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你不可辜负

作者:凰梧

   蔚墨桦转过身来。

  他的相貌跟蔚惟一有几分相似,一张脸年轻英俊,刀刻一样线条分明坚毅,只是由于处在常年的沉睡状态,肤色透明,有一种病态的苍白,“段先生,我不懂你话里的意思。”,嗓音里透着少年才有的清朗贵气,刚开口便握起拳头,抵在唇上,轻轻地咳嗽起来。

  “听不懂?”段叙初修长的眉眼上挑,“那我们就开诚布公好了。”,他收起手枪,往前走出几步,“六年前你把你姐姐的女儿用500万卖给了丁慧娟,我一直以为是蔚惟一让你这样做的,直到最近这段时间我才发现我的想法错了,而我也不认为你蔚墨桦是为了钱财,而出卖自己姐姐女儿的人,所以你把孩子交给丁慧娟的目的是什么,你在预谋什么,你又是怎么对你姐姐解释孩子一事的?”

  江茜跟他结婚之前,主动跟他承认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贺朝礼的,江茜承诺只要他接受她和贺朝礼的孩子,那么她助他得到江家财阀。

  那时他被段家,以及来自于各个方面的压力,他不得不娶江茜,只是他没有想到丁慧娟突然横插一脚,把江茜所生的女儿抱走,交给了贺朝礼,大概八个月后丁慧娟抱回另外一个女儿交给他。

  他起初并没有在意,把孩子丢给佣人从来没有看过一眼,然而在某一时刻他突然发现这个孩子的眼睛出奇得像蔚惟一。

  于是他抱着半岁大的女婴去做了鉴定,确定女婴跟他是父女关系,而他也就只有蔚惟一一个女人,再联想起蔚惟一怀孕的时间,他断定这个女婴就是他和蔚惟一的。

  他并没有立即去问丁惠娟是怎么把蔚惟一的女儿弄给他的,而是故意制造了一场车祸,在这场车祸里他自己受了轻伤,江茜身受重伤,差点命丧黄泉。

  当然,江茜能在这次他制造的车祸中丧生了更好,没有死,他也未必非要弄死江茜,他的真正目的是“引蛇出洞”,果真第二天丁慧娟找上来,主动说出了这个孩子的来历,以此交换她女儿江茜的一条命。

  丁慧娟说那时她把江茜生的欣欣交给贺朝礼之后,她正想着去哪里弄个差不多大的女婴来替换,蔚墨桦突然抱着囡囡找上她,说是只要给他500万,囡囡就是丁慧娟的了,不管丁慧娟怎么处理囡囡,都跟他蔚墨桦没有关系。

  丁慧娟当下用500万买了囡囡,丁慧娟明知道这是蔚惟一的孩子,绝对不能留,但她身为几个女儿的母亲,她实在下不了狠手掐死囡囡,这个时候江茜一直在跟她要欣欣,她没有时间再去找其他的女婴,于是干脆把囡囡交给了段叙初。

  精明如段叙初,很快就看穿了丁慧娟的把戏,而段叙初制造车祸,也是为了不让江茜立即见到孩子,从而给他调换孩子的时间误差。

  正是因为孩子最终到了段叙初手中,段叙初原本打算这一辈子都要放过蔚惟一,把半岁大的囡囡抱在怀中的时候,他觉得这是命运的安排,他不能再错过。

  他重新去找蔚惟一。

  “你也太离谱了段叙初。”蔚墨桦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慌张,他面色平静,不温不火地反问段叙初:“我怎么可能会为了钱把我姐的孩子卖给你们?我更听不懂你说的什么阴谋。”

  “那晚根本就是你带人抢走了我姐姐的孩子,我亲眼看到后追过去,你还给我一个死婴,然后又让你的下属把我打晕,我睡了整整六年,没有来得及告诉姐姐真相,恐怕她一直都以为那个死婴就是她的女儿吧!”

  段叙初闻言狭眸抖地眯起,冷嗤一声,“你编得故事更跌宕起伏。”,他起初一直以为是蔚惟一让蔚墨桦把孩子卖给丁慧娟的,六年后再跟蔚惟一在一起,解除对蔚惟一的误会之后,他就不认为蔚惟一会这样做了,也没有听蔚惟一提起过这件事。

  他猜测是蔚墨桦用了什么手段,让蔚惟一以为他们的女儿正常死掉了,而既然囡囡还好好的,他不想再在蔚惟一面前提起这件事。

  他只当这件事过去了,跟蔚惟一没有关系,只等着蔚墨桦醒来的这一刻,好好地跟蔚墨桦算这笔账,却不曾想蔚墨桦反过来诬陷他。

  “这六年我一直处在昏迷状态,是怎么把孩子送给丁慧娟的?就算我送,姐姐的孩子不见了,难道她不知道吗?从这两点上来说,我没有任何机会把孩子送给丁慧娟。你觉得我在编,那么假设你的说法是真的,是我卖掉了姐姐的孩子,你能拿出证据来吗?”蔚墨桦一针见血,在段叙初没有开口前,他拦截下去,“你不要告诉我丁慧娟就是最好的证人,想都想得到丁慧娟跟你段叙初是一伙的,你让她说什么,她不可能不说。”

