高坤纹丝不动,只小心避让着,免得对方的头顶磕到他的下巴,手下也不敢真的用力,只能劝道:“你、你不要生气……”

  李荧蓝其实头痛欲裂,全靠一股精神力在撑着,但现在这行动其实跟用脑门撞墙没什么区别,这家伙的胸口硬得跟石头似的,李荧蓝耳鸣得嗡嗡作响,只觉整个世界都开始旋转了,最后到底顶不住,一咬牙栽进了高坤的怀里。

  高坤一把抱住他,环着李荧蓝的腰把人往房里带,然后小心地给他铺了床,再把人伺候着躺下。

  李荧蓝面色绯红,痛苦地皱着眉,眼睛却亮得出奇,依旧直直地瞪着高坤。

  高坤熟门熟路地拿出药箱,给温度计消了毒后蹲下凑到了李荧蓝的唇边。

  李荧蓝却不张嘴。

  高坤只有焦急地看着他。

  似是欣赏够了对方的此刻的神色,李荧蓝终于慢慢的启了唇,任对方把冰凉的玻璃棒放到了舌下。

  没一会儿拿出来一看,竟然近39度了。

  高坤担心地说:“去医院吧。”

  李荧蓝用被子盖住了头,声音闷闷地传来:“一边儿去。”

  高坤还想说什么,见着那鼓鼓的一包,到底还是转身走了。

  李荧蓝隔着被子听着外头的动静,听高坤在那儿翻药箱,然后烧热水,半晌这人又进来了。

  “吃药……”

  李荧蓝当耳旁风。

  高坤只有去拽被子,但李荧蓝跟他较着劲。

  没一会儿,外头的力道松了,李荧蓝仍是死死地拽着被角,可是他浑身酸痛,手举了没多时就累了,以为对方走了,于是慢慢地还是放了下来。

  然而这力气才一卸,被子就被掀了,定睛一看,高坤竟然还蹲在那儿守着,见了李荧蓝便把药和水杯都递了过来。

  “吃了药才能好。”

  李荧蓝无语。

  许是他真的闹累了,又或者退烧药起了作用,李荧蓝没多时便安静了下来。

  高坤把自己的床铺都搬到了李荧蓝房间的地上,一如当时第一次那般,怕这人半夜不舒服自己疏忽了,接着他又去绞了毛巾来给他擦脸。

  李荧蓝就乖乖地躺在那儿,眼睫耷拉着,脸颊和唇瓣却因为高热而格外嫣红。

  高坤下手很轻,就怕自己粗糙的手指刮痛了他,偶尔指腹触到那细嫩的皮肤,都跟触了电似的不敢多做停留。

  李荧蓝还穿着外头的衣服,高坤拿了睡衣想来给他换,但又怕弄醒了好容易睡下去的人,正犹豫着,却见原本一脸平和的李荧蓝忽然张开了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阿坤……”李荧蓝轻轻地叫了声。

  高坤立时凑了过去:“我在呢。”

  李荧蓝的嗓音因为无力,反而显出了软糯的音色来。

  他说:“我难受……”

  这一句就跟一针麻醉似的直接扎在了高坤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