  段叙初确实没有证据,不然的话若是他认定是蔚墨桦卖掉孩子,他早就杀了蔚墨桦,而不是等蔚墨桦醒来再问蔚墨桦真相。

  但他也调查过丁慧娟话里的可信度,丁慧娟确实没有说谎,那么就有这两种可能了:1是蔚墨桦诬陷他,蔚墨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以及更大的阴谋;2假设蔚墨桦确实看到他抢走了孩子,那么只能说有人假扮成他,蔚墨桦对他并不熟悉,在下着大雪的深夜很有可能会认错人。

  不管是哪种可能,正如池北辙那天所说的,他不能查到的真相,就代表对手比他段叙初还要强大。

  厉绍崇吗?

  段叙初和蔚墨桦都不是武断的人,蔚墨桦同样没有证据证明那件惨案就是段叙初做的。

  沉默半晌,蔚墨桦抿起泛着白色的薄唇,低沉地说:“我们先不管过程是怎么样的,我只想问你一个结果——姐姐的孩子还活着吗?如果还活着,现在在什么地方?”

  “是,囡囡——”,段叙初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后的门就被人猛然间推开,一道哽咽的声音随之响起,“囡囡……段叙初,囡囡是不是就是我的女儿?”

  段叙初僵硬地转过头。

  蔚惟一满面泪水地站在门边,身形微晃着,只能用一只手扶住门,不让自己倒下去,她盯着段叙初的眼睛,极其缓慢地再次问了一遍:“是不是,囡囡是不是我的女儿?”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段叙初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让他突然间犹豫起来,紧紧地抿着唇,在蔚惟一期待而又冰冷的注视中,他半晌没有回答上来。

  “你说啊!到底是不是段叙初?”在得知死去多年的女儿或许还活着,或许就是她喜欢的那个小女孩的这一刻,蔚惟一平日里的冷静彻底分崩离析,段叙初的沉默更是逼疯了她,她近乎崩溃地喊道:“你说啊!到底是不是?为什么不告诉我?!”

  “是。”

  段叙初的话音刚落下,蔚惟一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本就苍白的脸退去所有血色,也不知道呆愣了多久,她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浑身一软,整个人顺着门一下子跌到在地。

  “姐!”蔚墨桦先反应过来,疾步跑过去抱住蔚惟一,反倒是段叙初不知道怎么了,他站在那里没有动。

  蔚惟一这才回过神来,她猛地用力推开蔚墨桦,转过身就往外走,在曾经失去女儿,悲痛绝望到生无可恋后,此刻得知女儿还活在这个世上,就仿佛她的生命中突然有了希望,她整个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找女儿,她要把女儿带在自己的身边,谁都不能再抢走。”

  蔚墨桦的身体刚恢复过来,被蔚惟一那样狠力地一推,他整个人一个踉跄,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准备追过去。

  段叙初却突然扯住他的手臂,“不用你管了,你好好休息吧!当年的事,我会再调查。”,说完就“砰”的一下关上门,大步出去追上蔚惟一。

  “惟惟,你听我说……”段叙初抓住蔚惟一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面前后,他抬手用力握住蔚惟一不停颤抖的肩膀,低头深深凝视她,“现在还不能让囡囡知道你是她的妈妈,不然……”

  “不然怎么样?你要我等到什么时候?”蔚惟一厉声打断段叙初,她的眼睛里黑漆漆一片,像是被人控制的傀儡,没有任何神采,唯有泪水汹涌不绝地涌出来,一遍遍地重复着,“我要带她回家,谁都不能再抢走她……你放开我……”

  她说着就去扯段叙初的手臂,段叙初却死死握着她的肩不放,还想再说什么,下一秒,蔚惟一却是“啪”的一个巴掌,狠狠地甩到他的脸上。

  段叙初墨色的瞳孔一阵紧缩,手掌下意识地松开,不可置信地盯着蔚惟一,但此刻蔚惟一已经陷入了癫狂状态。

  她觉得没有任何人可以体会她此刻的心情,她的脑子一片混乱,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必须去找女儿,必须要将女儿带回她自己的家。

  蔚惟一甩过那一巴掌后,也不顾段叙初是什么反应,再次转过身,她面色苍白、泪流满面,踩着高跟鞋子在医院的长廊上不顾形象地跑起来。

  段叙初同样也顾不上其他,他抬脚追上去,伸出长臂从后面捞住蔚惟一的身子,霸道而强硬地抱起她,一边大步往外走,一边低声制止剧烈挣扎的蔚惟一,“如果你必须要现在认回囡囡的话,我带你过去。”